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一看她眼神就像在瞧着一只會跳舞巨人石像，還是穿着草裙的那種。

蔚然悶悶不樂的把頭轉向窗戶，看着外面綿延山脈下的雪景呼嘯而過。同病相憐麽……？才不是。她煩躁的甩了甩頭。

蔚然沒想到的是，更讓她煩躁的事情還在後面。

“……”蔚然面無表情的盯着那只一直顯示無人接聽的手機看了許久。在這之前，她給修瑾打了電話。然後出乎意料的，連另外兩個人的手機也是如此。通常這個時候，他們大約會把手機交給助理保管。蔚然試了，确仍舊一無所獲。

天空陰沉的不像話，蔚然打開車窗，濕潤的空氣撲面而來，預示着不久将會有一場雨到來。

“需要我陪你逛一圈再回去麽，至少可以吃頓正常的午餐，除了肉。”天知道這幾天食之無味的雞肉讓他的味蕾備受折磨。小一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看上去有些發呆的蔚然。她這會兒的表情着實算不上好。

宮成聞言轉過頭，溫和道：“帶着鑰匙麽？要不要直接送你回家？”

蔚然搖頭，宮成掃過去一眼，她正撥按下聯系人上最後一個人名。通訊錄上，不多不少正好五個。

“出什麽事了。”

電話接通，蔚然冷靜道。

“蔚然……好姑娘，你不是應該在休學旅行麽……哦老天，居然把這個忘了。”對面的老尼克忍不住拍了拍汗濕的腦門兒，捂着電話對身後來請示的工作人員示意，蔚然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周圍原本嘈雜的環境安靜了些。

忍不住皺了皺眉。

“那個，我讓艾瑪去接你，你需要休息，姑娘。你哥哥他們，呃，這幾天大約會很忙，所以會由她陪着你，所以，別亂跑讓他們擔心，好嗎。”老尼克飛速道。

“我知道了。”

無意識的在屏幕上劃了幾劃，蔚然快速的在上面輸入組合名，恰巧小一拿着平板猶豫道：“似乎我們錯過了很多事？”

蔚然的手一頓，望過去。上面是哪幾個再熟悉不過的人。其中伊恩尤其顯眼。更刺眼的，是上面觸目驚心的标題。蔚然毫不猶豫的接過來一頁一頁快速掃過。

Advertisement

“男孩們的堕落”“優質偶像的騙局”“□□監管力度堪憂”……

滿屏皆是。

最新一條消息，是M集團高層決定于今天召開發布會，同時，事件的主角伊恩.克勞斯也會出現。

确切的說，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忏悔現場。

蔚然面沉如水。

“我們可以……”

“勞駕，送我去這裏吧。”

點了點屏幕上的地址，蔚然抿了抿唇道。小一瞧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去看宮成。後者微微沉吟，而後聳了聳肩道：“如果你執意要這麽做的話。”

四十分鐘的車程，網上鋪天蓋地的報道。其中還有幾家威信頗重的主流媒體。上面的零落的，似真似假的碎片足以上她拼湊出修瑾他們到底遇上了什麽麻煩。

起因是伊恩聚衆吸毒。

就像多米諾骨牌那樣，接下來，即使沒有明确的信息顯示另外兩人也參與其中，其媒體形象已經受到質疑。這也是聯系不上他們的原因，因為配合警局調查。

蔚然不知道的是，即使是在做着緊張的發布會前準備，老尼克仍舊堅持據理力争。

“很顯然這是一場針對我們的騙局！”

他神色激動道，手上的資料搖的嘩嘩響，平日裏樂呵呵的老狐貍和氣全無，五短身材下，卻充滿着即将爆發的張力。一副要跟他的直屬上司幹架的表情。

“最關鍵的是我們都明白這個！”他瞪着眼道是我，又放軟了口氣：“你知道不光是我，公司跟着花了多少心力，嗯？萊恩，你不能……”

“我沒有要放棄他們，尼克。”與老尼克比起來，坐在對面的男人顯得更加冷靜。“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選擇，夥計。”見老尼克又要試圖反駁他，他提高了聲調道：“但是證據！我們沒有這個。沒有哪怕是一點我們可以反駁的證據。他的檢測結果确确實實顯示他做了蠢事，與那些人的集會随便動動腦子都可以查到，而這也是事實。”他看向頹然倚在沙發上一言不發的伊恩。

短短幾天，即使俊美容顏如初，原先的精氣神失了大半。

“即使他是受害者？”

“即使他是受害者。”

萊恩斬釘截鐵道。

瞬間的功夫，老尼克像被放了氣，原先的氣勢一下子全散了。

是啊，即使他是受害者，這也改變不了聚衆非法集會的事實，吸毒，狎妓，這給了媒體多少想象空間。幾乎是一面倒的形式。盡管心裏很清楚，他們吃了悶虧，伊恩也确實中招犯蠢，可這種節骨眼兒上，理性告訴他，萊恩是對的。在沒有扭轉事實的鐵證下，辯解只會引來大衆反感。還不如乖乖認下。

他嘆了一口氣，無言的拍了拍伊恩的肩膀。萊恩被秘書叫走了。

許久。

“修瑾他們不會有事吧？”

“只是例行調查，孩子，不用擔心。”老尼克輕聲道。

伊恩垂下眼，濃密的睫毛下，看不清表情，只是手裏握着的鑰匙圈始終未松。

時間又仿佛過了許久，萊恩扯着領帶快速推門進來，他頓了一下，看向沙發上的伊恩。

“好了男孩，打起精神。”萊恩拍着他的肩膀道：“成長的必經之路，是不是？聽着，男孩兒，保持你現在的表情，沉住氣。主題只有一個，親愛的，不要管他們問什麽，針對什麽，你只要記得，認錯，而且态度誠懇。”他仔細端詳了一下少年的臉龐，似乎有些不太滿意：“或者我們事先需要一點眼藥水……”

老尼克的目光如利劍般的射了過去。

“好吧。”萊恩無奈的表示妥協，但又不無認真道：“你知道，我們必須給點什麽讓他們去寫。”他把臉轉向伊恩：“有時候示弱比逞強更能達到效果，而現在我們需要這個。所以……”

“我會好好反省，在臺上。”伊恩打斷他，長腿邁開，率先出了門。

“別這麽看我，就好像我在做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萊恩緊跟着出了門：“就好像是為了我自己似的。”

與此同時，發布會現場，早已經人滿為患。

各路人馬均已經到齊，跟以往争着來捧場刷好感度不同，各種型號的攝像機，閃光燈蓄勢待發，而他們的主人們帶着某種隐秘的，掩藏于表象之外的興奮，正襟危坐，等待主人公的到來。

浪蕩子伊恩的自白，還有比這個更吸引人的麽？

“謝謝你們送我過來。”蔚然下了車，只整理了背包下來。驟然變冷的空氣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真的不需要我們陪你進去麽？”宮成有些秀氣的眉毛微微凝起：“蔚然，你應該考慮一下這個提議。橫沖直撞不适合你。”不管是出于什麽，他跟小一都沒有理由就這樣把她一個人放在這裏。而且還是沒有監護人的情況下。

“我會處理好的，不會亂跑。”她沖兩個人擺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小一撇撇嘴。

“狠心的丫頭。”

……

“你說她會去做什麽？”小一繞有興致的往宮成那邊湊過去，使勁盯着窗外，好像能把外面看出花兒來：“她可是比我還不管不顧的主兒，啧啧。”

宮成沒理他。沒有得到預期的反應，小一也懶怠跟他掰扯，修長的手指敲着車窗道：“你就不想去看看熱鬧？”

“不想。”

……

算你狠。

小一幹脆把大紅的圍巾又往上拉了拉。閉目假寐起來。

“出來了叫我。”

總要看着她平安到家才是。

被腹诽為“沒心沒肺”的某人快速繞過前臺，坐上了某條隐秘的，專屬電梯，直奔頂層。

至少，不能讓他……一個人。

電梯裏靜靜的，蔚然冷眼瞧着上面的數字一個一個飛速閃過。心裏卻是微微擰了起來。

她不是不懂。也不是沒有心。有些時候，比起修瑾，伊恩更像哥哥。

還是特別不着調的那種。

但這并不意味着，她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孤軍奮戰。

這點跟修瑾如出一轍，護短。顯然在她眼裏，伊恩的大個頭完全沒有年齡優勢。

頂樓今天是真熱鬧。鬧極反靜。寬闊的走廊裏，靜悄悄的。似乎所有聲音都被聚集在了一處去。外面的保安很快發現了。不能否認的是，刷臉在娛樂公司裏比什麽都好使。雖然她是屬吉祥物的。

老尼克很快趕了過來。

“你不應該來這裏的。”他微微吃驚道，既而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好吧，我讓……”

“他在哪兒？帶我去。”

帶着隐隐的，不容忽略的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