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如是
一回到客棧,葉昔遲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馬車上把沈凝煙的易容工具給拿下來。四四方方的一個木盒子裏,裝滿了奇奇怪怪的小東西,葉昔遲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沒用,索性一股腦地全抱回了沈凝煙的房間。
沈凝煙正打算睡個回籠覺,可身子剛貼在榻上,就聽門口傳來砰地一聲巨響。眨眼間,葉昔遲已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她房裏,将手上的東西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沈凝煙連忙從床上跳了起來,身上依舊是那件湖綠色的金絲軟煙羅紗裙。她走到葉昔遲身邊,驚訝地看着自己的寶貝們被毫不憐惜地扔下,心疼道:“公子,你這是做什麽?”
葉昔遲一邊擦着額角的汗珠,一邊抱怨道:“想不到這些小東西居然那麽重。”
箱子的底下藏了一塊玄鐵,他連箱子一起拿來,怎麽可能不重?
沈凝煙又好氣又好笑地把箱子推到一邊,也不戳破這個秘密。擡頭見葉昔遲不停地甩着雙手,仿佛累極了的樣子,連忙扶着他在一旁坐下,擡起他的一條手臂,溫柔而又小心地揉捏着。
葉昔遲含笑地望向她,“力度适中,不輕不重,看來這一個月,我有的是時候慢慢享受了。”
沈凝煙皮笑肉不笑,手上狠狠地使了一把力,道:“公子既然喜歡,我自然是樂意為公子做事。只不過我是一個粗人,舞刀弄劍沒什麽問題,可垂肩捏背的手法卻不太到家,用得不過是一些蠻力罷了。若偶爾失控,還望公子不要怪罪才好。”
什麽叫偶爾失控,這丫頭分明是故意的!
手臂本來就酸脹得厲害,現下更是疼得皮肉直跳。葉昔遲倒吸了一口涼氣,心裏忽然有些後悔這次的賭約。這丫頭素來有仇必報,最近頻頻逗她都沒有任何舉動,打不定是不是都記在心裏,等着哪天報複他呢!若是每天都來這麽一下……
思及此,葉昔遲忽然一哆嗦,清了清嗓子,佯裝鎮定道:“阿花,我跟你商量個事吧。”
沈凝煙聽聲音就知道他沒安好心,迅速地扭過頭,拒絕道:“不要!”
葉昔遲不由無語,他的意圖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
“阿花,你還沒聽是什麽事呢,這麽快就拒絕,讓公子我好傷心吶。”
沈凝煙冷哼了一聲,手上的力道卻是變得小心翼翼,“從你嘴裏出來的多半沒好事,我才不要聽。”
呃,這句話怎麽聽着這麽耳熟?有句話怎麽說來着……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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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昔遲努力保持着微笑,繼續與沈凝煙談條件,道:“阿花,只要你答應幫我辦這件事,我們這一個月的賭注就算一筆勾銷了,可好?”
有這等好事?沈凝煙不相信地看着他,只見葉昔遲輕輕地點了點頭,眸中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
沈凝煙也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俯□子,在他耳邊一字一字道:“我、說、不、答、應、就、是、不、答、應!”
被如此直接地拒絕,葉昔遲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沈凝煙也不管他,拍了拍手,自顧自地往榻邊走去。沒走幾步,就聽葉昔遲略含掙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若是你應了,不僅我們的賭注一筆勾銷,本公子還親自給你捶一個月的背!”
下一刻,沈凝煙已迅速地回到他身邊,殷勤地為他倒了一杯水,笑眯眯道:“公子,您別急,慢慢說。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聽聽,聽聽!
方才還義正言辭地說不答應就是不答應,現在立馬變了一張臉!葉昔遲的嘴角微微抽搐,都說女人善變,果不其然,他眼前的這個女子,可是善變中的佼佼者!
葉昔遲從她手裏拿過茶杯,猛得灌了一口,沒好氣道:“李小姐的模樣你可看清了?”
沈凝煙想了想,道:“大致記得。”
葉昔遲又問:“若是讓你易容成她的模樣,你有幾分把握?”
沈凝煙道:“方才粗粗一眼,并未仔細瞧過,現在也只記得個七八分,若是要易容,大約六七分吧。”
“好,六七分便六七分。”葉昔遲知她謙虛,通常她口中的六七分,最後出來的成效怎麽說也會有八九分,如此,也便夠了。
沈凝煙疑道:“公子為何要我扮作李姑娘的模樣?”
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葉昔遲沉默了一會兒,道:“想必李姑娘瘋癫的事情整個揚州城的人都已經知道了,那麽她的那位‘夫君’就不可能不知道。你想一下,如果換做是你,忽然見到一個人人口中的瘋子重新站在了你面前,并且神志清晰,舉止正常,你會不會害怕呢?”
沈凝煙搖頭,肯定道:“不會。”
葉昔遲面帶微笑地看着她,問:“為什麽?”
沈凝煙道:“我既沒有做過對不起李姑娘的事情,她的瘋癫亦不是由我造成的,我為何要害怕呢?”
“說的不錯。”葉昔遲點頭,又反問道,“可若是這件事因你而起,你又會作何想?”
經他一提點,沈凝煙忽然恍然大悟。她懂葉昔遲的意思了。假設李姑娘的病與她的那位夫君無關,那麽他再見到李姑娘時,最多也不過生出幾分尴尬之色,縱使當初李姑娘真的對不住他,兩人如今已井水不犯河水,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絕不會與姑娘家一般見識。可若是他心中有鬼,那麽再見到李姑娘,一定會有所忌憚,屆時只要他們稍加套話,不信他不會道出實情,事情也便水落石出。
此乃妙計也!
沈凝煙贊道:“公子此計甚妙,相信定能得知事情的真相。我現在立刻易容成李姑娘的容貌,待會兒就去找那個負心漢理論!”
葉昔遲按捺住她急不可耐的性子,溫言道:“這倒不急,今日一早我已讓司琴去打探那個人與倚翠軒老板的關系,想必就快回來了。方才在成衣鋪的時候我問過老板,他已承認半年前李姑娘也曾與她夫君前去買了一件同你身上一模一樣的衣裳,只要等司琴回來,你換個容貌便是。”
沈凝煙聞言擰起了秀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語氣幽幽,透着幾分難以言喻的失望,用只她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嗫嚅道:“原來這件衣裳,竟不是公子特地為我買的。”
想不到她白高興了半天,不過是他的一個計謀,并非出自真心。其實他早就想到了該怎麽做,可自己還在自作多情,空歡喜一場。
葉昔遲見她臉色不好,卻不知自己是說錯了哪句話惹得她不開心,遂低頭湊近她,詢問道:“阿花,你怎麽了?”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沈凝煙只覺自己的鼻子酸酸的,心裏積壓的委屈忽然莫名地開始滋生,順着血液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又澀、又痛。
她念了他那麽多年,愛了他那麽多年,可他呢?卻從未将自己放在心上。
易了容之後留在他身邊,她知道他認不出自己,所以她未曾怨過他分毫。可這些日子無論她如何旁敲側擊,他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語。或許在他的心裏,那句對她而言十分重要的承諾,根本只是他的信口胡言,不值一提。或許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早就随着時光的流逝,消失殆盡。或許他不是不肯透露,而是根本不記得了。
強忍着眼裏泛濫的淚花,沈凝煙咬了咬唇,輕輕搖頭,“公子,能不能麻煩你出去一下?”
出去?葉昔遲更加疑惑,只不過是易個容,他又不是沒有看過,怎麽忽然要趕他出去了?可沈凝煙低着頭,順着耳鬓垂落的發絲又正好将她的側臉擋住,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只好由着她,應道:“好,我這就出去,你好了叫我。”
沈凝煙沒有出聲,亦沒有動作,直到聽到身後的門被合上的聲音,才将頭緩緩擡起。銅鏡裏,那張俏麗的小臉上,淚痕深深。
屋外日頭正盛,風止樹靜。
葉昔遲才出門不久,司琴就滿頭大汗地從另一側的樓梯口跑來。
“公子,公子!”
“慢點走。”葉昔遲低低地笑道,“讓你辦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司琴道:“都打探清楚了。”
“哦?”葉昔遲挑眉,推開旁邊一間房門,徑自走了進去,在桌邊坐下。不知怎的,耳邊再次浮現出沈凝煙方才略帶失望的話語,心裏不由一揪。
他聽到了。
她說,原來這件衣裳,竟不是公子特地為我買的。
葉昔遲不明白這種情緒究竟是怎麽回事,可眼下有要事在身,他也不願多想。理了理思緒,對跟着他一同進屋的司琴道:“将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吧。”
“是,公子。”司琴垂首站在一旁,慢慢地将他今日一早的所聞盡數告訴葉昔遲,“方才我按着王氏給的地址去了孫秀才家,哦,這個孫秀才正是李姑娘的夫君,名喚時初。孫時初的家境并不怎麽富裕,家裏有兩位高堂及一個姐姐,平時的生活都是靠父母與姐姐做點小生意來維系。聽他的鄰裏說,孫時初自小苦讀,寒窗十年,是揚州有名的才子。孫家父母很久以前就寄希望于他,盼他他日能考上狀元,上京謀個一官半職。是以他的家人對他言聽計從,有求必應,甚至為了讓他不耽誤讀書,半點活都不讓他做,這也養成了他閑散慵懶的性子。卻未料前年上京趕考,孫時初不僅沒考上狀元,連個進士的衣角都沒摸到。離家前孫家父母幾乎把這些年來攢的所有銀兩都給了他當盤纏,可他回去的時候,卻已是身無分文。”
司琴頓了頓,葉昔遲輕哼一聲,“生了這麽個兒子,那孫家二老倒也可憐。”
自古以來科舉考試都是競争最為激烈的一項,孫時初考不上倒也不足為奇。葉昔遲不滿的,是他在二老的照顧下活了這麽些年卻從不曾為二老分憂,一個人若是連最基本的孝順二字都做不到,就算僥幸考上了,将來在朝廷上也多半游手好閑,倒不如回家種地去呢!
司琴繼續道:“孫家二老當時很失望,但也沒有對他有半分責怪,只讓他好好讀書,來年再去考。只不過從那以後,孫家的家境就更加窘迫,有人常常看到孫時初年邁的爹娘帶着年輕時候用過的首飾去當鋪變賣。可突然有一日,孫時初不知從哪裏弄來的銀子,将孫家二老當掉的東西盡數贖了回去,還添置了不少新衣與家具。我問了孫時初的街坊,他們說他當日得意洋洋的模樣,與從前那個安靜的少年判若兩人,倒像是那些發了橫財的刁民,一朝得志,連雞犬都能升天了!”
葉昔遲攏眉,問道:“他們有沒有說是為什麽?”
司琴搖頭,道:“這倒沒有,我問了,可他們也說不知道。”
葉昔遲沉默,半晌之後才道:“後來呢?”
司琴道:“聽說後來那孫秀才也不知怎麽就和李姑娘好上了,常常借着吃飯的名義去李老板的酒樓,實則是與看望李姑娘。日子久了,李老板與李夫人見兩個孩子互生情愫,便也應了他們的親事。後來便是王氏說的那些,公子你也知道了。”
“就這麽簡單?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事嗎?”葉昔遲沉聲問道。司琴雖然打探到了孫時初的情況,可對于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卻是一點都沒有打探到。可聽了剛才司琴說的那些,葉昔遲可以肯定的是,這個孫時初一定有問題!特別是他從一個窮秀才忽然間搖身變成了出手闊綽的大少爺,其中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在。或許,那便是整個事情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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