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的人,(2)

膩,很光滑。

“好摸嗎?”何遇問他,同時按下了電源開關。

川昱握的正是何遇的腳踝,再往上看,是一條細毛線密織的黑色打底裙,長袖半高領,中間系着一根眼熟的男士皮帶,裙擺有好看的魚尾擺,站在光源下,不裸露卻性感貼身。

川昱留意到她的唇上抹了一點兒口紅,比以往更嬌豔幾分。

他無意識地抿了下嘴,撒手拽起脫下的髒褲子抖了抖灰。

“有事?”

川昱準備再次穿上,此時他身上只剩一條內褲和一件長袖T恤,衣長剛好沒過大腿根,也算是沒露出什麽不該露的地方。

“穿什麽?你不洗澡了?”她毫不遮掩地盯着他瞧。

他知道前幾天關她的報應來了,笑了一聲:“這牆隔音不好。”

老張和辛幹就住在川昱邊上,何遇知道,但表現得像是沒聽見,一雙光潔的腳從鞋裏滑出來踩在了地上,步态不刻意搖擺,僅因天然的身段就顯得很曼妙,像黑土地裏平白長出的一支并蒂白荷。

“你不洗,那浴室借我用用。”

不是商量,她徑直走向了衛生間,走過他身側川昱才看到,她背手握着他送的那塊手工皂,像手心裏窩着一只雛鳥。

是他不好,給了她深夜來訪的秘鑰。

川昱撇了下嘴,臉上的無奈柔柔的。

何遇将腳抵在門上,輕推了一下:無差別的取水龍頭上接了兩根水管,往上固定到人腰高的位置後并入了一個水閥,看得出來內裏改裝過,有焊接的痕跡,再往上就攏成了較粗的一根,水管彎頭處正好高過她的頭頂,只差一個連接的五金件和一個蓮蓬頭,就是一套完整的淋浴系統了。

她回頭問道:“今天回來你一直在忙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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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昱沒否認:“以前沒做過這個,我先試試,可行的話給你屋裏裝上。”

“水溫能調?”

川昱沉着嗓子“嗯”了一聲,提上褲子演示給她看。

“這裏,往左邊擰是熱水,越往右冷水摻入越多水越涼,不過還沒有完全調試好,有時候洗着洗着水就冷了。”

他去開水閥,何遇踮着腳往他身後藏了一點兒身子,怕被水濺着,只把腦袋從他肩膀和門框間隙裏探出來瞧。

樣子很乖,像個小媳婦。

川昱平白笑了一下,她卻催他:“開,我看看。”

他說好,将盆子挪到水管底下。

“省點兒水,接着還能用來洗衣服。”他解釋,然後才把水閥擰到了正中央。

“嘩嘩嘩……”

騰着熱氣的溫水落在了盆裏,何遇在川昱身側顫了一下。

川昱問:“濺到你了?”

“沒有,覺得很神奇。”

邊山遠水待久了,連淋浴都稀罕,川昱跟她開玩笑:“明天我帶你去鎮上看拖拉機?”

何遇低頭淺笑,從裙子兜裏掏出了霧化噴頭遞給他。

川昱看了看,銀白色的一個勺子形狀的噴頭,接口也是通用的大小,意思很明确了。

頭發上的兩滴水落在了他眉骨上,川昱擦了一把,指了一下水管頭說:“現在還用不了,缺個接口配件,明天辛幹去鎮上買菜,我讓他帶一個回來給你用。”

何遇擡眸看他,那兩滴水他只擦掉了一半,還剩一滴,像汗。

她說:“你想想辦法。”

沒有嬌媚請求的語氣,她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像一個質檢員極正當的提議。

川昱倚在門框上,琢磨了一會兒後說:“那只能用防水膠布纏住,也能用,不過那樣你再取下來,接口就很難清理幹淨了。”

她點了一下頭,川昱以為自己說服她了。

身上的T恤被她的肩膀擦了一下,她關上水閥,擡手從他還沒來得及收拾的工具箱裏抓出了那卷乳白色的膠帶。

“纏上看看?”

她遞給他。

川昱沒接,目光不由得落在了她裙擺下的那雙赤足上。

“別感冒了,回去把鞋穿上。”

她不聽,将另一只手上握的那塊小香皂放在兩根并排的水管上,挨着他用過的一塊奇形怪狀的香皂。

放好了香皂後,何遇從川昱手裏把霧化噴頭拿了回來,卡在水管頭上踮着腳纏。

她并不擅長做這類事,精明強幹的一張臉,動作卻有些笨手笨腳。

她想知道香味的來源,他就給了她一塊同款的手工皂;他在浴室裏試設淋浴系統,她想安上蓮蓬頭洗個澡,合情合理,川昱挑不出錯。

“我來吧,床邊有拖鞋,你去穿上。”他咬了咬下嘴唇,從她手裏接過膠布和噴頭。

何遇撒手将活兒丢給他,折回卧室裏去了。

膠帶裹了一圈、兩圈、三圈……川昱想,等她洗完澡就趕她回去,決不能有什麽。

“好了。”

他回頭,浴室通往卧室的門已經關了。

她站在門口,披散着頭發,一套設計簡潔的米黃色綢面內衣褲恰到好處地遮掩着她身體的私密處,明明腳下踩着一雙最廉價的男士涼拖鞋,何遇臉上的神情卻将它帶出了一種金屬細高跟的魅惑感。

川昱将膠帶放下,說道:“你洗吧,第一下別開太熱了。”

她往裏進,他往外走,擦身而過時,何遇的尾指指腹從他腿上擦過。

川昱将手搭上門把手時,背後金屬閥門“吱呀”一聲,開始湧出霧化的細水珠。不到三秒的工夫,浴室裏的視野變得溫濕朦胧。

川昱回頭,見她正仰着頭用他的毛巾擦拭自己纖長的脖頸。

他看她,她手上的動作便靜止了。水霧迷蒙,頂燈給何遇的鎖骨和肩胛骨鍍了一層神秘的金色。

沒有哪一個女人能像她一樣駕馭風情而又不至于被風情所縱。

她的眸子裏總盛着一半原始的欲求與一半深思熟慮的慎重,如岩泉相依,剛柔并濟。

那眼神看進了他的骨子裏,不動的人未必更清心寡欲。

“你的皮帶還給你了,就放在桌……”

話沒說完,她的腰肢便撞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裏,他低頭吻她的唇,淺淺的胡楂在她下巴上刮蹭。

她極輕地笑了一聲,化在水霧裏像沙原上的落雪聲。

“何遇,你是個壞女人。”他盯着她看了一秒,更貪婪地親吻。

她承受着川昱的索取,将手從腰際伸進他T恤裏,從下往上撫摸他挺直的軀體。每一次深吻,她都刻意用指甲蓋劃蹭他的背脊。

“嘶——”

他擡頭深吸了一口氣。

何遇推了他一把,堅實的身體撞在石砌的牆面上,背上被抓撓過的地方能清楚感覺到疼。

他伸手去撈她的腰,她卻将手搭在了他的皮帶扣上,說道:“記住今晚。”

她跟他叫板,迷蒙的眼神裏帶着某種得勝的驕傲。

川昱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輕而易舉地将她按到了方才自己靠着的位置,臉朝牆面,跟先前在廚房的姿勢出奇雷同。

“川昱。”

她不喜歡這個姿勢,咬了下唇,意識到了兩人之間力量的差距。

川昱舒了一口氣,把她的身子扶正,放了她的手腕将她從牆邊一把拉回自己懷中。

溫熱的水汽将水管上放着的自制香皂的味道化進每一縷空氣裏,他低頭,湊到她耳邊說:“自己的女人,我會伺候好的。”

(四)

“何遇。

“何遇。”

眼鏡拍了兩下門,扭過頭跟身旁一個剃着平頭的男人說:“她可能又趕早去附近溜達拍照去了,去廚房喝奶茶吧,她一會兒就回來了。”

男人點頭,剛要往院子另一頭走,“吱呀”一聲開門響聲,何遇從川昱的屋子裏走出來了。

她沒穿外套,黑色的毛線裙外搭了一條大披肩,眼鏡覺得那個花色有些眼熟,但配着她漆黑高绾的發髻和那張臉,又讓人有種它并不屬于這圍平房的高級感。

眼鏡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就見川昱從屋子裏跟出來,一本正經地對何遇講:“要捎的東西你可以直接跟辛幹和眼鏡說,今天我不去鎮上買菜。”

何遇點了一下頭,不鹹不淡地應:“那好。”

眼鏡緩過來了,這才道:“哦,何遇你是找隊長要帶東西啊。”

何遇說是,将眼神瞥向了另一邊剃平頭的男人。

是當地固沙工程宣傳小組的一個工作人員,姓劉,沒少跟隊裏的人打交道,算老熟人,他蒙語很好,跟當地牧民講禁牧封育的事情也很通俗到位,工作熱情尤其高。早在何遇還沒來的時候,就不知道從哪兒聽到了風聲,一天給川昱打好幾個電話交代他把人照顧好。

川昱猜出了他來的意圖,主動幫着介紹。

“劉先生。”何遇搶在川昱開口前叫了對方。

工作人員很興奮,但顯然對“先生”這樣正式的稱呼有些不習慣:“叫俺老劉就行,何遇!見到你本人真是太好了,你登在雜志上的照片我在網上看到了,嘿嘿,老些人誇了!”

他想跟何遇握手,伸到半路覺得對方是女同志,又換成了有些憨厚的微笑。何遇禮貌地點了一下頭回應,他又跟川昱打了招呼拉了兩句家常:“嘿!人在你們隊上,辛苦你們照顧了。”

川昱說:“沒有,何遇幫了我們很多忙。”

她突然笑了一下,一雙深邃的眸子有意無意地掃過他的胸膛。

昨晚,她躺在他的手臂上問他有沒有煙抽,川昱說沒有,吸煙不好,便給她找了根細長的餅幹。

她好笑,說他拿自己當孩子。

川昱捂了她的嘴,告訴她土牆隔音真不好。

她不笑了,叼着一根餅幹問他留在這兒是不是因為他媽。

川昱說以前是,是為了氣她,自己畢業的時候母親以校招的名義聯系過他幾次,說對他的資質很滿意,抛出了高薪工作的邀請,他應了,沒跟她相認,卻在提交的入職資料裏只放了一張上海飛內蒙的機票複印件。

何遇将嘴裏的餅幹塞給他。

川昱咬了一口,繼續說道:“來這兒待了一段時間後,覺得跟她較這種勁沒意思,我爸沒跟她走,她沒為我爸留,這很公平。至于她抛下我……自己的路自己走吧,看着綠草從荒漠裏長出來,比想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浪漫得多。”

然後,何遇趴在他胸膛上吻了一下,什麽也沒說。

丢下他的那個人已經永遠丢下他了,但他想要的那個人,今晚就在他懷中,無論過去或未來怎麽樣,這個吻都永遠屬于他了。

川昱抿了抿嘴,覺得何遇此刻落在自己胸膛上的眼神很暧昧。老劉跟他又說了一句什麽,他沒留神聽,只好笑了一下。

眼鏡走過來高興地說:“那可太好了,我去把老張、洋金和辛幹也叫上。”

川昱還沒說話,眼鏡就已經極快活地走了。

何遇說:“那我去換件衣服。”

老劉答:“好好好,我和川昱保準挑個好地兒,嘿,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說完,老劉便站在了川昱邊上。

眼神有交流,他在等川昱給些意見。

這時候再問是什麽事說自己沒聽見反而尴尬,川昱有些為難,往院子邊上走的何遇輕咳了一聲。

川昱偷偷地看了何遇一眼,她指了一下老劉,用兩根手指憑空在嘴邊夾了一下。

川昱笑了笑,回應老劉說:“哦哦哦,去吃飯啊,這樣,我請吧。”

老劉也笑:“跟我客氣什麽,你們辛辛苦苦照顧了人,現在照片拍好了,我表表心意不應該的?哎!差點兒忘了,你們隊上買車的補貼老李一早讓我給幫忙捎過來了。”

身後何遇回房換衣服去了,川昱接過購車補貼點了點,絮絮叨叨地繼續閑聊了幾句吃飯的問題。

眼鏡叫了人出來,何遇也換了件羽絨服穿好。車子徑直開到鎮上兜了兩圈,川昱出主意選了家中等的菜館。

小地方不講究包廂,清一色的木桌子擺在店裏。見來的人多,老板叫了夥計把臨近的兩張桌子拼成一張。

老劉一邊幫手,一邊招呼何遇點菜。

何遇知道在這兒工作的人錢包都不厚實,特意看了看釘在牆上的價目表。川昱見了好笑,小聲說:“想吃啥你随便點,保管這兒不會讓老劉出血。”

何遇瞅了他一眼,他的笑容沒收住,有點兒看自家媳婦的寵溺感。

眼鏡和尤金圍過來了,兩人嘴饞,有人請客下館子高興,圍着何遇推薦起了菜式。

老劉也說:“多點點兒肉,何遇你人怪瘦的。”

她說好,也就不客氣了。

七個人,最後由何遇點了四葷三素,一邊炒菜一邊上。上到第二道炙牛肉的時候,何遇看他們嘴角都起皮了,便補點了一鍋羊雜湯。

一群人圍着吃得香,老劉說起了自己第一次接到何遇的電話時吓得夠嗆:“我趕緊上網搜了一下,好家夥,這麽出名!還不要錢,義務過來幫忙拍照!咱們這兒是年年種草年年枯,有些地方一封育吧,水土好了牧民的經濟又受影響,地方苦,謀生的道道确實少了點兒。國家補貼是國家補貼,自個兒也得想想辦法不是?這下好了,何遇的照片一火,來這兒搞生态旅游、生态攝影的人一定不少。嘿,宣傳固沙的同時,不也給開了新財路嗎?”

大家點頭說是,辛幹一樂:“那我阿姐小賣鋪的生意肯定也會更加好,嘻嘻嘻。”

眼鏡玩笑說:“那烏尼姐肯定攢錢給你做彩禮,早日娶媳婦。”

辛幹的臉“唰”一下紅了。

一堆人跟着笑,何遇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外媒雜志的熱度不會太長久,我另外還選了一些人物照準備在國內辦巡展。盈利的錢,我希望能全部回贈給固沙相關的公益項目。”

川昱正添飯,一桌人都不作聲了。

她來這兒餐飲住宿都由自己補貼了生活物資,并且沒多久的工夫發了一次高燒,又被人綁了一次票,原本尤金還勉強能算給她引路了,可想起那次陷沙和徹夜的醉酒,也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

回贈的前提是被贈,隊員們覺得固沙隊并沒給過何遇什麽,她的決定完全是讓他們占便宜了。就算是熟人,一只羊也不能被薅兩次羊毛。

老劉将一口羊雜湯吸得“嘶嘶”作響,也沒好意思接她這句話。

何遇不在乎,知道眼下資金沒到位,說這事也沒多大實際用處,見他們拘謹起來索性移開話題品起了湯。

“味道不錯,羊雜處理得不好容易留味道。”

老劉點頭:“那是的,何遇你以前也吃羊雜?”

何遇說:“吃啊,有一次在熱帶雨林裏拍植物,我連胖蚊子都吃了兩只,味道也不差。”

她說笑的時候臉上的神色也是淡淡的,只嘴角稍微挑起一點兒,像某種意味深長的勸導。老劉第一次見不知道該不該笑,固沙隊的其他人已經抱肚拍桌樂得不行了。

“哈哈哈……”老劉後知後覺地咧開嘴,尤金突然一把拍在了他肩上:“劉,你真該留下來跟何遇好好相處的,她是個能幹且很有趣的姑娘,叫作……”喝了兩杯酒,尤金的中文又有些卡殼,憋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哦!叫作外冷內熱。”

老張笑他:“你帶人家拍照的時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會兒誇人家那麽多好?”

尤金連忙擺了擺手:“何遇不需要我領路的,她知道……她知道她想要什麽,景色還是別的,都藏在她的眼睛裏,我向上帝發誓,她知道。”

兩杯酒才下肚,尤金說話的語氣又帶了一種歐式戲劇腔。

老劉随口問川昱:“他是不是昨天晚上就喝酒了?”

一群人說說笑笑,早已習慣了尤金沾酒就醉的調調,反而是辛幹聽到了“昨晚”兩個字後想到了什麽,擡頭問:“三哥,你昨晚在房裏幹啥呢?”

笑聲還沒息止,川昱假裝沒聽見,辛幹覺得納悶,偏用更大的聲音問他:“動靜挺大的,房間裏進什麽東西了嗎?”

其他人将眼神轉到了川昱身上,何遇也沒事人似的跟着看他。川昱端起湯碗喝了兩口,若無其事地說:“嗯,進了一只小耗子。”

辛幹點了點頭:“我還以為進蛇了,在門邊站了好一會兒,本來都準備進門幫你了。”

見何遇夾菜的手頓了一下,川昱忙問:“你站我門邊了?”

“是啊,嘿嘿嘿,我睡了一半有點兒餓,就去廚房摸了塊餅吃,剛好路過。”

“你聽見什麽了?”川昱沉着嗓子,手裏的湯碗卻不留神灑出了幾滴。

何遇順手拿了桌面上的抽紙給他,将一根吸管放在自己跟前的湯碗裏吸了兩下,跟沒事人一樣。

辛幹想了想:“沒聽清,外面刮大風哪,你耗子逮着沒有啊?”

“逮着了。”川昱這才擦了擦手上的湯印子。

辛幹“哦”了一聲,一臉純良沒什麽別的疑問。

這邊的話頭剛結束,那邊眼鏡盯着何遇看了幾秒後說:“何遇你今天真漂亮。”

何遇擡眸:“我哪天不漂亮?”

“嘿嘿嘿,都漂亮,今天氣色尤其好。”

辛幹也湊過頭去瞧了瞧:“對哦,今天何遇姐的臉紅撲撲的。”

何遇笑了笑,玩笑了一句:“嗯,昨晚吃了個半大的小夥子。”

辛幹一怔,這時飯館夥計新端了一只小爐子過來,面上鋪着幾塊大排和一些土豆、蘿蔔之類的蔬菜。

川昱給何遇夾了一塊大排,跟辛幹說:“聽她鬼扯,她又不是蛇妖。”

何遇也不拒絕,吹了兩下就放進嘴裏咬。

川昱看桌子上的飯盅空了,先前手上沾過羊雜湯也膩膩的,起身拿了飯盅往後廚走,一直悶頭吃飯的老張叫了一聲:“一起一起,我也去洗個手。”

飯桌上的閑天還在繼續聊,川昱和老張一前一後進了後廚,川昱洗了一把手說:“你洗,我去把飯添上。”

川昱才走了一步,老張就伸手攔住了他。

老張抿着嘴,小心地将通往飯廳的布簾撩下來一半。

川昱笑了一下:“這是怎麽了?”

老張在他背脊上拍了一下:“我也算看着你長大的,什麽該幹什麽不該幹,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

“張叔……”

“何遇人好也能吃苦,要是你們雙方都有意思處處看也沒什麽,可你現在幹的這叫什麽事?人家留不留還不一定,你就敢碰她的身子!你瘋了!”老張壓低了聲音,眉心皺出了一個川字。

川昱不笑了,看了一眼那道半掩的門簾,低聲說:“沒有。”

老張被氣得夠嗆:“你騙得過辛幹,還能騙得過我?我都這把年紀了,我還不知道?”

老張的嘴唇顫了顫,指着川昱。

川昱低頭說:“我沒瘋,我真想跟她好來着。”

明明知道是那麽一回事,但聽他親口認了,老張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他這句話是認真的。

只是這并不足以平息老張的怒火,老張只好重重地搓了兩下自己的臉,說道:“她大城市來的,離了你天高海闊。可你嘗到了甜頭,人一走你在這兒夜夜想她,這輩子都完了!”

“她要是走了,我就再找一個。”像是消減老張的憂慮一樣,川昱開起了玩笑。

老張不買賬,指了他兩下:“你啊,跟你爸一個樣。”

一個小夥計搭了塊毛巾走過來,見川昱手上提着飯盅便問:“添飯嗎?我來吧,我來吧。”

川昱将飯盅交給他,老張怕給何遇惹什麽閑話,洗了一把手先走了。

川昱在洗手池邊等着夥計添飯,從被老張重新撩起的簾子裏正好看到了何遇的側臉,她吃飯的樣子很恬靜,被眼鏡他們逗樂時,偏高的顴骨上會泛起一層柔柔的光。

他靠在門邊,一時沒有什麽具體的東西可想,牙齒咬了一下發幹的嘴唇,撕破了一小道。

“嘶——”川昱嘗到了一點兒血腥味。

何遇像是聽到了什麽,往他的方向偏頭。川昱用手抹了下嘴唇,用口型說“你吃飯”。

她覺得他這個動作像一只饞嘴的貓,抽了一張紙巾走過去遞給他。

川昱笑了一下:“幹了點兒,起皮了。”

何遇擡手在他嘴唇上摸了一下。

飯廳裏,跟隊員們聊得正歡的老劉突然發現何遇離席了,有些奇怪地問:“欸,何遇呢?”

川昱正要答應,何遇将他從後廚的門邊往裏輕推了一把,才翻起的門簾又掉了下去。

他看着她,視角跟昨晚在浴室裏完全一樣。川昱開口調侃:“這兒可沒有半大的小夥子給你吃。”

正送飯盅過來的小夥計愣了一下,懷疑自己幻聽了。

川昱還要說什麽,何遇一仰首,吻在了他唇上。

水池邊清洗過羊肉的餘膻味、後廚竈臺裏的烤餅和米飯香、門簾外喝酒吃肉的說笑聲、街道上人與馬路過時細碎的聲響……

川昱能聞到能聽到,清晰無比卻又有種迷幻感。

何遇頗為得意地笑了一下:“還幹不幹?”

川昱心裏覺得這話有更加暧昧的意思,卻只是笑了一下問她:“購車補貼下來了,明天陪我一起去車行看看?”

“幫你把把關?”

“幫我講講價。”

“嘿,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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