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37.山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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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拆開當初事故調查小組贈送的小禮品，果不其然在裏面發現一個微型攝像頭。姜昱把尾宿用過的物品全部丢掉，丢完之後屋裏的東西沒了一大半，空蕩蕩的房間沒有留下半點尾宿生活過的痕跡。

姜昱突然意識到這個房間最應該被丢棄的是他，他的小腹有一道淺淺的疤痕，那是曾經孕育過生命的象征。在他的尾椎同樣刻着屬于尾宿的紋身，同樣昭示着他曾經屬于過尾宿。這個房間和尾宿密切相關，并且永遠無法抹去尾宿痕跡的，只有他。

之後的幾天，姜昱總是在做夢。夢裏的尾宿對他說着同一句話，“我只有你，但是我不能只保護你。”

這句話是在宣判姜昱的自私，尾宿的決定和做法讓他說不出一句尾宿對不起她，可是尾宿太過理性太過堅決，從前這些對于姜昱來說是可靠的安全感，可是現在的他時刻擔憂，是否會因為各種原因随時被尾宿抛棄。

實際上他已經被抛棄了。

重新回到管理局工作後，姜昱得知孔宣已經被轉移去了地方。問及原因，只得到權限不夠無可奉告的回答。他才失去一個做母親的機會，又與親手孵化的粉孔雀分離，對他而言是雙重打擊。曾經有過的進食困難再次出現，這一次連液體也無法吞咽，只能依靠注射營養液維持生命活動。

每周小辛準時前來探望他，說是探望，實為監督。小辛負責調取姜昱項圈上的資料，對于姜昱的行為進行評估。姜昱木然地接受他們一次又一次的評估，再也沒有表現出手術室那次的攻擊性，估計是表現良好，他的活動範圍再次擴大，可以在桃源星系範圍內活動，但是不能離開桃源星系。

姜昱對于這個消息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欣喜。

為了方便，姜昱把脖頸上的項圈設置為隐藏模式，如此別人就看不見它的存在，然而姜昱知道，無論他在哪裏在做什麽，都時刻暴露在其他人的目光中，這種獎勵不過是假惺惺的欺騙罷了。

姜昱送小辛出門，小辛欲言又止：“姜老師。”

姜昱看着他。

“隊長說……”姜昱關上門，小辛的聲音隔絕在外。不過五感敏銳的姜昱，還是聽見了小辛接下來的話。

小辛着急地喊道：“隊長說他很想你，他真的很想你。”

姜昱忍不住發笑，既然想他為什麽不敢來見他，難道尾宿也會有怕的時候。

大約是因為這件事情，姜昱又一次夢見了尾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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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次他們身處一顆荒蕪黯淡的星球，這顆星球不似桃源永遠生機勃勃，它灰敗、蒼老如風中殘燭。他和尾宿原本緊緊相握的手逐漸分開，姜昱聽見了他無比熟悉的那一句話，只是這一次，他沒有看見尾宿嘴唇的張合，因為這句話是從他的嘴裏說出的。

“……我不能只保護你。”這是他的聲音，是他對尾宿說的話。

姜昱醒來時正值桃源主星的半夜，他從窗戶向外看，看不見一顆星星。這裏不是桃源-47那片能夠看見星星的無人區，他只能看見工業中心日夜無間斷閃爍的燈光。姜昱坐了一會兒，正準備睡下時突然接到一條緊急消息。

孔宣那裏出現了一些情況，需要從管理局調些人手過去幫忙。由于姜昱一直負責照顧孔宣，他自然也在選派人員之中。

這一次任務保密權限極高，被派去的人員都不知道要被帶去那裏，也不知道去了之後要做什麽。負責帶領他們的，是上次事故調查組派來負責接送姜昱的那兩個調查員。姜昱下意識摸向脖頸，看來他無論去哪裏都在受到監視，根本逃也逃不掉。

他們一行人坐上一架小型飛船，有人詢問究竟是要去哪裏，兩名調查員不作回答，一個熟練地操作飛船，另一個向他們發放保密協議，要求他們承諾接下來所見所聞都不得向外界洩露任何消息。

等到飛船落地，開門時迎面而來的風雪把大部分人都吹得後退幾步，姜昱則是直接吐了出來。

和姜昱一樣被調來幫忙的小趙扶着姜昱的後背，關切道：“暈船了？”

姜昱點頭，其實他并非是暈船，而是在看見白茫茫的雪地時胃裏就開始翻江倒海。同伴其他人一直生活在桃源主星，從未見過雪天，一個個興奮地在雪地裏撲騰起來，就像當初那個沒看過雪的姜昱。

雪地中拔起一座建築，如同存在于冰天雪地的巨大怪物，不屬于這片天地，卻又牢牢占據了這片天地。姜昱看着這座建築，意外的有些眼熟，等他們走進大門時，早有人負責交接的人在等他們。

“請問哪位是姜昱，現在是一號的情況很不好，需要姜老師立刻過去查看。”

“我是姜昱。”姜昱疑惑道，“十一號是……？”

“十一號是從管理局轉移過來的那只粉孔雀，自從它被送過來就出現了很強的應激反應，表現出無差別的攻擊行為。您就是姜老師嗎？等您過去後就知道了。”

這是四個月以來姜昱和孔宣的再次見面，姜昱依舊是在玻璃窗外，看着已經長出一身漂亮羽毛的孔宣，恍惚間不敢确定這就是那只灰撲撲的小鳥。孔宣抖着羽毛，在空曠的房間裏緩緩踱步，看上去傲慢又驕縱。它揚起頭顱時，寶石般璀璨的眼睛放射出奇異的光芒，外面那些觀察員紛紛露出恐懼的神色。

“十一號已經把對照物-45完全吞噬了，它的吞噬能力比前幾次有所增長，而且還有上漲的趨勢，如果再不阻止他，恐怕它連這座大樓都要吞噬了！”

姜昱聞聲望去，只見一名張皇失措的觀察員迅速按下按鈕，孔宣所處的房間忽然閃現出千萬道閃電交織而成的巨網，巨網之中任何驕傲的生物都撐不過半秒。上一秒還美麗驕傲的孔宣無力地癱倒下去，身上的羽毛也因為方才的變故而掉落下幾支。

“你剛才在做什麽！”姜昱怒不可遏地沖了過去，在眼睛對上對方時，他居然暢通無阻地闖入了對方的大腦。

“十一太可怕了。”

“好害怕，一號就是個怪物。”

“如果不阻止它，它會把所有人都吃掉。”

“必須讓它沉睡，不要再喚醒它了！”

對方內心恐懼的心聲讓姜昱滿腔憤怒忽然洩去，這些人眼裏孔宣只是十一號，是一個兇殘的怪物。

小趙連忙拉開了姜昱：“姜昱，你是不是不舒服？肯定是坐船坐的太久了，還是先回房間休息吧。”小趙随口找了理由把姜昱拉走，姜昱回頭看向孤零零的孔宣，發覺他與孔宣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姜昱面無血色，小趙叫了他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小趙嘆氣道：“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其實我和你一樣，看見他們這麽做也很難受。但是孔宣……十一號的情況特殊，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總知你先冷靜一下，他們要開會商量十一號的事情，我去聽聽，有什麽消息我回來告訴你。”

小趙匆匆忙忙地走了，其實姜昱剛才在那名觀察員的大腦裏已經得知了孔宣的事情。孔宣就是管理局生物莫名失蹤的罪魁禍首，因為它擁有一種令人聞風喪膽的能力，可以吞噬任何靠近它的東西。

當初在桃源-47莫名消失的兩只粉孔雀幼鳥，或許就是被孔宣吞噬了。

姜昱沒有聽從小趙的話，而是佩戴好他的工作證件，推開了房門，山海經項目的标志鋪滿了他的視野。

孔宣是山海經項目的十一號，同時意味着在它之前已經有了十個與山海經相關的生物，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發現……龍的存在？

即使在這個時候，姜昱首先想到的依舊是與尾宿相關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