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王之抉擇

傘被收了起來,雨水沿着傘面滑落,在地上成了一小灘水窪。這深秋的雨,帶了點寒意,沾上衣角,微涼。

姜雲凡擡頭看了看烏沉沉的天,攏了攏衣衫,大步走進了酒樓。酒樓內好生嘈雜,各種聲音攪合在了一起,若沸水般在翻滾。似被氣氛所染,寒霜盡化,薄衫也退去了涼意。

今日晨露曾滴下,龍幽展了這衣衫,為他更了衣。他曾推卻,卻被一句話堵得緘了口。

“小姜若是不穿,那些衣物我都拿去燒了好了,倒是可惜了那些銀子。本王估計又要被碎碎念,什麽鋪張浪費,什麽耽于私情忘乎所以......”

忘乎所以麽?

姜雲凡低首笑了笑,再擡眼見的是霜绛盈盈一笑。

“公子來得正好。我們這行酒令缺了個令官,不若就由姜公子來擔當好了。”

“這天贶節我是來湊熱鬧的,順便帶幾句龍幽的祝賀。”姜雲凡頓了頓,有了些為難,“行酒令,對對聯,我不怎麽擅長,倒是霜绛姑娘适合多了。”

霜绛掩嘴而笑,脆聲道:“公子說的是雅令,魔族好動而少風雅,族民之中倒不時興這個。我們這玩的是投壺,姜公子只需擺擺壺的位置,斷斷勝負即可。”

“這麽簡單?”姜雲凡拍了拍胸口,應承道,“那交給我好了。”

這令官當起來,除了費了點眼力,倒也的确容易。姜雲凡在旁看着,只覺得比起他來,玩的魔可就不簡單多了。

那壺寬口,胖腹,卻有個細長的脖子。他端起來時,往裏看了看,見了那裏面還鋪了厚厚一層小豆,潤滑而有彈性,可将猛力投來的矢給彈出。

要勝這游戲,可不是憑着蠻力投得遠就行,準頭、巧勁也少不了。這百尺開外,長翎羽的矢往往擦壺而過,更惋惜的是入壺卻又出的。但,總有高人存在.......

“這位仁兄勝了,可點個人罰酒。”

姜雲凡手一指,帶起的是一陣雷動的掌聲,不過是因為這等時刻太少。被點名的魔毫不做作,哈哈一笑,拿起一壇酒灌下去了大半,讓旁人又一陣叫好。

姜雲凡唇也彎了起來,樂同上心頭。這連日的陰雨,讓這本該在陽光下舉行的慶典移到了屋內,本以為會降了大家的興致,但今日一觀,可笑自己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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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移了步,要挪動下那壺的位置,才進跟前,卻見了一矢插進入了壺,爾後,連入!!

一矢連一矢,輕輕巧巧地入了壺。算來計去,有了八矢!!

在第六矢時,姜雲凡看向了門口,見的是風雨灌了進來,随風伴雨而來的人居然、居然是——

他?!

那個“他”倚了門,眉目冷峻,看似随意地扔着矢,卻偏偏矢矢中的。

到了第八矢,壺裂!

姜雲凡終忍不住喊了出來:“爹。”

那人卻是瞧了他一眼,轉身沒入了風雨。不可又讓他走了,姜雲凡腳步一動,也跟了出去,一頭紮進了雨簾。

“姜公子?!”霜绛攏了眉,伸手想阻,卻也遲了。她快步了門口,瞧了瞧晦暗的天,直覺到似有什麽要發生了。

姜雲凡一路跟了下去,想要追上,偏偏和姜世離差了那麽個幾尺的距離縮短不了。這麽越追下去,周遭的景物變得越為陌生。沒了冷清的街道,沒了濕透的紅楓,卻是出了城,到了荒郊野外。

長靴帶上泥,踩上野草野花。前方的人還是沒停個下來,簡直就像故意要引自己去什麽地方。即便如此,他實在想弄個清楚,到底怎麽個回事。

爹沒死?卻是落到了魔界?

這種想法就像一小團希望的火苗,從內心深處燃起,連風雨都澆不滅。

景又變了。

是出了雷雨,進了晴空。

石板鋪做了一條路,直上青天,身邊有雲缭繞,有飛鳥翩然而過。在雲霧深處,姜雲凡停在了一個恢弘殿宇面前,看着那身影閃進了被奇異藍火照亮的大殿,爾後,消逝不見。

白玉臺,黑岩柱,重檐上有紅光纏繞,卻是火之靈成了繁複的陣法罩住了整個殿宇。

此地是何處?似處處透着玄機。

姜雲凡不知此地深淺,也就不敢貿然沖了進去。經了那麽多風雨,他已不再是莽撞少年一枚,于是轉了身,想着還是先回去找龍幽商議一番好了。

卻是,撞見了一個妖嬈女子無聲無息地站到了自己面前。那女子豔若牡丹,笑得七分妩媚三分邪魅。

“小哥,來都來了,怎可過門不入?進去坐坐吧,就當陪陪姐姐。”

姜雲凡暗暗戒備起來,扯嘴笑道:“天太晚了,我還是下次再來好了。美人大姐,下次我多帶點人來,也能熱鬧些。”

“喚我妲淑就好。”妲淑微側頭,撫了撫發梢,聲音更似春水,“可我現在寂寞得緊,實在想挽留俊俏的小哥。不若這樣,我出題,小哥來答上一答。若答對了,小哥走。若錯了,小哥就留下來好了。”

猜題?

猜對了免了動手,猜錯了麽.....大不了,他還是強行走。這美女來者不善,他到時候反悔耍賴,也沒什麽大礙。

“好。大姐請出題。”

妲淑行了幾小步,暗紅裙裾款款。她笑意淡了些,眸子漾出秋水:“我呀遇到個事,我要幫一個喜歡的魔。為了幫他,卻要傷及無辜。你說我做還是不做?”

姜雲凡沒加思索,話就出了口:“不做。找其他的辦法幫他。”

“小哥......”妲淑遺憾地搖了搖頭,纖細的手指交錯起來結了印,“我的答案是做。為他的苦,為他一人,殺人的理由已足夠。”

為他一人,殺人的理由足夠?

劍劃過,冽風若刃般刮向妲淑,這一劍已藏殺機,有着嗜血的光芒。

她說要留的人是自己,那麽要殺的人是誰?

是龍幽?!

他在魔界從未結怨,能讓對方費盡心思對付的,除了龍幽還有誰?

若真是如此......

劍一往無前,若是不避,恐就會見了血光吧。姜雲凡執意離開,擋路的妲淑卻是結好了印,無視那把映進眼的劍,喝道:“言靈之威,汝必遵從。姜雲凡,進殿!!”

一股無法違逆的力沖了過來,姜雲凡被後扯着摔進了大殿。厚重的石門緩緩降了下來,姜雲凡只能在地上咬緊牙看着,身子卻動彈不得,就仿若被無形的枷鎖給栓了個牢靠。

最後的縫隙消失,石門完全閉合起來,幽幽藍光浮在空中,詭異莫名。

那股壓制他的力量終消失,姜雲凡站起了身,心有焦慮緩緩升起,不過,都被“請”進了殿,只能向前尋出路了。

這宮殿果真大得很,還處處看起來差上不多,更是有些不知名的機關埋在暗處。他有時入了個小道,馬上身後就出了個牆堵了後路,有時覺得前方無路,靠上一堵牆思索,那牆居然就翻轉了過來,把他送到了另一條路上。

如此一來,他根本就記不住路,只能胡亂地走了個下去,本以為是個沒盡頭,卻不想“随随便便”就到了主殿。

那主殿上有高臺,高臺上橫一琴,樣式雅致得很,有紅梅繪與其上。琴弦在根根顫抖,鳴奏出雪落無痕,思量兩難。

“蕭雪?”姜雲凡走上高臺,眸子含着怒火,“是你引我來?你想幹什麽?爹又在哪裏?”

琴音不止,蕭雪擡頭,溫雅一笑:“我請姜公子在這裏呆上一陣時間,直到事情完結。至于你爹.......”

姜雲凡只覺得本清越的琴音也讓人煩躁起來,催道:“你把他藏哪裏去了?”

“我并未藏匿令尊,你見到的也不是令尊。姜雲子可知幻形之術?”蕭雪翠色的眸子透出銳光,神色有了幾分逼人,“不出此下策,姜公子恐不會答應來做人質。”

“幻形之術?”姜雲凡大驚。

“呵。那讓公子親眼見見吧。”

高臺之上,本是青衫銀發的魔在撫琴,卻在一聲拔高的音後,那發成了紫色,那張臉也換做了姜雲凡最熟悉也最為心動的臉。姜雲凡只覺得被重重一擊,憤怒若煙花般爆裂開來。他重重揮手,把琴掀到了地上:“你!給我換回去。”

蕭雪未怒,只是下了臺階,拾了琴。他用上龍幽的口吻,笑道:“小姜,我這個假的會等着真的來。那麽等他來的這幾日,我會好好款待你。”

此時,遙城。

龍幽放下了筆,活動了下有些僵的手腕,還是有些乏了呀。他起身,推了窗。風一股腦湧了起來,絲絲涼意讓他清醒了不少。

遙城三年一度的天贶節不知小姜玩得可盡興?可惜了,自己沒法陪同。待到夜叉局勢穩定下來,他或許可以多陪陪小姜。

窗外的雨飄了進來,讓紫發染上濕意;門陡然被打開,卻是霜绛銀發滴水地站在那裏。

“陛下,姜公子可有回來?”

龍幽詫異,心裏湧出不好的預感:“沒有。他不是——”

一支箭飛來,打斷了龍幽的話。龍幽眸子一暗,兩指出如閃電,夾住了箭。

“還是出事了麽?”霜绛心裏有了難過,看着龍幽解了那箭上的紙條,看着龍幽臉色變得蒼白了些,看着龍幽揉了那紙條靠上了牆,心裏有了更多的難過,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霜绛,讓本王靜靜。”

霜绛欲言又止,還是退出了門。來時未帶傘,走時也未有。這雨好冷,才這麽想一把傘就從門內抛了出。

白素淡墨的傘面一轉,撐了開,遮住了風雨,可傘下的女子卻淚染了花容。

老天,你又何必如此戲人?

那個紫發的君王用盡了心力守着夜叉,用盡了溫柔去守着族民,難道他連擁有一份平凡的幸福都這麽難麽?

她握緊了傘柄,回頭又望了一眼,才離了去。

門裏,龍幽又展開了被蹂躏的紙條。

“夜叉王該知蘭王陵,蘭王陵結界已破,現已重現天日,我在此恭候大駕。姜公子已在此做客,陛下請做抉擇,生死、家國、情愛皆在你的一念之間。我很期待夜叉王的答案,更期待陛下的到來。”

性命?責任?小姜?

這是逼着自己排個先後麽?

龍幽阖上目,把無法抉擇的心藏進了無人可窺見的角落......

那日之後,又過了四日。

坐觀雲湧,離瑕閑閑地靠與亭內紅柱,膝上攤一長長卷軸。這麽個悠閑的午後,卻是被破壞了。

楚殊抽走了書卷,猛力搖了搖離瑕的肩:“快幫我想辦法!”

離瑕穩了楚殊的手,無奈地笑道:“在下不是萬能的。你要我幫的忙若和龍幽相關,還是不用說了。”

“我偏要說!古羽可說過,若遇到棘手的事,只管麻煩那個叫離瑕的。”楚殊見離瑕臉色突的一變,升了音量又道,“王勵精圖治是好,可是不眠不休是不是受刺激過度了?與其這麽吓人的樣子,還不如以往浪蕩的樣子。”

“原來本王往日都在浪蕩,這麽正經了幾日,居然讓楚殊頗為懷念。當王難,當個讓臣下滿意的王更難。本王到底該不該正經下去?”龍幽進了涼亭,讓楚殊、離瑕兩人的目光都順向了他。

秀眉斜飛入鬓,卻少點了張揚,多了憔悴;鳳目攏聚清波,卻是少了點風情,多了疲乏。

楚殊心有了憂,急急辯道:“王,我只是一時口快,你——”

龍幽拍了拍楚殊的頭,故作輕松地道:“小楚殊你的口舌功夫可得練練了,堂堂禁軍統領太心直口快總會落下些話柄。”

“可王你從來沒信那些風言風語不是麽?為什麽突然提這個?”

龍幽笑而不答,紫眸望了另一個方向:“離瑕,本王有事與你相商。”

離瑕嘆息,起身。

似乎他不去找麻煩,麻煩卻總能尋上了他。

龍幽,你忙活了幾日,終是有了決定麽?也罷,自己也想看看你到底做了什麽布置。

為了夜叉,抑或,為了那個人.....

離瑕跟着龍幽出了涼亭,楚殊卻是留在了原地。他看着漸漸遠離的龍幽,猛然地想通了龍幽那話的深意,卻如墜冰窟。

風言風語,傳與耳,現今的夜叉王每每只是調笑一番,可若是換了個王,可是容得下那些“功高蓋主”的言論?

楚殊攥緊了手,吼出胸中悶氣:“王你不會離去是不是?”

龍幽停頓了下步伐,沒有回頭顧,只是說了聲是,算作了回答,卻讓楚殊的不安依舊如故。

王,你到底做了什麽抉擇?

生死、家國、情愛......

龍幽放下茶盞,意态雍容,談的是家國。

“治國不一道,便國不法古。你當年寫下的煮酒論國,倒是挺有意思。且問,不因循舊例,你要如何個變法?”

“順時而動,因循民心。天下,勢也。”離瑕潑了茶水,振袖一指,指地是那灘水,“就若這覆水難收,民衆造就的大勢改不了,但利用這大勢,大有可為。”

龍幽微微颌首,不過詞鋒依舊犀利:“樂意逍遙,垂拱而治。再問,不面面俱到,親力親為,如何卧床治天下?”

“國有國體,國體一成,萬事皆定。王之職責,舉賢任能,成就國體。”離瑕敲了敲桌沿,笑得狡黠,“更何況做個王何必讓自己累死——”

“累死自己,還不如多累累那些大臣,俸祿可不是那麽好拿的。”龍幽深有同感,就是可惜了現在随手一抓也難抓到幾個能用的大臣,路還漫漫麽?只是,他卻不知還能不能走下去。

他握緊了茶盞,且把發問續了下去:“三問。”

“在下不想答了!”離瑕把茶盞按到桌面,雙眸直直看向龍幽,“繞個大圈,還不如直截了當告訴我你的目的。”

龍幽扯出一絲笑,卻若夏日裏希求雪落,勉強得可以。他低落了聲音,言道:“你不是老在說要謀逆麽?若本王給你一個機會——”

“在下想要的會自己動手拿。至于別人施舍的,我倒反而不想要!”離瑕握緊了笛,把龍幽的苦笑都看進了眼。這一路走來,他看得太多了,見識過魔翳的不擇手段,見識過龍溟的種種布置,對王權算是有了心寒。

王之一字壓下來,泯滅了太多的美好。他知魔翳、龍溟都是對的,才老對姜雲凡說王者無情,可自己的率性而為,卻連累好友也成了王權下的犧牲品,這該如何釋懷?

如今到了龍幽這裏,卻讓他看到個不大一樣的王。他先是不信這種為王之道,可龍幽偏偏這麽如履薄冰地走了過來,累累傷痕也未改初衷。

現今,他倒是真想看看龍幽會治理出一個什麽樣子的夜叉,說不定不僅僅是“繁華”兩字可概括得盡。

可終究,龍幽遇上了最殘酷的抉擇,可他選的結果,離瑕只有感嘆,卻無反感。

“江山與美人,千古難題。你還是選了姜雲凡麽?在下略有驚訝,不過倒也佩服你的順乎情意,只是那些追随你的臣下要失望了。”

“夜叉可以沒有龍幽,但龍幽終放不下姜雲凡。”

這話一出,讓一室都靜了小會兒。

龍幽端起茶,喝了小口。茶已涼,苦澀得很。他蓋了茶蓋,平靜地說道:“本王也沒打算放下夜叉不管,至少在我身而為王的時候。”

“你是何意?”離瑕有了詫異,看着龍幽起了身去了書桌,扔了信件過來。

“本王精心準備了二十年,終把夜叉內那些該清除的毒瘤給清了個幹淨。至于外患......”龍幽紫眸淩厲之光一現,冷聲又道,“青銘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夜叉與這寫信人合作,要扳倒修羅王也不是什麽難事。”

離瑕看了信,卻是沒想到二十年前修羅發生的事情居然有了個與傳言不同的真相。

二十年前,青銘篡位,殺了前任修羅王燕冰。這個傳言被這封信颠覆了個徹底,只因這寄信人就是燕冰。修羅與羅剎為鄰國,燕冰在位時多有交好,這信是透過紅姬輾轉送到了龍幽手上。

燕冰當年過于信任了青銘,還好在他大哥提點下留了個心,才沒有身死,可受了重創,還失了王位。這些年潛伏在修羅,一直伺機奪回王位。

“這幾日本王已和燕冰商讨了個計劃出來,本王定會讓修羅內院起一場大火,葬送掉青銘。作為本王幫忙的代價,燕冰願下盟誓,與夜叉結盟國。沒了修羅這個外患,夜叉只需在一個君主的引領下休養生息個數年,定可迎來一個久違的盛世。”

玄衣紫帶,紫冠束發,今日龍幽穿了王的便服。這麽指點江山,自信而充滿魄力,讓離瑕有了恍惚,就若龍幽,此刻該是——

身在王宮,坐擁王位,目光若紫電一掃,見的是高階下臣服的衆魔。

生而為王麽?

離瑕斂目笑了笑,只是就算把夜叉的今後都規劃了個好,但不是親手實現會不會遺憾得很。

“夜叉要個賢王我給,夜叉要個盛世我也去給。這樣,自己也不枉被叫了二十年的陛下。”

這樣,也算圓了大哥所願,不負舅舅所托,就算自己看不到那個盛世又有何關系?

龍幽低眉垂目,輕聲念了出,小姜......

“你——”離瑕這回是深深嘆氣了,這個不想接手的麻煩似乎越來越難推卻了,“這幾日不眠不休,就是為了處理了後事,去救姜雲凡?那明顯是個陷阱,就算夜叉因你的布置免了場災禍,可你的性命.....姜雲凡不會答應的。”

“那也沒辦法了,我.......顧不了那麽多了。”龍幽神情倒是不是沮喪,反而笑了笑,紫眸有了逼人的光,“不過,去了那蘭王陵也不代表本王會乖乖把性命給交代在那裏,只要有一絲希望,本王不會放棄。”

離瑕起了身,在龍幽面前踱了好幾步,手中笛子像起伏的心緒般,抛起再落下。他終站定,問道:“你要找個魔來照你的劇本去當個賢王,為何不找古羽?論文論武,他不輸給在下。在下卻從沒表個立場支持你,你這棋還真是落得匪夷所思。”

“因為古羽可沒有謀逆之心。”龍幽接收到離瑕信你才怪的眼神,聳了聳肩,收了笑容,“因為身為王者,就算佩服了對方,也只會埋在心底,而不是向對方低了頭。你立場不明,是不是站在本王這邊還真不好說,不過,至少本王可以肯定你是站在夜叉這邊。”

“哈哈哈!”離瑕銀藍雙眸閃出奇異的光芒,及腰藍發飄動起來,“在下只是不喜受制于人,居然就被攤上個天大的麻煩。”

他上前一步,對上紫眸,笑得放肆:“我接不接手,等你真要身死,再告訴你。現在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龍幽給我睡去。”

龍幽一驚,卻因這連日來的勞碌,抵不住這加諸與身的控魂之力,狠狠剜了離瑕一眼後,就撐不住地阖上了雙目。他身子即将跌落與地,卻被個如風般刮進門的矮小身影撐了住。

“楚殊,你該是在旁偷聽了個完整。你要我做的事,我已做。龍幽這個只會傷人傷己的笨蛋就交給你了。”

離瑕揮袖,走出了門。

“可惡,你扔不了夜叉,丢不掉姜雲凡,卻把自己的性命排到了最後麽。你讓我們這些跟随的人該如何阻止?!我不想到了明年跑去祭奠你呀!!!!”

以魔族年齡論來,楚殊還是太過年輕,何曾經歷過這種無可奈何的境況,只覺得眼眶在發燒,目光不知定到何處,可這麽飄來飄去,卻看到了桌上的一個紙條。

“夜叉王陛下時光不等人,你有再多的猶豫,也該下個決斷了,我再等三日。三日之後,姜公子還是不是座上賓,恕我無法保證。”

日期落的是兩日之前,這紙似被反複蹂躏過,連字跡都模糊了幾分。

楚殊低垂了頭,知自己還是認了龍幽的決定,只能傷感地喊了聲:“王.......”

龍幽只覺得大夢一場,卻是醒在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清晨。他習慣性地看了看床側,卻是空蕩蕩的。于是,自己動手着了紫甲,攏起長發,戴了紫冠。

他踏出了門,腳邊有凝了晨露的綠草,水靈靈地惹人愛。他停到了這綠草邊,只是為了門口見了三個魔,似早已在等他。

“王,那個蘭王陵我已事先偵查了一下,外部結界已破,但內部只走到第一塊區域我就被送了回來,可以說邪門得很。”楚殊皺緊了小臉,一臉無奈加頭疼,虧他還想着能不能把姜雲凡先救出來。

“哼,我打理完祭都之事,竟聽了王想去送死,氣煞我也,不來說上幾句真是心有不甘。”古羽抱臂,靠在樹下,說是生氣,紅眸裏卻找不跡象。

“哎呀,在下不是說過會給你個答案麽?”離瑕放下唇邊的銀笛,斷了哀婉的曲子,笑道,“不去親自圍觀一番,怎麽把答案給你?”

“你們......”

龍幽只覺得晨光似乎太過明媚,太容易讓心也被安慰。不過,何須再多言感激。他笑道:“抱怨本王都接下,既然大家都想去見識下蘭王陵,那我們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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