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所謂跟風，大約可以解釋為一家小吃店新做出來的馄饨好賣，結果整條街都開始嘗試着做這個。誰還管原先是賣牛排的還是炒酸奶的，沒人跟錢過不去。

娛樂圈的跟風，從來沒停過。

近幾年由于題材受限，國家宏觀調控，電視劇集萎靡不振，觀衆們都興趣缺缺。一向在主流媒體中靠邊站的綜藝開始高歌奮進，迅速占領半邊天。其中，明星真人秀的火爆程度一度讓總局都不得不出手幹預。雖說一年間，也相繼出了口碑收視率都不差的劇，電視劇的熱度開始回溫，綜藝的分量也一限再限，開始精益求精。但風頭依舊不減。

雖然觀衆開始挑食，但有的選，有的挑，才是好事。

宮成入主星河娛樂。簽署的頭一份文件就是關于《奇幻漂流記》的錄制申請。穩賺不賠的生意不多，《奇幻》算的上其中一份。這也是宮成放心蔚然參與的原因之一。

但有人顯然不這麽想。

巨大的落地窗中折射出辦公桌前充滿壓迫性的身影。宮成臉色未變，依舊淡定的瞧着在蔚然走後毫不客氣的亮出獠牙的某人。伊恩袖子松松垮垮的半挽着，傾身在辦公桌前，雙手穩穩按在桌子上。這讓他原本就結實的手臂顯得更加肌肉勃發，仿佛溢出滿滿的熱量來。

“我說，你在打什麽主意？”伊恩刻意湊的近了些，正對着宮成的臉。毫不掩飾的用眼光能觸及到的範圍在他身上逡巡了一個來回。

然而後者并未如他預想的那般有所回應。

“在你用自己堪比草履蟲的腦袋試圖揣測我的意圖之前，容我提醒一句，是你們先來找我的。”宮成悠哉悠哉的繼續享用手裏的茶水。

“就算是吧。”伊恩聳了聳肩。“但我還有一個更好的主意，要聽聽麽？”他緩緩的，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比如？”

“你缺伴侶麽？”

……

宮成終于有了興趣。他擡起頭，目光挑剔的在伊恩身上掃過。紅毛大型犬相當自得的任他打量。然而宮成卻慢慢搖了搖頭，臉上維持着人畜無害的笑意。

“我怕消化不良。”

Advertisement

這廂伊恩賴在人家辦公室上跟人“敘敘舊”。那廂蔚然不得不馬不停蹄的奔赴拍攝現場。劉靜的臉色顯然不大好。好不容易拿下來黃金檔，檔期卻提前了許多。為此不得不加快拍攝進度。即使是開拍前的合約上明明白白寫着不上夜工，蔚然還是心甘情願的守在劇組，跟大家一起趕進度。

大約是打光的大燈前溫度太高，如此冷冽的天氣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幾只飛蟲，和着旁邊樹下的殘葉，平白在白板上映下幾片黑影。

為了效果逼真，蔚然才剛剛在圓圓小妹等人的幫助下就着熱水壺洗了個頭。風一吹，頭皮一陣陣的涼。圓圓小妹不知道從哪裏變出個浴巾來，替她包住頭，言簡意赅道：“劉導要熱的。”

……

确實是熱的。

守城任務日漸艱難，齊芮鶴與許家這個混世魔王啼笑皆非的相親鬧劇似乎就在昨天。滿城的清冷凋敝，一片衰敗之氣。城內空了大半。然而日軍屢次破防，雙方交火不斷，互有勝敗。齊芮鶴主動請命外圍駐守。

但城內已然亂了。

許家老小商定了要送靜娴靜和兩姐弟出城避難，卻在流民潮中被沖散。狼狽非常。咬牙要回去找靜和，正好遇到清理戰場的齊芮鶴。

再相顧卻是無言。

軍營不留女人。月光疏冷，齊芮鶴站在門外，手裏夾着一根煙慢慢的抽，不知道在想着什麽。手下的參謀路過，大着膽子問長官漂亮女娃娃是誰。

即便臉被她刻意抹的髒兮兮的，頭發蓬亂，但仍不掩清秀。

“我未婚妻。”煙頭丢在地上，齊芮鶴擡腳碾了碾煙頭，吐出餘下的煙圈，如是答道。

參謀摸摸鼻子，不敢再調笑了。

正此刻，門開了。還未來的及擡眼，便被從屋子裏溢出的潮濕溫熱的水汽打了個猝不及防。再擡眸，卻是一愣。

女孩兒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身前，大約只粗粗的擦拭過，此刻還往地下滴着水。被外面的冷氣一沖，似乎頭上都是霧氣。她應景的打了個寒戰。齊芮鶴連忙讓她進了屋裏去。目光在她身上匆匆一瞥。卻是刻意移開了視線。

原先髒污的衣物已然換下，如今她身上正穿着他的軍裝襯衣，外面罩着是部隊上發的軍用棉衣。這原是他自己的尺寸，這般套在她身上，委實太臃腫了些。着實算不得好看。

卻讓他的心漏掉了半拍。

齊芮鶴是誰？幾乎是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的圍繞下過來的。什麽沒見識過？

幾年的戰場呆下來，心境已然不同。但如今卻在不知不覺中被一個小丫頭在心裏留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他正矛盾着，勤務兵敲門，送了一個搪瓷飯盒來。

尚有餘溫。

齊芮鶴打開，把筷子遞給她。

裏面是炖菜。切得粗略的白菜蘿蔔安靜的躺在飯盒裏，裏面有幾片白花花的肥肉。

“這裏只有這個了，将就着吃吧。”齊芮鶴起身：“先在這裏對付一晚，我明天派人送你回去。”

身後沒有回應，手貼上門把，終是忍不住回了頭。

她在哭。

明明看起來比剛發現她的時候好了許多，可即便是整潔的衣服穿在身上，連指甲縫兒都洗了個幹淨。但齊芮鶴覺得，她看起來似乎比那個時候還要狼狽。

褪去了一身铠甲，內裏此刻滿滿是對未來的無措。

齊芮鶴回身，又坐在凳子上，冷硬的軍裝襯着他皺起的眉頭，讓他看起來更加嚴肅了。他沒有說話，因為躊躇了半響，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良久，她擡頭，抹了抹淚，啞着嗓子問他。

“我們會贏麽？”

齊芮鶴有些愣神。他以為她會說些別的。

良久，他點頭。

“會贏。”

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