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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平淡依舊,初秋夜晚自比以往涼了些許,沈子敘也特意多添了薄衣,他提着那盞琉璃宮燈,邁着小心的步子往冷宮處行去,今夜月色黯淡,孤星相伴。不知行了許久,終是看見那道朱漆斑駁的宮牆,及燈光看去,竟是有了幾分凄慘之意。

他輕輕推開那扇宮門,推門而入聲刺耳得很,随之灰塵立時撲面而來,沈子敘咳嗽幾聲,眯了眸子,便繼續往裏走去,怎料方走幾步,恍然覺有人于身後随着自己,沈子敘尚未回首,便有利物正抵着自己脖頸間。

“沈子敘,你為何會在冷宮之中?”

他認出那是寧淮的聲音。

沈子敘垂了眸子,執着宮燈的手有些不安地輕顫着。

“我……”沈子敘終是開口,他緩緩擡起眸子,看向遙處那株早已枯死的草木不知要如何回答。

“你不說也無妨。”寧淮輕笑,随後将抵住他脖頸間的利劍放開,“那……我便猜吧。”未了,行至沈子敘身前,那雙如潭靜水一般的眸子盯着沈子敘。

沈子敘不敢與他相對,慌忙垂眸,“王爺多慮了,我并不知此地是冷宮。”口氣平淡,似是并無不妥。

寧淮冷哼一聲,将利劍入鞘,便伸了一手緊捉着沈子敘的手腕,沈子敘大驚,平日裏淡漠清冷的眸子而今竟是有了幾分驚懼。

“沈丞相,莫不是想助逆賊得此天下?”寧淮冷笑,而後使力奮開了他的手,沈子敘始料不及,一個踉跄,便跌落于地,手中的琉璃宮燈亦是順力落地,散成碎片。

他仍是那句:“王爺多慮了。”未了,別臉。

他其實也怕也稍有不安,他明明應承過封兒,應承過他要為他守好這片江山,怎料彼日回京,随行的那幾個南蠻兵竟是在自己身上下了毒,聞說發作之時,疼痛難忍如火燒一般又如蟻噬一般,需每月得解藥方能緩解。沈子敘輕扯了唇角,唇色蒼白依舊,他這樣,可算是小人內奸麽?

只怕,要讓封兒失望了。沈子敘不由自嘲一笑。

他亦不知日後史書會如何記載他,他只怕沈寧封會恨自己。沈子敘覺自己亦是怪得很,分明厭惡男人,又為何會如此縱容沈寧封?

“沈丞相,若果此事被皇上知道了,又會怎樣呢?”寧淮看着沈子敘,不禁心生厭惡,這病殃殃的破書生,何德何能當上丞相!

沈子敘不語,而後一番咳嗽,他舉袖掩唇,只望将咳嗽聲放輕些許,怎料如此,竟是讓他身子顫得越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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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封不舍得殺你,可我舍得。”寧淮一把揪住了沈子敘的墨發,迫他昂首與自己相對,看着那雙微微泛紅的眸子泛起驚瀾,而後續道,“本王不過為了先皇的江山,不落入逆賊之手,若果當真如你所說,是我多慮,那便也罷,但若是你助逆賊得此天下,車裂亦好,斬首亦好,只要你以血祭江山!”語罷,松手離去,拂袖間只餘下清風一縷。

沈子敘呆立原地,遲遲未曾回神,他擡首望向天邊那輪彎月,良久方才一嘆,他輕咳幾聲,只覺人生蒼涼。緩步往冷宮深處行去,待行至牆角處的一人身前時終是止了步子,沈子敘随之自袖中将密信交與那人手上,未了,轉身離去。

只是在沈子敘離去之後,那人卻仍久久未離。

……

今日難得下了秋雨,恰好窗棂大開,清風伴着細雨而來,沈子敘行于窗棂之前,任細雨點點飄落臉上,微涼的觸感讓他稍是安心下來。爹娘的消息仍是未知,連帶着昨夜之事,只搗得他心亂如麻。

殿門恍然被人輕推而入,沈子敘略帶驚慌地轉臉,此刻正好對上寧封的眸子,二人一陣沉寂,随之寧封緩步行近了沈子敘,擡手便将他發髻散了,又執來了木梳為他梳發,只拂起一縷青絲一梳至尾。

“南蠻兵以象為坐騎,若是陸戰,我們定會吃虧。”寧封一嘆,而後擡眸看了看窗外小雨淅淅,續道,“所幸攻城定先渡河,水戰吾軍更勝一籌,朕為此倒也心安。”說着,便将木梳置于窗臺之上,而後為沈子敘绾上發髻,到底不是常為人梳發的,手法不甚娴熟,良久方才為沈子敘绾好發髻,縱使不甚整齊,沈子敘倒也未将發髻散開。

“寧封,我想有一計,依此計而行許會逼退南蠻兵。”沈子敘微微皺眉,看着窗外方停的秋雨景色,而後轉臉續道,“你便安下心來,我會輔你成千秋霸業,讓寧敘江山……四海稱臣。”語罷,垂眸。

寧封未聽出他言語間的猶豫,只覺沈子敘此話一出,他近日來的擔憂不安俱随流雲散去了,寧封于心下不由竊喜,只是笑意未至臉上時,忽聽沈子敘道——

“寧封,若果他朝,我與你兵戎相見,你可會留我一個全屍?”

寧封一怔,卻是不知所言。不知為何,他今日竟是發覺沈子敘有幾分古怪。

“我終是明白,尋常百姓亦是一種福氣。”說着,沈子敘緩緩擡眸,而後輕扯唇角,只展一記苦澀笑意,“寧封,我多想與你回到昔年……”

他尚可記得昔年嬉鬧日子,他想那是他此生甚為難忘的日子,縱使父親偏愛的不為自己,縱使被人笑話為喪門星破書生,他仍願回去那段時光。彼時年少無知,不過一戶尋常人家,戲耍玩鬧,踏青吟詩,又何嘗不為一種福氣?

……

南蠻之地炎熱依舊,縱使初秋夜晚亦是覺萬分悶熱,室內燭火搖曳,或明或暗,只覺如鬼魅一般詭異,忽有一着玄色衣裳的人推門而入,那人向着背對自己之人規規矩矩地跪下行禮,随後雙手奉上一封密信。

那背對之人終是轉身,他穿着古怪,面紗蒙臉,那雙狹長的眸中盡是陰冷,他接過玄衣男子手中的密信,而後拆之來看,信上字跡清秀,只見書道寥寥幾句:

若想攻城,定先渡河,水勢險峻,唯有鐵鎖連舟之計方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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