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金色閃光的隕落

“噗——”又一次地敗下陣來，被沖出數丈遠的泉竹捂着胸口，咽不下喉嚨裏沖出的一口腥甜，全數吐了出來。

“小竹！”水門本就自顧不暇，卻又因泉竹而分了神，一個不注意，竟沒能躲開九尾的攻擊，亦被甩到很遠，好在有通靈獸的及時攔截才沒摔得太狠。

水門起身，還未站穩便見泉竹舉刀沖至九尾面前，幾個回合後，卻因受傷較重況本就技遜一籌，只見添傷不見好。而九尾則因為是靠自己不斷制造查克拉，而顯得力量源源不斷，和早已筋疲力盡的泉竹相比，毫無懸念的占得了上風。

見狀，水門有些發怔，忽的便想起數年前與貓又的那場戰役。那時的水門因為酒傷疼得難以動彈，只得在一旁眼睜睜地看着泉竹身陷喪生的危險。而如今又與九尾對戰，這一前一後的兩次極為相似的情景重疊在一起，水門看在眼裏，只覺得腦中有一根弦‘崩’的斷了——這一次，他不想再看着在意的人受到那樣的傷害——況且這次面對的是九尾妖狐，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泉竹真的會死。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喃喃地說着，水門拼命要自己冷靜下來，想一個對策，同時動作上也不敢懈怠了，急速向泉竹奔去，順手攔下了九尾的攻擊，幫泉竹減少了一次受傷的機會。

“咳咳……”不知已經斷了幾根肋骨，搞不好還傷到了內髒，泉竹跪在地上，痛苦地蜷縮着，又咳出了幾口血沫。

“小竹，你還好嗎？”快速地将泉竹抱至一邊，水門緊張查看着泉竹的狀況。

“當然是不會有多好。”泉竹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拿下了水門按在自己肩上的手，“不過一時半會兒也還死不了。”話雖這麽說，但長時間的保持卍解狀态，泉竹已經漸漸感到體力不支，如果真的繼續這樣下去，說不定她很快就會挂掉。

“……”聞言，水門保持着沉默，只是伸出手截住了正從泉竹嘴角流下的一串血流。

水門的心忽然寧靜下來，寧靜到心中只有一句話——很想讓一切立即結束。

緩緩起身，水門回望不遠處，那裏，許許多多村子裏的忍者們還在不顧一切地與九尾纏鬥，為的就是要阻止九尾妖狐再傷害自己的同伴，阻止它破壞村子的步伐，阻止他傷害自己最最在意的那些人。

看着這些，一瞬間，水門感覺到了身上所穿戴的火影披風的沉重：

——原來，在關乎到存亡的危險面前，最沒有權利對這世間有所留戀的人，就是火影。

“很快，一切都會結束。”這一句話輕輕柔柔，卻包含了水門的所有熱愛與不舍，他的夢想，他的牽挂……此時此刻，怎麽能放得下，又怎麽能不放下。

“水門？”泉竹聞言，擡起頭，有些不解，也有些不安。

“小竹，可以把鳴人抱到我身邊來嗎？”面對泉竹的疑惑，水門笑了笑，淡然飄渺也飽含深情。

“……‘鳴人’？”泉竹一愣，擡頭反問。

“嗯，就是我的兒子，他叫‘漩渦鳴人’。”水門淡淡地回答。

“已經起好名字了啊……不過，‘漩渦’？！”泉竹皺了皺眉，很是疑惑。

“嗯，漩渦鳴人。”

不過數秒，水門已是幾番流連，而後一閃身，重新回到了通靈獸蛤蟆的背上：“文太，我要用封印術。”

“‘封印術’？！……莫非——水門你小子……”蛤蟆文太聽後一愣，随後大驚。

“嗯，文太，協助我吧。”水門心中有些苦澀不舍，但也堅定難以動搖，“我要把九尾封印在鳴人體內。”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文太并不想看着水門年紀輕輕就命喪黃泉。

水門沒有答話，而是靜靜地掃了一眼周圍大量傷亡的同伴。

“我知道了。”文太嘆了口氣，“那麽，上了哦。”

“嗯。”水門點點頭，抿抿嘴唇，開始結起一串詭異地術式：巳、亥、未、卯、戌……

與此通知，文太快速地靠近九尾，以便水門能順利封印。

……子、酉、午、巳——

猛地，水門雙手合十，接着便見其背後憑空出現了一個面目猙獰地鬼魂，乃是那常人無法看到的這個世界的死神。

“那是什麽？”從負責保護鳴人的暗部手中結果小小的男嬰，泉竹正往水門的方向趕，一擡頭便看見水門背後的龐然大物——嗯，是了，雖說常人是看不到的……可是，這裏有一個家夥不屬于‘常人’的範圍啊，那就是泉竹。

“水門。”吃力地躍到水門身邊，泉竹還未待站穩，便回頭盯着水門背後的死神，直覺讓她立即就要詢問，“這是什麽東西？！”

“小竹，你能看見？！這個呀……是死神。”水門先是一驚，還是回答了泉竹。

“……死神？！”這名詞對泉竹來說真是好生熟悉，“哪來的？！”

“我召喚來的。”水門解釋道。

“你還有這本事……等等，這是什麽術式？！”泉竹腦中忽地閃過一個名稱，“這該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個……”

“屍鬼封盡。”水門慘淡地一笑，将話接完。

“你瘋了？！”泉竹聽後，一驚，差點将懷中的嬰兒扔出來，而此時，嬰兒也十分配合地哭了出來，泉竹顧不得去安撫，而是騰出一只手揪住了水門的領子，“這個術不是要以施術者本人的性命為代價的嗎？！你不要命了？！”

“小竹，你冷靜一些……”水門有些詫異，但也依舊保持着溫文爾雅的樣子。

“你叫我怎麽冷靜？！你趕緊給我把這奇怪的東西哄回去！你要是想看死神，我告訴你，我就是死神！你讓它回去！回去！”泉竹根本不理水門的勸，緊緊拽着水門的領子不撒手。

“呵，讓它回去這種事……”水門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他也沒想到泉竹竟然能看見死神，“可是，如果我不召喚死神封印九尾，那麽，村子就要遭殃了。你看大家都在為了保護村子和村子裏的同伴而拼命，卻沒能得到什麽效果。如今我有辦法一舉解除九尾的威脅，為什麽不做呢？況且……小竹你，再這樣下去的話，也就不妙了。”

“可……可你是火影啊！”泉竹不依不饒，“如果村子裏沒了你，那大家該怎麽辦？！三代那老頭子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了，你難不成還指望他來接你的班？！”

“小竹，這麽說的話，就太失禮了……”水門扯扯嘴角，也是擋不住嗓子眼裏泛起的那陣苦澀，他又何嘗甘心就這樣年紀輕輕的早逝，但是，他是火影，“正是因為我是火影，我才該守護在所有人的前面，才應該為了村子而舍棄自己的……總之，這是我該做的。”

“少廢話！我不允許！”泉竹好像傷痛全都沒了，力氣又都恢複了一樣，拽着水門不撒手，“這是你的村子，所有人還等着看你怎麽把木葉治理好！還有，你兒子才這麽一點小，你就不怕你意思，我轉手就把他扔進森林裏喂狼？！再有，卡卡西還是你的徒弟，你說說你還有多少東西沒交給他？！還有……還有我……我怎麽辦……”泉竹本還很亢奮，然而，說到最後，也知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傷心之餘，聲音漸漸弱了下來，“是不是，是不是因為我沒有照顧好奇奈，沒有讓她完完整整地回到你身邊，所以你才會這樣做……是為了教訓我嗎？我知道我經常做出一些錯事：最早的時候，我和富岳那笨蛋拼殺氣，水門你就罵過我，後來我又不知悔改的和白癡鐵血烈飙靈壓，又連累了帶土，那個時候，一直都很溫柔的水門把我的腦袋敲得好疼，然後，還有……這一回，我把奇奈搞沒了，你一定在生我的氣對不對？！要不然，要不然……”

“小竹……”看着一顆又一顆水晶在泉竹眼裏凝結，然後又如同斷了線一般地向下掉，此時水門眼中的泉竹，哭得像個孩子，看得水門好心疼，卻也無奈。

咬了咬牙，水門一狠心，推開泉竹，轉而抱起了鳴人，開始施術。

“……水門……”泉竹坐在地上，哭得委屈，就在今天晚上，她已經失去了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而現在，她又将失去，這一次的不僅是朋友，更是自從朔茂離世後，泉竹最大的依靠。

……

‘嘭’，水門施術完畢，腳下的通靈獸蛤蟆文太也因為沒有了通靈者的查克拉支持，在一陣煙霧中消失了，重傷虛弱且未能反應過來的泉竹，随同施術後脫力地水門，一同向腳下的懸崖墜落。

卍解狀态終于堅持不住，自己散了。泉竹忽然覺得很累，任性地不想從這墜落中掙脫：朔茂死了、夕日霞死了、帶土死了、紫毛狐貍死了、月光靡死了……現在，水門也要離開了。這些熟悉的、不熟悉的，泉竹愛着的、珍惜着的……大家一個個的離開，到最後就剩下自己……泉竹不想再活在回憶與懷念之中，不想再這麽孤獨與寂寞，這樣一個人太累了。

這樣想着，泉竹閉上眼，眼角有淚花被風吹走，有的就飛往夜空，有的還沒飛走的就與散亂了的發絲沾在一起。

“小竹。”那麽溫柔的聲音，像夢一樣，泉竹睜開眼，卻發現她正在墜落處的下方便是水門。

“水門……”下落帶起的風吹開淚珠，使得泉竹的視線沒有被遮擋，她能清楚地看見，水門臉上的溫柔。

“呵。”水門笑了一下，擡起手，手臂的長度正好能夠上泉竹的的腰。水門緩緩地收起手臂，剛剛好将泉竹攬在身前，“怎麽，你也掉下來了？”

“我……不想再回去了。”泉竹擡起手撥開眼角沾住的發絲，輕輕地回答。

“這可不行哦。”水門笑了笑，也擡手幫泉竹将發絲別在其耳後，“卡卡西怎麽辦？”

“……”水門的一句話使泉竹如夢初醒，忽的泉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輕生的想法有多傻，“抱歉。”

“呵呵。道歉的話，還是說給卡卡西聽吧。”水門又是笑笑，然後将懷中哭累了、睡着了的男嬰交到泉竹手中，“還有，鳴人今後就要拜托你照顧了……嗯，你不會真的像你剛剛說的那樣，吧鳴人扔進森林裏吧？！”

“……怎麽可能會啊。”泉竹撇了撇嘴，接過嬰兒，忽然感覺不到生離死別的悲傷，倒像是短暫離別的惆悵，好像，泉竹很快就能再見到水門一樣。

“那就好。”水門抿嘴一笑，“好了，該送你們上去了，再這樣掉下去，恐怕你再想上去都難了。”

“……唔。”泉竹點點頭，看向水門，還是有些不舍。

“吶，小竹。”水門抿了抿嘴，又一次擡起手，輕輕按在了泉竹的腮側。水門将視線下移，剛好停留在泉竹粉紅的唇上，頓了頓，水門仰頭，卻是輕輕吻上了泉竹的唇角，不去看泉竹在感覺到這個吻後詫異的神情，水門手上用出最後的力氣，将泉竹甩向斜上方的一塊突出的岩石上。

“小竹，保重。”說完，見着其如葉子一樣的飛舞開，水門又笑了，帶着一種遺憾的滿足，不斷地下墜，下墜……

“水門？！水門——”穩妥地停在陸上的泉竹這才剛驚醒，卻已經無力于阻攔水門的墜落，只能眼睜睜看着那一抹金色消失在黑夜中，如流星殒落。

**

“卡卡西，你來。”

一場浩劫總算是過去了，在為在這場浩劫中喪失生命的人們短暫的哀悼之後，木葉村又開始緊鑼密鼓地進行恢複重建工作。

一個組織不能失去首領，在村民們的一致推崇下，三代目火影重回火影之位。

正是暗部們幫助三代火影一同收拾火影辦公室，将四代的物品搬出，再将三代的物品放入。收拾間，少不了翻箱倒櫃，将所有上鎖了或未上鎖的櫃子抽屜打開，而此時，也同幾位暗部一起收拾東西的三代，卻在打開抽屜後，沉默片刻，表情凝重地叫來一旁的卡卡西。

“在。”卡卡西應了一聲，走上前去，在三代的指引下拿起了剛剛打開鎖的抽屜中的一封沒有注明收信人與寫信人的信件，并在三代的示意下，打開信封，取信而讀。

“看完之後，信随你處置……還有這個。”三代似是嘆息了一聲，轉而将手中的一個精致小巧的方形盒子放在卡卡西手邊。

“……”不是忘了禮數，只是已經開始讀信的卡卡西，已經拿不出多餘的情緒來顧什麽禮貌不禮貌的了，因此也就沒有回應三代的話。

“唉……我在隔壁等你。”三代揮手作罷，搖頭嘆息着離開。

做為水門的直傳底子，卡卡西一眼就認出信紙上整潔大方的字是出自水門之手。本以為既然是鎖在火影辦公室的抽屜中，那麽一定是什麽重要信件，可卡卡西不曾料到，這信根本就像是絕筆，為何這麽說，只因信的開頭便已寫了：“若是這信再一次地見到了陽光，那麽，也就意味着，要不然是我已老，要不然是我已死或她已逝……”

再往下讀去，這信又像情信，因為信中接下來的內容，記錄了寫信者深沉卻壓抑的戀愛，筆墨并不很多，卻以最簡單的文字敘述了最纏綿的愛慕，令讀信者無法不為之動容……

“……”下意識地吞下口中的唾沫，讀完信後的卡卡西只覺得嘴裏泛着一股苦澀，卻不知如何去除這讓人難過地滋味，只得逼迫自己從信中的情感脫離出來，轉移注意力，低首輕輕拿起了三代房子自己手邊的盒子。

好像一早就知曉盒中所裝何物，卡卡西頓了頓之後，打開盒子，并無停滞地，便拾起盒中環狀物，拿到眼前，對着陽光看看，之間環內清晰地刻着一行小字，可巧字的內容就是卡卡西所熟悉的一個人名。

緩緩地又放下手，卡卡西調整了一下情緒，清了清嗓子，轉身向隔壁走去。

“火影大人。”行禮之後，卡卡西走至三代面前，“屬下想請半天的假。”

“嗯，去吧。”也不問緣由，三代直接擺了擺手，然後說道：“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後，讓她來見我。”

“是。”卡卡西點了點頭，擡起手摘下了臉上的暗部面具，轉身要離開。

“那信……你準備怎麽處理？”三代開口。

“……燒。”卡卡西說完，閃身離去。

“小竹，原來你在這啊。”收回通靈犬，卡卡西調整了一下表情，微笑着走向懸崖邊縮成一團的黑影。

“你來了。”泉竹回頭，注視着卡卡西在自己身邊坐下，“暗部的工作結束了？”

“還沒有。”卡卡西搖頭，坐穩之後，便開始低頭在懷裏尋找些什麽，“是我向三代目大人請了半天的假……說起來，這個懸崖，就是老師掉下去的地方吧。”

“嗯。”泉竹收回目光，再一次将視線放在峭壁下，眼神直愣愣地，好像這樣就能穿過崖下的雲霧，望見霧中的人。

“聽說這下面有一股水流……恐怕老師早就被沖走了吧。”卡卡西邊說着，邊從懷裏掏出了個東西，遞到了泉竹面前。

“這是什麽？”猶豫着，泉竹還是接了下來，并打開了。

“是我在收拾火影辦公室的時候發現的，戒指環內有你的名字。”卡卡西注視着前方，輕輕的說着，“所以，我就把它帶來給你了。”

“……怎麽可能會有我的名字……”泉竹聽後，扯了扯嘴角，勉強勾起一個笑，只是，當她拿起戒指，對着陽光細看戒指環內時，那笑容立即蒼白了。随後，泉竹放下戒指，手指有些顫抖，但還依舊挂着蒼白的笑容，轉頭看卡卡西，“卡卡西，你在說笑吧？！這種東西，怎麽可能出現在水門的抽屜裏？你一定是在逗我吧。”

“……”卡卡西不說話，只是回視泉竹，直至看到泉竹臉上的笑容盡失，眼中透出支離破碎，才又開口，“別再自欺欺人了，小竹。你該明白的，老師他……一直暗暗喜歡着你。”

卡卡西其實不想對泉竹這麽殘忍，但是他亦覺得如果不将這件事告知泉竹，那麽對于水門來說就太悲哀了，因此，卡卡西燒了有可能會使得泉竹更加痛苦的信，而又把水門本要送給泉竹的戒指，交給泉竹。

“如果我沒有搞錯。”看着泉竹眼中的世界在崩塌，卡卡西又開口，“這戒指，老師是在一年之前買的，原本老師是想要送給你，但是明白你對父親的一往情深後，就沒有開口，只好将戒指連同他的愛戀一起鎖了起來……直到現在。”

“卡卡西……為什麽要告訴我？”泉竹怔怔地看着卡卡西，不經意間，一滴淚掉落了下來。

泉竹想起，在水門将自己送回崖上前，在自己嘴角留下的那個吻，泉竹本只是心中疑惑，可能也有少許的不安，但也自欺欺人地掙紮着、躲避着、視而不見，而此時，卡卡西強硬地将真相在泉竹眼前亮出，無異于将她最後的掙紮也消解，那一點點小小的希望也徹底崩潰。

“……抱歉。”卡卡西并未多說，只是擡起手，輕輕将此時脆弱得好似不堪一擊的泉竹攬過，讓其靠在自己日漸寬闊強壯的臂膀上，任其以淚水浸透自己的衣料。

感覺到從泉竹眼中流出的淚打濕自己的衣服，卡卡西心中也是擰着，疼痛中，卡卡西收緊手臂，忽然明白了為何無論是自己的父親還是自己的老師，都想要以雙臂守護此時蜷縮在自己懷裏哭泣的女子——

——因為，這具纖瘦的身軀，實在是太單薄了。

木葉55年 至 木葉6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