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 馬蹄鐵(二更) 贈一把弩
幾天沒有陪薛玥, 加上回去的路上本就人多,薛瑜放慢了步子與薛玥慢慢往回走,邊走邊詢問一二在女賓席時有沒有不适應或是發生什麽趣事。
其他人倒罷了, 主要還是離薛玥最近的兩個妃子的表現讓薛瑜一點都不放心, 想起之前聽到的關于薛玥“如意郎君”的問話,專門詢問起薛玥。
薛玥還沉浸在剛剛薛琅低頭施禮的那一幕帶給她的震撼裏, 被薛瑜問了兩遍才反應過來,臉騰得紅了, 連忙解釋道,“我、我還小,沒想過勞什子郎君的。”她見薛瑜點頭,才小聲問道,“阿兄, 這樣對四殿下,不會有事嗎?”
薛瑜笑笑, “沒事, 他不敢做什麽。”她如今是虱子多了不癢, 上次寒食散的事情出來,看鐘大鐘二那樣子也知道仇恨度被鎖死了,再招惹兩下也沒什麽。就是不知道鐘昭儀背後教了薛琅什麽,讓他如今脾氣比過去好了不止一點。
況且,只要她還是三皇子一天, 涉及真假皇子的林妃和方朔都得努力擔着擔子, 一怕她魚死網破,二防他人攻讦她把她踩到不能翻身、真皇子回來也沒用的地步。
加上有皇帝的态度在,這樣算下來,最輕松的人反倒是她, 剛到西齊時,她萬萬想不到會變成這個局面。
薛玥沒有想到薛瑜的底氣在哪裏,但見她篤定,也跟着點點頭,放下心來。宮中給予她的善意少之又少,這位兄長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她不希望兄長出事。
正往回走,前面人群中忽然鑽出來一個人,常淮堆着笑迎上來,“殿下,您怎麽在這兒啊,奴還去別苑尋您呢。快随奴來,陛下喚您過去呢。”
“是我走得慢了。我阿玥一起,不會有什麽妨礙吧?”薛瑜出聲試探,想借着常淮的反應推測出皇帝找她有什麽事。
常淮心領神會,“公主,正好有幾個小娘子也在,公主過去也能認認人。”
看來是将軍們的私下小會?薛瑜放下心。
殿內的确如常淮所說有幾位小娘子,皆坐在做将軍的父親身旁,一身胡服,十分英姿飒爽,裏面還坐了一個熟人,伍九娘。
薛瑜目光從她臉上劃過,權當不認得,帶着薛玥上前行禮。皇帝沒多說什麽,只讓人取了一把弩交給薛瑜,就趕兩人出去,“好生保管。”
只為了一把弩,這麽鄭重地叫人過來是不是太過了些?薛瑜雙手捧着弩,低頭拜謝,走出去幾步才忽地想起,白天自己随口說了一句想看弩。
手中的這把弩.箭,好像忽然沉重了許多。
與薛玥一同回到別苑,薛瑜派魏衛河去詢問兵械坊彈簧進度,不急着去擦洗,坐在屋中拆開了裝着弩的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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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殿內她沒有細看,此時一瞧,繃緊的機簧和牛筋弓弦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顯然不是一把新制的只為觀賞的弓.弩,而是久經使用的戰争殺器。
她以手為對比,退後了幾步,站到屋中另一側,遠望擺在幾案上的弩機,估計出遠觀的大小,心中一動。
這把弩,像是她遺憾過沒有見到的騎士手.弩。
皇帝給過她不少賞賜,從最初的啓動資金一百兩銀子,到後來的宮室和裝潢陳設,但除了換住處之外,薛瑜最喜歡的還是這把弩。
扣緊弓弦,吱呀呀拉開繞緊,配套的鐵簇羽箭搭在其上,閃出懾人鋒芒。薛瑜笑了笑,重新将緊繃的弓弦散開,在紙上畫起弩機的分解圖,尋找可以改進的細節所在。
沒一會,魏衛河帶着消息回來,進來禀報,薛瑜聽完一怔,“還沒做完?”
不應該啊,她該說的操作已經說過,樣品也有,只是纏個彈簧,并不算複雜的工藝,況且她要的數量也不算太多,只是準備分組做出來一批再次做試驗罷了,怎麽會五天後還說“進度過半”這種話?
薛瑜:“明日我們去兵械坊一趟。”
魏衛河領命退出,候在外間的蟬生出聲問道,“殿下,那明天去農莊和村子的事情……”他跑了兩天把附近的情況打聽清楚,還等着帶殿下出去時露露臉呢!
秋狩并沒有設立狩獵比賽這個項目,大多是各自帶人進山,皇帝對狩獵的興趣遠遠小于去駐軍軍營轉轉的興趣,薛瑜今天走前還聽見他和幾個将軍約明天去巡營的事。明天薛瑜本打算帶人去田間轉轉,沒想到彈簧進度太慢,不得不先去瞧瞧怎麽回事。
“延後吧。”薛瑜無奈道。
翌日早上,天剛蒙蒙亮,薛瑜去皇帝殿中接受訓練打卡時卻聽說人都走了,回去自己紮了一個時辰馬步完成打卡,便往兵械坊尋去。
兵械坊建得偏僻,但在旁邊也設了一處馬廄,興許是用來制作好馬具後現場實驗的,薛瑜上次來時馬廄還關着,裏面沒有養馬,這次外面卻是圍了一群人,看着鬧哄哄的。
薛瑜認出人群中心那個穿着官服的背影,有些好奇秦思在這裏做什麽,帶人往前走去。
“……馬之經脈與人相異,病症雖可用藥,但不同病症不可通用,此處為……”
秦思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卻是現場教學。薛瑜聽了幾句,不由得暗自感嘆來公費旅游還得加班的辛苦打工人又多了一個。
不過,人醫和獸醫原來也是可以通用的嗎?
薛瑜剛想離開,就見人群分開,兩人引着一匹馬慢慢走了出來,臉上難掩失望與難過。馬的蹄子似乎受了傷,行動遲緩,走一步就頓一頓,與薛瑜先前見到的威武騎兵陣營中的馬仿佛兩個極端。
它已老病,它的神态舉止無一不透出這一點,但濕潤的眼中仍有光彩,不知是否在回想馳騁時的曾經。
人群中跟在旁邊的一個黃臉青年和姜署令目送兵士離開時都看見了薛瑜,姜署令想到昨天應付走的三皇子侍衛,心裏咯噔一聲,連忙越衆而出,“殿下怎麽來了?這裏髒污,不如臣與您去別處說話?”
聽到聲音,秦思也回過頭,“殿下來了?”
薛瑜沒理會姜署令,對秦思點點頭,“醫令竟能醫馬,令人嘆為觀止。不知方才那匹馬是得了什麽病?”若是能治好的病,牽着馬的兩人不會是那般神色。
“殿下稍等。”秦思沒有直接回答,反倒回頭将紮在另一匹馬身上的針慢慢取出,又囑咐了跟在旁邊的太醫署醫師和其他人幾句。
圍着的醫師和行宮衆人都忍不住往後看,為秦思捏了把汗,不知道他這樣對待貴人會如何,心思已經散了,被秦思呵斥了一番,才聚精會神重新聽講。
姜署令被無視後背後一片汗濕,心中暗道不妙,趁薛瑜不注意,默默挪到旁邊,讓人叫出來還在馬廄裏的幾個學徒,趕緊回兵械坊報信。他昨天說是做了一半,實則連一種的數量都沒做完,想着皇子不過是一時興趣,能在秋狩結束前做完就行了,哪知道薛瑜今天直接找上了門來!
安排好馬廄中的病馬和醫官,秦思淨了手越衆而出,“醫道廣博,我不過是多走過些地方,見過些事情罷了,學得雜反倒不如專研一道的醫師心思純淨,有所建樹。”先自貶了一句,見薛瑜露出揶揄神色,他轉回正題,“那馬長期奔走,多行于砂石之地,馬蹄崩裂,裂得深了,如今鑿掉也于事無補,只能好生将養着,要想再馱人卻是不行了。”
他臉上難掩嘆息,“這匹馬來自西北,從軍多年,本是最好的一批之一,所以這次回防演武,将軍專門帶了它來,想讓它也在陛下面前露個臉。調軍回防前它就隐隐有些傷了,到京中時蹄端已經裂開,我本來給它塗了藥,好好養一段時間,不能再參與奔襲和長途跋涉,但偶爾馱人還是可以的。但騎士說都走到了京中,卻不能上校場太可惜了些,它也一直堅持着參加訓練,這是它在軍中這麽多年該有的榮譽。果然,下了校場,便徹底裂開了。”
薛瑜一怔,回想之前在兵械坊和工坊看到的零件,一個疑問脫口而出,“沒有釘馬掌嗎?”
如今冶金技術雖然沒有後世高,但鐵的産量第一供給的肯定是軍隊,怎麽會連馬蹄鐵都不舍得用?還是說,如今還沒有?
“釘馬掌?”薛瑜聽到聲音回頭,卻是先前看到的那個陌生青年,他的語氣是純然疑惑。
薛瑜回憶了一下印象裏的馬蹄鐵樣子,折回馬廄找了個不知得了什麽病,放平側躺在地上的馬,遠遠指着蹄子外側弧度,道,“我記得之前在外聽胡人說,有木馬掌套于馬蹄之上,以防磨損,那以鐵打造弧形,嵌鐵釘于其中,鐵自然比木頭結實——”
“貴人還是回吧!”怒氣沖沖的聲音打斷了薛瑜解釋馬蹄鐵的話,秦思皺眉,不等薛瑜說話,他先冷了臉,幾乎與侍衛異口同聲,“不得無禮!”
薛瑜回頭一看是之前見過的匠人,她沒明白匠人的怒氣從何而來,之前在工坊時兩邊人互不幹涉,借用材料和說話也都很客氣,怎麽今天突然這麽大火氣?
匠人抹了把臉,又是氣怒又是委屈,轉向秦思,“醫令,您為我們治馬,我們感恩,但您也勸勸殿下吧!我們坊裏連換馬镫修理铠甲都做不及,殿下還要做這做那,分明是個外行人,作甚來耽誤我們幹活?又是彈簧又是什麽釘馬掌,都去……”
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串,旁邊人反應過來撲上來捂住他的嘴往後拖,姜署令臉色發白,賠笑站在薛瑜面前,“殿下,殿下別跟他一般見識,老家夥時常失心瘋,頭撞壞了!”老天爺,薛氏皇族脾氣衆所周知的不好,這樣說話是當真不要命了!
“……我沒有!貴人不樂意聽,就殺了我吧!我們坊就那麽點銅鐵人手,都去做別的了,軍械就做不完了!”
改造馬車和做別的的事情薛瑜報給了皇帝,便以為下面都安排好了,不會影響工坊運轉,因此對待匠人和姜署令始終是随口安排的态度,卻沒想到事實是這樣。也許在他們看來,她和仗着家族勢力拿正事當玩笑的不務正業纨绔沒什麽兩樣。回想一下前些天工坊裏匠人的冷漠态度,和帶她去高爐時的不甘不願,之前不明白的地方豁然開朗。
薛瑜揮手讓旁人松開匠人,匠人被松開時還有些發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姜署令瞄着薛瑜一步步走近,頭皮開始發麻,再次沖了上去,“殿下,他真就是,都是些瘋話,您別往心裏去……”
薛瑜推開他,扶起匠人,“你說得對,當然是國事為重。但是我說的馬蹄鐵并非虛言。”
她的态度實在太好,讓匠人有些驚疑不定,“我不信,鐵釘到手上,都能疼死,哪還能再奔跑?除非你做出來給我看看!”
工匠一行,以實力為尊,若是這位貴人真的有實力,做的那些小玩意也不是玩鬧,他就、他就給他當牛做馬當場死了也願意!
都在行宮,他們兵械坊和馬匹也常打交道,自然知道每年因為馬蹄受傷而不得不退出戰馬行列的有多少,要是真能解決問題,那簡直是一大福音。養馬艱難,真正精兵成形的戰馬更難,雖然如今鼓勵平民家中養馬,但到底良莠不齊,主要還得看軍中。
薛瑜看着他的眼神,哭笑不得,“我只是一個建議,做還是你們自己來。”
匠人難掩失望,撓撓頭發,“那你說,我來打!”
在工坊裏完成下一步的學徒們都被趕了出去,三位匠人一個鼓風一個取材,匠人掄着錘子虎虎生風,倒是用來釘馬掌的馬一時沒有選擇。秦思站出來讓人将之前被拿來舉例的病馬帶了過來,這匹馬本來要病死了,廄官都報了上去,是他來後才診治出來問題。馬的命是他救的,就算真的出了事,也不過是回到他救馬之前,不能算行宮牧場意外折損。
燒紅的鐵箍被彎成弧形,敲尖的鐵釘逐一成型,四個馬蹄全部釘好,一直旁觀的青年忽然道,“這個樣子我倒是想起來了,聽聞早些年有人游歷西域,被傳以木澀制法,此物與傳言中描繪竟一模一樣。”
薛瑜不清楚馬蹄鐵最初叫什麽,但釘上馬蹄的蹄鐵樣子和她見過的差不多,猜測“木澀”是蹄鐵的古稱,含糊地點點頭,“我也是聽傳言有木馬掌和布包,才想着改木為鐵。”
馬蹄鐵打好,馬被牽着出去,衆人皆注意着它的行走,卻發現除了聲音略大,行走如常,與安裝蹄鐵前并無不同。別說是疼痛影響行走,看那匹馬的樣子,要不是還有些精神恹恹,怕是去踢石頭也使得!
尚不知發生了什麽的學徒們看着一個個從工坊裏走出來的人眼睛發亮,猛地爆發出一陣歡呼聲,“有救了,有救了!”
匠人們看着薛瑜像看個寶貝,“竟然是這樣,如此材料,我怎麽就想不到!讓馬兒受了那麽多年的苦啊!”說着說着,竟嚎啕大哭起來。
驗證了薛瑜所說沒錯,之前和薛瑜嗆聲的匠人走出來,撲通一下跪倒,不等薛瑜阻攔,砰砰砰磕了三個頭,“仆冒犯殿下,請殿下責罰。”
“怎麽罰都可以?”薛瑜問道。黃臉青年詫異地看她一眼,感覺這個反應不該是他觀察到的三皇子性格該有的。
匠人老老實實五體投地趴在地上行大禮,“您殺了我也行的。”
薛瑜點點頭,“那就聽我的,快些去做事。我還有個想法,但是自己做太慢了,得你們幫忙。”
匠人錯愕擡頭,薛瑜笑笑,“你也沒有壞心,不是嗎?”她忽地一收笑容,冷冷掃視四周,“今天的事,不許上報,沒有冒犯,沒有無禮。”
看在行宮的只有三個匠人就知道了,真正能帶隊做事的匠人數量很少,這件事本就是個誤會,也沒造成實質影響,當做姜署令說的“瘋話”笑笑就算了。真因為幾句話的冒犯殺人,且不說拖慢兵械坊工作進度,傳出去她成什麽了?
不過,除了彈簧,她也的确是有東西要交給幾個匠人做。當匠人說起東西做不完和礦石數量少時,薛瑜頓時想起了前幾天忘記的事是什麽。
如今冶金鍛造用的還是皮橐鼓風,了不起就是多幾個人或者馬在旁邊拉動,爐裏燒的煤餅煤塊不少,但真正能充分燃燒的不多,想要提高溫度來加快效率,甚至提高冶金出産,還是得靠鼓風箱。
別的她或許只是靠理論和分析推演出來圖紙,但鼓風箱恰好是她跟着師兄師姐們去農家樂玩時見過的,萬惡的導師還專門布置了現場作業,沒收聯網設備,吃飯前畫出鼓風箱結構。為了幹飯,她和師兄師姐們簡直絞盡了腦汁。
後來按照外觀和原理畫出最接近本體的那個師姐得了一整條臘腸,蓋飯橙黃流油,而其他人只能就着香味啃炖玉米和小青菜。自此,薛瑜對唐宋時期發明,後世最多只是改進的雙動活塞式風箱結構記憶無比深刻,可以直接一步到位。
趕了學徒去旁邊,薛瑜現場畫圖,匠人們對圖紙十分熟悉,但薛瑜畫出來的東西簡直見所未見。等全部畫完,有人猶猶豫豫地看了看旁邊皮橐,小聲道,“這個,有點像皮橐?”
他自己也不太确定,說是相似,但圖紙上根本只有推拉的結構有些皮橐的影子。
被寬宏大量地放過,又見到了有用的蹄鐵,這次他們學乖了,打定主意就算這東西沒用,也先做出來,其他的多熬幾天趕工應該也來得及。總之,先做出來再說。
他們的以此回報神色太過明顯,薛瑜一時失笑,“差不多吧。用柳木做出來試試。”這時候她就很懷念與唐大匠溝通時的順利,畫出圖基本上就能看懂。
圖紙的尺寸和材料薛瑜都按記憶逐一标好了,匠人們喏喏應了,各自去尋材料。薛瑜沒急着走,準備留下來看風箱打造出來的成品,姜署令擦着汗又湊了上來,“殿下,那個,彈簧……”
薛瑜對着匠人們時臉上的溫和消失了,冷冷看着他,“署令,為何不早些告知材料不足?若是耽擱軍情,是要吾向陛下領罪不成?”
她之前專門問過有沒有準備材料,要是東西不夠,真想好好做事的話,姜署令該早些告訴她的。他沒有說,只能解釋為他覺得兩邊都不好推脫,想應付過去。雖然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這樣油滑一般來說最後只會什麽都做不了。她又不是蠻橫的人,在不能強壓時大家商量着把事情做了才效率快,像這樣心中抵觸産生了誤會,反倒事倍功半。
姜署令跪倒在地,“殿下,臣絕無此意啊!”
“行了,沒有下次。”薛瑜恐吓了他一下,估計着效果差不多,越過他走向等着的秦思。
秦思旁觀全程,不免生出幾分擔憂。三殿下本性仁厚,像這種情況也都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今日幾人他看得出來都不大壞,只是各懷心思,但若有心懷惡意之輩,可又該如何是好?
“在想什麽?這般出神。”
秦思擡頭,望向薛瑜,“殿下寬厚,然他人未必心懷感念。”
薛瑜笑笑,“本就非大事,何必動怒。”她望向秦思旁邊的青年,“請問這位是?”
黃臉青年長揖到地,“臣鳴水縣縣令,江樂山拜見殿下。”
鳴水縣縣令?薛瑜想起蟬生之前回來的禀報,附近的确是鳴水縣轄區,行宮也在縣轄內。
“江縣令請起。何必行此大禮?”薛瑜扶起他,“這幾天本就想去四處瞧瞧,沒想到今日就遇到了此地東道。”
江樂山搖頭長嘆,“說來慚愧,年少時聽聞木澀,連年牧場軍中出現損耗我也是知道的,但沒有殿下提起,臣萬萬将兩者聯系不到一處。于殿下或許是一言,于臣與牧場,卻是偌大恩情。”
見薛瑜疑惑,他簡單講了講鳴水縣下轄內容,薛瑜看他的眼神變為同情。
牧場屬于鳴水縣,行宮平時修繕也歸這裏管,什麽事都要做,但偏偏還有一群練兵的大爺們壓着,他這個縣令做得怕是和受氣小保姆差不多。而且管得多,意味着容易出事,并且難出政績,萬一來個天災人禍,一年的中正定品就別想了。
難怪臉色蠟黃,原來是累的。
薛瑜推脫了他的高帽,“只是小事,也非我所創。”
跟在旁邊的姜署令卻又拍起馬屁,“殿下向來敏思多才,想旁人不能想,為旁人不能為啊。”
“……你沒事做嗎?”薛瑜被他的馬屁雷到,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姜署令立刻拱手告辭,去找匠人們研究技術了。
做技術時的姜署令,看着比做官時順眼多了。
江樂山道,“殿下若是想在四處瞧瞧,臣可為殿下引路。但須得改日,今日釘馬掌的事,臣得立刻禀報。”
薛瑜沒太在意,畢竟現在行宮來了太多官員,江樂山這種地方小官更得謹小慎微,免得出了差錯,報上去也是為了避免出事。她點點頭,與江樂山告別,自己和秦思走到一旁,聊了幾句薛玥的病情。
薛玥這幾天調養下來有效,但也正說明了秦思拿的藥對症。秦思用的方子是皇帝頭痛病早期發作時鎮痛止鳴的方子,在薛玥身上減了些藥量,生效能夠一時解決問題,卻也意味着更大的麻煩。
正說着,遠處馬蹄聲若暴雨雷鳴,由遠及近,薛瑜被铠甲上的光晃了下眼睛,有些發懵。
皇帝怎麽過來了?他不是巡營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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