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魍魉怪
“鬼馱山原名佛馱山,本是一處風景秀麗的山脈,延綿起伏的山體,郁郁蔥蔥的植被。
可是,現在,鬼馱山卻是一處沒有人煙的荒山。
因為那裏鬧鬼,從來只見人進去,卻未見人出來。”
琉璃吃了一粒花生米,盯着說書先生,全神貫注的沉侵在說書先生的鬼故事裏面。赤虎采買完畢,在遠處喊他,他才戀戀不舍一步三回頭的走過去。
赤虎将他頭上的帷帽扶正,理了理帽檐垂下的黑色紗巾,遮住了他的黃色頭發和紅眼睛。頭發已經齊腰,随意的挽了一個發髻,眼珠子依舊是紅色,晶瑩剔透。其實,人間也有不少金發藍眼的異族人,本不用這般小心,藏着掖着,更是引人側目。但是,這幾年琉璃越長越女氣,越長越妖媚,若非一起洗過澡,坦誠相對過,沒人相信這小子是個男人。不但如此,琉璃的眼珠越發的血紅,連眼皮都渲染成朱砂紅,就像女人濃妝豔抹的沿着眼角飛起,比唱戲的還要妩媚七分。
導致每次下山不是騷擾就是綁架的,然後琉璃甩袖子就開始幹架,每次都是轟轟烈烈,熱熱鬧鬧的收場。最後,連段佩容都怕了,想把他關在屋裏,單獨和赤虎下山采買,可是這小子又愛湊熱鬧,被關了一次就開始不依不饒,扯着大嗓門抱怨,從段佩容離開喊道回來,足足鬧了三天。
等段佩容采買回來,迎接他的是白月惡狠狠地一張臉,眼中有些血絲,明顯睡眠不足,說話的語氣也是咬牙切齒的低吼:“下次再出門記得把他帶上……否則,別怪我把他炖來吃了!!!”段佩容的目光順着白月的手指看見了被綁成粽子丢在地上的某兔子,嘆了一口氣,打那之後便只好讓琉璃帶着帷帽,遮的嚴嚴實實跟着出門了。
赤虎就省心很多,一頭紅棕相間的頭發越來越暗,在腦後束起,十分……正常,很有一身俠骨闖蕩江湖的風範。他長得高大威猛,樣貌俊朗,單單是站在那裏,也引來不少女孩回頭看上幾眼,掩着嘴偷笑。此刻赤虎背着一個大竹簍,竹樓裏面堆滿了行行□□的美食菜品,胸前肩上還挂了五個酒壇子,一副賣苦力的模樣。
琉璃斜着眼睛看了幾個女孩指着指着赤虎小聲議論,低聲笑着,走過去掐了掐他的臉蛋,調侃道:“師兄還是蠻受歡迎的嘛。愣在這幹什麽?還不走!師父要等急了。”
赤虎“哦”了一聲,走了過去,跟在琉璃身後随着他的步伐走着。身影将琉璃蓋了個結結實實,落在地上的影子合二為一,赤虎看着,傻傻的笑。
琉璃手裏端了一盤花生,回身彈了一顆在赤虎嘴裏,問道:“這次買的這麽快,還剩多少錢?”
赤虎摸了摸口袋,翻出幾個銅板,面露難色道:“所剩無幾了。”
琉璃惡狠狠的咬着口中的花生,抱怨道:“他大爺的,這人間更他娘的難混,沒錢寸步難移。”來到人間已經三年,早夕相處,流雲那一水的髒話,琉璃現在是張嘴即來。段佩容也批評過他幾次,未果。說多了難免都覺得自己唠叨,也就算了。
赤虎安慰他道:“沒事,改天我再去碼頭卸貨,我有的是力氣。”
琉璃面色陰郁,想起家中的兩個大爺,心裏更是憤怒,罵道:“那兩個牛高馬大的成天就知道吃喝玩樂,師父這身體還成日為了生計發愁,又不欠他們的,憑什麽養着他們。”
赤虎幹咳一聲:“師父願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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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他們在白夜的幫助下,避開獸族的暗殺,潛到了人界。選了一處環山傍水的好地方,搭了屋子,好好過起了小日子。三年相處,瞎子也看出來段佩容和白月的關系了。流雲又喜歡聽牆根,為這事,白月和他不知道幹了多少架。白月揮舞黑色長鞭,流雲手握八丈蛇矛,霎時間火花飛舞,兩人在林間跳躍起落,不用法術,就比誰的功夫厲害。
頭幾次段佩容還騎着飛雪,雙手握住圓月彎刀,一刀擋着一個,日子久了也就麻木了。後來幹脆是把赤虎和琉璃喊到身前,每個招式給他們講解,直接讓他們在實戰中學習。
這一狐一龍,除了打架,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喝酒吃肉。段佩容燒的一手好菜,還是不能滿足這兩吃貨的胃口,白月獨愛吃張記烤鴨,流雲最愛李記香辣烤兔,每次采買而歸有鴨有兔更有酒時,兩人又變作好兄弟,不醉不休。每次看着桌上直挺挺躺着的烤兔,琉璃就恨不得在上面抹一層□□,毒死那貨算了。流雲吃的滿嘴冒油,琉璃則是滿臉黑線,做個小人在背後紮紮紮。赤虎也是仰天長嘆,時常頓足,心痛段佩容辛苦掙來的銀子就被這兩個吃貨揮霍幹淨。
其實也不能怪白月和流雲,當年天界充斥靈氣,修行中吸取天地之靈氣便可以果腹。可是這人間的渾濁之氣卻不适合他們的體制,吸多了頭疼腦熱不說,還會将他們體內的靈力反噬,難怪這人類看着弱小,天界也不敢動他們分毫,這所謂一物降一物,果真不假。以前他們是半月一月不吃不喝也不覺得餓,現在是兩天不吃,肚子就開始‘咕咕’直叫。所以,來到人間,這兩人終于體會什麽叫饑餓。
至于對飲……這就冤枉了白月。白月最不待見流雲,只是流雲喜歡熱鬧,每每喝酒都将段佩容拉着,喝多了還喜歡稱兄道弟上下其手,白月便坐在一旁盯着,忍到一定限度,便又開始武功秘籍大傳授。樹上兩人打着,樹下段佩容講解,赤虎、琉璃拿着筆做記錄,真可謂越打越熱鬧,人間處處好風光。
兩人邊走邊聊着,赤虎突然低聲嘀咕:“琉璃……我對你……真心的……”
琉璃猛地一轉頭,手上拖着的一盤花生灑了大半,沖着赤虎瞪眼睛道:“這事免談,除非你下面!!”他這麽一說,赤虎就不開腔了,赤虎雖然處處讓着琉璃,偏偏這事倔強。也是,他五大三粗,光自己想象承歡在琉璃白斬雞一般的身體下,他就覺得別扭,惡寒,無法忍受……
此刻段佩容靠坐在石階上,左手撐着身子,右手捏着一個命盤,飛雪蜷縮在他的腳邊打盹。他擡起頭注視着眼前湧動的人流,難免嘆了一口氣。他真沒想到供一家老小吃喝,是那麽辛苦的事情。他以前還計劃着到了人間打個鋪子,他喜歡研究些美食,做個廚子也是不錯的。可是打鋪子是要錢的,他們身無分文,連飯都吃不起,只能去荒野住山洞打野味,生一堆柴火烤了吃了。流雲幹起了飛檐走壁梁上君子的行當,偷了些銀子交給段佩容,段佩容當道士幾百年,迂腐慣了,只覺得那銀子燙手,打死也不接受。
山洞又住了幾個月,白月的一身白衣已經變成黑色的了,段佩容知道白月最愛潔淨,如今這般狼狽卻沒半句怨言,心裏就更加難過,覺得若是白月當年留在狐族那是錦衣玉食,可是跟了自己卻這般的委屈,就很是難過。他決定出去掙錢,給白月買新衣服,于是幹起老本行,算卦解災,降妖除魔。
可是……身有殘疾,旁人見他獨自坐着都是搖搖晃晃的,再加上他長得斯斯文文,像一個儒雅的文士,哪裏還信他能有捉妖的本事,生意慘淡不說,還常被人騙去宅子調戲一番。
段佩容又嘆了一口氣,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不努力掙錢萬萬不行,他家小白還等米下鍋呢。
他正研究着命盤上旋轉的指針意欲為何,突然指針停了下來,指着西南的方向,他擡起頭,看見遠處浩浩蕩蕩的走來一群人,八人穩穩端着一頂華麗的深紫色暗花大轎,前面開道的手握刀劍,将人群趕到兩旁。
看排場……大肥羊來了。他開了天眼,看向前方。
段佩容的身後是一處千年道觀,香火鼎盛,人流湧動。開道的跑在前面,很快人潮消失的幹幹淨淨,只剩下臺階上坐着的段佩容和他腳下的飛雪。
一群拿刀的侍衛沖着段佩容喊:“斷腿的,趕緊離開,聽見沒有。”
段佩容好似沒有聽見,睜大雙眼看着那緩慢靠近的紫色轎子,神色驚愕。是的,就連見多識廣的段佩容也驚呆了,那轎子周圍包繞了濃厚的陰氣,黑麻麻一片,張牙舞爪的盤繞着。這陰魂都是怨念頗重的亡靈,面目猙獰的讓人作嘔。尋常人看不見,段佩容一雙開了天眼的黑瞳卻是看的清清楚楚。這亡靈再強,都會畏懼烈陽,可是這些亡靈光天化日之下卻如此嚣張,可見轎中之人命不久矣。
可是……讓段佩容驚愕的卻非如此,讓他戰栗的是他在一團黑壓壓的亡靈中,看見了一只魍魉怪,隐了形趴伏在轎頂上。那是魔界的妖怪,怎麽可能會出現在人界……魔界的入口不是被仙帝封住了麽?難道天界發生了變數?
一定是。難怪這三年都沒有天界的追兵,定是出了大事。
魍魉怪的臉長相各異,那是因為它們只有雄性,他們的後代全是出自人界、仙界、妖界的母體,破腹而出,極其殘忍。這只魍魉怪母體一定是個人,他長了一張人臉,披着黑色的頭發,嘴巴卻近似穿山甲般細長,張開嘴就顯露出它們獨特的四瓣嘴巴,上面綴滿尖牙,身體都是一樣的,類似麒麟獸的身體,身上覆蓋着黑亮的鱗甲,身後拖着魍魉怪獨有的,兩條黑色的長滿倒刺的尾巴。
魍魉怪的目光在空中撞擊過來,張開四瓣尖長長嘴沖着段佩容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它笑了,是那種看見美味的食物時開心的笑。
侍衛見段佩容看着前方發呆,不耐煩用劍指着他喝道:“刁民,再不走小心你的狗命。”
飛雪從熟睡中驚醒,感應到了魍魉怪的氣息,有些躁動不安,此刻正沖着侍衛龇牙咧嘴,喉間發出“赫赫”的響聲。
侍衛們看見飛雪蜷在地上一大圈,龇着尖牙,都不敢貿然前進,沖段佩容又喝了兩聲:“斷腿的,趕緊牽着這東西快走。”
段佩容眼睛警戒的盯着越來越近的魍魉怪,嘴上應道:“官爺莫急,我馬上就走。”飛雪趴在地上,他扶着坐鞍将身子撐起來,坐上了坐鞍,調整好坐姿,綁好了束縛帶。
待段佩容坐穩之後,拍了拍飛雪的頭,飛雪才穩穩的站了起來。這一站起來,侍衛才發現是一只驢子般大小的狐貍,吃驚不小,都後退了兩步。
段佩容注視着魍魉怪,指揮者飛雪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在飛雪的身上畫了一個符號,那是往前沖的暗號。
飛雪後退兩步,看似要走,突然一個轉身朝着紫色轎子沖了過去。與此同時,段佩容早已在手中蓄滿靈氣,手掌推出去靈氣的同時,兩張水靈集結成的咒符朝紫色轎子飛了過去,一瞬間便透過轎身貼在了轎子裏那人的身上。
魍魉怪跳起來躲避了攻擊,飛身而起,朝段佩容撲來。段佩容操縱着飛雪朝郊外跑去,他回頭時只看見一群侍衛慌亂的圍住了轎子,朝他的方向拉弓射箭,他趕忙拔出雙刀,在空中打掉了所有的箭。
街上的人們停住腳步,驚呼着指着屋頂。只見飛雪腳踏房檐,流星一般消失在人們的視野。
赤虎和琉璃吓了一跳,他們跟着段佩容修習道法,雖然天眼未全開,卻還是看見一團黑氣追着段佩容,很快也消失在視野中。琉璃摔了手中的花生,高喊“師父”,追了過去。赤虎雖然背負重物,速度卻一點也不遜色。兩人一路撞着人群,攤位,滿天都是他們撞飛的貨物,在人們的叫罵聲中,越跑越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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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