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家
路吟白站在碼頭上,無奈地嘆了口氣,身旁蘇隐秀拎着自個兒的行李包,左右張望着問道:“真的沒有人肯去晨星島嗎?”
路吟白抹了抹額上的汗珠,“看來是沒有了。”
他思索了一會兒,轉身往別的方向走去,蘇隐秀急急忙忙地便要跟上去,路吟白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道:“你先在這兒休息會兒,我去找個人。”
蘇隐秀應了一聲,放下行李,毫無形象地蹲在了地上,目送路吟白離開。
路吟白在村子裏晃了一圈兒,這是個臨海的漁村,時至今日,大部分村民依舊以捕魚為生,這個點兒出海的人不多,村子裏男女老少都在門口巷間乘涼唠嗑。
他憑着自己模糊的記憶找了好一會兒,才找着目的地,他客氣客氣地敲了兩下門,還沒等主人應聲,便推門而入,裏頭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正叼着煙清理漁網,擡頭看見他,怔了怔嘴角便耷拉下來,“怎麽是你。”
路吟白懶洋洋地道:“就是我。”語氣頗為欠揍,連表情都好像在說“有種來咬我啊”。
他走到青年身旁,踢了踢他的腰,“帶我回島上去。”
青年臉色更糟糕了,“你還回去幹什麽?!”
路吟白挑了挑眉,把他的煙搶下來自己抽了口,“我家我怎麽不能回去了?”
青年站起來,把煙搶回來,“阿寶要看見你抽煙,非抽死你不可。”
路吟白眯了眯眼,沒有接話。
青年沉默片刻,清了清嗓子,轉了話題,“帶你去島上可以,這次可別像上次一樣,找我幫你跑路,我跟你說,就上次那事兒,我被罵慘了,還說再有下次就不允許我參加祭典了。”
路吟白牽了牽唇角,“那玩意兒有什麽好參加的。”
他不等青年發火,懶散地搭上對方的肩膀,“這種小事無所謂啦,我那兒還有個姑娘等着呢,快走快走!”
蘇隐秀遠遠看到路吟白的身影,立即站了起來,揮了揮手,“學長!”
青年看見蘇隐秀,驚訝地道:“竟然真的有女孩兒?!”
路吟白驚訝地看着他,“你以為我在撒謊嗎?!”
青年反問道:“你什麽時候不撒謊?”
路吟白理直氣壯地道:“我從來不撒謊。”
兩人拌着嘴來到蘇隐秀身前,路吟白介紹道:“這是我朋友,林越。”
林越拘謹地擦了擦手,誠懇地向妹子伸出手,“你好……”
他話還沒說完,路吟白拉着蘇隐秀就走了,“好了介紹完畢,我們可以出發了。”
林越默默地收回了手,向路吟白的背影咬牙切齒地比了個中指。
幾人上了船,路吟白站在林越身旁,眯着眼望向遠處星羅密布的島嶼,問道:“為什麽村子裏的人都不去晨星島了?”
林越目不斜視,道:“從你那次跑出來以後,島上就越來越排外了,這兩年別說游客,我們這幾個村子的人也只有固定的時間可以過去了,下個月就是祭典,除了原本島上的人之外,其他人都禁止靠近晨星島。”
路吟白摸着下巴,沉吟道:“這樣看來我真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林越白了他一眼,“這次我要到祭典前兩天再回島上,你別再整出什麽幺蛾子。”
路吟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把自己定位成我爸了嗎?”
苦口婆心還要被糊一臉嘲諷,林越頓時覺得自己真是白瞎了,便決定再也不跟這個混蛋說一句話。
晨星島在這一片海域的島嶼中,算是相當大的,島上甚至有着好幾座山峰,綿延成片,只剩下山窩窩裏頭的一小塊平坦土地供島民居住,山和海,使得這座島風景秀麗,甚至在山中溶洞裏還有溫泉。若是有開發商将晨星島開發成旅游景點,想必會有不少人慕名而來。
但晨星島位置偏僻,只有少數幾個沿海的漁村知道如何過去,加上島上的居民十分排外,幾十年來都難得有島民願意到外頭來生活,更別提讓他人過來旅游了,原本還有些驢友會過來,聽林越的意思,看來這兩年連驢友也不行了。
船行駛了大半天,路吟白遙遙便看見晨星島的輪廓,蘇隐秀從船艙裏頭出來,問道:“快到了嗎?”
林越點了點頭,指了指遠處那大片的翠色,道:“就是那裏了。”
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你回來跟你爸媽說過了嗎?”
路吟白搖了搖頭。
林越的臉色頓時十分精彩,“我覺得吧,也就這麽點距離了,不然你們用救生艇劃過去?”
路吟白瞥了他一眼,“出息,這個點他們一定在午睡,你放我們下來立即就走。”
又開了大約十多分鐘,林越下了錨,将船停在有些荒涼的碼頭上,路吟白幫蘇隐秀提着行李,從船上下來,道:“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林越沒好氣地說:“連句謝謝都沒有,白眼狼!”
他正要轉身上船,卻有人喊住了他,“林越你個臭小子站住!”
林越聞聲怔了怔,皺着眉轉身喊道:“媽?”
他一看到他媽媽身後的幾人,頓時臉都青了,吭吭哧哧地喊道:“路叔,嬸嬸。”
路吟白皺起了眉,“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路啓冷笑一聲,“你還知道回來?”
路吟白心知肯定是村子裏有人看見他和林越離開,跟他爸打了小報告,也不頂嘴,只是懶洋洋地站着不動,對林越道:“看來你也走不了了。”
林越額頭上直冒汗,下死勁瞪了他一眼,便慢吞吞地挪到他媽那兒站着,以示自己有着堅定的立場,絕不和路吟白同流合污。
路啓沉着臉,他長得十分威嚴,生氣時便更吓人,路吟白早已習慣了,也沒什麽反應,兩方僵持着,最後還是林越他媽小心翼翼地道:“族長,那我們先走了啊。”
路啓擺了擺手,林越還想說什麽,他媽媽在他腰上擰了一把,将他拖走了。
路吟白的母親一直沒說話,此時終于開了口:“回去再說,這裏海風大。”
路啓轉身先走,路媽媽走過來,打量了一下蘇隐秀,也沒有多問什麽,把路吟白的背包接了過來,“态度好一些,你爸不是那麽心狠的。”
路吟白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幾人走了一段迂回環繞的山路,接着下了坡,便看到了村子,路吟白指了指最高處的那幢宅子,對蘇隐秀道:“那是我家。”
蘇隐秀睜大了眼睛,驚嘆道:“學長你家好大。”
路吟白指的那處宅院從高處看,已經有一個小型公園的大小,烏黑的房檐下,院落重疊,密密匝匝,也看不出有幾間房,建築風格十分古樸,看得出修繕精心,地位超然。
在院落後半部,有一大塊空地,離遠了看不清空地上有什麽,蘇隐秀眯着眼看了會兒,想了想小聲問道:“學長,那裏是做什麽的?”
路吟白向她指的方向望去,說:“那裏是祭祀舉行的地方,包括祭壇周圍的房間平時都是禁止出入的,只有祭典開始的時候,才會給特定的人開放。”
他們倆的聲音都放得很輕,路媽媽卻回頭比了個手勢,路吟白不耐地皺了皺眉,閉上了嘴。
蘇隐秀吐了吐舌,雖然滿心好奇,卻也不再提問了。
進了村子,不論是在門口坐着整理漁網的,還是挑揀菜葉的,都停下了動作,向路啓問好,他們也看見了跟在後頭路吟白和蘇隐秀,但沒有一個人敢跟他們視線相對,路吟白像是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憊懶地拖着腳步走在後頭,蘇隐秀亦步亦趨地跟着,被這氣氛壓得連呼吸都放輕了不少。
幾人從村子正中的青石路向上,走了十多分鐘便到了宅院,路啓看都沒看路吟白一眼,徑自進去了。
路媽媽停了下來,道:“阿白的房間家裏一直都有收拾,你過去吧,這個小姑娘我來領她去客房住。”
路吟白猶豫了片刻,道:“我先一起過去。”
路媽媽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還是默許了。
路家除去後邊的祭壇,剩下的地方依舊大得吓人,客房與主人所住的房間離得不算很遠,中間只隔着一個天井,天井中種着不少花草,還有精巧的魚池,蘇隐秀從廊下過,看得心中不住驚嘆,現如今,這樣的房子若是在城市裏,恐怕能賣出天價了。
路媽媽推開正對着魚池的房門,“鄉下條件簡陋,沒有空調什麽的,小姑娘多擔待些。”
蘇隐秀連忙擺手道:“沒事,這裏溫度适宜,用不着空調。”
路媽媽點了點頭,打開了燈,房間布置如同這宅子的外表一般古樸,但家具做工無不精細,蘇隐秀放下行李,忍不住便摸了摸镂空的窗棱。
路吟白打量了一番房間,對蘇隐秀道:“沒我在不要亂跑,這兒信號不太好,有事打電話都不方便。”
蘇隐秀點了點頭,問道:“學長的房間在哪兒?”
路吟白向後指了指,“那邊走進來的走廊向左拐就是了。”
蘇隐秀探頭探腦地向那裏張望,一面“哦”了一聲。
路媽媽已經退出了房間,正在門邊等着路吟白,路吟白也不好多留,只得和路媽媽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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