11 十顆小石頭

審核順利通過的那一天，正好趕上七夕節。

甜幼清拿到厚厚一沓亂七八糟的證件，限行終于解除，從此以後她就是可以自由行走在這片土地上的合法妖了。

暴躁龍貓白司南一腳踹開門，神清氣爽，“走，今天拜月湖那邊有漫展，帶你去轉轉。”

這段時間他已經快要被憋瘋了，但礙于反抗執法可能有被強制遣返的風險，不好惹事。不過也恰恰因為限行結界，成功躲過了他爸的耳目。

甜幼清搖頭，“我就不去了，我有正事要做的。”

作為三百歲的小妖怪，對人類世界繁複的傳統節日耳熟能詳，她知道節假日是拖家帶口游玩的時候，也是她發傳單的好時機。

“你能有什麽正事？”白司南不以為意地看着她打開破舊的小行李箱，卻見一半彈性束帶下裝着玩偶服，另一半拉鏈打開，裏面碼放着滿滿當當的傳單。

幾個藍色加粗大字格外醒目，“拒絕動物表演！”

白司南沉默了一秒鐘，“要幫忙嗎？”

“不用。”甜幼清檢查完重新拉上行李箱拉鏈，“發完傳單我還要回一趟東嶺海，下周就開學了，我要把行李搬過來。你先自己玩吧，晚上早點回來。”

拜月湖離甜幼清要去的長珠海洋公園很近，白司南原本準備打車，被甜幼清硬拉着去坐地鐵。

第一次體驗坐地鐵的小海獺有點局促，于是被執行巡邏任務的民警攔住了。

巡警見她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謹慎地走上前排查，敬了個禮道：“你好，身份證看一下。”

甜幼清不知道為什麽，看見制服穿戴整齊的警察就害怕，小妖怪莫名心虛地縮了下脖子，緊張地口音都跑偏了，“你要噶哈啊？”

“抽查。”警察叔叔面目嚴肅，“請出示下身份證。”

剛辦理一堆證件的甜幼清還沒怎麽分清，聞言吞了吞口水，直接把背包遞了過去，“我的所有證件都在包裏了，你看有沒有你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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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警：“……”

妖的戶口有完整的身份信息，黑西裝得知甜幼清準備念高三，還附贈了一張小學二年級學習标兵獎狀。

用黑色的手持機器一掃描，巡警核對了下信息，随口問道：“看不出來都十七歲啦，上高中了吧？”

甜幼清慢吞吞地道：“上高三，下周一開學。”

巡警徹底打消了疑慮，主要是前段時間抓到兩個被教唆成地鐵扒手的小孩，經過訓練作案手法娴熟，最近盤查便更嚴了些。

看了眼倒扣着鴨舌帽的白司南，“這是你弟弟啊？”

甜幼清搖了搖頭，“是我朋友的媽媽的朋友的兒子。”

巡警：“……”

白司南：“……”

順利搭上地鐵，甜幼清松了口氣，擰開瓶蓋喝口水壓壓驚，還沒來得及裝回去，就被執法人員逮住了。

“你好，出示下身份證。”

甜幼清這回準确地拿出了證件，卻聽對方道：“地鐵禁止飲食，不可以喝水的。”

“啊？”甜幼清直接吓蒙了，“所以我要被抓起來了嗎？”

“……那倒不至于。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罰款。”

甜幼清顫顫巍巍地簽下妖生第一張警告單，簡直欲哭無淚，人類社會真得好難生存嗚嗚嗚。

長珠海洋公園。

八月末的江林被籠罩在秋老虎的回熱中，柏油馬路被炙烤地焦灼，呆在玩偶服裏的甜幼清蔫巴巴地，像一顆脫了水的小蘑菇。

路邊的水泥杆也被曬得滾燙，隔着絨布料和薄海綿，甜幼清軟趴趴地倚靠着，帶着頭套的小腦袋耷拉下來，只有拿傳單的那只小手倔強地伸着。

街上人頭攢動，傳單發的還算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最後剩下沒幾張的時候，周圍突然就沒人經過了。

甜幼清正想挪個地方，一雙白球鞋從她眼皮子底下徑直走過，右側手臂堪堪擦過傳單，頭也不回地繼續路過。

她愣了一下，随即扶着水泥杆笨拙地直起身來，氣鼓鼓地望着那颀長挺拔的背影，叉手手跺了下腳。

那人的同伴見狀笑起來，“啓哥，快接一下人家的傳單。”

少年聞言回過頭來，他穿了一件淺藍色短袖，煙灰牛仔褲，額前黑色短發下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眸色淡淡的，疏懶而冷漠。

甜幼清溜圓的眼瞳微微睜大，眼底的雀躍還沒顯露出來，身後響起一聲怒喝。

“又是你！你怎麽又來了？！”

是海洋公園的保安！

甜幼清俨然是慣犯了，兩只小手熟練地把玩偶服低檔的褲腿拉高，撒丫子就跑。

封啓：“……”

一張傳單從她手邊漏出來，被裹挾着熱浪的風卷起來，落在封啓腳邊。

他垂眸，俯下身将地上的傳單撿起來。

深藍色的紙張摸起來略顯粗糙，排版淩亂，只“拒絕動物表演”幾個大字做了加粗斜體。

看得出來她想着重強調一下，被長珠海洋公園圈養表演的虎鯨精神狀況堪憂。這些高智商的動物因為無休止的表演任務和館場刺耳的噪音陷入了抑郁，直挺的背鳍軟塌塌的側彎下來，刻板地啃着池壁圍欄任由牙齒磨損爛掉。

保安經過封啓身側，大喊道：“給我站住！警告你多少次了還敢來，小姑娘怎麽沒臉沒皮的！”

玩偶服的鞋子大了一號，甜幼清腳下一絆摔了個大趴趴。

好在這笨重的衣服起了一層防護作用，疼倒是沒多疼，就是一下摔蒙了，頭套都摔掉了。

封啓看了一眼試圖爬起來又重新栽倒的那一團，倏地擡臂攔住了保安。

保安被突如其來的阻力晃了一下，掙紮了一下竟然沒掙脫開，急道：“你攔我幹什麽，這個小姑娘老是在這附近發傳單不讓人家看虎鯨表演，這不影響海洋館生意嗎，我說她好幾次了，她還來……”

封啓淡淡地打斷他的指責，“她以後不會來了。”

保安聞言怔了怔，眼前的年輕人模樣斯文，不像是什麽不良少年，但是細邊眼鏡後，那雙漆黑的眸子隐隐透着尖銳的鋒利，看得他心裏泛起一股涼意。

看年齡應該是學生，寡淡的嗓音平和的有商有量一般，但氣勢卻凜然如刀。

保安有點發憷，悻悻然離開了。

甜幼清穿的玩偶服筒身倒下就很難自己站起來，她打了個滾正四仰八叉地撲騰，一只指骨明晰的大手朝她伸來。

“謝謝！”甜幼清粲然一笑，小手抓住他的大手，借着他的臂力被拎了起來。

藍色的虎鯨頭套滾落在地上，她彎腰撿起來，拍掉絨布粘上的砂粒，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

正要問封啓怎麽會在這裏，他先開了口。

“喜歡虎鯨？”

甜幼清微微仰頭，慢半拍地倏然想起來，封啓現在是認不出她的模樣的，漆黑的眼珠骨碌骨碌轉了兩圈，若無其事地點頭：“喜歡呀。”

小姑娘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紮起來的丸子頭也有點散掉了，腦後一縷頭發淩亂地垂在肩膀上。清黑的眼瞳流轉着狡黠的可愛，笑容燦爛的像一朵太陽花，嗓音也軟糯糯的。

封啓将那張薄薄的傳單還給她，“別來這裏發了。”

甜幼清溜圓的眸子瞧了他一眼，垂着眼皮不吱聲。

“擾亂正常經營秩序并造成損失”，封啓微微俯下身，低沉的嗓音帶着點壓迫感，“小心被報警抓起來。”

什麽？這也要抓起來？！

甜幼清瞪着圓溜溜的眼睛，一整天都被籠罩在随時可能被抓的陰霾中，小妖怪逐漸驚恐。

封啓從小姑娘的表情裏看出一點絕望，削薄的唇揚起微小的弧度，莫名愉悅地越過她走了。

圍觀全程的岳林峰跟上，他詫異地起哄，“什麽情況啊啓哥，逗人家小姑娘幹嘛？”

話音剛落，小姑娘還追了上來。

“等一下！”

甜幼清抱着虎鯨頭套，邁着小短腿蹦蹦跶跶地跑過來，笑眼彎彎地問：“可以給我一下你的號碼嗎？”

她突然想起來，她現在有一千塊錢存款呢！

白司南說學費要轉到什麽賬戶，她沒操作過，是白司南直接幫她代繳的，她兩個月的薪水交完學費還綽綽有餘，剩下的千元巨款不如先還給封啓吧。

岳林峰一聽頓時更來勁了，痞痞地吹了聲口哨，被封啓清清淡淡地瞥了一眼後秒正經，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

其實早習慣他招蜂引蝶了，但這回是英雄救美在先，搞不好有點什麽不一樣的發展。

封啓并不推拒，直接拿過她的手機，将自己的號碼輸了進去。

回去的路上，岳林峰賤兮兮地問：“那個妹子好萌啊，今天七夕，一定是緣分讓你們相遇！我掐指一算，你這種斯文敗類搞不好就喜歡甜妹這一挂！怎麽樣，是你喜歡的類型嗎？”

封啓嗤了一聲，“不是。”

倏地，手機響了一下提示音，亮起的屏幕彈出一條消息框。

“轉賬到支付寶賬戶，甜幼清已成功向你轉了1筆錢。”

封啓狐疑地點開，支付助手提醒，收到一筆轉賬，1000元。

封啓：“？？？”

作者有話要說：  封啓打臉倒計時：是的沒錯，我喜歡甜妹。

下一章開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