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追查
短短三日,沈凝煙充分認識到了為什麽葉昔遲曾說見到薛青檸就躲了。薛青檸纏人的本領可謂是日日高漲,夜夜升華。今日摸準了葉昔遲起床的時辰,明日待葉昔遲一推開門,就能看到她喜笑顏開地候在屋外,尚未待他回神,她便已極其自然地挽上他的手臂,眉目含春,笑意盈盈。
正如此時此刻,薛青檸旁若無人地抱着他的右臂,又把綿軟的手塞進了他的掌心裏,在外人看來,就好像是葉昔遲牽着她的手似的,嬌聲道:“表哥,你終于起來了,可叫我好等。”
葉昔遲的嘴角抽了抽,撫額道:“每日推開門總能看到你,阿檸,你都不用睡覺的嗎?”
“睡了呀。”薛青檸誠實地點頭,笑道,“我想要表哥醒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我,所以每天晚上我都派丫鬟在你的屋外守着,聽到動靜了立刻來告訴我。”
“……”敢情她這是派人在暗中監視他?
葉昔遲不由無語,嘗試着将她的手掰開,卻換來她更加用力的緊握。
“表哥……”軟軟的聲音傳來,薛青檸晃着他的手臂,“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答應我的事?”
葉昔遲茫然,“我答應了你什麽?”他不記得他曾有答應過她什麽事。
薛青檸忸怩着身子,臉色漸漸泛紅,低着頭,聲音細若蚊蠅,道:“你說……你答應過一個小女孩,等她長大了,就會娶她為妻的……”
她還記得那是自己九歲那年,在從爹娘口中得知葉昔遲要娶沈府大小姐為妻的時候,她整整将自己關在屋內不吃不喝、愁眉苦臉了好幾日,摔壞了數十件瓷器花瓶,弄得滿屋狼藉,無論爹娘怎麽勸,她都不肯出門。直到餓暈了過去,被下人擡出屋子。
醒來第一眼見到的便是聞訊而來的葉昔遲,他滿臉憂色地坐在床頭,眸中倒映出憔悴的自己。薛青檸當即就撲到了他的懷裏,狠狠地大哭了一場,逼他發誓他絕對不會娶那個沈府大小姐。
葉昔遲一邊安撫着,一邊溫柔地拍着她的背,哄得她迷迷糊糊地就快睡了過去,她聽到他呢喃的一句,“我不會娶沈小姐的。我答應了一個小女孩,等她長大,就會娶她。”
薛青檸聽得不明不白,可心裏卻仿佛松下了一塊大石頭,美美地睡了過去。
原來她一直以為他口中的那個小女孩是她自己?
葉昔遲蹙眉,微微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正色道:“阿檸,你誤會了。”
薛青檸眨了眨眼睛,不解道:“誤會?我誤會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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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女孩……”葉昔遲停住,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他沒有想到當初一句無心脫口而出的話居然會被她聽了去,還牢牢記了這麽多年。如今阿檸已經長大了,再過兩日便是她的及笄之日,若是現在告訴她始末原委,以她的性子,難免不會鬧出什麽事來。
葉昔遲嘆息。
薛青檸扁扁嘴,“那個小女孩怎麽了?表哥,你該不會是想說,當時我還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所以你對我的許諾不算數吧?”
“不是的,阿檸……”
“那就行了!”薛青檸又恢複了笑容,燦爛道,“表哥你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呢!我就知道表哥也是喜歡我的,所以才會特地來參加我的及笄禮,我真的好開心啊!”
看着她洋溢的笑容,葉昔遲揉了揉她的頭發,無奈道:“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罷了,這些事等過幾日我再和你說吧。”
薛青檸好奇了,“什麽事?”
葉昔遲輕笑,随便搪塞了一個理由,“這麽重要的日子,我在想要送你什麽禮物好。”
“呵呵,我就知道表哥最疼我了!”
微風輕拂,鳥語花香。
不遠處的一棵大柳樹後,孟庭柯漸漸走了出來,“花姑娘就這麽看着?”
沈凝煙回頭看他一眼,道:“有何不可?”
孟庭柯道:“這不像你。”
沈凝煙聳了聳肩,無所謂道:“我不介意。”
“果真?”
沈凝煙揚起了嘴角,薛青檸沒聽懂,不代表她也沒聽懂。葉昔遲口中的那個會娶的小女孩,可不正是她自己嘛。既然不是薛青檸,她有什麽好介意的。
不得不說,在經過薄娘的事件之後,沈凝煙對這些事情的分析能力有了很大的進步,亦不會再冒冒失失地就下斷論了。
思及此,沈凝煙心情頗好地對着孟庭柯道:“以後別再叫我花姑娘了,我不姓花。”
孟庭柯挑眉。
“我姓沈。”
***
一直到天黑,葉昔遲才僥幸擺脫薛青檸的魔爪。這一日又是上街又是燒香的,被薛青檸拉着滿荊州城跑,累得他雙腿都快斷了。
回到偏院,見沈凝煙搬了一個軟榻舒服地躺在月光下,左手邊的石桌上還有幾盤糕點,葉昔遲不禁改變了方向,朝沈凝煙走去。
“阿花。”
沈凝煙聞聲坐了起來,“公子你回來了。”
葉昔遲“嗯”了一聲,見她一副享受的模樣,再想到自己今天當了一天跟班,不由氣急,“本公子今日累死累活的,你倒好,享受得緊。”
沈凝煙擠着眼睛笑笑,“公子和表小姐一起出門,不應該高興才是嗎?”
葉昔遲優雅地翻了一個白眼,冷聲道:“所以你就故意不來找我?”
沈凝煙好笑地看着他,反問道:“沒事我為何要去找你?”
葉昔遲咬牙,“身為丫鬟跟着主人難道不應該嗎?”
沈凝煙拿起旁邊擺放着的一塊綠色的糕點咬了一口,不緊不慢道:“可我不是紫影山莊的人。”
“……”葉昔遲有種撿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見他臉色不太好看,沈凝煙也不再開玩笑,殷勤地将軟榻讓給了葉昔遲,又端過幾盤點心,讨好道:“公子,這些糕點是薛夫人方才派人送來的,我嘗過了,很好吃,你嘗嘗?”
葉昔遲輕哼一聲轉過頭。
沈凝煙吐了吐舌頭,放下盤子,乖乖地幫他捶肩,“好啦公子,我開個玩笑而已,你不要生氣嘛。”
“這還差不多。”葉昔遲輕哼道,“你今天都做了些什麽?”
“沒做什麽啊。”沈凝煙答得理所當然,“你不在我閑着無聊,就出去逛了一圈,發現沒什麽好玩的,就回來了。”
葉昔遲點頭,“孟公子呢?”
“他啊……”沈凝煙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把自己的懷疑告訴他了,萬一自己猜錯了,豈不鬧了個大笑話出來,“我只知道下午的時候薛大人來過,和孟公子聊了一個多時辰,別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葉昔遲道:“他雖然與叔父認識,但畢竟是我們帶來的客人,可不能怠慢了人家。阿花……”
“怎麽了公子?”沈凝煙見他忽然停住,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有人。”葉昔遲的目光牢牢鎖定在一個偏僻的牆角。
沈凝煙立刻懂了他的意思,手腕輕輕一翻,指尖頓時夾着三根銀針。她一步一步地朝牆角走去,豎起耳朵聽着四周的動靜。
忽然,一道黑影迅速地往一旁蹿開。
“什麽人!”沈凝煙大喝一聲,與此同時,早有準備的右手猛得一揚,三根銀針不偏不倚地刺入了黑衣人的肩膀。
“啊……”只聽一聲驚呼,失去平衡的黑衣人從牆邊重重地砸在地上。幾乎是立刻,一柄長劍已架在他的頸間。
“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何三番四次想要取我性命?”一道冷冷的聲音響起,緊接着,黑衣人的面紗被挑下。
黑衣人扶着就快要失去知覺的左肩,聞聲冷冷地笑了笑,道:“我們做殺手的,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管你是什麽人,殺了再說!”
“是誰?”劍又逼近了幾寸,黑衣人的頸間多了一絲殷紅。
黑衣人道:“既然被你抓住了,我無話可說。”說着,便想要反手自盡。
沈凝煙早有準備,一掌劈開他右手,踩在腳底。
那黑衣人見掙紮不掉,于是改換咬舌,可力氣還未用上,卻發現連嘴巴都動不了了。
沈凝煙看着他道:“想死?沒用的,你放棄吧。銀針上我下了迷藥,就是為了防止你們這種想要自殺的小人!”
孟庭柯見此收起劍,贊賞地瞧了沈凝煙一眼,“姑娘果然聰明。”
沈凝煙拍了拍手,道:“對付這種人,就是要用這種方法才行。”
葉昔遲靠在大樹上,低頭看着黑衣人道:“說吧,究竟是什麽人派你來的?說出來,我們也許還會放你一馬。”
黑衣人艱難地開口,“想……知道……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
“如果我說不呢?”沈凝煙踩着他的手蹲下來看着他。
“公子,發生了什麽事?”小八這才從屋子裏跑了出來,身後還跟着司琴。
孟庭柯什麽話都沒說。
葉昔遲道:“司琴,去通知叔父,就說府中進了刺客,讓他找人帶去衙門審。”
“是,公子。”司琴應聲離開。
“沒用的,他連死都不怕,區區酷刑算得了什麽。”孟庭柯接口道。
沈凝煙眼珠子一轉,“這有什麽難的?”說罷,尚未待幾人有所反應,劈手便将黑衣人打昏。
葉昔遲愕然,“阿花,你将他打暈了我們還怎麽問?”
“反正問了他也不會答,不如就別問了。”沈凝煙站起來,對着比自己還瘦弱的小八道,“把他擡我房裏去。”
小八張大嘴巴,不可置信道:“擡,擡你房裏?”他怎麽不知道,原來這個花姑娘這麽開、開放?
孟庭柯的反應就比較正常了,雖然還是一副冷着臉的模樣,可比剛才卻好了許多,“姑娘可是有什麽主意了?”
葉昔遲也道:“阿花,你想做什麽?”
“等一下你們就知道了。”沈凝煙賣關子,“當日圍殺孟公子的有好幾個人,今日卻只來了一個,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與其我們逼問他,不如讓他們自己招人,豈不是省了許多麻煩。”
“你的意思是……”
“我沒什麽意思啊。”沈凝煙說着拉起葉昔遲就往回走,“公子,我需要你幫我。”
“我呢?”孟庭柯好心地問了一句。
沈凝煙笑道:“你就好好保護自己,我可不希望我救下來的人再被人暗殺了。”
小八跳了起來,“我家公子才不會被殺呢!”
孟庭柯失笑,這丫頭的腦袋裏,究竟裝了些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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