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最後的尊嚴
士兵們用飯的露天廣場, 在陸知解開上衣露出腰間疤痕時,嘈雜的人聲瞬間鴉雀無聲。
陸知腰上的疤痕,是一個來自燕然的徽記, 燕然人在擄掠奴隸時,會用烙鐵給奴隸們打上烙印, 一輩子給主人當牛做馬。
在極其看重出身的年代,一旦印上奴隸烙印,這樣的恥辱和低賤身份的象征将終身伴随, 永遠也洗刷不掉。
燕然軍圍城時,最初作為試探攻擊的兩個萬戶,羅樹和格亞就是奴隸出身。
即便摸爬滾打爬到萬戶這樣的高位, 依然擺脫不了貴族們視為豬狗的輕蔑眼光, 永遠也得不到真正的重用,每次出戰, 不是擔任損傷最大的前鋒, 就是別人軍功的踏腳石。
甚至連燕然太子蘇格,都被蕭青冥禮尚往來刺了一個奴印刺青,若是傳揚出去, 只怕太子地位不保。
更有甚者, 恐怕會被燕然王“榮譽處死”。
高傲如蘇格,也不得不受蕭青冥要挾, 屈辱地簽下退兵書。
當初,蕭青冥從燕然俘虜營換回來的俘虜們, 大部分都已經被刻上了奴隸烙印。
他們多數被刻在胳膊上, 平時為了不被人看見, 都用一條白布把手臂裹起來, 就連洗澡睡覺也不摘下。
陸知則被刻在腰上, 平時都有腰帶纏住,仔細小心着不被發現。
可惜紙包不住火,終于還是被人發現捅了出去。
陸知心一橫,将上衣掀起,将這份一生最大的恥辱暴露在衆人面前。
“哼,你們不就是想看這個嗎?老子給你們看個夠!”陸知收斂起了平日裏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懶散模樣,眼神變得乖戾又兇惡。
短暫的沉寂後,露天廣場上很快響起陣陣竊竊私語。
“傳聞果然是真的!沒想到,就連新上任的指揮使都是燕然人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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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小聲的,小心被聽見,不要命啦?”
“本來就是嘛,那個指揮使自己脫了上衣給我們瞧的啊,又沒人逼他……”
“這麽說來,那些幽州的敗軍都是奴隸咯?”
“哼,本來就是在幽州被燕然軍打得丢盔棄甲的敗軍之将,後來又投降了燕然人,所以才呆在俘虜營裏的。”
“一群降兵、逃兵還有潰兵罷了。”
“被老百姓罵賊頭軍的,就是這些人吧?”
“聽說他們還搶過老百姓的糧食,被罵也就算了,為啥連累我們?我們可是堂堂中央禁軍,怎麽能和這種家夥混在一起?”
衆人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引得附近更多過來用飯的士兵好奇圍觀,繼而開始驚訝地指指點點。
他舉目掃視一周,森寒的眼光挨個瞪過去,周身充斥着從屍山血海中沖殺出來的氣勢,有些人不服氣想嘲諷幾句,都被他瞪得憋了回去。
在陸知身後,那些幽州兵們既惶恐又羞恥,他們沒有陸知這樣公然暴露恥辱的勇氣,也沒有瞪視回去的氣勢。
他們本以為自己僅剩的那點可憐的自尊心,早已在燕然軍的俘虜營中被踐踏光了。
可是事到如今,原來他們這些被糟踐過無數次的幽州兵,還是卑微地希望能保留最後一點尊嚴的。
本朝以來,武人的地位每況愈下,不僅見到文官要行跪拜大禮,權貴更是視如豬狗,連老百姓都要罵一聲賊頭軍。
倘若軍營中也有鄙視鏈,他們大約是最底層的那一批了吧。
軍中地域歧視由來已久,昔日在燕然大軍圍城時,張束止和守城偏将,就是否出城迎擊燕然太子,當着黎昌的面争執過一番。
張束止被偏将嘲諷,也只能強自忍耐,敢怒不敢言。
軍中,邊防軍瞧不起禁軍,禁軍瞧不起地方軍,地方軍瞧不起幽州敗軍,現在還要再加上最底層的奴隸敗軍。
起初幽州兵們把自己身上奴隸刻印的事瞞得很嚴,但大家都在軍營過集體生活,是根本沒有秘密可言的。
這幾天終于被人發現,傳了出去,漸漸就有人開始心裏不平衡了。
陳玉安經過最初的愕然後,忍不住笑出聲:“陸指揮使,你這是做什麽?難道戰敗失地,為了茍活向燕然人投降,再被打上奴印,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嗎?”
“還不是多虧了陛下仁慈,赦免了你們這些逃兵降兵的死罪,甚至還給你們進入禁軍的機會,若是我啊,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是。”
他身後的幾個親兵都哄笑起來。
陸知冷冷盯着他,太陽穴青筋微起,他踏前一步,高大的身軀壓迫過去:“你說什麽?”
他身後的幽州兵們越發顯出怒色,再也忍不下去,騰地站起身來,絆倒了木凳,打翻了飯碗,白粥灑了一地。
不斷有其他士兵聽聞了消息匆匆趕來,有的幽州兵一見自家長官被羞辱,立刻擠出人群,往他身後聚集。
陳玉安哪裏會怕區區一個幽州奴隸兵,他緩緩收斂笑意,同樣踏前一步,視線與之針鋒相對。
“怎麽?陸指揮使是耳朵不好使了嗎?”
他可不會忘記,就是這些家夥,白白占去了本該屬于他們勳戚的軍官位置,繼續放任這些外人嚣張下去,以後哪裏還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陳玉安身後一個指揮使嘲弄地冷笑一聲:“你們這些外來的幽州降兵,不要太嚣張了,若非陛下網開一面,你們本來都該是死罪!”
“這裏可是中央禁軍!不是你們幽州,哦,不好意思,我差點都忘了,幽州不就是舍在你們手上嗎?”
“你們可倒好,面對燕然人就唯唯諾諾,投降的投降,潰散的潰散,給人家當奴隸當狗。”
“現在仗着陛下恩寵,竟敢跟我們禁軍吹胡子瞪眼?”
陸知身後的幽州兵們勃然大怒:“你罵誰是狗?!”
指揮使指着他的鼻子:“別忘了,燕然人圍城的時候,可是我們禁軍舍身忘死地守城,而你們在做什麽?只怕在幫燕然人制作攻城器械吧!”
“我們堂堂禁軍,憑什麽跟你們這些沒有貢獻的奴隸平起平坐?!”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不少禁軍心有戚戚地點頭。
這些話句句誅心,紮在陸知等幽州兵的肺管子上,那是他們願意的嗎?
陸知親兵臉色激動地漲紅:“我們指揮使是比武比出來的,是陛下親自賜的指揮使,所有人都看見了!你有什麽不服的?”
陳玉安嘿笑道:“比武比出來又怎樣?聽說還有好幾個指揮使,甚至副統領,将軍,都是自幽州出身呢。”
“你們既然這麽能耐?又如何在幽州被燕然人打得屁滾尿流?連老家都丢了。”
陳玉安揚聲道:“諸位,明明我等禁軍才是真正的有功之臣,為何叫幽州的敗兵奴隸騎到我們頭上?”
“你們受得了一個投降燕然,給燕然人當奴隸的人做你們的長官嗎?”
他身後的一衆親兵立刻起哄,引着大群內心極度不平衡的士兵齊聲反對。
長官身上刻着燕然人的奴印,這傳出去,他手下那個士兵能擡得起頭來?
将來在戰場上遇見燕然軍,還不被嘲笑死。
陸知只覺一身火氣瘋狂上湧,太陽穴仿佛要爆炸了一般突突直跳,他身後的幽州兵此刻也完全被激起了怒氣。
兩撥人開始逐漸推搡起來,也不只是誰喊了一聲“禁軍不要孬種!”,雙方彼此的怒火終于被徹底點燃了。
陸知一把揪住了陳玉安的衣領,也不管他是什麽身份,跟太後什麽關系,照着他那張看着就令人讨厭的臉,一拳掄上去!
當場将人打倒在地,其他人懵了一瞬,立刻反應過來,陳玉安手下的親衛反擊,跟陸知身後的幽州兵扭打在一起。
陳玉安也不是吃素的,爬起來就沖陸知揮拳,被後者敏捷地側身躲開。
兩人死死抓住彼此的衣襟,你一拳我一腳,身為軍人好勇鬥狠的一面被徹底激發,雙方逐漸從推搡變成了混戰,從兩個指揮使打架,變成了聚衆鬥毆。
露天廣場瞬間大亂,許多外圍士兵都莫名其妙被波及進來。
彼此間的信任崩塌,還如何能把對方當成能交付後背、一起上戰場的戰友?
蕭青冥接到禁軍大亂的消息時,第一時間帶人趕了過來。
現場早已打得狼藉一片,桌椅板凳倒了一地,白粥亂灑,茶碗杯子不知摔碎了多少個,滿地都是碎片。
陸知陳玉安兩人打得極兇,到底還是戰事經驗豐富的陸知更勝一籌,把陳玉安打得鼻青臉腫,自己身上也挂彩好幾處。
皇帝在太監的唱喏聲中踏入廣場時,正好看見陳玉安被陸知按在地上揍,其他士兵們也打得氣喘籲籲。
“統統給朕住手!”蕭青冥一聲沉聲爆喝。
他身後一衆武将臣子們臉色一個賽一個難看,尤其張束止更是惱火至極,他已經聽聞了始末,這次又涉及到幽州兵的事,也不知陛下會怎麽想他們。
這三萬餘人的禁軍中,幽州兵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一旦處理不好,戰鬥力無法凝聚還是小事,最可怕的是好不容易重整的軍隊,分崩離析。
書盛看了看皇帝陰沉盛怒的臉色,一揮拂塵,尖刻高聲大喊:“皇上駕到,爾等還不速速跪迎!”
身後一群如狼似虎的宮廷侍衛魚貫而出,迅速将廣場封鎖包圍,又有侍衛将鬥毆的雙方分開,押着他們跪在地上。
陳玉安捂着紫紅一片的臉頰,爬到蕭青冥跟前,哭訴道:“陛下,這些人反了!陸知先動的手,我們不過是玩笑幾句,您看,陸指揮使竟然把我打成這樣!”
陸知也不甘示弱,被侍衛扣着,努力擡起頭,倔強又兇狠的眼神自下而上揚起。
蕭青冥長睫微垂,眼尾眯起一線細長的弧度,波瀾不驚與之對視,他記得這個眼神。
“陸知,又是你啊。”
陸知牙齒磨得咯咯響,嗓音沙啞:“回陛下,是他們欺人太甚!”
蕭青冥緩緩掃過那些猶自憤怒不已的士兵們,目光落在陸知腰間露出的奴隸烙印上,稍一思忖就明白了七八成。
也難怪文人瞧不起武夫,這個年代除了官宦子弟、有錢人家,有幾個人家供得起孩子上學念書?
會走上“賊頭軍”這條路的,除了一些只想混口皇糧的勳戚,底層士兵幾乎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大字不識得幾個,不讀聖賢書,道德觀也非常樸素,甚至是愚昧。
出身好就是尊貴的,優秀的,出身不好就是低賤的,劣質的,這樣認知深深紮根在人的心底。
如果是普通底層百姓,根本就不會發生争執,因為他們長年累月地活在壓迫和欺淩中,早已沒剩下太多反抗精神。
而眼前這些軍人,能從大幾萬的禁軍淘汰清退過程中留下,他們跟普通百姓、跟地方爛透了軍隊不同,至少還保留着身為軍人的血性,以及比旁人更強的自尊心。
與其說今日爆發的鬥毆沖突,是有人在背後挑唆,破壞自己對禁軍的掌控力,在蕭青冥看來,實質上是兩種不同的價值觀在“尊嚴”二字上的錯位。
自己平時被欺壓、被瞧不起,無法反抗,只能默默忍受,一旦有了比自己更加“低賤”的階層,那股怨憤情緒就會往下發洩,來補償自身自尊的缺失。
蕭青冥的聲音淡漠,不辨喜怒:“你們幾個身為指揮使,帶頭聚衆鬥毆,不知軍法如山嗎?”
陳玉安覺得自己委屈極了:“陛下,是陸知先拍桌子動手打人的,我們不過是反抗罷了,難道白白被他們打不成?居然還惡人先告狀,說我們欺人太甚……”
陸知身後的親兵第一次見到皇帝,小腿肚子還在打顫,依然壯着膽子出聲:“回陛下,是陳指揮使那群人辱罵我們長官在先的!”
“他們不光辱罵我們長官,還罵我們幽州兵是狗!”
“就是!是這些禁軍欺負人!”
陳玉安身後那群禁軍也忍不住開口反駁:“難道你們不是敗軍不是降兵?就能随意打人了?”
眼看雙方又要開始争吵,書盛立刻讓侍衛們捂住他們的嘴:“安靜!皇上當面,也敢放肆!”
身為副統領又是幽州出身的張束止一陣頭疼,從感情上講,他自然更能與幽州兵共情,深刻理解他們的心酸和困難。
可身為禁軍副統領,當衆打人、聚衆鬥毆如果不嚴懲,将來如何服衆?
一旦嚴懲了,雙方的矛盾也不會因此消弭,幽州兵內心的憤怒和恥辱只會越積越深。
無論如何處置都是為難,也不知這次的風波是誰挑起來的,實在是陰險歹毒。
張束止望着年輕的皇帝欲言又止,不知陛下會怎麽辦……
蕭青冥将在場衆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緩緩道:“按照軍規,聚衆鬥毆者處以軍棍一百,從者五十。”
張束止暗嘆一聲,果然還是要罰。
陸知和一衆幽州兵雖沒有太大意外,但神色依然憤恨不平,用仇視的眼光望着對面的陳玉安等人。
還不等陳玉安一群人高興,蕭青冥冷厲的眸子又掃向了他們:
“在你們看來,幽州軍不敵燕然軍,屢戰屢敗,甚至家鄉被侵占,投降,流亡,被燕然軍捉去了烙上奴隸印記,過着豬狗不如、等死的日子,很下賤嗎?”
周圍瞬間為之一靜,沒人有敢回這句問話,但許多人心裏恐怕就這麽想的。
“你們是守護京城的功臣,可你們又知道,昔年幽雲府守了整整五個月,才因糧食盡絕而破城?你們才跟燕然軍打幾天呢?”
蕭青冥不疾不徐的言語,在一片寂靜中,敲打在每個人心頭。
“難道他們不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家鄉父老,跟燕然軍奮勇抗争嗎?燕然軍有多強大,你們沒有在京城的城頭上見過嗎?”
“是,他們是吃了敗仗,他們是成了俘虜,他們是幽州人,你們是京城人。”
“難道他們就不是我大啓的百姓了?不是拱衛我大啓國境的軍人了?”
“如果是你們被敵人占領了家鄉,受到了屈辱,是會想辦法打回去,還是幹脆抹脖子自盡?”
“若非依仗城牆高大深厚,你們之中有多少人,敢拍着胸膛站出來說,敢和燕然軍正面野戰打敗他們的?”
皇帝的口吻越來越嚴厲,說到最後已是盛怒。
“現在就站出來,朕馬上賜他指揮使、都統之位,派他去幽州,把失去的土地搶回來!”
“而不是在這裏,欺淩蔑視自己的同袍!”
蕭青冥的厲聲喝罵響徹在露天廣場上空,無人敢做聲,陸知身後不少幽州士兵們垂着頭無聲落淚。
許多禁軍将士羞愧地低下了頭,但依然還有不服氣的。
蕭青冥冷笑一聲,慢慢收斂了怒色,修長的手指撫上腰間天子劍的劍柄,口吻緩和下來:
“你們是不是不服氣,覺得自己贏了燕然軍,而幽州軍輸了,甚至成了燕然人的奴隸,所以他們不配與你們平起平坐?擠占了你們的軍官的位置?”
雖然皇帝的一連串喝問讓衆人都冷靜下來,最後這句話到底是戳中了不少人內心的真實想法。
“軍中,本應靠實力說話,而不應以出身為論。”
蕭青冥淡淡道:“今日鬥毆的處置暫且押後,明日在禁軍中再舉辦一場對陣,就由陸指揮使率領所部,和陳指揮使所部進行禦前對陣演武。”
“勝者,朕另有賞賜。”
※※※
短短一天功夫,兩個指揮使聚衆鬥毆,皇帝要求幽州兵和京城禁軍禦前演武的消息,迅速傳遍了禁軍大營。
士兵們各種各樣的情緒不一而足,有的好奇,有的不屑,有的摩拳擦掌,只等着明天一雪前恥,有的哄堂大笑,想着明天該如何将那群敗軍整治一頓,在皇帝面前彰顯一下自己的實力。
不知不覺間,幾乎沒人意識到,禁軍士兵們內心,對陸知等幽州兵的态度,已經在潛移默化間發生了變化。
從對待比他們低賤一層的奴隸,轉變為絕不能輸給這些對手。
而陸知率領的幽州兵,更是憋足了勁,營帳裏徹夜點燈商量戰術,誓要在全軍和皇帝面前,為自己同胞正名,洗刷燕然軍帶給他們的恥辱!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第二天,禁軍大營演武場周圍,已經擠滿了來觀戰的士兵們。
看臺上,皇帝帶着一衆文武落座。
喻行舟今日換了一身棗紅色官袍,腰間碎玉絲縧,黑發一絲不茍垂落于肩頭,面容俊美,笑意溫潤,他坐在身穿明黃龍袍的蕭青冥身側,在一衆文官間尤為顯眼。
他側頭看着對方,問:“陛下為何如此看中幽州兵?”
蕭青冥瞥他一眼:“老師也覺得是朕偏心于他們?”
喻行舟輕輕嘆口氣,淡淡道:“其實,類似昨天的事情,在任何一處軍中都是常有的事,不僅是禁軍,雍州軍,別的地方軍,甚至燕然軍中也一樣。”
他凝視蕭青冥的眼睛:“燕然軍中,還明确的區分了等級。”
“一等的精銳親軍,例如蘇摩的披甲騎兵,燕然太子的黑鷹騎。”
“二等的是貴族萬戶率領的中堅階層,第三等是出身差的萬戶所部,像羅樹格亞等,最末一等則是奴隸兵,他們往往是戰場上的炮灰。”
“每場戰争的糧饷軍備,戰場分工,還有戰後的賞賜和戰利品,都會按照嚴格的等級分配,越高等獲得的資源越多,越低等損失越大,得到的越少。”
“所以燕然人砍殺敵人如狼似虎,拼了命也要掙軍功往上爬,這樣才不會被人踩在腳下。”
蕭青冥沉默了一瞬,迎着對方的視線,道:“老師以為,這難道是對的嗎?”
喻行舟沒有說話,蕭青冥報以平靜的一笑:“朕以為,正因敵人如此,所以他們一定會輸給我們。”
他說話時,唇角輕輕揚起,劍眉鋒利如刀裁,細碎的陽光穿過華蓋,落在他眼中,雙目燦然若星,炯然有神。
明明周遭總有無數艱難險阻常伴随身,卻萬事都不被他放在眼中,仿佛塵埃落于肩頭,随手就能拂去一般。
喻行舟眼中有詫異和細微的動容,也許現在并不是一個可以肆無忌憚注視對方的好時機,卻仍是難以從他臉上移開視線。
演武場上。
陸知整晚都沒有合眼,但他的雙眼依然明亮,面容肅穆且沉靜。
平日裏的懶散盡數收斂起來,那些糾纏了他無數個日夜的悔恨和厭憎都暫時被忘卻,前所未有的鬥志昂揚。
他身後的五百幽州兵們,是昨天千挑萬選出來的老兵,都曾在幽州與燕然軍戰鬥過,各個戰場經驗豐富,身上傷疤不計其數。
能在這樣殘酷的戰争環境中存活下來,即便是敗軍俘虜,也足以證明實力。
清晨臨行前,幾乎所有的幽州兵都默默向他們行注目禮,最後的希望,最後的尊嚴,都寄托在這五百老兵身上。
他們身上有一樣的烙印,共同經歷過最恥辱和痛苦的過去。
今日,必須要在陛下和所有禁軍面前證明他們存在的價值。
贏,則揚眉吐氣,輸,則一輩子都會被人罵做奴隸,永遠擡不起頭做人。
直到一聲銅鑼敲響,禦前演武正式開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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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