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學男德(5)

陸南風這一次帶了數名劍師入京。

當然,他第一日入宮,總不能直接挑釁新帝。

楚湛登基不久,幾大藩王尚未來得及朝貢新帝。

陸南風來京城第一樁事,就是入宮赴宴。他本就是無召入京,若是再不主動入宮面聖,那就是當真大逆不道。

劍師們不宜入宮,都被溫玉安頓在了冠軍侯府。

陸南風另外攜帶了兩美人奉上。

他行走禦前,行了一個君臣大禮,“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臣這次是特意入京恭賀皇上登基,臣精選了兩位美人,特獻給皇上。”

溫浪望着天,狠狠翻白眼。

這個陸南風,見人就送美人,北疆是盛産美人麽?

楚湛面色無溫。

他還沉浸在被溫舒瑤嫌棄的愠怒之中。

看見陸南風更是心頭不爽。

這時,溫舒瑤的心聲又傳來:【陸南風眼光毒辣,他選出來的美人一定是極美的,如此也好,省得皇上再去尋我麻煩。】

她可以争寵,但更想無事一身輕。

和其他女子共事一夫,她着實沒有太大的興趣。

哪怕,帝王貌勝潘安,體格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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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湛牙齒發脹,想咬人。

數日來的積郁,對他造成了不少的影響,遂沒給陸南風什麽好臉色。

陸南風一愣:【新帝是何意?本王如此誠意,他為何不高興?難道已經知道本王送來的美人是細作?】

楚湛內心“呵呵”冷笑,“愛卿起身,此番長途跋涉,也是辛苦了,朕甚是欣慰。”

陸南風站起身來:“謝皇上。”

他身後跪着的兩名蒙着輕紗的美人,帝王不發話,美人不敢起身。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帝王不可能拒絕北疆王時,楚湛語出驚人:“朕聽聞北疆女子獨有風韻,不如朕今日就借花獻佛,将這兩位美人贈給溫世子與溫二公子。”

陸南風又是一愣,以防被人看出破綻,旋即大笑:“哈哈哈!全憑皇上決定!”

莊九明望了一眼溫玉,秀眉輕蹙。

溫玉款款站起身,雙手抱拳,“臣謝皇上。”

溫浪的唇角忍不住蕩漾起一抹好看的幅度。

今日是走桃花運了麽?

又多了兩位美人。

兄長不好女.色,那就只能便宜他了。

溫浪默默地想着。

西北軍紀嚴格,他一個好端端的郎君,一直當着苦行僧,如今可不得好生快活快活。

溫舒瑤震驚:【皇上竟然沒有收下美人,這太不合理了,他明明那麽好.色。】

楚湛面色一僵:“……”

他幾時好.色.過?

他二十三了,那種事加起來的次數也屈指可數!

楚湛目不斜視,雖然不屑于解釋什麽,但被溫舒瑤如此誤解,心中略有不爽。

他日後若是不在她面前落實了“好.色”的名聲,他就白白被她給诋毀了!

陸南風覺得詫異:【新帝這表情陰沉沉,是對本王這次入京不滿?】

楚湛:“……”

此時,帝王耳畔一陣嗡嗡作響。

他狹長的鷹眸眯了眯,适應了讀心術之後,已不會再輕易因為旁人的心聲而動怒。

他虛手一請,讓陸南風入席。

無論陸南風這次入京的目的是什麽,北疆兵力,他是志在必得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楚湛這次對溫家兄弟二人寄予厚望。當然了,主要是對溫玉有厚望,至于溫浪……大抵可以忽略。

這廂,陸南風懷揣着紛雜的小心思入席,他總覺得新帝的表情不太對勁。

那兩名美人則被人安排去了禦花園旁邊的偏殿。等到宮宴結束,就讓她二人跟随溫家兄弟離開。

溫玉搖着折扇,突然側過身,湊到了莊九明耳側。

“那兩名女子步伐輕盈,胯骨寬度與尋常女子截然不同,一看就是習武之人,沒猜錯的話,是陸南風送來的細作,就與另外三名女子一樣。皇上既然拒收,那我只能勉為其難接下。”

莊九明渾身一僵,耳根子紅了。

溫玉又淡淡一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或許從這幾名細作身上,能查出陸南風的目的。”

莊九明猛地緊張了起來,他不明白溫玉為何要特意解釋這些,仿佛是擔心自己會多想。

“還是溫兄高明。”莊九明持杯飲水,掩飾尴尬。

溫玉好看的唇揚了揚,“其實,皇上想利用這個機會,溫家亦然。”

莊九明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

這樣一個溫潤如玉,宛若九重天之上的神仙般的男子,會用最溫柔的話,說出最狠毒的事,一顆七巧玲珑心,專門用來算計了。

皇上在算計北疆、溫府,以及穆王等人。

而溫玉也照樣在将計就計。

最後,就看誰更技高一籌了。

洗塵宴正式開始。

楚湛有了讀心術之後,對大臣們的心思倒是不太在意了。

畢竟,所有對手都已在他的監控之中。

眼角的餘光總會不由自主的落在那抹碧色身影上。

溫舒瑤以前喜歡穿大紅色,肆意如火。

碧色也襯得她清媚脫俗,十分養眼,哪怕只是背影。

笙簫歌舞,溫舒瑤正盯着舞女們扭動腰肢,看得津津有味,比男子還要眼饞。

楚湛伸手掐了掐眉心,有種無力之感。

他可以忍辱負重,領兵造反,置生死不顧,可偏生對溫舒瑤無計可施……

這感覺,就仿佛是他使出全力砸在了一團棉花上,他已精疲力盡,對方卻毫不動容。

陸南風沒什麽酒量,不多時就酒醉了,他端起酒杯,紅着一張俊臉,起身敬酒:“皇上,臣敬你一杯。皇上運氣真好,還真的搶到了溫二!哈哈哈!臣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楚湛:“……”這就是他大晉的藩王!好酒量!

帝王舉杯,淺飲一口。

此時,溫浪菊花一緊。小麥色的臉紅了紅。

按着序齒,他也是溫家老二,陸南風這樣稱呼,讓他渾身不自在啊,讓人誤解可就不好了。

溫浪鬼使神差的看向了楚湛,又做賊心虛般的移開視線。

楚湛:“……”帝王內心無奈嘆氣,他的大晉國土怎會養出這些人?!

溫舒瑤喝着小酒,隔空對陸南風眨了眨眼,陸南風也對她舉杯。

楚湛自是發現了這一幕。

帝王心中郁結,腦子裏冒出了四個字:不守婦道!

同一時間,穆王等人擰眉沉思,完全不明白陸南風是在裝醉?還是蓄意裝傻。

這個陸南風心真大,無召入京,還敢在宮宴上喝醉……

又過了片刻,陸南風醉意更甚,再度舉杯:“皇上,你不厚道!你在北疆到底安插了多少人,別以為臣不知道。”

轟!

笙簫聲也壓不住陸南風的聲音。

北疆有秘密。

但這個秘密,已經不是什麽無人知曉的秘密了。

北疆和川地都發現了絕世武器使用的痕跡。

甚至說,是可以稱霸天下的絕世武器。

新帝在北疆安插了人,可見,新帝也在尋找。

穆王眸光微眯。

莊九明擰眉,要知道,川地和北疆,都是他在安排。

楚湛依舊面無表情,目光深沉。

溫玉輕搖折扇,不露出任何神色。

所有人都是各懷心思。

頓了頓,楚湛才道:“天下皆王土,朕的江山,朕想如何就如何。”

又是一陣詭異的氣氛。

帝王這話的分量很足。

如萬斤重的鐵錘落地,擲地有聲。

陸南風噎了一下,很不服氣,但在京城的地盤上,不服氣也要憋回去。

穆王又留了一個心眼,他倒是盼着陸南風與楚湛起争執。

洗塵宴後,陸南風似是不願意離開皇宮。

楚湛登基,是他曾經始料未及之事,他沒想到,這個沉默寡言、清冷矜貴的人,會突然舉兵造反。

陸南風顯然很想“敘敘舊”。

但楚湛沒有這個心思。

楚湛對溫玉使了眼色。

溫玉當即了然,抱拳道:“皇上,北疆王就交由臣來照料,驿館多有不便,臣打算讓北疆王在侯府下榻。”

到底是不能讓這厮死在京城,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更安全。

楚湛點頭同意,面色無溫:“好。”

溫玉這便扛着陸南風,強行把人帶走。

這厮的酒量的确不好,他早就見識過了。

至于今日陸南風說出來的秘密,最該不悅之人應該就是皇上。

楚湛還沒離開禦花園,後宮妃嫔陸陸續續圍了上來,一個都眼巴巴的望着帝王。

除卻溫舒瑤之外,這些女子當中,唯有三人被寵.幸過,其他十來人這陣子幾乎都在盼星星盼月亮。

“皇上,臣妾剛學了一首新曲兒,臣妾想彈給皇上聽。”

“臣妾下月生辰,想邀皇上屆時一塊賞荷。”

“皇上呀,嫔妾……”

楚湛只覺得腦殼脹痛,他并未當衆動怒,嗓音低低沉沉道:“滾。”

他的嗓音十分磁性,加上一張不茍言笑的臉,顯得不怒自威。

衆嫔妃愣了一下。

皇上雖不熱衷于後宮,但鮮少會如此“發怒”。

麗妃很識時務,福身退下。

淑妃今日已不敢再繼續博關注,臉色愈發蒼白,到了如今,她有種自己再也不會受寵的錯覺。

她希望自己的直覺都是假的!

她這輩子活着的目的就是為了當皇後。

若是當不了皇後,她豈不是白來了這世間一趟?!

衆嫔妃如受驚之鳥,紛紛退下。

楚湛的目光望向了壓根不行禮,就一溜煙跑掉的溫舒瑤身上,他磨了磨牙,眸光深邃陰沉,仿佛他周身的日光也暗沉了幾分。

太後将一切看在眼底。

她是過來人,當然明白帝王真心寵愛一個女子是什麽樣子,而敷衍一個女子時又是另外一副光景。

太後算是明白了,淑妃如果生不出皇子,就當真沒有價值了,看來,她要盡快安排蘇二入宮。

太後:【皇帝這性情,還真是像先帝!楚家皇室男子,當真一個比一個癡情!】

太後的心聲傳到了楚湛耳朵裏。

他愣了一下。

這世上哪有什麽癡情男子?帝王更無可能!

可他的皇祖父即便坐擁三宮六院,也就只有皇祖母一任皇後,皇祖母過世沒幾年,皇祖父就剃度出家。至于先帝,那更是為了心愛的女子殉情……

楚湛心頭咯噔了一下,感覺不太妙。

他只想繼承楚氏江山,對這癡情的秉性并不太感興趣。

于是,原本打算今日下午去千蘭苑的帝王,又生生掐斷了念頭。

帝王心情不悅,作為禦前帶刀侍衛,冷川戰戰兢兢。

好在冷侍衛從來都是面色深沉,人如其名,長了一張冰川臉。

【皇上可莫要與我切磋了,我這個五品劍師,甘拜下風。】

冷川懷疑,帝王的武功已經超過七品了。

在九州大陸上,武者按照品階分層,品階越高,武功就越高,五品已是罕見,七品絕對是深不可測,若是到了九品,那就是可怖了。

楚湛近日來一直處于“欲求不滿”、“郁結成疾”的狀态,切磋較量是唯一能發洩的途徑。

他今日良心發現,沒再折磨冷川,只問:“陸南風入京之後見過哪些人?”

冷川如實回禀:“回皇上,北疆王只見過溫家兄弟,以及莊世子。不過他倒是也送了三位美人出去,溫玉照單全收了。北疆王從入城門開始,就十分招搖過市。”

“微臣以為,北疆王并非魯莽沖動之人,或許他是大智若愚。”

言下之意,陸南風是在裝。

楚湛眸光一寒。

這世上,有幾人不在裝模作樣?

人人都戴着一張面具過活。

面具外面是一張臉,面具下面又是另外一個人。

內殿出現一刻的安靜,冷川這個時候緊張極了:【皇上千萬別跟我切磋!我這臉還沒好呢。】

楚湛揮手,怒其不争,随意打發了冷川離開。

這一日,帝王獨處了半天,禦前大太監張莳也被趕出了內殿。

夜幕降臨,帝王依舊沒有踏足後宮半步。

楚湛沐浴更衣,在寝殿點了熏香,上榻閉眼之前,對今夜的夢境隐隐期待。

說實話……

若是溫舒瑤能像夢裏那樣對待他,他也可以很受用……

夜深人靜,楚湛終于入睡。

夢境逐漸打開。

四周暗香撲鼻,琉璃燈內,光線傾瀉,落了一室旖旎。

紅毯上撒了豔紅色玫瑰花瓣,楚湛正站在紅毯上,他赤着足,身上只着一件雪色中衣,墨發傾瀉,像是剛剛出浴不久。

楚湛意志力強大,潛意識裏知道自己在做夢。

他決定,只要今晚溫舒瑤不過分,他就束手就擒,随她擺.弄。

然而,就在他正做着春秋美夢時,不遠處突然出現一張千工床,大紅色薄紗帳輕揚,裏面的人若隐若現。

只見床上有兩人。

那個妖媚的女帝慵懶的躺着,一個俊美男子正給她捏腿,姿态謙卑。

楚湛瞳孔一怔。

他立刻怒上心頭,大步上前,一手拂開紗帳,對着榻上人怒吼:“溫舒瑤,你好大的膽子!他是誰?!”

女帝緩緩睜開美麗的眸子,呵笑了一聲,紅唇微勾,随手抛了一本書冊給他:“朕是帝王,三宮六院是常事,楚将軍為何這般想不開?你老實一點,別再與朕鬧了。”

楚湛低頭一看,是一本《男德》。

楚湛:“……!!!”

下一刻,楚湛猛然醒來,他咳嗽不止,一股怒意在胸腔難以排解出來。

“噗——”

張莳聞聲而來,只見帝王生生吐了一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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