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哀兵必勝
南宮裏三層外三層禁衛軍,國都還有數以萬計的守城軍。
淮子玉自認沒那個本事以一抵數十萬。
況且這皇位如果讓耶律皇室的其他人坐上了,照樣會對針對西溱。
兩國之間的戰争将無休無止,屆時被連累得心力交瘁的只會是監國的明飛卿。
淮瑾回不到他的身邊,但他可以從源頭上替西溱解決所有隐患。
或許,還能不流血地統一溱地。
他心中湧出一個大計劃。
這個計劃的靈感起源于明飛卿的一句話。
飛卿曾說過,淮瑾的眉眼有幾分俏似耶律南炙。
淮瑾從前覺得這是氣話,如今這句氣話卻讓他急中生智。
他戴上那副銀面具,遮住半張臉的輪廓,又換上耶律南炙身上的卷龍服,舉手投足之間,盡是威嚴的帝王風姿,和耶律南炙如出一轍。
陪着耶律南炙長大的秦兆都險些看錯了眼,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耶律南炙本人。
實際上,他一路輔佐的真南國之君已經身首異處。
忽然脖子一緊,秦兆雙腳離地,被淮子玉單手提離地面。
銀面具下那雙冷眼盯着秦兆,淮瑾沉聲警告:“出了戮殺場,太師如果敢說錯什麽話,孤會讓你死得比耶律南炙還慘。”
秦兆在窒息中猛烈搖頭,脖頸又是一松,他跌落在地上,幹脆順勢跪伏,顫聲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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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眼見到淮瑾絕地反擊,死裏得生後,秦兆終于相信這是一道天意。
他從前篤信南國能統一溱地,于是對南國皇室盡心盡力,甚至為此想逆天而行,紫微星降生在西溱,他就想方設法要弄死明飛卿。
結果明飛卿安然無恙,南國卻天災人禍不斷。
秦兆一把年紀,始信禍福興衰已有天定,凡人想逆天而行,必遭天罰。
在他面前被割頭的耶律南炙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若再執迷不悟,下一個慘死的就是自己!
“陛下!您若想将他取而代之。”秦兆抖着手指了指耶律南炙恐怖血腥的人頭,顫顫巍巍地說,“你不能少了微臣啊,我在南國門生遍地,只要我說您是耶律南炙,沒人敢質疑!只求您饒我一命!”
淮瑾:“孤怎麽聽說太師對耶律南炙忠心如狗。”
秦兆慌忙搖頭:“微臣畢生所願,不過是看到溱地統一,我一把老骨頭,已經沒幾年活頭了,再沒精力去培養下一個國君,現在,誰能讓溱地統一,我就當誰的狗!”
五十年前,溱地經歷了一場分裂之戰,秦兆的至親盡數死在那場分裂之戰中。
秦兆的父親死前,曾對未及弱冠的秦兆說:“溱地統一之日,我兒記得來墓前燒紙告知,為父泉下有知,才得安息!”
後來溱地分裂成兩個國家,一為西溱,一為南國。
彼時南國勢頭強勁,秦兆便能屈能伸,擠破了頭進南國朝堂做官,一路直爬到太師之位,挑中耶律南炙這個苗子,細心栽培,無非就是希望能借皇室之手,實現父親的遺願。
如今一切都搞砸了,他從一開始就看走了眼!
秦兆聲淚俱下:“我不是對耶律南炙忠心,我只會對未來的溱地之主忠心!從前以為耶律南炙是天命之主,可他中毒後變得殘暴乖戾,根本不是能有長久之相的明君,今日見您虎口脫生,百戰不死,微臣終于明白您才是天命之主,從紫微星成為西溱皇後那日,我就該清醒去投奔西溱啊!卻到今日才恍然大悟,還望陛下給臣一次機會!”
他對淮瑾說的這番話,字字真心。
淮瑾才信他一回。
他掩下巫術一事的隐恨,扶起秦兆道:“只要你對孤盡忠,三年內,孤會讓你看到溱地統一的盛況。”
秦兆含淚點頭。
淮子玉掃了一眼只餘下他和秦兆兩個活人的戮殺場,看着耶律南炙的屍體,對秦兆道:
“戮殺場不會只有一只老虎吧?”
秦兆一怔。
圍場關野獸的機關被淮子玉撥動,鐵門打開,兩只野狼跑到圍場內,綠色的眼睛看到圍場中央有一具頭與身體分開的屍體,兩只野狼餓了許久,立即上前撲食撕扯,頃刻間,耶律南炙只餘下一副帶血的骨架。
目睹這一幕的秦兆渾身都在抖,他閉上眼不忍看。
淮瑾偏要讓他睜着眼看完全程——他要讓秦兆對耶律南炙的下場刻骨銘心。
淮子玉不是什麽仁慈的人,這些年有明飛卿在身邊,他的戾氣才削減了大半,但明飛卿不在的那三年,淮子玉殺死那些皇兄,用的也是和野狼分食一樣殘忍的手段。
戮殺場最外圍的禁衛軍忽然聽到秦太師的聲音:“來人,快來人護駕!”
禁衛軍立刻沖進戮殺場,見圍場內死了一大片侍衛,而圍場中的猛獸竟全跑了出來!
“老虎殺死了所有侍衛,陛下也被老虎所傷!”
秦兆扶着“耶律南炙”,對禁衛軍統領說:“你們速速去制服圍場下的野獸!”
禁衛軍統領見死去的侍衛确實都是被老虎四肢的鐵刃所殺,對秦兆的說法沒有任何懷疑,他立刻派下屬去解決圍場下的野獸,又跪倒在“耶律南炙”面前,請罪道:
“末将護駕不力,竟全然沒聽到動靜,害得陛下身處險境,末将罪該萬死!”
秦兆也跪下來說:“陛下,是微臣顧及您的名聲,才擅作主張屏退禁衛軍,不能全怪趙統領。”
淮瑾透過面具看着下跪的禁衛軍統領,刻意仿着耶律南炙的聲音道:“孤若早聽太師規勸,今日也不會遭此危險,罷了,戮殺場自此以後不得再開。”
禁衛軍統領感恩戴德:“謝陛下不殺之恩...微臣還有一問,不知能不能講。”
淮瑾:“說。”
禁衛軍統領看了一眼圍場下的慘況,猜測說:“西溱國君是否已經身死?”
淮瑾:“他呀,被野獸吞食入腹,死無全屍。”
統領:“........”他畏懼地低下頭,生怕自己也落得這般下場。
淮瑾:“如今南國瘟疫未除,不宜再與西溱開戰,孤會親自修書一封,與西溱國後修好議和。”
統領:“...............”
您把人家夫君搞到死無全屍耶,居然還想着能議和?!陛下瘋了吧!!
·
西溱軍營,主帥營帳。
明飛卿坐在淮瑾曾坐過的椅子上,修長的手貼着藥的碗沿,藥汁還在冒熱氣,但他的手心卻怎麽也暖不回來。
南國境內的探子說,南國守城軍前兩日從邊境擒回一個戰俘送進了宮裏,這個戰俘被耶律南炙扔進戮殺場,被野獸拆吃分食,連全屍都沒留下。
南宮裏的人說,一個普通戰俘是不可能直接送進宮裏給皇帝過目的,這個戰俘八成是西溱的國君。
從聽到這個消息起,明飛卿的身體就冷得厲害,久久無法回暖。
他寧願淮子玉死在懸崖下,也不希望他是活着時被虎狼撕裂身軀而死。
活活拆吃入腹...
明飛卿痛苦地抵住眉心——他沒想讓淮子玉死得這樣慘。
一旁的秦冉看他唇無血色,病容憔悴,這幾日喝下去的藥也毫無起效。
只怕是邊境的水土養不了明飛卿這樣的人,必得盡早回宮才是正理。
他正要再勸,聞安進帳禀道:“君後,南國的楚瀾來了。”
明飛卿擡起頭,知道淮瑾是生是死,前來議和的楚瀾一定會給一個明确的答複。
他怕自己撐不住,這才拿起藥碗,強迫自己将溫熱苦澀的藥汁一飲而盡,而後在秦冉的攙扶下緩緩起身。
營帳外,軍中的大将分立兩邊,他們心中都明白,陛下的生死禍福,今日會有答案。
眼下能把西溱這片搖搖欲墜的天撐起來的,唯有明飛卿這位男後。
他們默默站在君後身邊,代替生死未明的淮瑾做明飛卿的後盾。
明飛卿強撐着病體,站到南國使臣面前。
楚瀾時隔兩年再見到明飛卿,亦有諸多感慨,抛開立場不提,他打從心裏欣賞明飛卿在南國那三年的桀骜不屈。
他親手接過一張議和書,捧到明飛卿眼前:“明後,南國有意與西溱重修舊好。您只要簽下議和書,未來三年內,南邊邊境會安定無虞。”
明飛卿掃了一眼議和書,沉聲問:“耶律南炙想要議和,也該拿出誠意來,我從未聽說過,求和的國家将國君扣在國內做質子的道理。”
楚瀾笑不達眼底地道:“有些事,看來已經傳到您耳朵裏了。”
他擡手招來身邊副使,副使手中捧着一件洗淨的狐毛裏衣。
明飛卿瞳孔劇縮。
楚瀾道:“貴國國君不幸身死于南宮,望您節哀,這是他的遺物。”
西溱軍營立時躁動起來,甚至有人拔出了刀劍。
明飛卿擡手制止了身後将士的悲憤,他擡手摸上這件狐毛裏衣,展開之後看到上面布滿獸爪抓破的痕跡,還有那三道箭孔。
他強壓住眩暈,問楚瀾:“既然如此,至少讓他落葉歸根。”
楚瀾:“沒有哪個戰俘離開南宮戮殺場時,還能留有全屍,這一點,明君後三年前就知道。”
明飛卿是知道,他知道耶律南炙的瘋狂與殘暴,知道戮殺場的血腥與恐怖。
楚瀾說:“用這件遺物為貴國國君立個衣冠冢吧,也算全他帝王的體面。”
“你說什麽!!”
聞恒忍無可忍,眼眶血紅,他拔出長劍怒斥,西溱衆将士也目露兇光,面溢殺氣!
南國使者帶來的少量軍隊立時拔出刀劍與之對峙。
雖是議和,卻更像是要殊死一戰。
但軍紀如山,只要明飛卿沒下令,溱軍就不會妄動。
明飛卿翻看着這件裏衣,看到領口破了一個大口子,裏面空空如也。
副使将一枚平安符遞到明飛卿眼前:“明後可是在找這個?”
明飛卿接過這枚平安符仔細看了看。
是,是他縫進衣服裏那枚平安符,只不過被血染透了。
“陛下特意囑咐,如果明後不信淮瑾已死,這枚平安符總能斷了你的念想。”
這話張岐聽了都恨不得引道雷把南國這群欺人太甚的雜種劈死在原地。
明飛卿的眼淚還未掉下眼眶,忽然發現平安符的一角被人拆過。
他心中起疑:這枚平安符的特殊意義只有他和淮瑾兩人知道,耶律南炙為何要用這個來斷他的念想?
要斷一個人的念想,必得用他最看重的東西來誅心。
耶律南炙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他和淮瑾之間的那點私密隐事。
既然說這件衣服是遺物,想必是淮瑾死時貼身穿着了,如果淮瑾真的在野獸口下死無全屍,這件裏衣為何沒有被撕成碎片?
竟還洗幹淨了送過來,這枚平安符也不知是何時被發現的,南國人若發現這種保敵國人平安的東西,該立刻銷毀或是扔掉才是,為何還特意送過來斷他的念想?
明飛卿有一種強烈的沖動,他想把這枚平安符拆開看看。
但他不能當着南國使臣的面拆。
他将平安符握在手心,佯裝悲痛欲絕,閉眼倒了下去。
秦冉和天青忙扶着他進營帳。
楚瀾能理解這種悲痛,十分願意體諒。
明飛卿一入營帳,立刻睜眼,推開秦冉要給他診脈的手。
秦冉:“??!”
天青:“公子你?你裝的?!”
明飛卿無暇顧及二人,天機寺的平安符疊得很精巧,他格外專注小心地拆這枚平安符。
秦冉跟天青便湊過去看,只見平安符展開後,祈福的符咒上突兀地多了一個墨跡嶄新的圓形圖案。
一個大圓形頂着兩個小圓形,大圓形兩邊各自畫了三根橫線,頂部還畫了個“王”字。
秦冉:“這是什麽?”
天青也一頭霧水。
沒有人能讀得懂這幅簡易幼稚的畫。
只有明飛卿一眼看出來——這是只小老虎。
是他在荼州初遇淮瑾時,在他臉上畫的小老虎。
·
營帳外。
溱軍大将默契地站在主帥營帳外,形成一堵無堅不摧的牆,他們在保護着明皇後。
楚瀾知道明飛卿身體不太好,被耶律南炙折磨三年,沒落下殘疾已經是他命大。
如今悲痛交加下突然病倒,楚瀾很願意等他病好之後再談議和之事。
沒想到不過等了片刻,明飛卿就出了營帳。
軍中的将領為他開出一條道來。
明飛卿臉上已沒了悲傷憔悴之色,他悠然地走到南國使臣面前,端足了一國之後的氣勢:
“兩國要修好也可以,讓耶律南炙親自來求和!”
楚瀾:“明後怕是病糊塗了,君上事務繁忙,不可能再來邊境。”
實則耶律南炙中毒毀容後,基本不願意出來見人。
明飛卿:“他不來,西溱就不接受議和。”
楚瀾提醒說:“南國就算鬧瘟疫,也比西溱強上百倍,明後別不識好歹。”
明飛卿冷笑一聲:“楚元帥,你可知何為哀兵必勝啊?”
楚瀾能感覺到溱軍上下即将噴發而出的殺氣,他面上不露怯,背在身後的手卻暗暗攥緊幾分。
明飛卿自帶威壓,咄咄逼人:“明日天黑之前,耶律南炙如果沒有親自來我面前議和,我就下令炸了你南國邊境所有都城!你們兵強馬壯又如何?我不介意在邊境和你們同歸于盡!”
他逼近楚瀾,一字一頓:“我會讓全軍缟素為先帝戴孝,被炸死的南國軍隊,全當為先帝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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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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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