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二十八顆小石頭

五號回去的時候正好是周六, 高三年級的國慶假相當于只放了兩天，回校直接月考。

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還在享受假期愉快玩耍，偌大的校園比平時空曠了許多, 安靜的教學樓裏倏地吵嚷起來, 便顯得格外突兀。

“何雅欣, 你什麽意思？別人勤工儉學假期兼職關你什麽事，你閑出屁來了還特地發條朋友圈廣而告之？”

上午第一場考試剛結束, 甄梨趴在課桌上百無聊賴地玩手機, 正好刷到了何雅欣發的朋友圈。

照片裏，甜幼清穿着紅月亮甜品店的小圍裙, 正拿着噴壺給花架上的綠植澆水。

從拍攝背景來看，時間大概是臨近傍晚，隔着彩繪落地玻璃窗, 拍得不算很清晰, 但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辨認出來窗後的人是誰。

這會兒考場裏剩下的學生不多，見甄梨突然氣勢洶洶地拍桌子站起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對答案的同學都下意識噤了聲。

考場座位是按照成績排列的，何雅欣在教室最邊角倒數第三個位置, 離坐在前門口的甄梨比較遠, 發朋友圈的時候一下沒想起來甄梨跟甜幼清關系不錯，忘記屏蔽她了。

何雅欣哎喲一聲，拍着心口道：“同桌你吓我一跳, 幹嘛這麽生氣啊, 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大家都是同學, 我也是出于好心，想幫甜幼清打工的甜品店宣傳一下，讓熟人多去捧捧場, 沒別的什麽意思啊。”

甄梨嗤了一聲，“你少來，別拿你那套對付蠢直男的茶言茶語來跟我說話，你自己說完不覺得膈應嗎？”

這個考場裏沒幾個十班的同學，大都不認識她們倆，突然這樣撕開臉皮吵起來，圍觀的吃瓜群衆都一臉懵逼。

“什麽情況啊，小姐妹互扯頭花？”

“我好像聽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甜幼清，那不是十班的轉學生麽，她假期還要去打工啊。”

“誰啊誰啊，村網通，我錯過了什麽？”

“噗這你都不知道，就開學第一天把校霸齊涵宇給打了的那個妹子，跟學霸封啓是同桌，據知情人士透露，貌似跟封啓因為早戀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談話了嘎嘎嘎~”

“卧槽，這什麽校園偶像劇經典灰姑娘女主人設！”

Advertisement

一群人竊竊私語，何雅欣抿了抿唇，她現在神經敏感，總覺得這些人昨晚都看了學校貼吧的匿名貼，探究打量的眸光落在她眼裏都變成了不懷好意地指指點點。

她鼻翼翕動了兩下，甄梨不給她留臉面，她也顧不得許多，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道，“我看是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我發出來甜幼清的打工照怎麽了，值當你這麽反應過激，難道這是什麽丢人的事嗎？”

甄梨的嘴哪裏又是吃素的，“我說，你別是因為昨晚學校貼吧裏爆料你爹媽雙雙出軌，導致你受了刺激連夜心理變态了吧，你是要報複社會嗎，怎麽逮誰都想咬一口？”

此言一出，考場裏立刻一片唏噓聲。

昨晚那條熱帖不少人都刷到了，也不知道是誰爆出來的，不過父母雙出軌這種事當事人也挺慘的，不少人表示同情，帖子裏趁機嘲她的大都是吐槽她不食人間煙火仙女人設翻車。

這種瓜基本上看完就散了，沒多人深扒，就算刷到了班級和名字也對不上人臉，結果沒想到第二天來了這麽一出。

何雅欣瞬間面紅耳赤，周圍異樣的眼光朝她的方向聚集過來，她羞憤地咬着下唇，擡眸恨恨地瞪了甄梨一眼。

預備鈴響了一遍，這場考英語，監考老師是年級主任，胳膊底下夾着試卷從前門走進來，板着臉将沒回座位的學生訓斥了一遍。

因為沒有之前的成績，被發配到最後一個考場的甜幼清對此一無所知，還抽空跟封啓打了個電話。

她一覺醒來收到封啓的微信，說是家裏臨時有點事需要他過去一趟，囑咐她乖乖吃早飯，司機小楊會去接她去上學。

“甜妹，一會兒英語答題卡借我抄抄呗？”

岳林峰坐在甜幼清後面，作為學霸的發小，他卻從來都沒有被拿來跟封啓比較過，因為雷打不動的年級第一這種天花板的存在，跟回回年級吊車尾的他沒有任何可比性。

不過上了高三，他老爹突然開始緊抓他學習，并放言這次月考他要是再倒數十名以內，就燒光他所有的限量版球鞋。

甜幼清猶豫了一下，小聲道：“倒不是我小氣，主要我的英語吧……封啓說，我的基礎有點薄弱。”

“哎呀，那有什麽關系嘛，再不濟總得比我強多了吧。”岳林峰渾然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再說了，我啓哥那是什麽級別的學霸，他看誰都薄弱。”

監考老師分發試卷，甜幼清認真地填寫考場、座位號、姓名、班級，仔細核對了好幾遍，但是教室裏的廣播音箱還是沒有動靜。

剛才通電話，封啓讓她有什麽不懂的地方可以問老師，于是甜幼清高高地舉起了小手，“老師，為什麽還不放聽力呀？”

背着手在考場裏溜達的老師轉過身來，最後一個考場的學生半數從開考就卧倒一片，難得還有個知道上進的。

老師笑眯眯地看了下時間，耐心道：“不要緊張，還有五分鐘，再仔細看看題目。”

然而，聽力才剛開始放了不到三道題，這位上進的同學頭一歪栽倒在課桌上，張着嘴巴睡得口水橫流人事不省。

監考老師：“？？？”

等着抄答題卡的岳林峰：“……”

造孽啊，這還能不能行，甜妹也太不靠譜了。

甜幼清一覺睡到考試結束，鈴聲打響，監考老師開始收試卷。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直到老師抽她手臂下壓着的答題卡。

睡眼惺忪的甜幼清陡然清醒過來，烏溜溜的眼瞳不敢置信地瞪大，“聽力、放完了？”

監考老師：“……考試結束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岳林峰被她茫然又震驚的模樣戳到了笑點，最後一個考場都是些什麽牛鬼蛇神他最清楚不過了，唯一希望的光都睡着了，他也幹脆不掙紮了，胡亂瞎幾把塗完答題卡，倒頭就睡。

然而他放肆嘲笑到一半，表情逐漸驚恐起來，如臨大敵般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道：“別別別、不至于，真不至于，小月考而已……”

只塗了兩道聽力題還是瞎蒙的甜幼清仰着臉哇地一聲哭出來，“怎麽會這樣？！”

監考老師也被吓了一跳，他是習慣了最後一考場的學生從開考睡到交卷，基本都懶得管，也就沒叫醒她，哪知道人家是不小心睡着了。

小姑娘哭得鼻尖通紅滿臉是淚，一股濃濃的負罪感湧上來，監考老師尴尬地抱着試卷逃也似的溜了。

第二場考試結束就可以去吃午飯了，教室裏的學生早就走光了。

岳林峰一個頭兩個大，抓耳撓腮地圍着嚎啕大哭的甜幼清勸她想開點，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兒。

跟何雅欣吵了一架的甄梨收拾完座位，特地繞了一下路過最後考場看看甜幼清走沒走，結果在樓梯間就聽到她嗚嗚咽咽的哭聲。

甄梨下意識以為她是被何雅欣那條茶氣沖天的朋友圈氣哭了，二話不說直接給封啓通風報信。

遠在國外的封啓正算着甜幼清吃過午餐的大概時間，收到甄梨的消息，立刻打了電話過來。

甄梨扯着岳林峰離開，“小甜甜，我們先吃午飯去了哈。”

岳林峰如蒙大赦，朝甄梨比了下大拇指，不過随即又隐隐擔憂道：“啓哥讓我照看甜妹來着，他不會把帳算到我頭上吧，可我哪知道她不想睡啊，我還以為她直接放棄了呢。”

甄梨：“？你在說什麽？”

空蕩蕩的教室裏，甜幼清小聲地抽噎，軟綿綿的嗓音委屈極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聽力題我一聽就犯困，暈暈乎乎地就睡着了……”

為了第一次月考，假期兼職的甜幼清忙碌了一天，晚上回去還熬夜複習功課。備考充分的她緊張又興奮，萬萬沒想到，其中一門考試直接睡過去了。

小妖怪難過得要命。

封啓低緩的嗓音越過大洋彼岸耐心地哄她，“考完就過去了，打起精神來甜寶，後面還有好幾門課，咱們不能讓努力白費對嗎？”

甜幼清吸了吸鼻子，扁着嘴哽咽，“可是我英語要考零分了。”

從來沒為成績發愁過的封啓絞盡腦汁安慰他的小同桌，“只是一次小月考，這回當練手了，下個月就是期中考試，咱們趁這段時間再補補英語，下次一鳴驚人。”

甜幼清舔了下嘴巴，試探地小聲問：“那我有可能搶走你的年級第一嗎？”

封啓眼尾微揚，低低地笑了一聲，嗓音從聽筒裏缱绻地漫過來，“年級第一是我的，我是你的。”

他語調輕緩的尾音纏繞在耳側，像一根柔軟的羽毛撩過，一直麻到心尖上。懵懂的小妖怪耳朵動了一下，耳朵尖尖莫名地微微發燙。

甜幼清一只小手扯了下軟乎乎的耳垂，綿軟的嗓音甜糯糯的，像裹着一層薄薄糯米粉的草莓糖，笑眼彎彎地小小聲道：“我也是你的。”

聽筒裏一瞬間的靜默，封啓漆黑的瞳仁亮得驚人，眸底噙着濃稠得化不開的笑意，微啞的嗓音低沉的響起，“甜寶，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

甜幼清眨了眨眼睛，不明就裏地道：“我當然會記得呀。”

封啓削薄的唇緩緩勾起，“不騙人？”

“騙你的話我頭上長犄角！”

作者有話要說：  長犄角的海獺不要扔，裹上雞蛋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