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相見為何

姜雲凡不知自己是好運還是差運，他順順利利地被傳到了夜叉，可是身處之處卻不是祭都。比起祭都的恢弘大氣，這個城鎮顯得小巧而精致，漫無目的地閑逛了一圈他卻漸漸升起一種違和感。

似人間的江南小鎮，又不經相同。一條條河道将城鎮分割成片片不同的區域，河道上乍看無橋，可一旦靠近，卻是憑空冒出了晶瑩剔透的玉石搭成的橋。更奇妙的是，每個區域可看到不同的景致，或細雨飄灑中桃花朵朵開，或清風徐徐中荷葉片片舉，或暖陽灑灑中楓葉團團紅，或初雪漫天中寒梅點點香。

宛若幻境，仿若每一處都經過精雕細琢，美好得讓人懷疑它的真實。

姜雲凡在橋上停下，看着流水潺潺，想着那違和感到底從何而來。思來索去，好不容易靈光一閃，有了答案。他擡起頭看了看街上的魔，心下更為肯定。

此處景色如此怡人，可他卻見多數魔形色匆匆，臉上無欣賞美景的半點閑情逸致，連笑容都少見。

絕美的景致，壓抑的民衆。

姜雲凡還沒來及細細想想緣由，肚子先不争氣地叫了起來。他臉略略一紅，想着該去找點食物充饑，卻陡然想起他身上沒有半文錢，無論這半文是人界貨幣還是魔界貨幣。

所謂一文錢難倒了狗熊再難倒英雄，姜雲凡現在深有體會，它的肚子一刻不停地提醒他虐待自己的胃是不可以的。他以前劫過財，卻沒吃過霸王餐。如今雖饑餓難耐，卻不肯邁出這“罪惡”的第一步。

在又繞了城鎮一周後，姜雲凡都快有了再做做劫財老本行的心。此事證明，人餓到一定境界，連腦子也會漿糊不少，如此大費周章還不若直接霸王餐。

好在上天似很厚待姜雲凡，在一題名為霸武的朱紅色高閣門前發現一告示，上書：今日酉時，武鬥場照舊開放，獲勝者有優厚獎勵，有志者皆可參與。

現以小姜視角解讀一番：比武大會→獲勝→銀子→飯。

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大道理有時還是可信的。

酉時，霸武閣不時有魔進入，進了門的魔卻是被引領着向地下走。步步階梯，盞盞長燈，照亮的是盤旋而下的冗長甬道。空蕩的甬道即便響起的是小聲的議論也被放大，那些被提及最多的名字是否就是今晚最有可能的勝利者？！

再長的路也有終點，盡頭處傳來巨大的歡呼聲，把甬道內小聲讨論完全掩了過去。那裏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場地，圓臺四周階梯上已然坐了衆多的魔。今晚顯然是一個狂熱而血腥的夜，從那張張興奮的臉，從那聲聲瘋狂的喝彩，皆可預見。

外場如此熱烈，供選手準備的兩個內場卻是另一番光景。

沉默........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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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幽站在那排兵器架子前，目光慢慢從左掃到右，終是伸手選了一樣。拿在手中掂量了幾下，他手收緊向後猛然一揮，帶起玄色衣角翻飛。

他瞧了一眼石桌上的銀色面具，取來帶上，遮住了俊顏，唯留一雙洩露寒光的目。

他近日才知道他夜叉境內居然有這麽一處“非法”的場所，那就再讓他親身體會下此地能無法無天到何地步？

推開鐵欄，熱浪随着喝彩聲一齊傳來，這等氣氛居然有幾分帶動他體內魔性的血液。他嘴角勾出一抹笑，緩緩走向場中央，饒有興趣地盯着向他走來的對手。

或是為了區分，那人穿了一身紅色勁裝，帶着銀藍色的面具。他躬身抱拳，聲音清亮：“我叫姜雲凡，請多指教。不過，今天為了那個.......咳，總之，這場我贏定了。”

龍幽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多有白日做夢之感。不過，這世間有第二個叫姜雲凡的，也沒第二個是這個聲音。

小姜，多年不見，你依舊坦誠得可以，一上來就自報家門，是怕別人記不住你麽？還有，你是如何到了魔界？

将疑問暫埋于心，龍幽沒有答話，而是将長槍插于地，僅僅抱拳回了禮。回禮後卻是不等姜雲凡再做反應，他拔起長槍，舞起一陣烈風。

姜雲凡似沒料到對方這麽快動手，被龍幽的力道逼得後退，堪堪用雙劍插于地止了退勢。此刻，他擡起頭，卻是見着遙指着自己的槍頭，目中陡然升起炙熱地殺伐之意。

龍幽見了，倒是覺得血液沸騰。呵，看來魔族果然是尚武的一族。小姜，今日就讓我們比個痛快，當做離別多年的第一份見面禮。

場上的氣氛在持續地升溫，四周的喝彩聲更大了，迎合着越來越快的對招。

紫發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長槍化作寒星點點，帶起碎石也襲向對方。烈風起，銀色面具後的臉閑适依舊，唯有紫眸若被烈火點亮。

姜雲凡看着那道把長槍舞得若行雲流水的身影，腦中居然浮現出一個紫色身影。他搖了搖頭，笑自己亂想，那個人現在應該是在王宮不是麽？更何況，與他交手的魔與龍幽招式雖相似卻不同呀。

招式不徑相同，自是龍幽有意為之。

他不能讓姜雲凡認出自己，若是讓他此時認出，大聲呼喊出自己的名字可還真是不大妙。此番保留卻讓他多多少少有些被動，特別是當他看見那招穹天虛空刃時，手心冷汗冒出。

仙魔之氣彙聚于空形成金色的劍，巨大的氣刃帶起的疾風吹得兩人衣袖翻飛，劍招未至但威勢已然驚人。

龍幽在猶豫，猶豫是否要用盡全力......

但，巨刃已穿空而至，帶着摧枯拉朽之勢。

龍幽身形終動，長槍被抛于空，虛幻成十道紫電，紫電亮得耀目似可撕裂空間，轉瞬向巨刃襲去。

金色與紫色相互沖撞，巨響過後，勝負已定。

劍離自己的脖子不過寸餘，龍幽勉強穩住身形，低垂下眼。

觀衆席在一陣寂靜後，爆出震人耳的歡呼。在遠離觀衆席的高臺上，卻是擲出一個金色的酒杯。

酒杯滾落在姜雲凡腳邊，灑出的紅色酒液若血，映入了龍幽的眼。

四周陡然變得寂靜，姜雲凡驚訝地看向高臺，卻只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坐在高臺的貴賓冷冷出聲：“殺了他，你就是今晚的勝者。”

姜雲凡更為震驚，四周卻是響起一聲比一聲大的殺。如此瘋狂的氣氛，是否會讓人迷失心智，喚醒蟄伏在心底嗜血的獸。

他看向對手，卻看進一雙剔透若紫琉璃的目，紫眸裏沒有不安與惶恐，只有寧靜與溫和。他心裏湧起一陣說不清的熟悉感，慢慢放下了持劍的手。

龍幽看着劍慢慢被撤走，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即使分別多年，面前的人果然還是不夠忍心，他的不忍心卻是自己放心輸的理由。

只是周圍那聲聲催命，卻讓他皺起了眉，尚武是一回事，但毫無緣由的殺戮則是另一回事。他看向高臺，心中低念了個名字——黎秋。

黎秋更添寒意的聲音響起：“今日只有一人可離開此地，收起你那毫無意義的同情心。”

“老子沒聽過比武一定要殺了對方的鬼規矩，就算這裏是魔界，我也沒有什麽理由一定要入鄉随俗。”姜雲凡不客氣地揮了兩下雙劍，對着那個高臺。

“愚蠢。那你們兩都去死吧！”

黎秋手揮下，武鬥場出現了第三個門，門中卻是走出一魔獸。

夔！！

龍幽大驚，沒想到黎秋會豢養如此麻煩的東西。他盯着夔猩紅的巨目，腦中念頭飛轉，卻無萬全之策。

姜雲凡卻不知此魔獸的厲害，不甚在意地說着：“啧啧，不就是一大只牛麽，看我把它打扒下。”

于是，踏前一步，卻是被攔住，把他擋在身後的人有一頭讓他懷念的柔順紫發。

“喂，你——”

卻是平地起波瀾打斷了姜雲凡的話，場中響起巨響，爾後升起白煙，讓觀戰的一衆魔一時間什麽都看不清楚。

龍幽雖不知誰在暗中相助，卻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忙用起越行之術。

場景在瞬間變換，眨眼間嗜血的武鬥場退去，變換為桃花灼灼的水邊。

龍幽拿下面具，愉快地笑道：“小姜，好久不見。這多年未見，一見面又在是非之地。你說你是不是特別有招麻煩的體質？”

姜雲凡指着龍幽，眼中是不可置信：“你怎麽不在王宮，卻在這種地方？多年未見，難道你還在游手好閑？”

龍幽本在欣賞姜雲凡的一臉吃驚，但聽了對方的話立馬有了撫額的沖動，感情自己在這家夥腦袋裏就這形象？

“哦。看來多年未見，小姜調侃人的功力見長，不知是受了誰的影響。”

回答龍幽的是一聲響，來自于姜雲凡的肚子。

一陣沉默。

爾後，龍幽大笑，笑過後忙安撫要炸毛的某人：“小姜，此地你是客我是主，就讓我請你品嘗下魔界美食吧。”

寒香樓。

樓外寒梅綻放小雪怡情，樓內卻因放置于四角的靈珠而溫暖如春。

龍幽為姜雲凡添酒，笑着看着那人近乎于狼吞虎咽的吃相。從見到小姜開始，他的心情就好得不能再好了，比戲弄古羽時的心情還要好上千千倍。

本以為再無相見之日，本以為要思念終身。好在老天似乎對他不錯，讓他不用再相思。

姜雲凡總算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在吃了第五碗飯以後。他總算有空閑來在意下四周，耳邊卻傳入這樣的交談聲。

“你知道麽？離瑕大人愛民如子，卻要被壓入祭都問斬，還好據說中途逃了。”

“怎麽會這樣？！王到底在想什麽？離瑕大人那樣的官員不用，偏偏要用狠若豺狼的黎秋，是想逼死我們麽？！”

“啧啧啧，這你就不知道了。據說祭都的很多大人可是收了黎秋的好處，黎秋可是有後臺的。而且成王大典那日，黎秋可是送了份厚禮給王的。”

“我看王不是糊塗蛋，就是也被黎秋收買了。哎，淮陽還真不是安家的好處所。”

或許是為了避人耳目，這樣的交談卻用了人界的語言，讓姜雲凡聽了個一清二楚。他臉上浮現出怒氣，走到那桌，拍桌道：“你們胡說，你們的王才不是那樣子的。”

交談的兩魔詫異地望着姜雲凡，一時并無反應。

龍幽臉上盡是無奈，說了一堆姜雲凡不甚懂的語言，末了還躬身行禮。姜雲凡見了，猜到是在道歉，只是這樣卻讓他覺得更為難受。

龍幽伸手扯了扯姜雲凡，想拉他回他們那桌，卻發覺那人站立若石雕。于是，嘆氣，目中多少帶上點懇求。

姜雲凡不想龍幽再難堪，悶悶坐回自己那桌，舉杯喝了口酒。

“小姜不問什麽麽？”龍幽頓了頓，神色帶上幾分落寞，“他們說的大多也是實情，你沒必要為我強出頭。”

姜雲凡放下酒杯，握住桌上龍幽的手：“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你要是難過，想找人商量，可以找我，也可以找、找——”

“呵，小姜，現在可沒有你的雨柔姑娘。”龍幽紫眸變得幽深，讓人難猜出他幾分心思。

姜雲凡臉一紅，支支吾吾道：“那我一個人夠不夠？那個，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在魔界有沒有什麽朋友——”

龍幽紫眸此刻若水般溫潤，他反手緊握姜雲凡的手，說道：“王不需要朋友。朋友麽，有小姜就足夠了。小姜可願呆在我身邊？”

姜雲凡點了點頭，卻覺得龍幽的目光似乎深藏着什麽，偏偏無法捉摸。他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對，一定是酒喝多了。

之後，姜雲凡還真喝多了酒，結果就是被龍幽送上了客房。龍幽坐在床頭，看着熟睡的臉，心裏難得有了片刻安寧。

只可惜他如今有太多事情要處理，要不然陪着小姜睡一覺也不錯。

他多有惋惜地嘆了口氣，翻窗離開。

龍幽在一僻靜的民宅前停下，卻是少有的被心中愧疚所纏，遲遲未敲門。

門卻是猛然被打開，一個體态婷婷的姑娘看到了門口人愣了一愣，爾後朝四周望了望，露出了失望之色。

“霜绛姑娘不如進去說吧。”

霜绛微微點頭，側身讓龍幽進了門。

茶香飄飄，如此好茶聞之就讓人怡神。都說夜叉無美女，這霜绛是否是個例外？一頭銀發，一襲水綠色衣裙，不着粉黛，卻也清幽動人。

她望着龍幽，鼓起莫大的勇氣問道：“我弟弟？”

“對不起。我沒能——”龍幽看着霜绛更為蒼白的顏，雖不忍還是說了下去，“救下他。我趕到的時候，他已死。”

霜绛跌坐與椅，目中湧出淚。她雖有所預感，但巨大的悲痛還是籠罩了她，相依為命的弟弟為她死去，這樣的結果要她如何接受？

她拿起擺置與一旁的匕首站起身來，往前一步，卻是再進不能。她喝道：“讓開！”

“你是要去送死。本王不同意。”龍幽搖頭，不動半步。

“那麽王，我們的王，您又做了什麽？為什麽要讓自己的子民如此無辜的死去？為什麽不懲治黎秋？為什麽要讓血腥在淮陽一次又一次上演？是不是您可以無視黎秋如此處死一切與他作對的人？”

霜绛強忍住淚，句句質問卻也是句句無奈，末了她凄涼一笑，又道：“既然王你管不了，我只好自己去殺黎秋。他不是想要我為他撫琴為他而舞麽？那麽，我總會有一線機會能得手。”

龍幽被霜绛的質問迫得幾乎要移開視線，心下更是苦澀一片，卻只能強迫自己厲聲道：“即使你得手，也再也走不出刺史府。你弟弟為你犧牲，你卻要如此輕忽自己的性命麽？此事本王有責，你若有怨沖着本王來也行。”

霜绛盯着含威的紫眸，擡起手，語氣更重地說：“就算是您，就算是陛下您擋道。我也要過去。”

泛着幽藍的光的冰晶在空中凝結成刃，霜绛揮手，冰刃朝龍幽飛去。龍幽不避不閃，冰刃擦着臉而過，留下血痕。

傷害他已是她的極限了呀。難道她還能真殺了面前的王不成？

她抱着匕首，跪倒與地。眼前的魔多情到無情，他在拿他的命阻住她，阻止她行使報仇的權利。

“本王......我發誓，你弟弟不會白白死去。黎秋我會處置，只是求你多給我點時間。”龍幽看着霜绛顫動的肩，想着此女有着與外貌不符的剛烈，如今自己的要求果然在某種意義上是殘酷的慈悲。

霜绛擡起頭，輕輕說：“他離開時說，自己會贏了武鬥回來，要我烹煮最好的茶等他。我本已絕望，可是王的到來讓我有了一絲希望。于是，我集了清晨的露水，用了最好的毛尖，烹了這龍井，等着他回來。”

若是他贏了，黎秋就放過霜绛，不再騷擾這夜叉出名的美女，這是一個賭約。

龍幽本想阻止這個賭，卻只來得及看到最血腥殘忍的一幕。

那個按魔族年齡來算還未成年的孩子四肢俱斷，血流滿地。對手卻毫無憐憫之心，反而面色瘋狂地斬了下去.......

龍幽很久沒嘗到如此的憤怒，在下一場比試他了結了殺那個孩子的兇手。然後，在下下場他遇到了姜雲凡，那是今晚的最後一場。那時，他無比慶幸姜雲凡遇到的是自己，若是遇到他人，那人如此心軟該如何？

還好小姜不知，更沒親眼見到慘劇。

他伸手入懷，碰到了一個硬物。那是一條寶藍色的項鏈，霜绛演出時必定會佩戴。此刻，卻沾染了血，他弟弟的血。

只是，若是現在還給她，恐怕......

龍幽抽出手，手上空無一物。他看着霜绛，卻不知開口說什麽。道歉毫無意義，就如同那壺盡心烹煮的龍井等不到該回的人。

“王......不是霜绛能不能給您時間，而是淮陽的子民還能忍受若我這般的苦痛多久？您是王呀，若是夜叉的王都不值得期許，我們、我們該怎麽辦？不是您求我，而是我要求您，求陛下結束這一切.......”

霜绛目中是望不盡的悲苦，她深深地伏下身，一拜。

霜绛沒等到任何回話，卻是聽到推門而出聲，淚再次砸落在地。她是少有的幾個知道龍幽處境有多難多險的魔，卻還是句句緊逼，這種緊逼其實比冰刃刺傷還痛吧。

只是，她現在無法如此輕易地原諒龍幽，那就把真相赤裸裸地擺出來，讓他看看王的失誤到底能誤盡多少蒼生。

雨水順着臉滑落而下，腳邊是被泥水弄污紅得凄慘的楓葉。

龍幽背靠着小院的門，仰頭望着陰沉的天，忽然感到沁入心肺的冷。

重逾千斤，千斤重逾。

霜绛的那一拜，讓他頭次實實在在感受到了王位的重量，于是無法風輕雲淡回應句好。

壯志豪言說來簡單，但子民的期許實在到讓再多粉飾的言語都顯得空洞無形。他已負了其中一個的期望，怎可再輕易許下更多的期望。

“你——”

龍幽聽得熟悉的聲音，忙垂首卻堪堪看到了姜雲凡多有擔憂的臉。

“小姜看來不僅調侃功夫見長，連心眼都多長了一些。”

“混蛋，我是擔心你才跟過來的，我在想你不在王宮來這裏總有些理由，而且剛才你拼命勸我喝酒，自己卻半點不喝。以前你老騙我，我自然要——”姜雲凡看着龍幽已然掩不住悲傷的臉，心下莫名的疼，這話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

“既然你擔心我，就把你自己暫時借給我。”龍幽伸手抱住了姜雲凡，如他所想，果然很溫暖。

姜雲凡不曾見過這樣失了驕傲的龍幽，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覺得既然龍幽此刻想要擁抱，他給。于是，他伸手攬住了龍幽的腰，言道：“你能辦到的。那個姑娘的托付，龍幽，你做得到。”

那雙褐色的眸子流露出關心，流露出信任。龍幽見了，覺得和身子一起暖起來的還有心。他把額頭貼上對方的額頭，輕聲道：“小姜這自信是從何而來？”

“因為你是龍幽呀！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是沒弄明白，但是，以前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麽多，不都是闖過來了麽？我們四人中，我只懂得冒冒失失地往前闖，只有你思前慮後不是麽？我姜雲凡信不過別人，卻絕對會相信一人，那就是你。”

僅僅是因為我是龍幽麽？

龍幽情不自禁地更加收緊了懷抱，這下姜雲凡整個人徹底被擁入懷，這種抱法不似兄弟卻似情侶。姜雲凡臉上浮出淡淡的紅暈，雖覺別扭卻沒有反抗，只是別過頭不敢再看那雙載着溫情的紫眸。

落到龍幽眼裏，卻是紅色衣衫盡濕勾勒出勻稱的身材，及肩的亮眼褐發搭在側顏，而那淡淡紅暈襯得俊顏多了幾分豔色，淡色的唇更是被雨水滋潤出光澤。仿若被蠱惑，龍幽俯下身去，扶正姜雲凡的臉，烙下一吻。

居然又被吻了，姜雲凡腦袋一陣轟鳴，偏偏還下意識張嘴想喝止，這下卻讓龍幽的舌趁機滑了進來，被迫與之共舞。他對此無甚經驗，簡直要被這太過深入的吻弄得無法呼吸，只覺得臉上的溫度似乎越來越高。

死死糾纏，口中的滋味盡被那人嘗盡，這樣下去怎麽能行？姜雲凡用盡最大的意志凝起一股氣力，推開了龍幽，爾後大口喘氣。

龍幽舔舔唇，笑得惑人，可惜他的小姜還在緩氣中直接無視。

“你、你！！逃婚要吻我，求安慰也要做這種事情。”姜雲凡苦惱地抓頭，狠狠瞪過去，“下次你還有什麽奇怪的理由？上次你明明說不會有下次，看來老子現在應該把你剁了比較保險！！！”

“剁了小姜不會心疼麽？”

姜雲凡這下直接亮出百羽，連話都懶得和龍幽講了。小蠻說得沒錯，這家夥是色狼兼無賴，不教訓一頓難解心頭之恨。

姜雲凡正磨劍霍霍向色狼，一道琴音卻是從院內飄了出來，清幽悅耳隐有思愁。他看着龍幽收起了不正經，表情變得柔和，不由問道：“那個美女是不是還有話要跟你說？”

“以往她彈這個曲子都是為告訴我有消息要傳遞，此時彈這曲子恐怕指自己仍舊願意幫忙。”

那個聰慧而善良的女子雖不願原諒自己，但為了淮陽的子民仍願意相助與自己。龍幽心中有百般滋味，卻是再不願辜負她的期許了。

“你喜歡她？”姜雲凡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問得小心翼翼，仿若那個答案會擊碎心中的什麽東西。

“小姜，如此美人我自是欣賞，不過還談不上情愛。她那種女子值得擁有全心全意的愛，若無法為她沉醉，何必耽誤佳人。”

龍幽的回答讓姜雲凡松了口氣，心中有人才會無法為卿沉醉，這麽來說龍幽果然還是喜歡小蠻的麽？那麽他對自己的吻——

可惡，果然還是戲弄居多麽？自己居然笨到一再讓他得逞。

姜雲凡狠狠踩了一腳地，轉身離開，留下一時不明所以的龍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