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現出真身
蔣又青被他逼走,路吟白反而松了口氣,按照蔣又青所說,那個遠山跟蔣又青的關系看起來非同一般,只要他們倆在一起,恐怕很難再找到唐岙。
他在簡單的民居裏又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特別的,轉身正要離開,腳跟忽然被什麽拉住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個原本望着門口的布娃娃不知道什麽時候卧在了他的腳邊,麻布質地針腳簡陋的手正搭在他的腳跟處。
路吟白自進入這個空間以來,看見的奇詭東西實在太多,如今一個會動的布娃娃在他眼裏還不如行屍和內髒來的可怕,他沒管這個小東西,甩了甩也沒甩脫,就幹脆帶着它一道走了。
布娃娃拖在他身後,紐扣做的眼睛與地面摩擦,發出詭異的“吱吱”聲,路吟白聽得不耐煩,彎下腰想要将這娃娃扯下來,扯了幾下竟然扯不動,他皺了皺眉,将娃娃和自己接觸的部分朝着光亮處掰開些許,等他看清之後,只覺背後一陣冷汗。
那不分五指的手上好似是麻布纖維一樣的東西細細密密穿入了他的衣物,将娃娃和他牢牢的綁在了一起,路吟白看着那細密的線,不好的感覺陡生,讓他想也不想從包裏取出剪子來想要将連着他褲腳的麻線剪開。
他剛剪開幾根,就注意到腳邊的布娃娃變了表情,它臉上除了紐扣做的一雙眼睛,就只有用紅線縫出的大笑的嘴,随着麻線被剪斷,娃娃嘴角上揚的弧度慢慢拉平,那變化很慢也很不自然,足夠讓路吟白看的清清楚楚。
路吟白改了主意,他直接将褲子連着娃娃的部分撕開,将娃娃從身上去掉之後,又取出打火機,他買這打火機的時候,為了保險起見,還另購了火油,這時也毫不吝啬,将火油澆了大半在娃娃身上,接着點燃了還連在娃娃手上的那塊褲腳布。
火瞬間竄了起來,随着明亮的火光,娃娃的紐扣眼睛慢慢滲出血淚來,它在火裏扭曲變形,黑色的紐扣眼睛直直地盯着路吟白,路吟白蒼白的臉色在火光下顯出幾分大理石般的冷硬,他面無表情地注視着娃娃被燒成灰燼,确定沒什麽遺漏這才離開。
有了這個先例,路吟白接下來只在民居門口看看,不再進去,他猜測這條街的陷阱應當在于民居裏以前住的人留下的東西,這些東西上可能附着着怨念,不慎碰到就會被纏上。
直到他推開一扇民居的門,一樣熟悉的事物直直撞進他眼裏。
“神龛?”路吟白有些訝異,這神龛與晨星島上路鳴禱室中的神龛一模一樣,但除了這個神龛,這民居中的其他布置倒是和禱室毫無相似之處。
蔣又青說過,遠山會根據進來的人的記憶創造出幻景,那麽這神龛,就是根據路吟白的記憶所創造出來的。路吟白站了片刻,他很明白這意味着很快他恐怕就要見到唐岙,而一旦見面,恐怕還是要面對唐岙仇恨而絕望的目光。
路吟白走進門,平靜地打開了神龛,神龛裏如同他預想的一樣,只放着他曾經送給唐岙的那塊劣質玉佩。
路吟白知道這是冒牌貨,是幻覺或是什麽別的東西,真正的玉佩還放在他們的家裏,但當他在神龛裏看見玉佩時,仿佛又回到了還在晨星島的那天,打開神龛第一眼看見玉佩時的情景。
路吟白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你想要看見什麽,在唐岙殺死我之前,你就沒什麽要跟我說的嗎?還是你樂于做一個暗地裏窺伺的膽小鬼,連自己心愛的人都不敢見,更別提将要被你害死的人,遠山。”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他,路吟白試了一次沒能把那個遠山逼出來,倒也并不喪氣,他不過是試試,對于蔣又青和遠山之間的關系也不過是猜測。
既然如此,就只能先面對唐岙了,路吟白摸了摸脖子上泛紫的瘀傷,即使塗了藥膏依舊火辣辣地疼,路吟白一面想,希望唐岙這次不要再掐脖子了,一面輕輕拿起了玉佩。
幾乎在他碰到玉佩的一瞬間,就被人從後面一把拉住胳膊,狠狠甩了出去,玉佩被帶着甩了出去,落在地上摔得粉碎,這顯然更刺激唐岙,路吟白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見唐岙睜着血紅色眼睛向他這裏撲了過來,路吟白下意識地翻了個身,躲開了唐岙的攻擊,接着也顧不上許多,開始在民居裏四處躲閃,他的身體素質遠比不上唐岙,每一次躲閃都十分吃力。
可能也只過了兩三分鐘,在路吟白的感覺中卻好似已經過了很久,他一身狼狽,臉頰上還有一道相當深的傷痕,正在不斷地流血,這是唐岙身上的戾氣所致,身上有衣物的地方破破爛爛,幾乎沒有完好的布料了。
血沿着下巴流進衣領裏,路吟白喘着粗氣,隐約聽到有什麽在他耳邊輕笑,“被戀人傷成這樣,好可憐。”
這笑語聲十分陰柔,帶着說不出的惡意,路吟白扯了扯嘴角,這世上的怨鬼邪神真都是一個德行。
又一次避開了唐岙的攻擊,那陰柔的聲音在他耳邊說:“要不是我抑制了他的能力,你早就被撕成碎片了,不感激我嗎?”
路吟白沒有理會他,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應付唐岙接連不斷狂躁的攻擊。
遠山似乎有些無趣,“雖然少了好些樂趣,還是算了吧。”
話音剛落,唐岙原本迅速卻雜亂的動作驟然一變,路吟白眼前一花,就被他一把抓住衣領,狠狠地掼在了牆上。
後背被撞得生疼,路吟白幾乎以為自己的內髒都要移位了,他咳了幾聲,吃力地睜開眼看向面前的人。
唐岙一雙眼睛被怨恨燒得通紅,膚色白得泛青,唇色也是青的,整個人就好像他夢裏見過的那樣,既冰冷又絕望。
路吟白無力地擡起手,輕輕搭在唐岙拎着他衣領的手指上,無名指上的指環微微發光。
唐岙只開口說了一句話:“你也要跟他一樣死。”
接着,路吟白看到了自他進這個空間後第二件熟悉的事物,那把銀刀。
還是一樣流暢優美的刀身,花紋精致,被一絲不茍得打磨過,刀身幾乎能印出人的倒影。
遠山在他耳邊嘻嘻地笑,“多好啊,你能嘗一嘗戀人死前的痛苦,你們死後就真的是一對了,哈!哈哈!我真的好久沒這麽開心了!”
路吟白卻嘲諷地笑了起來,“怎麽,你跟蔣又青互相殺死了對方,就心理失衡,也要看着情侶互相殺戮?我說你是個膽小鬼,你還不承認,你跟蔣又青,都是慫貨,軟蛋,沒種的家夥!”
不知道是路吟白說中了事實,還是後頭的輕蔑用詞激怒了遠山,原本并沒有露出形态的遠山驟然出現在路吟白眼前,那是一個長相和他的聲音一樣十分陰柔的男子,神色瘋狂偏執,“都要死了還有力氣說這麽多話,你跟那些人一樣都該死!”
說罷他轉向唐岙,正想控制對方,對上的卻是唐岙不再血紅的雙眼。
遠山還沒來得及驚訝,唐岙就放開了路吟白,向他猛地沖了過去,兩人都沒有維持住人形,唐岙還好些,能勉強辨認出模樣,遠山則完全是一團青黑色的霧氣,兩人在房間裏不斷沖撞,路吟白跌坐在地,他喘了口氣,摸出脖子上的玉佩來,玉佩上滿是血色,那都是他臉上的傷口裏流下去的。
他能感覺到玉佩在發燙,他握緊了玉佩,跌跌撞撞地找了一個角落縮了起來,唐岙和遠山身上的戾氣雖然并不怎麽外放,但稍稍被刮到一點就是極深的傷口,而且戾氣和怨氣還會污染傷口,他可不想在離開這裏之前被毒死。
路吟白擡頭看了一眼在房間上頭打鬥的二人,雖然看起來唐岙并沒有落在下風,但遠山應當遠遠強于唐岙,這樣經久地戰下去,唐岙必定要吃虧。
路吟白從衣服暗袋中取出那塊織錦,織錦上除了原來的那塊血痕,還多了一塊,那是他當時不小心留下的。
之後遇到蔣又青,路吟白聽他說過兩次契約的事,還有什麽發現了他留在這宅院的唯一一件東西,路吟白大致明白,這塊織錦上的血漬就是蔣又青所謂的留下的東西,而他滴了血上去,可能就是那臨時契約建立的條件。
如今要對付遠山,怎麽能少得了蔣又青呢?路吟白微微笑了笑,輕聲說,“我希望你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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