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巧遇?囧遇?

龍幽托腮看着一個長長的名單,突然覺得不止一點點頭痛。

看來接受黎秋賄賂的官員比他想象的還多,如此一串長長名單要如何盡快找出真正的幕後主謀?

他食指敲桌,卻在看到一個名字時停住,然後覺得頭更疼了。

古羽......

尚書大人向來打太極把別人的賄賂推了去,居然偏偏收了黎秋的?!

若是此事連他都被牽連進來,自己恐要好好謀劃一番。古羽是個手腕高超能力超群的能吏,更糟糕的是,他還是只徹頭徹尾的狐貍。

“殿下,你覺得古羽如何?” 魔翳某次在王宮後花園逮到了龍幽,問了這個問題。

他那時不知舅舅大人是何意,只好随口答道:“聽聞政績斐然,當是一個堪當大任的良材。”

魔翳臉上神色微妙,慎重地開口:“良材是良材,卻不易于驅使。古羽他表面恭敬,卻不将任何魔視為可盡忠之主。他......他若一直藐視主上,當可棄用。”

龍幽低聲道出遲疑:“當可棄用麽?”

他嘆氣。

那種可成肱骨大臣的良材被棄之不用太過可惜,可也正是因為才華過盛棄之不用比勉強用之要安全很多。若此事他真參與,那他藐視的何止主上,連子民也一齊被藐視了。

這個龍幽卻是再無法容忍。無法容忍,卻是需要确切的證據......

他站起身來,手中出現赤紅的火焰。那火焰靜靜燃燒片刻,将那張寫滿名字的紙焚燒殆盡。

“讓楚殊久等了。你還是回祭都吧,本王可不想下次回王宮發現王座上另有其人。”

在燭光照不到的陰影處走出一個黑色短發月白短衫的魔,個頭尚矮偏偏背着把泛着紅光的純黑長槍。他皺着眉頭遲疑了一下,終是開口:“屬下有守護陛下安全之責,若是就此離開,陛下的安危屬下甚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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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呆在王宮,暫時可鎮住某些人。楚殊少年英才,可是被傳聞為幽煞将軍哦。”龍幽笑了笑,紫眸中光華流轉,“至于我麽.......已經找到一個可靠得不能更可靠的護衛,你就不用擔心了。”

楚殊臉一紅,多有無奈地開口:“幽煞将軍明明是陛下,陛下能不能不提這個了。你說的那個護衛是那個叫姜雲凡的半魔麽?”

“哦?小殊看到了?”龍幽危險地眯了眯眼,多少對楚殊出于善意的在旁窺視有了些許不滿。

楚殊想到自己不小心看到的,臉變得更紅,卻是心一橫進言道:“陛下的舉止屬下本無權過問,只是就算陛下要找人傾訴也要看看對象,至少至少——”

“至少如何?”

楚殊有此刻讓我去死的感覺,但還是咬牙說了下去:“至少找個女的。”

龍幽左手手指輕敲着右臂,似笑非笑地看向楚殊。楚殊實在抗不住這無形的壓力了,索性閉上眼,一副你要殺就殺我反正說完了的摸樣。

龍幽大笑,卻未責備,反而說道:“楚殊說得有道理。本王下次一定注意。”

楚殊睜開眼一臉疑惑,試探地問:“陛下果然只是一時糊塗?”

龍幽點點頭,語氣慎重地說:“本王太糊塗,下次拉小姜做傾訴之事應該先确認下四周。楚殊提醒得好,若是讓有心人看到而肆意傳播,小姜聽了一定會毫不客氣地揮劍就砍,那本王的安危恐怕就真危如累卵了。你說得十分的有理,下次聊天的确還是當找美女,至于傾訴麽,只用小姜一人知道足夠。”

楚殊欲哭無淚,王一定是妖孽轉世,這個是什麽邏輯,重點完全偏到了千裏之外。他怎麽就找了這麽個盡忠的對象,恐怕沒等他的王玩死敵人,他就要先吐血而亡了。果然速速遠離王,才是正道。這世上被王盯上的生靈一定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擔心他的安危還不如擔心明日下雨否。

至于王那詭異的愛好,反正王親的人又不是他,他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只是,此刻他深深同情那個叫姜雲凡的,那小子被王玩得暈頭轉向也就算了,但願不會被王玩壞了。

“那屬下告辭,定不負所托。”

楚殊立馬消失,幹淨利落,不留一絲痕跡。

龍幽坐回椅,手撫上唇。

第一次的吻淺嘗則止,自己多少有些玩笑在其中,所以離開前他可放手,尚可風輕雲淡地說後會有期。呵,其實當時自己明白是後會無期吧。

第二次的吻卻輾轉纏綿,放入了多少真心又放入了多少假意?唯一的肯定,他恐怕沒法潇灑地放手了,他想把那個能帶來的溫暖的人留在身邊。

更何況,那人也說,願意在他身邊。

小姜,我給了你選擇的機會。既然你已有了抉擇,那休怪我要用盡心機讓你甘願被我束縛。

不過,當時楚殊突然出現,讓他沒法追上突然鬧別扭的姜雲凡,也不知他現在何處。龍幽揉了揉眉心,開始思考在姜雲凡身上加個魔族刻印什麽的可行性。

思念那頭的姜雲凡現在很郁結,他似乎從一個麻煩跳進了另一個麻煩,難道他真像龍幽所說的有吸引麻煩的體質?

起因是個包子。

這回真不是他又餓了,萌生了什麽搶包子的念頭。

他是看見一個小孩被拳打腳踢,心中不忍就去阻止。可是那群人說那孩子搶了包子,而且那包子是城裏祠堂的,只因為今日祠堂向公衆開放才讓這孩子得了機會。

這個要有多荒唐?姜雲凡不解那個包子擺在祠堂有什麽特殊的,難道那包子擺在天界就能成了仙包?用正常人的倫理來說偷竊雖可恥,但還不至于要這孩子的命吧。

一旁圍觀魔衆七嘴八舌的小聲議論,終讓他明白這孩子道了多大的黴。原來那個祠堂今日祭拜的是城裏一個女名醫,據說生前那個妙手仁心,那個慈心善舉。其實亵渎名醫也沒什麽,頂多被群衆,不對,是魔衆的唾沫淹死。但是,重要的是——

那個名醫生前是黎秋的結發之妻!!!!

姜雲凡瞬間得出個結論,他要和龍幽說他絕對不是最會惹麻煩的,此地就有一個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小魔。

眼見拳頭又要落到那個骨瘦如柴的孩子身上,他忙站到那孩子身前撥開拳頭,咳嗽幾聲道:“既然那個名醫生前做了那麽多好事,總不可能希望有個孩子因為她死了。我說各位,嗯,那個各位大官,也教訓夠了,還是算了吧。”

“小子,你強出頭個甚?!這裏哪個不知道刺史大人摯愛其妻,早下了令要把這個孩子拆骨扒皮!!”

“就因為一個包子?”姜雲凡不可置信,澄清的目光掃向圍觀者,指着那個孩子大聲道,“一個包子就要一條命麽?而你們就這麽看着,你們的人......魔性去哪裏了?”

與這太過明澈的目光接觸,圍觀者雖衆,卻都紛紛低頭或扭頭。官差也俱愣了愣,回過神來後發現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子把那個孩子拎了起來,居然想遁走。

當下,兵刃都上了手,殺氣值狂飙。

卻是,一陣白煙平地起。白煙過後,什麽人影都不見了。

姜雲凡看着眼前的魔,很有汗顏之感。那個白煙太熟悉,看起來的形狀和武鬥場的風格完全一致。不要問他為什麽會記得形狀,因為任誰見到個水果狀的煙霧都會印象深刻,上次是蘋果,這次是香蕉,下次難道是地瓜?

魔界果然都沒正常的生物麽?姜雲凡多有惋惜地看着踱來踱去的魔,真可惜了他那張有着桃花眼的臉。相較之下他突然覺得龍幽太正常了,正常到他都想原諒那個突如其來的吻。

“你想得沒錯,我可是救了你兩次哦。”那魔終于站定,語氣興奮地接着道,“既然這麽有緣,快告訴在下你的名字。”

“姜——”姜雲凡嘴角抽了抽,在那詭異的銀藍雙瞳注視下有了想隐姓埋名之感。

“姜什麽?”那一身黛藍長衫的魔歪頭想了想,帶起一頭藍色長發,似明了了姜雲凡的躊躇,忙說道,“要不我先說我的名字,我叫立夏。”(= =||好吧,這篇文原創魔的名字怎麽來的估計大家都可以猜出來了,這個真心是咱想偷懶。)

聽見那個倒黴孩子的笑聲,姜雲凡也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居然有人用二十四節氣當名字。我看你不該叫立夏,應該叫小寒。”

“為什麽?”

姜雲凡揚眉,振振有詞:“因為你的名字有點冷。我的名字可就正常多了,姜雲凡是也。”

“你這麽說也有道理,似乎改改名字也可。”立夏很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問題,臉上浮現出半分苦惱半分認真。

“我看你不用想了,名字都是爹媽用心取的,用了這麽多年扔掉怪可惜的。”姜雲凡拍了拍對方的肩,更覺惋惜,潘安之貌卻有些呆?!

“雲凡.......那你爹媽是想要你一生平凡麽?”立夏搖了搖頭,連連嘆氣,“可惜在下觀你方才之舉,兄弟你這一生怕是與平凡絕緣了。”

姜雲凡仿若被雷擊,他內心在嘶吼,這家夥哪裏呆,明明揣着聰明當傻瓜:“魔都有讀心術麽?龍幽猜得到也就算了,總算是熟人,但是為什麽那個重什麽的,還有你都一猜一個準。”

“龍幽?飛龍在天的龍,幽幽南山的幽??”立夏又多看了姜雲凡幾眼,突然笑得有幾分陰暗。

龍幽說過,他是瞞着“所有人”出王宮,那肯定不想暴露行蹤。姜雲凡正色,遺憾地搖了搖頭,言道:“是玲珑的珑,悠然的悠。你說的那個龍幽好像是這裏的王吧,我從人界過來怎麽可能認識?說實在話,我倒是蠻想見見那個大人物的。”

立夏仔細盯着姜雲凡的褐色眼眸,左邊銀色的眸子突然亮起來,仿若有水銀流動。銀芒斂去後,他笑道:“珑悠是個好名字,就是像女子的名字,莫非是你的紅顏知己?”

姜雲凡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什麽紅顏知己,最多是藍顏知己。他想着龍幽一定不會知道吧,一定不會知道吧,于是随口說了句他以後萬分後悔的話:“嗯,是個美女,知己也稱得上吧。”

立夏笑得暧昧,拍了拍姜雲凡的肩:“知己和情人只差一步,既然是佳人,兄弟可以多加一把油。”

情人.......

他想起來那個不合時宜的吻,馬上搖了搖頭。

卻是此時,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還伴随着拿人的吆喝聲。

“我們該走了,跟我來。”立夏轉身疾走,偏偏還扔了句讓姜雲凡瞬間崩裂的話,“我不知道那個龍幽有沒有讀心術,可是,在下不巧真的有。”

姜雲凡覺得今天諸事不順,而且特別對不起龍幽。不過,這個真不能怪他,他已經很努力很努力地在騙魔了,只是魔界多怪胎,他的努力就這麽雨打風吹去,連一點殘渣都不剩了。

姜雲凡一陣恍惚,他看着水流從頭頂流過,色彩斑斓的魚群從身邊穿過,有種身處奇幻夢境之感。他現行走于水下,呼吸正常,脈搏正常,總而言之,一切正常。

那立夏明明沒有避水珠,卻就那麽緩緩走進一條河裏,讓他身旁的倒黴孩子驚叫出口,怕他的恩公被追殺得腦袋發暈一時想不開要投河找虐。至于為啥不找死,那是姜雲凡想起魔似乎要元神俱毀才能死掉,不知道泡在水裏過久能不能辦到。

立夏聽了驚叫回了頭,用力地揮了揮手,喊道:“這個河是結界所造的幻像,你們還等什麽,快下來。我們的藏匿之處就在下面,還有段路要走。”

幻像麽?

姜雲凡摸上身旁的一塊嶙峋的岩石,手中的觸感卻是堅硬若石。這麽真實的虛幻讓人生生敢到一些恐懼,想想你的五官感覺到的真實居然都是虛幻,那你到底是活在夢裏還是現實?

“那麽,我們到底在什麽地方?”

立夏聽了姜雲凡不自覺的吟語,陰慘慘地笑道:“我們身處于修羅場,姜兄弟你剛才摸到的可能就是一具頭骨哦。”

姜雲凡立馬放下了手,指着立夏叫道:“你幹嘛要藏身在這麽詭異的地方?”

“因為其實我是一只孤魂野鬼。”立夏看着姜雲凡一副誰信你鬼扯的神情,攤了攤手,解釋道,“好了,鬼扯結束。魔是沒有屍骨的,若是死去就會徹底消失不見,就算留下墳冢也不過是聊表相思。所以,你肯定沒摸上一具頭骨。不過,這裏原先的确是墓地,樹立着一些空墳冢。至于為什麽選這裏麽?你不覺得這裏是個很有想象力的藏身之所麽?”

姜雲凡覺得這不叫想象力,而叫惡趣味,可見了那銀藍雙瞳少有的沉寂下去,總覺得有些原因此魔沒說出口。

“吶。有沒有人曾對你說你很好讀懂?”

姜雲凡愕然,雖然話題轉換得過快,但還是答道:“人倒沒有,魔有一個。”

“龍幽?”

姜雲凡咬牙切齒,說道:“窺探他人內心是可恥的。”

立夏笑笑,不再出言刺激,只是指着不遠處出現的一個用籬笆圍成的小院道:“就是那裏。”

那院落中奔出一個高個子的魔,見了立夏忙興沖沖地喊:“大——”

立夏瞥了下身旁的姜雲凡,高個子的魔見了憋了口氣才蹦出第二字:“哥!!!”

姜雲凡嘴角抽了抽,強忍住笑意,這麽生硬地轉彎鬼才看不出有問題。立夏朝天看了看,一副不動聲色地高深貌。

好吧,如果姜雲凡沒認識姓龍名幽的,或許會被立夏搞得一頭霧水,可惜他現在看到的是掩飾尴尬的虛張聲勢。

他不再管立夏,自在悠哉地把院落逛了一圈,發現此處竟收留了不少無家可歸者。他本有些擔心那個倒黴孩子在這裏會不會有問題,但看着那些魔平和的笑容也就放下了心。

既然這個孩子有了安置,自己呆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他想他該向立夏辭行了。

找到立夏時,那個魔在吹笛,笛聲低回婉轉,卻聽不出悲喜。

“你要走?”

立夏放下笛,看着姜雲凡點頭。他轉了轉竹笛,淡淡說道:“你太容易讀懂,而龍幽,我雖不識得,但也想得到有多難讀懂。為了你父母的苦心,勸你離龍幽遠點。”

“你明明知道了龍幽的身份,卻不尊稱他為一聲王。你為什麽會對一個從沒見面的王有這麽多芥蒂?”姜雲凡多有疑惑,卻知自己猜不到謎底,唯有說出自己的想法,“龍幽雖喜歡裝模作樣,但從不做違心之事。我不需要完全讀懂他,只需要信任他。”

立夏從樹上跳下,圍着姜雲凡轉了一圈,才道:“雖然單純,倒也不笨。魔這種生物可和你們凡人不一樣,只會認同有能力的強者,不成氣候的弱者就算被取代也沒什麽。什麽王的血緣延續,在我們看來更是無聊之說。”

姜雲凡看着雙瞳折射出不同色彩顯得魔魅而神秘的立夏,終是認同了重樓那句魔界能者甚多,也頭一次感受到了龍幽所能感受到的巨大壓力。可是,他卻想不出辦法幫忙分擔這種壓力,果然自己還是沒用麽?他握緊了拳。

“而且,能力越高的魔越是難以被臣服。”立夏伸了伸腰,懶懶說道,“比如我說不定哪天心血來潮就謀逆了,既然你不聽勸要跟着龍幽,那最好看好他,免得到時候只能對着空冢淚流滿面。”

謀逆是能心血來潮的産物麽?姜雲凡果然不能理解怪胎的想法,直言道:“你要謀逆我第一個阻止,不過怪胎再怪胎,難道還想帶着一衆大大小小的累贅謀逆?”

立夏愣了愣,之後帶上優雅的笑以無比客氣的聲音下了逐客令:“你可以滾回我們偉大的王的身邊了。還有,讀懂你根本就不用浪費我的讀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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