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冷宮(改)
太皇太後并未接話,冷冰冰的眼神落于婉宜面上:“皇上直到如今還在替你着想,但你了可有替皇上想過分毫?”
婉宜忙不疊跪下:“敢問太皇太後,可是做錯了什麽?”
太皇太後直接将蘇麻喇嬷遞來托盤的東西拿過來,端詳片刻就直接丢到婉宜跟前:“這東西,你可認識?”
這是一包用油紙包着的藥材。
婉宜怎麽會不認識?裏頭裝的是正避子湯的藥材!
婉宜微微一愣,萬萬沒想到這東西怎麽會出現在太皇太後手上。
她不由想到了方才的佟貴妃,定然是佟貴妃聯合通貴人在搗鬼……她腦袋轉的飛快,卻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皇上卻是雲裏霧裏,将地上的藥材撿了起來,含笑道:“老祖宗,這是什麽?藥材?一包藥材,何至于發這麽大的脾氣?”
太皇太後板着臉,一言不發。
甭管當初太皇太後是多麽雷霆手腕,可随着皇上掌權,大清國泰明安後,她老人家就不大管事了,但這并不表示她老人家沒有脾氣,這脾氣一上來,甭說六宮妃嫔,連皇上都得忌憚幾分。
皇上笑看着婉宜:“你做了些什麽?還不趕快給老祖宗賠個不是,要不然,連朕都救不了你的。”
解圍之意,很是明顯。
婉宜看着皇上那張笑臉,知道以後這張笑臉自己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呢喃道:“皇上……”
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太皇太後冷聲打斷:“來人,把通貴人帶上來。”
通貴人……與被軟禁的通貴人有什麽關系?
婉宜十分不解。
挺着大肚子的通貴人很快就進來了,幾個月不見,她瘦了,也憔悴了許多,可整個人臉上卻是發出奕奕神采來,一見到皇上,那眼神更像是窩絲糖似的,黏糊糊的,落在皇上面上舍不得挪開。
皇上連看都沒有多看通貴人一眼。
通貴人叫人攙扶着請安之後這才道:“啓禀皇上,啓禀太皇太後,嫔妾有話要說。”
“這些日子嫔妾被軟禁在宮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日子實在難熬,身邊的兩個宮女也是年紀尚小,整日背着嫔妾偷偷出去玩,嫔妾,嫔妾何曾過過這樣的日子?”
“嫔妾想着鈕祜祿主子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就請個小宮女幫着嫔妾求求皇上,讓鈕祜祿主子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不說原諒嫔妾,起碼不要遷怒于嫔妾肚子裏的孩子。”
“誰知道鈕祜祿主子根本不願意幫忙,可嫔妾卻是別無他法,只能要那個小宮女一日日前去永壽宮。”
“那小宮女貪玩,對嫔妾的話也不怎麽放在心上,有次嫔妾因為這件事還發了大脾氣,那小宮女絞盡腦汁才說鈕祜祿主子應該病了,說她曾見着鈕祜祿主子身邊的采薇姑姑偷偷将藥材埋于樹下。”
“可是嫔妾根本就沒聽說過鈕祜祿主子病了,便要那小宮女将藥材挖出來,誰知道……那藥材是避子藥,嫔妾雖妄圖請鈕祜祿主子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但這樣大的事卻不敢瞞着,思來想去想着還是告訴貴妃娘娘。”
“但嫔妾人微言輕,派人請了貴妃娘娘幾次,可貴妃娘娘都因為年關将近并未過來,嫔妾沒法子,只能借口肚子不舒服這才請了貴妃娘娘過來……”
皇上面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低頭看着婉宜:“這是真的嗎?”
婉宜低着頭,還未容她來得及說話,太皇太後就已經拍桌道:“哀家已經派人從永壽宮搜出這幾包藥材來,難道還能有假?”
“她若是不願意,難道還能有人逼她服用避子湯嗎?”
婉宜的行為已經觸及到了太皇太後的逆鱗。
皇上居高臨下看着婉宜:“朕問你,這是真的嗎?”
他不相信通貴人的話,哪怕在永壽宮搜出這麽幾包避子的藥材來,若非婉宜親口所言,他還是不相信。
婉宜有些不敢去看皇上那雙眼睛,低頭,輕言:“是。”
“呵。”皇上兀自笑了聲,笑容中帶着幾分凄楚:“怪不得,怪不得啊,怪不得這麽些日子你的肚子一直美豔動靜,朕屢次與你說起這件事,你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你每次都服用了避子湯,又怎麽可能有身孕?敢情你是把朕當成了傻子!”
“好!當真是好得很啊!”
“朕從前總說你比你姐姐單純,比你姐姐善良,沒想到你比她厲害多了,簡直把朕當成猴耍!”
他當真是怒了,臉色鐵青,難看到了極點。
婉宜低聲道:“皇上……”
她想要說話,卻不知道此時此刻還能說些什麽。
不可否認,皇上待她是極好的,有好幾次,她差點心動,但最後的最後卻是沒有,她知道,自己不能心動,也不敢心動。
這個男人如今愛她,對她好,可五年之後了?十年之後了?
當初的榮嫔,宜嫔,哪個不是盛寵不衰?如今又落得什麽下場?
滿肚子的話到了最後,婉宜還是咽了下去,只磕頭道:“事已至此,嫔妾無話可說,只能求皇上責罰。”
“這件事與采薇無關,是嫔妾逼她的,皇上要怎麽責罰嫔妾,嫔妾無話可說,還請皇上留采薇一條命。”
她知道,今日她怕是難逃一死了。
太皇太後冷聲道:“既然如此,哀家看鈕祜祿氏就不必再留了吧……”
随着太皇太後的話音落下,婉宜微微阖眼,這結果,她是一點都不意外。
皇上頹然坐于炕上,冷聲道:“老祖宗,将鈕祜祿氏送往冷宮吧,當初先皇後去世之前,朕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鈕祜祿氏,如今朕留她一條命已是格外開恩。”
說着,他那冷冽的眼神落于婉宜面上:“采薇既是你姐姐身邊的人,那就随着你一起去冷宮吧!”
婉宜叩頭謝恩。
接下來這一夜,永壽宮是燈火通明,收東西的收東西,哭的哭,喊的喊,唯有采薇,芙蓉,朝顏等人守在婉宜身邊默默掉眼淚。
芙蓉更是咬牙切齒道:“……肯定是文滢那賤人在背後搗鬼,通貴人身邊那小宮女倒是來過兩次的,可連永壽宮大門都沒進來,怎麽能發現那藥渣?”
“将才奴婢才知道這幾日文滢鬼鬼祟祟的,說是已在找下家,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讓她随着安芳姑姑一塊去浣衣局的!”
“真是不要臉,她這樣怎麽對得起主子,怎麽對得起故去的皇後娘娘?”
婉宜并不意外,畢竟區區一個通貴人可沒這麽大能耐。
今日這出戲看似是天衣無縫,但往往越是這般,越是背後之人設想過無數次的,甚至于通貴人的臺詞,将她的那些小心思表露的是淋漓盡致,若說背後沒人搗鬼,她是一萬個不相信。
她淡淡道:“事已至此,說這些也沒用了。”
“明日一早天一亮采薇就要跟着我去冷宮,芙蓉,朝顏,你們曾是我身邊的大宮女,虎落平陽被犬欺,更別說你們了,這以後只怕沒什麽好日子過。”
“以後你們一定要當心,不管怎麽樣,都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今日既然皇上沒有要我的命,那我肯定會想法設法出來的,你們不要灰心,不要喪氣,等着我出來。”
說着,她更是握着芙蓉的手道:“你從小與我一起長大,你是什麽性子我最清楚不過,是個性子急的,一點虧都吃不得。”
“以後切莫這般,小心駛得萬年船,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們,凡事忍一忍。”
芙蓉噙着淚點頭稱是。
主仆幾人說着話,很快就到了卯時初。
康熙十八年的第一天,婉宜就被人送去了冷宮,所有人都凄凄慘慘戚戚,除了她。
她好歹也是看着宮鬥劇長大的,知道只要她還活着就有希望,這次的事讓她更加萌生早日離開這個鬼地方的決心。
婉宜被送去冷宮的消息一大早傳遍了六宮中的每個角落,不少妃嫔都以為自己沒睡醒,在做夢,誰知道派了太監來永壽宮一探究竟,發現永壽宮早已是人去樓空,當即是忍不住心中竊喜,暗道昨夜與老天爺許的願是終于靈驗了。
不過也有人是關心婉宜的,比如宜嫔,又比如榮嫔。
雖說宜嫔驚愕,喊了芙蓉過去問話,芙蓉自不敢将這件事告訴宜嫔,若與宜嫔說了,豈不是代表六宮中人人都知道?直說昨晚上婉宜沖撞了皇上,被發落到了冷宮。
宜嫔雖不大聰明,但經過郭絡羅貴人一事後,好歹也算是長了點心眼,沒有追問,直說——本宮還欠你們主子一個人情,只要不叫我為難,若她有需要,你們來找我,我能幫就幫。
芙蓉是連連道謝。
榮嫔對婉宜明顯是上心多了,連連追問。
芙蓉在婉宜的授意下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與榮嫔說了,榮嫔直說她糊塗,可事已至此,也沒有別的法子,只道:“……皇上肯留婉宜一條命,說明皇上心裏還是有她的,要不然甭管當初皇上在先皇後臨終前答應什麽,只怕都不會記得。”
“如今皇上正在氣頭上,等等吧,等到了合适的機會,本宮會試一試皇上的口風。”
一刻鐘後。
佟貴妃帶着衆位妃嫔前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
昨晚上太皇太後氣得夠嗆,一大早沒起身,直說免了衆妃嫔的請安。
衆人折身去了承乾宮,一個個妃嫔是翹首期盼,臉上的笑意擋都擋不住,安嫔更是快言快語道:“……貴妃娘娘,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昨晚上皇上瞧那鈕祜祿氏的眼神還淌着蜜一樣,怎麽連夜就把人送去了冷宮?”
“您可別說您不知道,您要是不知道,臣妾們簡直不知道該去問誰了,總不能去皇上或者太皇太後跟前打聽吧?”
佟貴妃是心情大好,卻不能像惠嫔、安嫔等人把“高興”兩個字寫在臉上,依舊淡淡道:“本宮還真是不知道了。”
昨晚上皇上原本是該歇在承乾宮的,可從慈寧宮離開之後,皇上徑直去了乾清宮,說是一夜未眠,可見心裏有多難受。
不少人偷偷交換了眼色,不知道佟貴妃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私底下一個個人自然是議論紛紛,有人說婉宜對太皇太後不敬,有人說婉宜想要加害太子,甚至還有人說婉宜想要刺殺皇上……怨不得這一個個女人腦洞如此之大,實在是這件事來的太過于突然,且責罰太過于嚴重。
這一個個女人的眼神,佟貴妃是盡收眼底,心情大好,待人散去後,忍不住道:“胤禛今日怎麽樣了?”
下頭的宮女忙道:“小阿哥照着孫院正的吩咐喝了幾天梨子水,已經沒有咳嗽了,今日一大早剛請孫院正來瞧過,說是已經大好。”
佟貴妃點點頭,“那将胤禛抱過來給本宮瞧瞧。”
襁褓中的胤禛被裹的嚴嚴實實,兒子随母,他的額娘容貌出衆,哪怕他剛滿月不久,也是膚色白皙,眼睛大大的,胎發黑黑的,叫人瞧見就喜歡。
佟貴妃看着懷中的胤禛,臉上的笑意更深,仔細交代了乳嬷嬷幾句,最後更是道:“……當心伺候着小阿哥,這次他染上風寒,本宮就不與你們一般計較,若是再有下次,別怪本宮責罰。”
乳嬷嬷與宮女們連忙跪地稱是。
陳良河适時上前道:“娘娘,奴才有一事兒,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直說就是。”佟貴妃脫去長長的鎏金護甲,逗弄着懷中的小胤禛,哪怕他如今大多數時候都是熟睡着,可佟貴妃卻是怎麽瞧都瞧不夠:“什麽時候你在本宮跟前還這般畏畏縮縮起來?”
陳良河低聲道:“奴才在娘娘跟前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怕有些人有些事兒叫娘娘覺得不痛快。”
“前幾日烏雅主子就拿了銀子想要收買小阿哥身邊的乳嬷嬷,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銀子,就為了見小阿哥一面,好在小阿哥身邊的乳嬷嬷都是您精挑細選的,她們并不敢答應。”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麽時候說什麽話叫佟貴妃更高興。
佟貴妃譏诮一笑:“就烏雅氏箱籠裏的那點銀子,也配買通本宮身邊的人?”
說着,她微微揚聲道:“你們做的很好,烏雅氏既給你們一人五十兩銀子,那本宮就一人賞你們一百兩銀子,若有這等事兒,直接來報,本宮還會另賞!”
衆人連連謝恩。
誰知道佟貴妃的話音剛落下,又有宮女通傳,說是通貴人身邊的小宮女求見。
不得不說,通貴人也是有幾分本事的,這些日子雖被軟禁着,但已将身邊的一個小宮女收為己用。
佟貴妃連頭都沒擡一下,依舊逗弄着懷中的小胤禛,淡淡道:“不見。”
說着,她更是将屋內不相幹的人都遣了下去,對陳良河道:“待會兒你去一趟,就與通貴人說,本宮答應她的事兒自然不會食言。”
“想當初她害死了自己的親兒子,也就如今懷着孩子,所以皇上并未發落她,等着她孩子生下來以後,只怕過不了多久就會不明不白沒了。”
“本宮既答應保住她這條命,就不會食言的。”
“你再告訴她一聲,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着她肚子裏的孩子長大了,皇上就算不替她着想,可顧及着她孩子的面子,也得給她幾分顏面的。”
也就是昨晚上通貴人所言所行叫她十分滿意,她才會與通貴人說這麽多的。
畢竟通貴人昨晚上以身犯險,拿肚子去撞桌子,下身流血,以這個由頭請了她過去,要不然,通貴人這話怎麽能借她之口送到太皇太後與皇上耳朵裏?
陳良河應了一聲連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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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婉宜看着破舊不堪的冷宮,周遭瘋瘋癫癫的女人,長嘆了一口氣,早日出去的決心是更加堅定。
主仆兩個收拾了整整一天,總算才把婉宜住的那間屋子收拾出個樣子來。
冷宮裏的日子有多難挨,婉宜很快就領教到了。
缺衣少食也就罷了,北方的冬天是寒氣入骨,可是婉宜所住的屋子裏根本就沒有燒地籠,冷的她根本睡不着,與采薇兩人睡在一張床上依舊直打哆嗦。
采薇翌日一早就拿了銀子塞給小太監,看能不能想辦法買些銀霜碳回來。
誰知道銀子給出去了,那些個狗眼看人低的小太監只拿回來最次的木炭充數。
形勢逼人,婉宜沒得選,只能與采薇一起将這些木炭燒起來,嗆的胖虎與雪球直往床空鑽。
婉宜見了哭笑不得,采薇還安慰她:“主子再忍忍,等着這碳燒起來,就沒那麽嗆了。”
接下來這樣的情況幾乎是每天都在上演,到了最後,婉宜的白白嫩嫩的手上生出了凍瘡。
好在她是個适應能力極強的人,很擅長苦中作樂,不僅在冷宮中開辟了一塊菜園子,還與宮外的五哥阿靈阿聯系上,日日有人送食物進來,她又做起來自己的老本行,專心致志研究起做菜來。
這讓她有種錯覺,好像這樣也挺好的?
天氣很快就暖和起來,到了花紅柳綠,草長莺飛的時候,婉宜時常與采薇一起采了菌子做了吃,味道鮮美無比。
誰知道這樣的好日子随着佟貴妃的來臨打破了。
這一日傍晚婉宜與采薇一起摘了野菜回來,不曾想剛推門進來就見到坐在上首的佟貴妃。
佟貴妃一身華服,妝容精致,也不知道是不是掌權久了,日子過的舒心的緣故,整個人的狀态與從前并不一樣,猛地一看,當真有幾分六宮主人的影子。
相比起來,婉宜就顯得有些灰頭土臉,今日的她穿着一身半舊的象牙色繡芍藥花旗服,方才摘野菜的時候太過于專心的緣故,裙角還被挂爛了。
一張小臉上更是不施粉黛,渾身上下更是半點飾物全無,但因為這些日子百無聊賴,閑來無事的緣故,她是早睡早起,身量張開了些,這飲食清淡就更不必提,所以模樣比從前更甚,讓佟貴妃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婉宜小小驚愕之後就上前請安:“嫔妾見過貴妃娘娘。”
佟貴妃端的是富貴賢淑,淡淡一笑,開口道:“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婉宜妹妹,你最近可還好?入了春,你手上的凍瘡也該好些了吧?”
她是時時刻刻關注着婉宜的動靜,婉宜一日不死,她這心一日就不踏實。
原先她想的是等着皇上對婉宜的情誼淡了,尋個法子将婉宜弄死,這不是什麽難事兒,但她萬萬沒想到婉宜會小心謹慎到了這個地步,自己下廚,根本不吃大廚房做的飯菜,讓她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
婉宜一點都不意外,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雖說她手上的凍瘡已經好的七七八八,卻是留下了一片紅褐色,并不好看:“多謝貴妃娘娘關心,嫔妾的手好多了。”
“是嗎?”佟貴妃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可本宮看好像不是這麽一回事啊!”
“本宮念你是先皇後的親妹妹,今年過冬時差人給你送些凍瘡藥,相信你一定用得上。”
說着,她更是周遭環顧一圈道:“還有這屋子,啧,看起來灰撲撲的,實在是簡陋。”
“本宮可聽說了,冷宮之中的女人要麽癡要麽傻要麽瘋,有些瘋子見到好看的女人生怕她會分得皇上的寵愛,找了機會要把她的臉劃破,婉宜妹妹,你可得小心啊!”
這些女人有多狠,婉宜早在剛進冷宮的時候就見識過了,不過她也不是什麽軟柿子,不管什麽時候屋子裏都備着爐子,爐子上燒着滾燙的熱水,但凡有誰不請自來,那就熱水伺候。
一來二去的,就連那些瘋子傻子都知道見到她得繞道走。
婉宜含笑道:“貴妃娘娘如此關切嫔妾,實在是讓嫔妾受寵若驚啊!”
“不過貴妃娘娘今日過來,不光是提點嫔妾這麽簡單吧?”
佟貴妃居高臨下看着她,淡淡道:“怎麽不是?本宮閑來無事,想着過來與你說說閑話而已。”
“你怕是不知道吧,你的大姐婉芳雖是太皇太後長女淑慧長公主的兒媳,前些日子更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求了婆婆,這才得以進宮見太皇太後一面。”
“誰知道你大姐求情的話剛出口,太皇太後就摔了個茶盅,更是放出話來,以後你準你大姐再進宮。”
“可憐你大姐在博爾濟吉特氏本就沒什麽好日子過,得了太皇太後厭棄,以後的日子怕是更難。”
“還有你五哥阿靈阿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婉涓,兩年前就已經定下了親事,前些日子卻被退了親。”
“氣的你五哥阿靈阿沖到那家去大吵大鬧,最後被人丢了出來,如今他們兄妹兩個已經淪為滿京城的笑柄。”
“更不必提你最小的妹妹,如今親事還沒有着落……”
那一張張熟悉的臉浮現在自己腦海中,說是不生氣,那是假的,婉宜不是不知道定是有人在背後搗鬼,可她更知道,自己不能露怯:“多謝貴妃娘娘與嫔妾說這些,不過,嫔妾不懂,您與嫔妾說這些是做什麽?怎麽,難道是打算幫助他們嗎?”
若真的如此,除非明天太陽打從西邊出來。
誰知佟貴妃淡笑一聲,道:“本宮可以幫他們,但是本宮有個條件。”
婉宜沒接話。
佟貴妃沒能從她面上看到分毫表情,不免有些意外,這獨角戲只能自顧自唱下去:“本宮要你的命。”
“你死了,鈕祜祿一族的問題皆會迎難而解。”
婉宜差點就笑出聲來,“貴妃娘娘這是把嫔妾當成傻子不成?嫔妾答應了您,真的懸梁自盡,到時候您不信守承諾,您要嫔妾找誰去?”
“況且嫔妾從來不覺得旁人的命比自己的命尊貴,也從未想過用自己的幸福去換取旁人的幸福,貴妃娘娘高看嫔妾了,嫔妾沒有這麽高尚的。”
佟貴妃臉上的笑意褪去了些:“那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如今你還有得選,若等到本宮下手,你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
婉宜欠了欠身道:“若貴妃娘娘今日來只是與嫔妾說這些,那您就請回吧!”
佟貴妃憤然起身,“你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到時候你求到本宮跟來,本宮可沒這麽好說話了!”
當今女子都有種使命感,為了家族,為了家人,以舍棄自己的性命為榮。
很可惜,婉宜不是這種人。
一個人若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怎麽能護得了別人?
送走了佟貴妃,婉宜陷入了沉思,先前佟貴妃不是沒有動作,不過是小打小鬧而已,可若是佟貴妃動真格的,不說別的,一場大火就能讓她死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婉宜當即就寫了三封信,要采薇想方設法塞出去。
一封是給榮嫔的,一封是給宜嫔的,還有一封是給如今已被皇上封為良常在的朝顏。
每每想到朝顏,婉宜總覺得心痛難忍。
朝顏與芙蓉都是鈕祜祿一族千挑萬選出來陪婉宜一起進宮的,這兩人模樣與性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原本是預備着給婉宜進宮固寵用的,可婉宜不願意,這兩個丫頭也不願意,婉宜曾私下與她們說過,等到她們年紀再大些,就放她們出宮嫁人。
主仆三人從小一起長大,相處的像姐妹似的。
這些日子,婉宜身處冷宮,朝顏與芙蓉也沒閑着,四處想辦法,可除了榮嫔願意搭理她們,其餘的人避她們如蛇蠍。
朝顏思來想去,覺得除了皇上,好像求誰都沒用。
朝顏便偶遇了皇上。
朝顏走的與繡月,不,應該說是如今的德嫔同一路子,清新小白花路線,只是她的容貌比德嫔更甚,平日裏絞了厚厚的劉海将水靈靈的大眼睛擋着,左臉上用胭脂化了塊胎記。
可就算這般,如今她在辛者庫裏容貌依舊算是出衆的,不少人見她都忍不住道——啧,這張小臉真是可惜了,要是沒有這塊胎記,都可以當主子了!
是了,自婉宜去了冷宮,芙蓉與朝顏都在辛者庫當差,雖說辛苦些,但至少安全。
這還是榮嫔想方設法找的路子,這才将她們兩個塞進去的。
朝顏從前在婉宜身邊伺候,知道皇上的喜好,投其所好之下,很快就入了皇上的眼。
待婉宜接到這消息時,已經過了好幾日,已是無力回天,當即就難受的直掉眼淚,“我知道,她都是為了我才這樣的,都是為了我……”
采薇只能一個勁兒安慰婉宜。
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用。
信很快就送出去了,采薇回來時候臉上隐隐帶着幾分笑容:“……朝顏,不,良常在接到信的時候只說要主子不必自責,這一切都是她自願的,與主子沒用關系,她說當初她本是個棄嬰,若非夫人救下她,她根本沒辦法長大,就算是長大也是要被賣到那煙花之地,受盡磨挫。”
婉宜苦笑一聲,難受的說不出話來。
采薇似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勸解道:“到時候等您出去了這鬼地方,與良常在一起,還能互相照應。”
婉宜微微颔首,“但願能一切順利吧!”
接下來的事情則是順理成章,良常在使出了渾身解數,将皇上留在了延禧宮,原先沒誰對她一個辛者庫的小宮女上心,可見着她越來越得寵,一個個就有些坐不住了。
剛有身孕的宜嫔更是對朝顏惡意刁難,讓皇上更加注意到這個可憐無所依的女人,自然更加憐惜。
對于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殺出來的小妖精,佟貴妃是如臨大敵,如今她可是風光無限,胤禛養在她膝下,幾次恩威并施下來,德嫔也乖覺的像鹌鹑似的,她絕不會允許這樣一個女人的出現。
陳良河下去打探一二,回來之後臉色就變了:“貴妃娘娘……”
佟貴妃正抱着小胤禛,凡事都講究個感情的,如今小胤禛剛剛會笑,但凡被她抱在懷裏就咧嘴直笑,看的她心都化了。
當初佟貴妃只是想養個兒子傍身,時間久了,對小胤禛倒有幾分真心實意的疼愛,如今心情大好:“有什麽話直說便是,畏畏縮縮的像什麽樣子?說吧,這個衛氏到底氏個什麽來頭!”
陳良河有些不敢接話,這些日子他們不是沒對着冷宮裏的婉宜下手,有一次還派了小太監過去,打算将婉宜勒死,沒想到那小太監卻不明不白的消失了,十有八九是沒了的。
他低聲道:“這個衛氏名字叫做朝顏,原來曾是鈕祜祿主子身邊的一個宮女……”
佟貴妃吃驚,手上輕撫小胤禛的動作重了些,當即小胤禛就哇哇苦了起來,她心煩意亂将孩子交給了乳嬷嬷,冷聲道:“這話當真?”
“是奴才親自去查的,自然是千真萬确。”陳良河壓根不敢擡頭看佟貴妃,哪怕不看,也能想得到佟貴妃臉色有多難看,當初他不是沒說過要将婉宜身邊的兩個宮女斬草除根,可佟貴妃顧及名聲,想着這兩個宮女都去了辛者庫,也沒打算追究到底,不曾想釀成了大禍:“奴才總覺得這件事蹊跷的很,這個衛氏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為何偏偏這時候出現?”
佟貴妃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正欲說話時,就有個宮女進來,說是皇上方才下旨,已經将衛氏封為了常在,賜封為“良”。
佟貴妃擡手掃落一個茶盅在地,冷冷道:“倒是本宮小瞧她了!”
話畢,她更是起身徑直朝外走去,“去乾清宮。”
陳良河當然知道她要做什麽,忙跪地道:“還請娘娘三思啊,到底是咱們遲了一步,皇上聖旨已下,斷然沒有收回去的道理。”
“更何況,皇上賞良常在這樣一個封號,可見皇上對她的情分不一般。”
“娘娘這般沖到皇上跟前去,良常在興許會失寵,但皇上一樣也會對娘娘不喜的。”
他是字字誅心,已經走到門口的佟貴妃到底還是停下了步子:“對啊,不過是一個小常在而已,本宮何必髒了自己的手?”
她冷冷一哂,并未去乾清宮,徑直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的太皇太後聽聞這事兒自然是不高興,如今只淡淡說自己知道了,旁的倒是一個字沒說。
等着皇上傍晚來請安,剛落座就見着良常在也在,微微愣了一愣。
太皇太後笑着道:“是哀家請良常在過來的,今兒哀家聽說你封了個辛者庫的宮女為常在,說是容貌不俗,所以哀家就叫她過來瞧一瞧,看看是不是容貌不俗……”
昨晚上一番雲雨,皇上瞧良常在自然是怎麽看怎麽喜歡,笑着道:“良常在能夠入您的眼,是她的福氣。”
說着,他扭頭掃了良常在一眼,道:“還不快給老祖宗謝恩?”
良常在那厚重的劉海已經梳了起來,一張小臉是清麗不俗,宛如出水芙蓉,比德嫔強上不少。
誰知她剛跪下,就聽見太皇太後淡淡開口:“皇上瞧中了你的顏色,哀家不是男人,你生的好看,哀家多看兩眼,生的不好看,若是賢良淑德,懂事聽話,哀家也願意給你幾分顏面。”
“事關伺候皇上,凡事不能大意,當着皇上的面說說吧,你是什麽來歷!”
作者有話說:
之前發布的這一章有點問題,部分情節已經做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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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