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奇怪家夥
路吟白心頭一悸,他停下腳步,皺起眉按住胸口玉墜的位置,隐約察覺唐岙一定發生了什麽,但是唐岙一直沒有通過玉墜回到他身邊來,這意味着在這裏他們的特殊聯系已經斷了。
他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間民居,雖然裝飾略顯陳舊,但格局寬敞大氣,占地不小,路吟白從小在路家老宅長大,對類似的地方十分熟悉。這間民居恐怕也是地位相當高的人所居住的。
剛才他被唐岙推出了餐廳,不過一瞬間,餐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條從來沒見過的街道自他面前筆直向前。
路吟白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也沒見餐廳重新出現,他只得沿着空空蕩蕩街道謹慎地探索。
這條街道與之前兩條又完全不一樣,路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明明上頭沒有太陽,但莫名給人一種夏日悶熱的感覺。路兩邊的建築看起來像是民居,一律大門緊閉,整條街道充斥着沉重的寂靜。
路吟白沒走多遠就滿身是汗,他站在樹下,從包裏取出水壺喝了幾口,靠在樹上休息了一會兒,順便理清思緒。
他所看見的一切可能是幻覺,也可能是真實存在的,假如是後者,那麽這個山洞裏的空間可能類似于他曾經看到過的多維空間這種概念,但這方面他完全是門外漢;而幻覺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不論是哪種,如今他都毫無頭緒。
路吟白些心煩意亂,他向街道那頭望去,卻只能看見白蒙蒙的一片。
路吟白最後喝了口水,準備繼續走走試試,剛走出一步,鼻尖上就落了一滴水,涼涼的,路吟白愣了愣,摸了摸鼻子,指尖上暈開一片紅色。
他來不及确認這是不是血,下意識地先退了回去,腳尖剛縮回樹蔭裏頭,噼裏啪啦的水滴聲就撞進了耳朵裏。路吟白擡頭,眼前看見的景色讓他一瞬間感到頭暈目眩。
深紅色的液體如同暴雨一樣灑下來,只不過片刻,路吟白鼻尖就能聞到血液特有的腥味,這股腥味越來越重,沒過多久血雨中零零碎碎掉下許多別的東西,路吟白一眼就看見在他前方沒多遠,有一段暗紅色的腸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腸子的表面似乎還在微微蠕動。
路吟白皺緊了眉,捂住口鼻才勉強沒有吐出來,然而即便血雨下得聲勢浩大,他所在的這棵樹下卻始終幹幹淨淨,仿佛血雨特地避開了這棵樹所在的位置一般,嘈雜的水聲讓他幾乎産生這棵樹下是一座孤島的錯覺。
但漸漸的,血水開始在地面上積了起來,如同包含惡意的蛇,慢慢向樹下蜿蜒試探。
路吟白被逼得不斷後退,但這棵樹本就不大,他很快就幾乎将整個身體貼在了樹幹上,脖子上的玉佩隐隐發熱,他卻無暇顧及,因為距離他最近的血水已經幾乎能碰到腳尖了。
正當路吟白的神經崩到了極限的時候,耳邊忽然有人輕聲說了一句話,“到這裏來。”
下一刻路吟白就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了一把,周圍的景色扭曲了一瞬,等重新清晰起來時,就是他現在所處的民居了。
他過來時正在民居的大廳裏,幹淨的青石地面,兩邊擺着待客用的靠背方凳,正前方主人的主座後挂着花開富貴的水墨畫,角落處放置着郁郁蔥蔥的盆栽。
微弱的花香在空氣中漂浮,路吟白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神來。他試探着往裏走,走了好一會兒這座民居依然毫無變化,既沒有血水,也沒有行屍鬼怪。
路吟白握着玉佩,他當然擔心唐岙,但在這種地方,恐怕作為人類的他比唐岙還要危險,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個在他耳邊說話的人,那人既然願意救他,應該不是什麽壞人,說不定還能幫他找到唐岙。
這座宅院安靜平和,就連空氣好像都和路吟白之前見過的那幾條街道截然不同,充滿了特殊的潔淨感。
路吟白推開一扇門,房間裏與之前幾個房間一樣,一律是靠窗放置書桌,另一面靠牆放着雕花大床,正中有一張小圓桌,桌上鋪着暗色的織錦桌布。
他掃了一眼房間,保險起見還是進去将書桌和衣櫃都翻了一遍,和前頭一樣,空空如也。可能這些房間都只是用作客房而已。
他正要離開,眼角卻瞥見桌布上有一塊顏色不太一樣。
這塊暗褐色的織錦桌布上,聯珠紋作菱格形排布在方形桌布上,其內填充着花鳥圖案,做工相當精致,但就在桌子邊沿處的一個菱格裏,牡丹花蕊處有一團跟織錦本色十分相似的深褐色污漬。
路吟白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那麽巧注意到了,他用指肚蹭了蹭那塊污漬,又聞了聞,隐隐約約似乎是血的味道。
這一塊血跡不大,看起來就好像是誰不慎被什麽蹭破了手指一樣,但路吟白找了這麽多房間,總算找到一點不同之處,自然不肯放棄,他幹脆蹲了下來,取出自帶的瑞士軍刀,試圖将那一塊割下來。
“嘶!”路吟白皺了皺眉,他實在不擅長幹這種活兒,一個不當心把指頭劃破了,血很快浸入了織錦裏頭,雖然并沒有染到那塊血跡,路吟白還是趕緊放開了織錦,從包裏找創口貼。
他剛翻出醫療包來,耳邊就有人輕飄飄地問了一句:“這是什麽?”
路吟白一驚之下,下意識将手裏的東西丢向身側,醫療包落在地上,什麽也沒打着,路吟白盯着站在他身邊微微彎着腰的年輕人,喃喃道:“鬼?”
年輕人正回頭看那醫療包,聽見路吟白的聲音又回過頭來,“這麽稱呼我也太失禮了,我是這裏的主人,要不是我拉了你一把,你肯定被那條街吃得骨頭都不剩。”
路吟白站起身來,面前的年輕人與他差不多高,與唐岙一樣看起來好像跟普通人一樣,但多了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好像他整個人都沒有踩在實地上。
他長得勉強算是清秀,穿着民國時期的衣物,雖然就五官樣貌來說并沒有什麽特別亮眼的地方,但他周遭的氣質卻與這座宅子如出一轍,出奇得幹淨清新。
正在路吟白打量這所謂的主人時,年輕人卻自顧自地蹲了下來,饒有興致地觀察路吟白拉鏈大開的背包。
“好多東西我都沒見過,這是什麽?”年輕人拎起一個正方形的小包裝袋。
路吟白看了一眼,頓時老臉一紅,一把搶了過來,“哪有人随便翻別人東西的?!”
他一面說着,一面将安,全,套塞進口袋裏,心裏暗罵唐岙腦子有坑,竟然偷偷摸摸把這種東西放進他包裏。
年輕人攤了攤手,毫無誠意地道歉:“抱歉,那這又是什麽?”
這次他拿的是軟膏似的東西,路吟白原以為是防蟲咬的藥膏,直到年輕人慢慢念出上頭的字:“K……Y?”
路吟白這下臉徹底紅了,他将軟膏也搶了過來一股腦兒塞進包裏,把拉鏈拉上,“你到底是什麽人?”
年輕人幫他把醫療包撿回來,笑眯眯地說:“我是這裏的主人,你可以喊我主人啊。”
路吟白臉一黑,看着年輕人又幹淨又溫和的笑臉認真地說出一個在他看來不好笑的笑話時,簡直不能忍,“你沒別的要說我就先走了。”
說完他扯下那塊桌布就走,年輕人“诶诶”喊了兩聲,小跑着跟了上來,“不要生氣啊,你找到了我在這座宅子裏留的東西,還跟我締結了臨時契約,我現在暫時不能離開你。”
路吟白目不斜視,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年輕人亦步亦趨,笑吟吟地說:“我叫蔣又青,你呢?”
“路吟白。”
“啊,這麽巧,我們最後一個字都是顏色。”蔣又青說,“我看見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另一個呢?”
路吟白停了下來,“你看見唐岙了?”
蔣又青恍然,“哦,他叫唐岙啊,他跟我很像,不過怎麽後面看不見他了?”
路吟白大概将過程敘述了一遍,問道:“你現在也看不見他嗎?”
蔣又青閉了閉眼,搖搖頭,他的神色有些變化,不再像之前一樣總是帶着笑,“假如我看不見,說明是他做的。”
“他是誰?!”路吟白追問道。
蔣又青卻沉默下來,他呆呆地盯着路吟白手上攥着的織錦,過了好一會兒忽然問道:“你跟他是什麽關系?”
路吟白有些不耐煩,但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鬼顯然對這個空間很了解,并且某種程度上能控制這裏,最重要的是,就目前來說,蔣又青對他沒有惡意。
“戀人。”他幹脆利落毫不遮掩地回答了蔣又青的問題。
蔣又青臉色漸漸發白,“戀人,難怪他要這樣做。”
路吟白幾乎要揪着他的領子追問了,“你能把話說清楚嗎?!”
蔣又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帶你去見唐岙,等看見他你就明白了。其他的我不能說,這個空間我不是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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