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母憑子貴文10父皇,我從掖庭把皇妹……

江朝的消費水平不高,二十兩銀子夠一個普通三代之家過一年。

一個群演就給出去五兩銀子?這敗家子!

易申對宋祁玉花費重金為她經營名聲非常感動,然後說道:“別談錢,談錢傷感情。”

宋祁玉:“……”好的,這真的是親娘。

不知是宋祁玉的銀子實在給得太多,還是江朝百姓過于淳樸,在易申歸京之後,她在百姓之中的名聲越來越盛,許多百姓都信誓旦旦地說,太上皇後乃是上天派下來拯救江朝的神女。

神女降世,還為太上皇生下現在的皇帝,說明上天庇佑江朝,庇佑大江百姓。

這種傳言越傳越盛。

百姓們很高興,因為太上皇後很會打勝仗,邊軍傷亡就會減少,以後徭役就會減少,他們就有更多人種地了;宋祁玉很高興,他親娘是神女,他就是神女的兒子,說出去很有面子;武官們也很高興,太上皇後似乎是個重武之人,他們的日子終于有盼頭了。

所有人都很高興,除了文官。

這日朝會,禮部左侍郎進言,說京中多有百姓播散太上皇後的流言,希望皇帝下令約束,勿使散布。

宋祁玉納悶:“我朝建朝以來,從未有過因言而獲罪之例,卿乃禮部官員,也該多讀史書,以史為鑒方能知曉禮儀。”

禮部左侍郎見他裝傻,忿忿道:“陛下令兵士往城中各處雇傭百姓吹捧太上皇後,難道以為此事可瞞過天下?”

宋祁玉嚴肅地說:“卿莫要胡言,朕沒做過這樣的事。”

禮部左侍郎更加憤怒:“臣家中仆從有在坊中居住者,他們親眼所見,兵士散發的銀錠上熔鑄有年號,此種銀錠只有陛下私庫中才有,陛下作何解釋?”

宋祁玉沉默片刻,問道:“可有人證物證?”

禮部左侍郎從袖中摸出銀錠與一個木牌,交給宋祁玉身邊的內侍:“這是臣家仆所收的銀錠,與兵士身上的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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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玉看到木牌就笑了。

“這是漠西邊軍所用的證牌。”他低頭看向禮部左侍郎。

禮部左侍郎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麽,但轉念一想,證據确鑿,皇帝能有什麽話說?便昂首挺胸答道:“此前漠西派兵入京報信……”

宋祁玉抄起禦案上的幾本奏折就扔了下去。雖然他年紀還小,但常年在易申那裏蹭茶蹭水,身體非常好,幾本奏折都飛得很遠,有一本直接砸到禮部左侍郎的腳下。

“你身為京官,家仆居然收受漠西邊軍的銀兩——刑部尚書,你來告訴朕,這是個什麽罪名?”

宋祁玉一開口就給他安上一個天大的罪名,文官尚未反應過來,武官們已經沸騰了,七嘴八舌道:

“什麽罪名?這還用問嗎?勾結邊軍,他自己都承認了啊!”

“便是王爺,勾結邊軍也是抄家的罪過,禮部左侍郎,嘿,這是知法犯法,理當重判!”

刑部尚書反應過來,急忙出列,高聲辯解:“陛下,岑侍郎一向恪守本分,陛下怎可如此構陷……如此猜忌忠臣?”

宋祁玉冷笑道:“他是不是京官?他沒親口說家仆收受邊軍的銀錢?他自己都承認了,你在這裏為他作保——怎麽,你的家仆也收了邊軍的錢,所以想為他減輕罪名不成?”

這話沒人敢接。刑部尚書還想說什麽,保國公咳嗽一聲:“大人莫怕,老夫這就請命調查此事,若大人家中果然無人收受邊軍賄賂,老夫一定為大人洗清冤屈!”

刑部尚書哪還敢說話?他家裏婢仆成群,總有一些得寵的略有私産,即使沒有私産,也免不了外出辦事——鬼知道他們有沒有收過錢?

這場朝會以禮部左侍郎被下獄嚴查作為結束。散朝之時,武官們一個個趾高氣揚,也不知在高興什麽。

易申知道這事之後,對着宋祁安說道:“你看見沒,這就是吵架的藝術,千萬別被對方帶進坑裏。”

宋祁安若有所思地點頭。

易申回宮之後去看過太上皇。

太上皇雖然截癱了,但宋祁玉沒有苛待他,服侍他的宮人內侍很多,将他打理得幹幹淨淨。除了不能走路,坐着的時候也要人扶,生活和以前沒有多少變化。

不過畢竟是太上皇,和當皇帝的時候相比,政務沒有他參與的份兒了。他本來覺得宋祁玉年幼,說不定有很多事情來詢問他,他也能夠參與重要事情的決策。

誰知現在宋祁玉自己就很能幹,而他這邊……

換了是誰,一天洗八次澡,換十次尿布,也沒心情操心別的了。

只是有一件事他覺得易申和宋祁玉都太不上心了。

“安安的婚事怎麽樣了?”太上皇忍了又忍,見始終無人提及,終于忍無可忍,把易申和宋祁玉都叫過去問道,“北夷犯邊之前,不是在和英國公家議親嗎,安安也大了,你們一個親娘一個親兄都不上心,難道要朕一個廢人操心?這也太不像話了吧?”

易申還真就把這事兒忘了。她此時有點心虛,強行挽尊道:“我出去打架來着——祁玉,你怎麽也忘了?”

宋祁玉怫然不悅:“英國公的小兒子文不成武不就,他也配娶安安?”

太上皇怒道:“安安總要出嫁的吧,英國公的事情成也好不成也好,總要和他家裏通過氣,他們沒有答複,你難道能留安安一輩子?”

宋祁玉無言以對。從太上皇的宮裏出來,他悻悻地對易申說:“朕明天召英國公夫婦入宮,母後陪朕見見他們吧。”

易申其實想說就算留一輩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轉念一想,她之前問過,宋祁安并沒有孤獨終老的意思,既然總要成婚,那就得努力找個好的。

管她合不合适,先找個好的把婚成了,不合适再離呗!宋祁安是公主,難道還能找不到願意當驸馬的人?

然而第二天,易申就知道她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或許也是由于江朝幾代沒出過一個公主,所以易申潛意識裏的公主,還是她在大安朝時候的那種公主。

易申現在住在和寧宮,沒和太上皇一起。

當然,她沒有表示過樂不樂意,是太上皇自己不想和她或者太上皇妃們一起住的。

用他的原話說,“看得到也有心無力,為了朕的身體,這些莺莺燕燕就不要往朕面前來轉了,哪涼快哪待着去吧。”

——于是宋祁玉便将英國公夫婦召進和寧宮。

易申本以為也就是幾句話的事兒,談婚論嫁嘛,不過是成與不成,成了兩家歡喜,不成就各尋良配。

誰知她剛挑起這個話頭,英國公夫婦的臉色就變了。

英國公夫人滿臉屈辱之色:“殿下何故如此羞辱臣婦一家?”

易申不明所以:“何出此言?”

英國公夫人忿忿道:“安國公主先與臣婦幼子議婚,又被北夷王子求娶,烈女不嫁二夫,雖然北夷王子求娶并非公主所能預料,但畢竟有損于清白。若殿下真心憐惜公主,便應讓公主青燈古佛,以全名節,此番居然重提婚事,難道臣婦之子只配這樣的人嗎?”

易申不知道其他人在憤怒到極點的時候是什麽反應。反正她覺得她很鎮定。

她按住宋祁玉的手,轉頭問英國公:“國公也這樣想?”

英國公覺得自家夫人話說得太難聽,但道理就是這個道理。他覺得夫人全然為皇家名聲考慮,太上皇後與皇帝但凡真心希望安國公主一生順遂,也應該聽從他夫人的谏言。

于是他說道:“理當如此。”

易申對宮人說:“送陛下出去。”

宋祁玉張嘴要說什麽,易申厲聲道:“皇帝出去!”

宋祁玉不想聽易申的話,但想想死于易申之手的北夷人……他就不太敢。經過英國公夫妻身邊時,他冷哼一聲,大步走出正殿。

易申見皇帝出去,起身走到英國公身邊,一巴掌把他扇翻在地,伸手按住英國公夫人,把她的外衣扯了開去。

英國公夫人驚叫道:“殿下何故——啊!”

易申回頭一腳踹翻想過來阻攔的英國公,回手扇了英國公夫人幾個耳光讓她閉嘴,然後繼續撕扯她的外衣。

英國公夫人進宮面聖,禮服穿了好幾層,易申将她幾層禮服扯掉,露出中衣。

然後她淡定地後退幾步,揮手招過內侍:“你們沒見過只穿中衣的國公夫人吧,來開開眼。”

內侍們早就跪了滿地,一個個哆嗦成一團。

易申也不管他們有沒有看,只和顏悅色地對英國公夫人說:“國公夫人只着中衣的樣子被這麽多內侍看了,他們雖然算不得男人,但畢竟也不是女人。唉,本宮有好生之德,你以後便去青燈古佛,以全名節吧。”

英國公夫人從驚愕之中略微回神,憤怒地說道:“殿下竟然如此辱沒臣婦——”

易申憐憫地看她:“雖然夫人的衣服無端受損露出中衣,并非夫人所能預料,但畢竟有損于清白,夫人如此剛烈,為了英國公的名聲,為了我朝勳貴的名聲,也只能受委屈了。”

見英國公夫人仍想說什麽,易申臉色一沉:“莫非夫人愛惜性命高于名節,因此不願帶發修行?”

英國公從地上爬起,含恨說道:“殿下如此侮辱臣一家,我不信天下沒有說理的地方!”

易申點頭:“本宮也不信呢。”她看着英國公輕蔑地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英國公看來連這個道理都忘了,罷了,看來你們對本宮早有怨言——滾吧,別逼着本宮親自動手。”

英國公夫妻兩個相互攙扶着走出和寧宮正殿。一出門,便看到宋祁玉皺眉站在外面。

看到英國公夫人狼狽的模樣,宋祁玉厭惡地把頭扭到一旁:“夫人何故在宮中衣着不整,是想敗壞朕的名聲嗎?”

他喚來宮中侍衛:“帶走,趕快帶走!”

英國公夫妻的言語沒有傳到前朝。因為在召見過他們之後,易申便下了死令,誰敢往外說一句,就全家洗幹淨脖子等死好了。

而宋祁玉幹脆派兵包圍了英國公府,對外聲稱英國公夫婦無辜诋毀皇家,心懷怨怼,不得不查。

英國公夫妻在朝中的人緣不怎麽樣。一方面他們是勳貴,所以科考出身的文官對他們就避而遠之。另一方面英國公祖上是太|祖身邊的謀臣,有從龍之功因而封爵,但因為是謀士,自诩文雅之人,與武官也不甚親近。

當初太上皇為宋祁安選了這家,也是看中他們人緣不好,若想在朝中立足,必然會借助公主的人脈,如此也能好好對公主。

誰想到這家人這麽能作死呢?

現在宋祁玉派兵圍了英國公府,滿朝都沒一個為他家說話的。

可見他們不但得罪皇帝的本領高超,得罪同僚的本事也同樣不小。

宋祁玉氣頭過去,便開始試探其他人的口風。

然後……

四處碰壁。

太上皇知道此事之後,沉默許久,頹然道:“是朕害了安安。”

易申不理解他的腦回路,經他解釋之後才知道,太上皇覺得,如果他沒有那麽早就為宋祁安相看,那麽即使北夷王子求娶,也沒人能挑出理來。

易申都被他氣笑了:“你信不信若是你沒給祁安相看過人家,他們就不會用祁安的名節說事兒了,他們會直接說祁安是禍水。”

這個思路很容易理解的,但凡王朝衰落,必然是妖妃禍國。現在北夷犯邊,又同時求娶公主,那就顯而易見了嘛,肯定是公主紅顏禍水,引來北夷入侵。

——呸!

沒聽說過誰家的天下是系在女人褲腰帶上的!

太上皇聽了易申的話,更加頹廢,随後便病了。

這一病就病了許久,久到易申差點以為他挺不過去。

直到年關将近,太上皇略有好轉,也有了些精神。他再次找來易申和宋祁玉,病恹恹地說:“正好快過年了,這次宮宴多邀請些人吧,說不定能找到合适的人呢。”

易申很想過去晃晃太上皇的腦袋,把他腦子裏的水晃出去——就大江朝堂上的那些混賬,你能找到什麽合适的?

還不如等到春闱,選個年輕的後生。

或者幹脆去武官家裏挑驸馬。易申有自信,以她在武官之中的威望,誰家兒子當上驸馬,都會把宋祁安供起來的,絕對不會有人用名節說事。

不過太上皇執意要辦宮宴,易申覺得他身體不好,年是過一個少一個的;且宮宴又是舊例,只不過多請些人,沒什麽大不了的,便也沒有反對。

易申不耐煩做這些瑣事,便把事情都交給先皇後留下的幾個嬷嬷,反正她們有經驗。

沒過幾天,宋祁玉突然悄悄告訴易申,太上皇在往宮外傳消息。

不是什麽重要消息,就是炒冷飯,重提漠北大捷之中易申所起的重要作用,鼓吹易申是天降神女,上天賜給大江的寶貴財富。

易申:“……”

她皺起眉頭:“你爹是不是私庫裏面錢太多沒地方花了?”

宋祁玉隐晦地看她一眼:“哪有兒子管爹的私房錢的。”

易申:“……”那你怎麽還讓你娘給你加私房錢呢?

兩人商議一番,都覺得此事對宋祁安有益無害,便随太上皇去了。

“反正父皇的私房錢花在這上面,總比花在其他地方好些。”宋祁玉得出結論。

易申想想也對,便只囑咐宋祁玉,再有什麽事及時派人告訴她,就不再管了。

直到臘月廿三小年那天,剛過正午,就陸陸續續有人進宮,直到下午宮宴開始,宮門口的人就沒斷過。

易申身份高,只需要接見部分命婦,但這也讓她十分震驚了。

她找來宋祁玉身邊的內侍問道:“皇帝到底請了多少人來?”

內侍略帶谄媚地說道:“太上皇要求百官同樂,所以陛下将京中所有文武官員,和所有宗室之人全部請來了。”他頓了一頓,補充道:“連就藩的幾名王爺,也趕回京城啦!”

易申點點頭表示知曉,內侍行禮離去。

她忍不住皺眉:所有文武官員和所有宗室。

什麽東西一加上“所有”這個限定詞,就會給人異樣的感覺。易申現在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總覺得有什麽大事即将發生。

——別問,問就是直覺,就是她向來倚仗的,在關鍵時候幾次救過她性命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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