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寧紅羅原本應了王公子的約要去游江,快要出門那刻,忽然聽見侍女來報說是甚晴來了。當下寧紅羅什麽也不顧,硬生生推了王公子的約。吩咐廚房準備好酒小菜便在閨房裏等候着甚晴。

甚晴一走一步醉地走進寧紅羅閨房,正要邁步跨進門檻時候,卻不料被門檻絆了一下,身子往前撲去,紅羅趕緊接住了她。甚晴便穩穩當當地摔入寧紅羅懷中。她仰起臉迷糊地看着寧紅羅,紅羅卻笑得燦爛:“你是喝過酒才來的吧。路都走不穩,跟一只剪了胡子的貓似的。你快進來歇息,我讓人給你送醒酒湯來。”說罷,紅羅正要吩咐人去拿湯。

甚晴從紅羅懷中直起身子,擺了擺手說道:“喝什麽醒酒湯。酒就是最好的湯藥,醉了喝,喝了醉,醉大了就睡,一覺醒來什麽都淨了。”

“這話也只有你蘇大酒鬼才說得出來。怎麽了,看你好似心情不佳。遇到什麽煩心事了嗎。”

“诶,這也被你看出來了。”甚晴驚訝道。

“青樓女子其他本事不大,但有一點我們還是自認不錯的,那就是察言觀色。三公子,你遇到什麽煩心事了,能跟我說說嗎。”

甚晴本事上摘花樓來也是緩解心中郁悶,既然有人這般溫柔開問了,甚晴就一股腦把今夜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紅羅。甚晴自顧自說着,完全沒有在意紅羅的表情,她雖然一直都在認真傾聽,可心裏越來越不是滋味。

把心中煩悶訴空,甚晴心滿意足地趴在桌上睡過去了。紅羅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甚晴的滿腹愁腸如今全部轉移到了紅羅心裏,甚晴居然在她面前談起尤兒。這個形同于情敵的女子。只不過經甚晴這般描述,紅羅心想這兩人的感情基甸看似還不算牢固。

這時候,門外侍女前來通報時間到點。甚晴付的是鐘點錢,只能留一時辰,時間一過便要離開,輪到下一位客人來。只是甚晴現在喝得大醉不起,紅羅也無能留她過夜。沉思之下,紅羅忽然想到了一個好點子。

“你們到看花樓把大東家,二東家請來,就說三東家喝醉了,讓他們把三東家送回去。這個點兒,看花樓剛剛打烊,大家應該都在的。”

紅羅所說的“大家”自然還包括了尤兒在內。果不其然,摘花樓的人前去通報時,尤兒,尤金,甚雨以及蘇揚還在喝酒暢談。接到通知,蘇揚跟甚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便匆匆趕到摘花樓接人。

甚晴睡得正香,隐隐感覺有人在拍她的臉,甚晴轉了個臉迷糊說道:“尤兒別鬧,讓我多睡一會。”

“你再不回去,尤兒可真會鬧起來了。”甚雨半真半假說。蘇揚一把揪起甚晴的後衣領,把她像貓那樣提起來,見甚晴還是半死不活的模樣,甚雨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一把将甚晴扛起放在肩頭,便跟蘇揚一同把甚晴帶回了看花樓。

回到看花樓,甚晴還在睡夢裏。尤兒站在一旁,神色複雜,臉上青一陣紫一陣,說不出一句話。尤金也沉默地看着她,心裏暗想:“自己哥哥生辰不出席,居然跑到青樓尋歡作樂。蘇甚晴不光風流成性,嗜酒如命,還是一個不識分寸的無禮之徒。”眼下甚晴在尤金心裏的形象完全敗壞。

尤金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回頭就看見尤兒咬着下巴拼命忍着眼中的淚水。滿腹委屈,憤怒卻又無處訴起,哀傷卻也無情可寄。唯有默默忍耐着。尤金看在眼裏,心不住跟着微微顫動。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尤兒的頭。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尤金說得很小聲,尤兒眼淚汪汪仰起臉,一張引人憐惜的容顏,讓尤金看了實在于心不忍。她為難地看着尤金,又看了看甚晴。這一刻她是想離開這裏,卻又怕對不住甚晴。

尤金知道尤兒在猶豫,他伸手扶過尤兒的肩頭邁步就走:“走吧。一會我送你回家。”尤兒就這麽順勢要跟着尤金出門。

“尤兒!”甚雨在身後叫住了她,“甚晴喝醉了。你留下來照顧她,好嗎。”

“可……”尤兒對甚晴的行為還在耿耿于懷。

“只有你能夠照顧好她了。”甚雨的語氣有點離奇,似乎帶有懇求。尤兒看着醉夢的甚晴,心底一軟,點點頭,半響回身對尤金說道。

“尤公子,謝謝你的好意。我,我送你出門吧。”

“你真是……唉,好吧。”尤金看着尤兒,起初提了一股怒氣,他怨尤兒為什麽這般軟弱,半響氣到心頭,卻又怎麽也撒不出來。他無力地邁出門檻,簡單叮囑過後便離開了看花樓。走了半路,他回頭去看,夜清淨了街道,只有燈籠襯托着她孤單的背影。站在某處,靜靜地目送着自己。

“真是一個好姑娘,可惜被蘇甚晴這畜生給糟蹋了!!”

甚晴這夜睡得深沉,天大亮便醒了,一點宿酒後勁也沒有,反而精神大好。關于昨夜的事情,似乎烈酒早已讓甚晴斷了片,抹去了她的記憶。

甚晴坐起身子,卻發現尤兒早就起來了,擡頭,卻看見尤兒披着一件外衣,背對着她坐在窗邊,默默地看着窗外。

甚晴頓時惡作劇心起,她小心翼翼地走下床,蹑手蹑腳地走到尤兒身後,然後冷不丁一把抱住她:“尤兒!!”

尤兒被吓了一跳,來不及擦掉臉上的眼淚,便一臉惶恐地看着甚晴。

“尤兒!你怎麽哭了?”看見尤兒臉上覆滿了晶瑩,甚晴吓得玩意馬上收起,捧起她的臉心疼地替她把眼淚擦去。

尤兒皺着眉頭另過臉,自行用袖子擦了擦淚水。

“寶貝,你又怎麽了?為什麽好好的就哭了呢。”甚晴寵溺地問道。

尤兒沉默了許久,她看着甚晴,雖然沒有開口,但臉上表情早已經把她內心複雜的情緒展現了個遍。最後,她還是選擇默默退步。

“甚晴,我就問你一次。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尤兒忽然說道。

“啊……一早上的,你怎麽就……”

“你告訴我!認認真真地告訴我。”尤兒有點激動。

“好啦,你是我的愛人,最愛的人。”甚晴回答道。

“那既然如此,你能不能答應我,你別再去見那個什麽寧紅羅,你也不要再去摘花樓了。從此你要杜絕一切暧昧與模棱兩可,給我一個踏踏實實的愛。這些你能不能做到?”

“喂,好好的你怎麽又……”

“你說啊!”尤兒激動地喊着,把甚晴吓了一跳。她完全搞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看尤兒一副較真的表情,甚晴意識到似乎事态有點嚴重,她連連點頭,伸手把尤兒摟進懷裏,吻着她的額頭。

“好,我答應你。”

尤兒靠在甚晴懷裏,硬朗的心又被軟化。她對甚晴的愛早已經超越了甚晴對她的愛。愛得幾乎可以讓自己放低一切尊嚴與原則。尤兒環抱上甚晴的腰,把臉深深埋進甚晴懷裏。低聲抽泣了一下,生怕甚晴會走開,她不住更靠近了幾分,臉也順勢在甚晴懷裏蹭了蹭。

甚晴心想,或許是這段時間為了忙蘇揚的生辰而将尤兒受到了冷落。她決定用幾天帶尤兒出去玩玩走走。

甚晴把尤兒的臉捧起來,抹起了她臉上的淚水:“不哭了,我知道這段時間我太忙,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讓你受委屈了。反正二哥的生辰也圓滿完成了。明天開始我陪着你好不好,你想去哪都可以。我都陪你去。”

尤兒看着甚晴,就她這麽一句話,尤兒又原諒了甚晴一切。她點點頭,半響把身子再度傾向甚晴,撒嬌說道:“抱抱。”

“哎呀,你這個嬌嬌,大早就跟我撒嬌呢。小心我欺負你。”甚晴吓唬道。

“來。”尤兒仰起臉,眼裏還挂着眼淚,表情卻雨過天晴。看着就像雨後的花朵,實在讓人忍受不住。

“這可是你送上門的!”說罷甚晴一把将尤兒抱住,緊緊鎖住她的腰肢,将尤兒貼得離自己很近,兩人鼻尖都貼在了一起,甚晴輕輕地吻了吻尤兒的睫毛,軟軟綿綿,修長而濃密,就像一個小孩子,充滿了天真與好奇。

甚晴深情地看了尤兒一眼,然後眯起眼正要親吻她的唇,尤兒卻忽然用手從中阻隔。甚晴不解地睜開眼看着她。

“這是我最後一次原諒你。”

“嗯?”

“你先前做的錯事我全然一筆勾銷。機會我已經給你了,你不要再辜負我了好麽。”

雖然甚晴不太清楚尤兒說的是什麽,但她還是點點頭。尤兒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她傾上去主動吻住了甚晴的唇,長而深刻,甚晴也回應着她。兩人經過一個小波折後很快和好如初,兩人的感情基礎也稍微比以前牢固。

……

天完全亮了,蘇家又開始新的運作。下人準備好了早飯,蘇揚甚雨早早就在飯廳吃早飯。才端起碗,蘇揚和甚雨就看見那兩人手牽手有說有笑地一同走了過來。蘇揚慌忙碰了碰甚雨說道:“看,她們居然這麽快和好了!!昨晚這形式,我還以為她們會大吵一架。”

“不會的。但要是昨夜尤兒真的跟尤金走了。怕是她們今天便不會這麽快和好。”甚雨說道。

“這麽說大哥你昨夜是有意勸尤兒留下的?”

“甚晴之所以會跑到摘花樓找寧紅羅,八成因為看見尤兒跟尤金走得太密而引起妒忌。而尤兒,是因為太在乎甚晴,卻一次又一次被她辜負,才會去找尤金訴苦。她們的矛盾都是因為在意對方而起。我想只要她們有一方肯先退讓,那麽事情就不會這麽嚴重了。”

“也是。尤兒這麽喜歡甚晴,她肯定會讓步的。甚晴又是吃軟不吃硬。尤兒一讓步,她也自然而然退了下來。然後兩人就和好如初了。大哥,你還真了解甚晴。三兩下解決了那小兩口的事情。”蘇揚佩服說道。

“解決哪小兩口?”甚晴走進飯廳,只聽見蘇揚最後那幾句話。甚雨蘇揚只笑不語,下人給尤兒甚晴盛好了早飯,兩人坐下,甚晴喝了一夜酒,沒怎麽吃過東西,正是餓得慌,她擡起碗正要喝粥,甚雨卻丢了塊手絹給甚晴。

“你們兩大清早就親熱,要不要這麽明目張膽。”

“咦,大哥你怎麽……”甚晴好奇問道。

“你擦擦臉不就知道了!”

甚晴趕緊用絹帕擦了擦,才發現是尤兒的唇印落在了她的唇上和臉上。幸好現在只有蘇揚跟甚雨在,要是被蘇夫人看見了,恐怕也少不了一頓說教。甚晴跟尤兒一臉尴尬,面面相觑,半響臉一紅,不住別開臉去。甚晴這才發現,尤兒身上穿着的還是昨日的衣衫,面容妝容早已被淚水沖淡了去。

大清早的,尤兒便整頓梳妝只為痛哭一場?只怕是尤兒一宿沒睡,獨坐窗前,哭花了美麗容顏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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