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與寂靜的走廊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連空氣都顯得炙熱的發布會現場。

閃光燈一刻都不曾停歇，致力于捕捉臺上少年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無數帶着各式各樣工作牌的記者靈活的手指飛速在鍵盤上劃過，帶着某種狂熱。

炙熱的，會讓人有缺水的煩躁感。

唯一覺得通身冰涼，連心底都泛着冷意的，大約就是坐在最前方，面對着無數鏡頭的伊恩。一頭醒目紅發依舊張揚如初，濃密的，成簇的睫毛下，是淡漠到極點的眸。諷刺的是，就在一個星期前，他還風光無限的宣布了新年計劃，一呼百應來着。

“伊恩.克勞斯先生，請問其他兩位成員有參與到您的“小游戲”當中麽？”精明幹練的披肩短發，女人枯瘦的手指推了推眼鏡：“這是團體行為麽？聽說你們是同居模式，所以，除了隐蔽的聚會場所，是否會在居住地進行……”

“下一個提問！”萊恩高聲道。

“我們有權利……”女記者快速回應道：“大衆需要……”

“這是警察的管理範圍，女士，您的提問明顯越界了。”萊恩微笑道，眼中強勢一覽無餘：“至于您的問題，在警方沒有确切消息之前，我們有權利保持沉默。”

披肩發不甘心的撇撇嘴，随即道：“有傳聞說伊恩先生還有酗酒的行為，值得一提的是有人舉報當初組合選拔過程有黑幕，他……”

“你打算在上面坐多久？”

伊恩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眼睛中終于起了一絲波瀾，卻又很快覆滅。他飛快的，像逃避什麽似的移開了眼，又忍不住移回視線，将目光膠着在不知什麽已經走到大廳中央，并且還在繼續往前走的蔚然。

萊恩額前的青筋微不可見的跳了跳。臺下負責秩序的工作人員迅速向蔚然中心靠攏，卻在接觸到某人的示意後不着痕跡的四下散開。

于是她暢通無阻的到了最前排，再往前走，就是臺階了。

這其實是一幅很有意思的畫面。

在一群心思各異，正式着裝看着正經無比的成人集會中，突然出現了一只幼崽。

相當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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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似乎還帶着外面的寒氣，鼻尖微微發紅，大約是風吹的原因，原本順滑的頭發有些亂。可這絲毫不影響她的氣勢。是的，氣勢。她的大衣甚至還安安穩穩的躺在她臂彎裏。

那雙琉璃似的澄淨眼睛在毛絨領的白色毛衣襯托下，更顯得靈氣十足。卻又是那麽的……旁若無人。下身一條灰底條紋百褶裙，稍微帶了那麽一點高度的英倫短靴在光可鑒人的地板上不急不緩的留下一串腳印。

刺目的強光讓蔚然不得不忍着脾氣閉了閉眼。

事實上她的手很想跟什麽來個親密接觸，在戴着手套的情況下。但這一身不适合打架，不是麽？蔚然不爽的想。好看什麽的都是虛的，實用才是硬道理。這樣小女生的衣服自然是奧蘭的手筆。她在“悲催”小組的“集體旅行”裏，都是特厚毛絨睡衣上身，尤其是認清了沒有暖氣的現實之後。

什麽都不能阻止小乖大人對于溫暖的眷戀。事實上，要不是為了避免奧蘭的“淑女論”，這樣的天氣下，軍大衣那樣的才是她的風格。

是的，風格。

蔚然快速轉頭，往右邊走了兩步，在方才那個提問的披肩眼睛女身邊站定，雙手環胸，眼皮微微擡起，以一種相當不自知的，傲慢中又夾雜着毫不掩飾的挑釁的目光，盯着她。

“不好意思？”

蔚然微微挑眉，唇角勾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下方的女人收起驚愕，對這個女孩莫名對她釋放的敵意的疑惑一閃而過，随即腦海中湧出的爆炸般的信息量讓她狂喜不已，幾乎是手忙腳亂的抄起話筒站了起來，激動道：“請問作為成員團的家屬，您對此有什麽想法？那您知道自己的哥哥有參與非法聚衆吸食違禁品的行為麽？您對伊恩等人的行為是否一無所知，您……”

“關你什麽事。”

迅速聚集起來的熱浪似乎被潑上一層冷水。女人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場一片寂靜，只餘了冷淡的童聲透過話筒穩穩的回響。

如果這個時候蔚然回頭的話，會輕易的看到伊恩隐忍到極點的憤怒。這樣讓坐在他身邊的萊恩不得不努力壓制着他。男孩乍起的憤怒讓他有些超乎預期的差異。

如果你要問組合中脾氣最好的是誰，不管是粉絲還是熟知他們脾性的內部人員，大都會在溫油的修瑾與無時不刻都紳士到極點的奧蘭中間搖擺不定。但要說脾氣最不好那個，定然是伊恩無疑。

但是，事實上，哪怕伊恩陰晴不定的脾氣，肆無忌憚的挑釁與叛逆都是真真兒的，但這個聰明的男孩始終知道他的底線在哪兒。至少萊恩所見中，他确實沒有這樣，切切實實的被激怒過。

即使是醜聞鋪天蓋地的傳的漫天飛的時候。

“你要當着她的面揍人麽，像個沒腦子的鬥牛那樣野蠻？”

伊恩赤紅着眼，蓄勢待發似乎要一躍而起的身形頓了頓，終究又坐了回去。只是緊收的下額還有全身掩藏在衣服下緊繃的肌肉明明白白的告訴萊恩，他随時準備爆發。

現在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臺下。

“我不明白，小姐。”到底是專業素質過硬，眼鏡女的臉上迅速挂起職業笑意，挺胸道：“您不能這樣偏袒一個犯罪的人，當然，我們可以理解，那麽……”

“收起你的那些心思。不管你是誰。”蔚然輕聲道。話音還是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耳朵裏。

“你希望我怎麽做，女士？不管不顧大吵一通還是哭天抹地無理取鬧最後不得不被以擾亂會場秩序被請走，然後第二天不意外的在伊恩的專欄報道上看見屬于自己那一部分标題？”蔚然搖搖頭，想看個什麽可笑的玩意似的，輕蔑道：“想都別想。”

“噗嗤”一聲輕笑，像平靜的水面泛開了一圈漣漪似的，打破了有些僵硬的氣氛。随手把話筒一扔，完全不管身後的女人并不算太老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毫不猶豫跨上臺階，看着不知覺放柔了臉上表情的某個紅發少年。

“所以，還打算在上面坐多久？這裏的空氣快讓我窒息了。”少女嘆了一口氣，無比正經的嘆了口氣，對擋在她前面的萊恩禮貌道：“麻煩讓讓。”

然後萊恩真的讓開了。

一把抓起對于自己來說有些過大的手，冰涼的觸感讓她的心情更加惡劣了。不由分說拉起人徑直就往臺下走去。而伊恩……就像喝斷片兒之後異常乖覺的醉漢一樣，暈暈乎乎的，幾乎是機械性的，随着少女走下臺，看樣子是要直接離開的架勢。

大家都有點愣神，似乎被集體按了暫停鍵。

“你不能這樣！”

一位率先反應過來的勇士出了頭。眼睛女很好的發揮了愈挫愈勇的精神。“你不能……”

“我不能怎麽樣？”少女停住腳步，燈光下泛着點棕黃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女人，盡管看上去并沒有什麽表情，卻還是讓她不可抑制的在心裏泛上冷意。

“勞駕，誰來告訴我一聲，你們當中，有誰，有權利阻止我帶走我想帶走的人，嗯？我們被限制人身自由了？”

“但很快他就會……”

“就會怎麽樣？”少女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擰起的眉頭毫不掩飾的顯現出她的耐心正在慢慢消失殆盡。

“我想我眼睛沒出問題的話，警方的結論還沒出來，不是麽？然後你們……”她環視了一圈：“你們所有人，就帶着造物主似的優越感迫不及待開始的正義的審判？”

集體的沉默。

角落裏，一只手期期艾艾的舉起來。

蔚然望過去，是一個相比其他人來說顯得相對稚嫩的亞洲面孔。

“那麽，您篤定伊恩先生是無辜的？即使最後警方證實他确實有過失行為？”

拉在手裏的大手僵了僵。

“那是警察的事，先生。至于我的看法。所有人都清晰的看到了少女臉上堪稱輕松笑容：“我希望他是無辜的，先生。可是就算結果不是如此，又怎麽樣？”

四下皆然。

“心安理得讓他收着性子對所有人道歉，因為是公衆人物，所以就要求得原諒，就跟你們還會一如既往的支持他似的。？……抱歉，我們尊重任何形式的懲罰，但不包括這個。”

就跟開了閘似的，蔚然拉着伊恩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走，嘴裏碎碎念個不停，不遠不近，恰好可以讓周圍的人聽到、

“單看還有嫖妓這一項就知道你們多不靠譜了……”蔚然回頭仰視着身後某人，臉上是與小女孩身形極不相符的苦大仇深，看着有些滑稽：“這個時候笑笑是不是更有說服力？算了……缺氧缺的我腦仁兒疼。”

兩人人就這麽大搖大擺，堂而皇之的……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