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的事你少管
第二日。
邊境塵土飛揚。
南國軍隊聲勢浩蕩地闖入明飛卿的視野中,被軍隊簇擁保護的馬車停在邊境線上。
一身玄色龍袍的南國國君從馬車上下來,走到長桌前,擡眸對上明飛卿的目光:
“明後脾氣大得很,孤不得不親自來哄哄。”
這話說得輕佻,楚瀾卻習以為常。
他知道耶律南炙對明飛卿那點昭然若揭的心思,現在淮瑾身死,耶律南炙自然更肆無忌憚了。
但在邊境線上當着兩邊軍隊調情,多少有點太不把西溱放在眼裏了。
不過這就是耶律南炙能做出來的事兒,好在邊境風大,除了近身的幾位心腹,其他士兵是聽不清南國皇帝對西溱皇後說的話的。
明飛卿直視着銀色面具下那雙眼睛——只要淮子玉的臉不變形,他一眼就能認出來。
但在西溱其他人眼裏,這個對皇後無禮的人就是耶律南炙。
宋百将議和書展開,語氣極沖地提醒耶律南炙:“南君請自重。”
南國國君走到議和桌的另一邊,與明飛卿只隔了不到一米的距離,他細細打量着明飛卿,忽而道:
“你身子不好,不該在邊境久留,孤會心疼的。”
他故作輕浮地去摸明飛卿的手。
楚瀾:“.......”現在的皇帝都喜歡奪他人之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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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明飛卿居然沒有躲。
楚瀾記得,三年前耶律南炙去牽明飛卿的手,明飛卿一巴掌把耶律南炙扇歪了臉。
果然人都是會變的,淮子玉一死,明飛卿就變心了。
手心相貼的那一刻,明飛卿就能确定這個南國狗皇帝是淮子玉假扮的。
他蜷起大拇指,用指甲掐了淮子玉的手心,以此宣洩他這幾日的擔驚受怕。
淮瑾默默承受着,他無法給明飛卿更多的回應,只用拇指摩擦着他的手背,表示歉意。
眼神交彙之間,明飛卿已經懂了淮瑾的決心。
他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話中有話地問:“南宮佳麗三千,南君還看得上一個剛喪夫的男人?”
南國後宮那麽多美人,你能不動心?
“三千弱水獨取你一瓢。”南國國君說,“只要你願意到孤身邊來,孤可以為了你遣散後宮。”
耶律南炙的後宮跟我淮子玉有什麽關系?回去就把她們遣散了!
淮瑾就差把“朕會守身如玉”六個字寫在面具上!
明飛卿一挑眉:“你忘了,當日我贈你玉佩時曾說過,你把西溱滅了,我才可能順從你。”
淮子玉的臉色變得十分精彩,連面具都抵擋不住。
明飛卿就是故意氣他,就是要讓淮瑾知道,他跟耶律南炙有過這樣一個約定,那枚玉佩還是他親手送給耶律南炙的!
“淮瑾已經死透了,你打算替他守寡?”
耶律南炙已經死透了,你還替他守諾?
明飛卿故作惋惜:“淮瑾活着時,我還沒能跟他和離,按照西溱的規矩,我是得為他守寡。”
面具下的臉色剛有緩和。
明飛卿忽然說:“不過這個寡守多久,全看我的心情來了,可能一年兩年,也可能一天兩天,或者一個時辰。”
楚瀾:“??!”明皇後可真是随心所欲啊!死了夫君的人都這麽逍遙自在的嗎?
身旁的宋百和聞恒:“............”君後你!
他們還未開口勸明飛卿慎言,就見對面的耶律南炙也是一副被這話狠狠傷到的神情!
兩人:“???”
明飛卿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其實西溱後宮一直空蕩蕩的,有許多宮殿閑置,如今淮瑾死了,淮淵又是個小孩,等我守完這一兩個時辰的寡,我就往宮裏養面首,熱鬧熱鬧。”
淮子玉:“...............”
宋百實在沒忍住,勸道:“君後,您別胡說八道了,陛下要聽到了,恐怕要死不瞑目啊!”
明飛卿瞧着南國國君那雙眼睛确實睜得很大。
“這話我敢說出來,自然有膽子做到。”明飛卿對着南國國君說,“這份議和書寫的是停戰三年,我姑且為淮瑾守三年寡,三年後,如果南君沒本事滅了西溱統一溱地,我便讓西溱後宮熱鬧起來,體會一把當皇帝的快樂,畢竟...”
他笑得動人心魄,“我可是帝星呀。”
淮瑾:“................”
利箭瘟疫都要不了淮子玉的命,明飛卿溫言柔語的兩三句話,卻能讓淮子玉當場魂飛魄散。
只要明飛卿想,淮子玉現在就能被他氣死!
楚瀾扶住忽然踉跄的“耶律南炙”,關心道:“陛下怎麽了?難道身體又難受了?”
淮瑾扶住臉上的面具,避開楚瀾的視線——楚瀾握着南國大半兵權,不能讓他看出任何異樣,否則一切計劃都會功虧于潰。
他穩住心神,端起耶律南炙的作派——他與耶律南炙敵對數年,若要百戰百勝必得知己知彼,他學耶律南炙能有八分像。
“淮子玉被老虎撕咬到死無全屍時,眼珠子都掉出來了,他确實阖不了眼了。不過他若是聽到明皇後這些話,只怕是連投胎輪回重新做人的勇氣都沒了。”
他揶揄起自己來,倒是很豁得出去。
明飛卿聽這些話卻不太舒心——淮瑾只有他能罵,其他人都不行!哪怕是淮子玉自己罵自己罵得太難聽也不行!
他拿起筆扔過去:“在議和書上簽字,三年為期,三年內你若沒本事統一溱地,我便來做西溱的皇帝。”
紫微星的命格天生就适合做帝王。
這也是老皇帝忌憚明飛卿的根源所在。
明飛卿其實從未觊觎過淮氏的皇位。
事到如今,他卻不得不動些大膽的心思。
他猜淮瑾是想借用耶律南炙的身份從內部消解南國的兵力,從而在未來某個契機将南國與西溱合并為一。
這樣做的好處便是可以不流血地實現統一。
但這一步棋走得太險了,淮瑾完全是被時局推着才走到這一步。
一旦他露出端倪,立刻就會陷入南國的包圍圈,插翅難逃。
可他是西溱的皇帝,理應為西溱百姓折斷南國這把懸在頭頂的利劍。
明飛卿沒想勸淮瑾,他只會替淮瑾把這段險路鋪好,盡可能地斬斷那些會阻撓淮子玉的荊棘。
“孤不會給明後養面首的機會。”淮瑾簽下“耶律南炙”四個字。
明飛卿一看,連字跡都學得十分像。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兩人曾朝夕共處過。
議和一事塵埃落定。
邊境的風又冷又疾,裹着厚實披風的明飛卿還是被這陣風撲着了,他咳了兩聲。
南國國君聽不得他難受,煩躁道:“快回你的皇城去!少來邊境吹西北風!就你這弱不禁風的還想養面首?”
明飛卿咳嗽完,不落下風地反駁:“我的事你少管!醜八怪,滾回你的南國!”
淮子玉:“............”氣死朕了!!!
他在南國使臣的簇擁下回到了南國境內。
背影氣鼓鼓地上了馬車,臨進馬車前,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正對上明飛卿跟随他的視線。
明飛卿低下眼眸,又咳了兩聲。
淮瑾攥緊了衣袖下的布料,狠下心坐進了馬車內。
南國軍隊離去時又濺起塵沙。
明飛卿直等到塵土歸于平靜,才對身邊的宋百說:
“傳我令,聖上在邊境,殉國而亡,皇帝駕崩,為西溱國喪,當曉谕天下。”
西溱的淮瑾死透了,才沒有人會懷疑南國國君已經另易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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