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說到連衣這邊。

連衣住在鎮上一處僻靜的地方,蘇揚知道她愛好清淨,特地為她選了這塊地。院子裏栽了不少梅蘭竹菊,清新淡雅,實在符合許連衣的本色氣質。現在許連衣靠一些縫縫補補的零碎活賺錢過活,時而蘇揚會替她接一些宴席奏樂的生意活兒。

蘇揚幫了她很多,連衣心存感激。卻又無力回報。蘇揚什麽都有了,她一個出生貧賤的歌妓能做些什麽。

五月初,天已微熱。巷子靠着江邊,有涼風灌入,也可以稍稍去熱。清早連衣便起了身子,将補好的衣服件件理好,這時門外輕有敲響,不用猜也知道是誰,連衣打開了門,蘇揚一面溫暖笑意站在門外,看見連衣,他眼裏盡是化不開的溫柔。

“今天怎麽這麽早。”連衣問道,“吃過早飯了嗎。我屋裏煮了粥。”

“我就想來看看你。搬來這一個月了,怎麽樣,還習慣嗎。”

許連衣輕笑:“這有什麽不習慣。加上你每天都會來看望我,下午沒事我便去找王婆婆。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那樣,你,我……還有知傾姐。”提及知傾,連衣臉上透出一股落寞,很快她又恢複尋常。

蘇揚伸手輕輕撫住了連衣的手,偌大的手掌把連衣那雙蒼瘦修長的手緊握起,他還觸到了連衣掌心的老繭。原本是一雙那麽漂亮的手,用來彈琴是最合适的了。只可惜,命運沒有好好善待它,幾經波折,它已經傷痕累累。

蘇揚心起恻隐,那一瞬他有一輩子都保護連衣的沖動,于是蘇揚抱過連衣,對她鄭重起誓。

“連衣,別在外面飄泊了,留在我身邊吧。我想過回以前那種日子。”

“可是,我身無長物,只是一介歌妓。留在你身邊也幫不了你什麽。”

“我只要你給我一個家就夠了。我不會讓你重蹈我娘的路,我會給你名分,我會娶你為妻的。只要時機成熟,我便帶你回家,見我的家人,見我的母親。”

連衣有點不可思議地看着蘇揚,十多年了,他居然還如此對自己堅信不疑。連衣心底十分感動,可她也有很多顧慮。去到蘇家,她究竟該以一個怎麽樣的身份立足。

蘇揚陪連衣說了好一會話,然後便說要回看花樓工作了。沒走多久,門外又傳來敲門聲響,連衣以為是蘇揚忘了交代什麽,又忽而折返,卻不料打開門,竟是衣着華貴卻又不露財氣的婦人。

連衣看了她,心裏油然産生幾分敬畏感。她好像在哪見過這名婦人,連衣仔細想了想,婦人便先行開口:“許姑娘你好,我是蘇揚的母親。”

“你是蘇夫人,你,你是怎麽知道我……先,先進來吧。”連衣有點慌張。

“其實在很多年前我們見過。只是那會你跟蘇揚都很小。許知傾那時也沒有過世。這件事,老爺也不知道。”蘇夫人随之入屋,看見連衣的屋子,雖然簡陋,卻收拾得很幹淨。倒也是個勤快的女子。只可惜出身風塵。

“我早就知道許知傾的存在了。老爺那一趟揚州回來,雖然表面跟以前看來沒有什麽變化,但他的內心,讓我察覺到了有別人的介入存在。于是,我派人到揚州調查,查到了一個歌妓。”

“知傾和蘇老爺可是兩情相悅的。只是她太傻,錯信了人。”連衣不住開口替知傾解釋與蘇瑾辰邂逅的緣由。

“你是在怪罪老爺恩寵了她,卻又抛棄了她麽。”

“難道不是嗎。”連衣眼中透出一股悲傷,“明明知道那個男人根本不會履行什麽諾言,卻偏偏心甘情願為他付出一切。”

“老爺雖然為人固執,卻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惜得了天下花,見不得半點花落。他是很想把許知傾解救于水火。”蘇夫人說罷,便不由得想到了甚晴,她的脾性可跟年輕時候的蘇瑾辰一模一樣。

“那為什麽他到知傾去世,都沒有出現過?”連衣有些驚惱,“他知道知傾為他吃了多少苦嗎。男人總是這樣,說完就算。”說罷,連衣憤恨地咬緊了下唇。

蘇夫人不去看連衣的雙眼,自行看向窗外,那蔥郁的庭院,鮮花欲放。她道出十多年前的真相:“老爺從揚州回來之後還一直跟許知傾維持聯系。怕我發現,便托人代筆修書。在一次老爺出遠門時,我買通了寄信的小厮,拿着書信,詢了地址,我來到了揚州。找到了許知傾。”

“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我怎麽不知道?”連衣驚訝問道。

“那會她的肚子已經大了起來。我看見她那時,我也很驚怒。沒有哪個女人會容忍自己丈夫在外面有人。只是,我跟她交談下來,卻也發現這位許姑娘并非貪婪之輩。她知道老爺有家室,所以沒有選擇把事情告知老爺,不然,老爺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

“所以,所以是你勸退了知傾!你讓她寫下那封斷絕書的對不對?”連衣身子有點顫抖。

“是。我必須這麽做不可。蘇家在鎮江可算名望之族,來往皆然非富即貴。你說許姑娘出生貧寒我倒也可以諒解,但她偏偏……出身青樓。身份有辱門面。我們蘇家,絕對不容這樣身份的女人過門!”

連衣的臉色煞白,身子顫抖,似乎被氣得不輕,她看着高高在上的蘇夫人,咬牙切齒:“知傾這一輩子就是被你們蘇家害的。蘇老爺風流落入花叢,将她摘下。你卻偏偏把供養她的水瓶打破,讓她煎熬,讓她凋零。知傾也是傻!至死都無怨無悔,還怪都是自己命不好。她為蘇老爺付出這麽多,他可有半點看見?若非她重病不起,臨終将蘇揚托付。怕是蘇老爺一輩子都不得知他居然還有蘇揚這個兒子!”

“我知道許知傾是個好姑娘。那只能怪她的出身不夠清白。這十多年,我把蘇揚視如己出,培養成看花樓二東家,也算對得起她了。蘇揚是老爺的親骨肉,我定然不會刻薄。既然他是蘇家的人,便也要遵循蘇家的規矩。”

“你繞了這麽一大圈跟我說從前,不就是讓我離開蘇揚嗎。用你當年勸退知傾那一招。”

“我跟老爺有過約定,蘇家不許不清不白的女子過門。老爺這一輩子除了許知傾,便再無其他風流債主,所以我絕不允許這一家規到蘇揚這就被破了。我知道青樓女子吃的都是青春飯,年紀過了依然尚未贖身,那後半輩子也是孤苦。你只要肯離開蘇揚,我便願意助你開店養活自己。”

連衣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她擡手狠狠抹了一把:“知傾告訴過我,我們青樓女子,堕落風塵,但骨子還是有傲氣的。我們是迫不得已。既然蘇夫人覺得我會侮辱蘇家門面,那我便走。”

“你能明白自然最好。這點銀票,也算是我對你的心意。”說着,蘇夫人拿出了一疊銀票,放在了桌上。

“如果我收了你的錢,我跟蘇揚的關系豈不是都變成了‘交易?’”

“你若繼續保持你的高潔,我也不做勉強。話我已經說得夠清楚,我不希望你們再有藕斷絲連。今日多有打擾,恕我冒昧造訪。”說罷,蘇夫人站起身子,輕拂衣角,轉身便留了連衣一個絕決的背影。蘇夫人才走,連衣便跪坐在地,泣不成聲。

……

夜才升起,蘇揚便匆匆結束了看花樓的工作欲往外跑。才跨出門就被甚晴喊住:“二哥,最近你怎麽老不回家吃飯。一到晚上就往外跑,知道半夜才回來。你是去做賊了嗎。”甚晴不滿說道。

“他這是去做‘偷心賊’。”甚雨打趣道。

“回頭再跟你們兄妹算賬。我要趕緊走了,不然連衣會等我太久。飯菜都涼了。”說罷,蘇揚不住加快步伐往連衣家跑去。

“二哥能夠找到自己所愛,我也為他感到高興,只是……”

“我明白你的擔憂。其實我也在憂慮這個。我覺得娘親肯定不會讓連衣過門的。”

“那怎麽辦。二哥這樣愛連衣姐。”

“還能怎麽辦,走一步算一步吧。好了,你快去叫上尤兒,天要下雨了,我們趕緊回家吧。”

這時候,天空烏雲驟起,只是天黑,感覺不出。唯有大作的風沙和悶響的雷鳴提點着人們,快下暴雨了。

蘇揚一口氣跑到了連衣家門,擡手正要敲響,卻發現門是虛掩的,裏面沒有點燈。蘇揚好奇地推開門,喊了幾聲連衣,卻無人應答。

“莫非連衣出去了?”蘇揚摸着黑走進屋裏,點燃了燈,卻發現屋子被收拾得幹幹淨淨,一些生活用具已經不見了,就像人走樓空那樣。蘇揚心底一驚,似乎預感到了什麽事情,他在屋裏屋外找了一圈,不見連衣影子,最後,在連衣的床頭找到了一封書信。

字跡深厚,墨香正濃,應該才寫不久。

展開,就是連衣寥寥幾字:卿本污濁青蓮,淤而不染。無清水洗白,常人不摘。遇公子愛惜,實甚感激,恩情濃重,今世無以償還。許連衣字

一聲響雷應時落下,炸響了當空,狂風吹滅了蠟燭,屋裏又陷一片漆黑。緊着,便傳來蘇揚那歇斯底裏的呼喊:“連衣!!連衣!!”

蘇揚連奔到王婆婆的住處,一把推門,王婆婆正好備了晚飯,見忽有人來,從暴雨中走進屋裏,全身濕透。她揉了揉眼,半響才看清,驚訝說道:“揚揚,怎麽是你。”

“婆婆,連衣,連衣她呢。”不知道因為下雨太冷,蘇揚的聲音是顫抖的,臉上一片煞白,眼中透了恐懼。

“連衣上午時确實來了我這一趟,遞了我一疊銀票,就囑咐我好好注意身子。然後就走了。雖然她的平靜說的,但我能察覺出她似乎很悲傷。揚揚,是不是你跟連衣吵架了?”

“銀票!?”蘇揚驚道。

王婆婆點點頭,回身把銀票拿了出來,遞給蘇揚。蘇揚看了看,瞬間明白了什麽,他把銀票往王婆婆手裏一塞,轉身再度跑回大雨中。

蘇揚冒着大雨一口氣跑回家裏。不顧下人在他身後驚訝問道:“二少爺,怎麽沒打傘……”

蘇揚徑直走到飯廳,此時正是晚飯時候,一家人都在飯廳吃飯,蘇黎最近學會背幾首詩句,此時正斷斷續續背給蘇夫人聽。奶聲奶氣的語調把一家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黎兒好厲害,小小年紀就會背這麽多詩文了。”尤兒誇道,她伸手摸了摸蘇黎那大腦門,蘇黎咧嘴一笑,露出那一行整齊小巧的乳牙。

“小叔,小叔!”蘇黎忽然指着門外喊道,衆人順勢望去,只見蘇揚站在門外,渾身濕透,借着晃動的燭火,他的臉上顯得無比蒼白無力。

“二哥!你怎麽淋了一身濕。快進來,小心着涼。去,去給二少爺燒水。”甚晴連忙吩咐。

“母親,您今天是不是去找過連衣。”蘇揚兩眼注視蘇夫人,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

“你給了她銀票,讓她離開我。她現在走了,我找不到她了。”

飯廳陷入了一片寂靜,所有人看向了蘇夫人。這片沉靜連蘇黎都意識道不該鬧騰,下人們也識相地給蘇揚送來幹淨毛毯後,便關門退了出去。

蘇夫人收斂表情,眉目中透過一種大家都沒有見過的清凜。她沉默良久,終于開口:“蘇揚。你要謹記,你姓蘇,也是老爺的孩子。雖然你非我親生,但這幾十年我待你是視如己出。”

“……這點孩兒未曾懷疑。”

“你既然喊得了我一聲母親,我便是将你當成親兒看待。你是蘇家的二脈香火,嫁娶之事我雖然不像你爹那般固執,只要你喜歡,我便随你意思。許姑娘若是哪戶人家的大家閨秀,或者寒門小姐,只有你說出你對她有意,明天我便馬上派人上門提親。但偏偏,她出身青樓,上回選魁比賽,我雖未親臨,但也聽見大街小巷的議論沸沸揚揚。”

“母親!連衣雖然并非出生名門,但談吐修養都不比大家閨秀差!!她雖出身青樓,但我相信她的骨子是清白的!”

“她在摘花樓抛頭露面好多回,還上了選魁比賽的臺子。你就以為沒人認得她嗎。來日你領着她去拜訪客人,別人見了怎麽想?堂堂蘇家二少奶奶,曾經是青樓裏出來的女子!指不定她還陪過那些客人。迎娶風塵女子,在蘇家男人身上絕不允許發生!”蘇夫人語氣變得有點硬。

“母親,當我求你。孩兒這将近二十年一直恪守本分,從來沒有事情懇求過母親,如今就這一事。請母親成全我們可好。”說罷,蘇揚通地一聲跪了下地。

蘇夫人當下氣得站了起來:“為了一個青樓女你居然下跪!你爹教你的‘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都忘了?區區一個女人,無名無利。為了她,你的尊嚴跟榮耀都不要了?你白白糟蹋了老爺對你的栽培啊!”

“我跟連衣是真心相愛的,母親,你若嫌她身份有損家顏,我便,我便,我便帶她離開鎮江!回到揚州去……”

“蘇揚!!”蘇夫人厲聲喝道,“你翅膀硬了是不是,這種忘恩負義的話你都說得出來。是,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養你也有二十年。你到蘇家來,我有沒有做過刻薄你的事情?我對你,對甚雨甚晴有沒有刻意偏向哪一邊?老爺栽培你,望你成才。如今你就因為一個出身不清不白的青樓女子而跟我說你要離開!你把蘇家當成什麽了?”

蘇揚低下頭,蘇夫人說得不錯,這件事是蘇揚理虧。

“不管你跪斷腿也好,還是磕破頭。我絕對不會允許那種女人過門!蘇家的規矩是覺不允許破例,倘若可以打破,你娘也早就過門了。”

提及蘇揚的生母,就如五雷轟頂,讓蘇揚徹悟。是啊,他的母親不也是這樣的出身嗎。因此她母親才進不了蘇家的門。若非母親過世,不得已才告訴父親,恐怕蘇揚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是誰。

蘇揚渾身顫抖着,手緊緊攥着濕透的衣角。他雙目瞪大,忍了一腔熱淚。

“二哥,先起來。別跪在地上了。”甚晴趁勢将毯子披到了蘇揚身上,欲要拉他起來。蘇揚卻揚手拂開甚晴。悲戚地擡起頭,看着蘇夫人。

“不管母親怎麽反對,我都誓娶連衣!就算讓我背棄忘恩負義,大逆不道的罪名。這是我的人生,我要為我的自由争取。”

“你為什麽到現在還不明白?這不是自不自由的問題,她是青樓女啊!青樓女子出身卑賤,身子不潔,談笑風塵,一錠銀兩便可以交換的女人,你居然要娶回家中?你娶個出生寒門的女子我都不反對,唯獨青樓女不行!肮髒,有染家門!”蘇夫人終于把話放白。

“青樓女子又怎麽了。我也是青樓出來的。”這時候,角落裏一陣清脆聲音響起,甚晴見了,慌忙低聲斥道:“尤兒,你湊什麽熱鬧!快坐下。”

是尤兒,她被蘇夫人的字字句句刺傷了心。終于忍不住站起身來替連衣辯白。

“我們雖日夜笙歌,陪酒作樂,但我們心裏都明白,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們也是人,迫不得已,誰願意入這行?我是被人販子賣進去的,我試圖逃跑,自盡,都徒勞無果。你以為我們有得選擇麽?為什麽要這般歧視我們。我們就不可以争取自己的幸福嗎?”尤兒有點激動,語氣放重了一點。

甚晴連忙從蘇揚身邊走回來,她拉過尤兒,慌忙賠笑:“娘,你別往心裏去,尤兒她,她喝多了!我這就領她回房休息。”

“這飯桌原本也輪不到你入座。只是遷就甚晴,我便不作追究。想不到今日你膽敢公然跟我叫板。”蘇夫人看着尤兒怒道,“你将甚晴拖入這魔窟裏,讓她好生一個年華姑娘,居然男裝打扮,與你相依。早過了嫁娶年紀,成日流連酒肆,這在別家女兒身上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

“兒女不是父母的附屬品,他們有權利争取自己的自由。”尤兒繼續辯駁。眼見蘇夫人面色越發凝重,甚晴擔心又會釀出什麽家庭鬧劇。她趕緊站起身,要把尤兒按回座位。

“你沒有資格來說我。在蘇家,你也只不過是一個丫鬟身份。只有甚晴承認你,敢問在座有誰承認你們的關系?”

場子陷入死寂,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尤兒感到十分難堪,她轉過頭,希望甚晴能為她說些什麽。甚晴坐在原位,一個勁地拉着她,讓她別再摻和。幫忙的話語卻字句未提。甚晴害怕開罪自己的母親,再度用沉默回避了尤兒的求助。

當下,尤兒的心随之一涼。她甩開了甚晴的手,心灰意冷地坐了下去。

場子尴尬片刻,蘇夫人開口道破。

“你跟連衣的親事,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任你跪斷腿。我想,你爹若在世也絕對不會答應的。我年紀也大了,身子越來越差,如果你不想也活生生也把我給氣死的話,那就給我安分守己。”說罷蘇夫人放下筷子,飯也不吃就離席回房。

蘇夫人的離席,留下一桌子人尴尬。甚晴率先起身把蘇揚從地上拉起。她揉了揉蘇揚凍僵的手心疼說道:“二哥,你先別急,娘親也是一時半會接受不了。給她一點時間,我相信她一定會接受你跟連衣姐姐的。”

蘇揚有點悲痛地看着甚晴,他絕望地搖頭。甚晴轉面看向甚雨,向其求助。她輕輕喊了聲:“大哥。”

甚雨先讓程璞把蘇黎抱回房去休息,然後他跟甚晴拉過蘇揚便往房去。飯廳人散了,徒留尤兒一人,無人關心,無人詢問。半響,她趕緊擡手抹掉眼角的淚水。趁着眼淚還沒崩潰,她匆匆起身,拿了一把傘就往蘇府外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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