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孤男寡女(1)
太醫年紀大了,但也是過來人。
皇上的眼神已是十分明顯,他若是再留下來,那就是不識時務。
時辰尚早,楚湛并未打算處理政務。
他身上綁着繃帶,冷川刺的那一劍,算不得嚴重,但也絕非是輕傷。
太輕的傷勢,沒法騙得了溫舒瑤那個小東西。
眼下正當仲夏,不宜出汗,楚湛并未穿衣,就那麽/赤/着膀子。
他身上肌/膚白皙光澤,絲毫不孱弱,每一寸肌/理都仿佛蘊含着無盡力量。
張莳道:“皇上,正好溫美人留下伺/候,那老奴就告退了。”
老人家笑眯了眼,恨不能當場點燃紅燭,祝帝王與美人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楚湛面無他色,點頭首肯。
內殿很快就只剩下楚湛與溫舒瑤。
氣氛詭異極了。
溫舒瑤以前就覺得楚湛這人過于深沉,他不喜旁人挨近身子,似乎對誰都很防備,他天生長了一雙陰郁眼,深邃而又清冷。
【這又是為何?】
【難道小湛子是想拉攏溫家?所以才開始格外在意我?】
【我入宮後,他明明是不聞不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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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朝中發生了什麽大事?】
【他必然是想要兵權,這個小湛子,當真狡猾。】
楚湛:“……”他當然對兵權勢在必得,但他想要的又不僅僅只是兵權。
人總是貪心不足。
窺探到溫舒瑤的心思,楚湛心頭隐隐不爽快。
在她心裏,他就真的只是唯利是圖?!
無妨!
他徐徐圖之,終有一日,溫舒瑤會把真心托付給他。
楚湛收斂那微不可見酸澀情緒,溫柔一笑:“瑤兒,陪朕一塊看書。”
溫舒瑤只喜歡看話本,至于其他書冊……只會給她催眠。
楚湛牽着溫舒瑤的手,兩人來到禦案前,楚湛又讓她坐在龍椅上,“瑤兒,除了你之外,再無人能坐在朕的身側。”
溫舒瑤牙酸了。
【想故意讨好我,也大可不必如此。我爹爹是千古名将,忠于大晉,自然也忠于帝王,小湛子壓根不用擔心溫家會反,可惜了他疑心太重,終究是辜負了我們溫家。】
楚湛:“……”她還真是軟硬不吃!
換做旁的女子,只怕早已感動得痛哭流涕。
兩人坐下,楚湛微笑着遞給了溫舒瑤一本《女戒》,道:“瑤兒乖,好好讀書,日後朕需要你一直陪伴在身側。”
溫舒瑤內心的小人暴跳如雷,她才不要學《女戒》,但表面上只能應下:“是,皇上。”
楚湛一直不穿上衣。
攪得溫舒瑤心思不安。
她眼角的餘光時不時就瞥身側的楚湛一眼,難以控制的留意到他光着的肌理。
還有似有若無的,淡淡的,撩人心扉的龍涎香。
【這我哪能安心讀書?】
【穿件衣服不成麽?】
【男子也要自愛呀。】
【美男當前,我又不是尼姑!】
溫舒瑤如坐針氈,手捧書冊,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這無關乎情/愛/,純粹是本能使然。
誰讓她打小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呢。
楚湛側過臉:“瑤兒,你的臉怎麽紅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說着,他擡手捏了捏溫舒瑤的面頰,她看着清瘦,手感卻是肉呼呼的,楚湛忍不住多捏了幾下。
溫舒瑤無奈極了,吐詞不清:“嫔妾……無事。”
楚湛暫時放開了她。
但溫舒瑤肌膚細嫩,臉巴子上留下了指痕印跡,那雙桃花眼呆滞了片刻,粉色/唇瓣嘟着,模樣有些嬌憨,像是回到了年幼時。
楚湛喉嚨一幹,移開了視線,繼續看書,不再繼續撩她。
太過刻意,只會讓這個壞東西起疑。
楚湛對自己很有信心。
他堅信,用不了多久,溫舒瑤就會成為他的掌中嬌。
且就這麽徐徐圖之。
剛至申時,張莳親自端了茶點上來,他這是第一次瞧見帝王長時間衣不遮體,而且身側還有美人在場。
【皇上莫不是故意為之?】
【這是要用美男計?】
【這麽多年了,皇上還是如此含蓄啊。】
楚湛捏着書冊的手一滞,微微擡眼,一個警告的眼神看向張莳。
張莳覺得自己近日來甚懂帝王心意,立刻躬身退下:“皇上,這是禦膳房剛做出來的點心,老奴這就告退。”
點心的确是剛出爐,香氣溫馥,色/澤/誘/涎。
楚湛把親自拿起一塊,遞到溫舒瑤唇邊,溫柔一笑:“來,嘗嘗看。”
溫舒瑤的心情不可謂不詫異。
她和皇上之間的關系,已經“融洽”到了投喂的境地了?
楚湛的一手摟住了美人的後背,見她沒反應,笑了笑:“瑤兒是害羞了?你幼時,朕時常喂你吃飯?都忘了麽?”
溫舒瑤:“……”她哪裏會記得這麽清楚。
迫于無奈,溫舒瑤只能接受,粉/唇/張開,溫熱的糕點上灑了芝麻,一股濃郁悠香。
她裝作淑女,小口小口吃,但楚湛一直喂她,導致她腮幫子鼓鼓的,來不及下咽,就又投喂了過來。
“咳咳……”
不消片刻,溫舒瑤噎住了。
她小臉漲紅,桃花眼瞪得像銅鈴,直接懷疑楚湛是故意想要噎死她。
楚湛卻輕笑:“瑤兒,你太不仔細了,又無人與你搶,慢些吃就是。”
說着,他一手給溫舒瑤拍後背,一手幫她順着/胸/口,摸過不該碰觸的地方,仿佛是蓄意為之,卻又不動聲色的挪開,并不逗留。
溫舒瑤:“……”
她懷疑楚湛是心機叵測,但她沒有證據。
楚湛端過他自己喝過的杯盞,遞到溫舒瑤唇邊:“瑤兒快喝,怎麽還像個孩子。”
“咕嚕嚕……”溫舒瑤大口飲茶,總算是喘過氣來了。
因着方才噎食,美人粉面桃腮,風髻雲鬓,面頰若天間皎雲,她輕/喘/着,似是尚未平複。
楚湛喉嚨發幹,不動聲色喝完剩下的茶水。
溫舒瑤眸光忽閃,總覺得不對勁。
【這只杯盞方才是我喝過的,皇上怎能直接飲用呢?這是間接/親/吻。】
楚湛腦子一熱。
“間接/親/吻”這個新鮮詞,楚湛第一回 聽見,但不妨礙他想入非非。
不過,楚湛完全轉性,俨然君子,擱置好杯盞,又繼續看書。
溫舒瑤:“……”
她還沒做成信女,皇上就化身“善男”了?
晚膳時,後宮嫔妃又陸陸續續送來參湯。
楚湛沒有宣見嫔妃,卻留下了參湯。
張莳吩咐小太監擺好帝王的晚膳,全程唇角含笑,有溫美人陪伴在側,皇上的情緒也逐步趨向穩定。
溫舒瑤看着半桌的參湯,心中燃起不妙之感。
她今晚是要留下來侍疾的,晚膳也免不了。
【我能不喝麽?】
【直覺告訴我,小湛子一定會讓我喝參湯。】
【又不能做那事,何必滋補。】
楚湛身上已披上了一件外袍,窺探過心聲,他身子一熱,仿佛感覺到了溫舒瑤的號召。
她也想麽……?
不過,楚湛心裏也清楚,即便溫舒瑤饞他,也是不帶有任何感情的。
再激烈的/歡/好,也好像缺了點什麽。
可能是想要懲罰一下沒良心的壞東西,楚湛親自遞了一碗參湯給溫舒瑤:“瑤兒,你剛入宮那陣子,朕冷落了你,讓你受委屈了。”
提及那事,兩人都覺得古怪。
楚湛懷疑自己失去了一段很重要的記憶。
而溫舒瑤也猜不準,帝王時好時壞的目的。
師父告訴過她,哪怕是至親,也有可能是帶着目的的。
這世上,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
【哼!別以為能騙得了我,我且靜靜的等你原形畢露。】
心裏腹诽着,溫舒瑤表面溫順一笑:“謝皇上。”
楚湛眸光微眯。
果然,小東西依舊甚是戒備他。
看來,他火力不足。
溫舒瑤灌了一碗參湯下去,楚湛的指尖給她擦拭唇角,一臉溺寵:“可別又嗆到了,朕會心疼。”
溫舒瑤腼腆的笑了笑。
【受不住了、受不住了!】
【師父說的沒錯,美/色/誤人!】
【皇上到底想做什麽,為何不能痛快一些?】
【我就快要把持不住了,嗚嗚嗚……】
楚湛的唇微微揚了揚。
他心思一動,湊過去,唇輕觸美人的眉眼,随之一碰即離,不帶有任何/情/欲,仿佛至純至潔。
溫舒瑤:“……”
她要如何度過今晚?師父從未教過諸如此類之事啊。
夜幕降臨,康嬷嬷送來了溫舒瑤換洗的衣物。
要知道,溫舒瑤是第一個可以留宿帝王寝宮的女子。
這在後宮,無疑是獨一份的寵愛了。
然而,她精致的小臉擰巴,完全高興不起來。
就仿佛明知自己面對的是一個坑,但她只能硬着頭皮跳下去。
楚湛身上有傷口,不宜碰水,但他喜潔,眼下又是仲夏,即便無法沐浴,也是要擦拭的。
他不喜宮女近身伺/候,正好溫舒瑤在場,楚湛覺得,他沒有任何理由放過她。
“過來,給朕擦拭。”楚湛輕喚了一聲。
銅盆裏,溫水滴入了花露,滿屋子飄香。
難怪皇上身上總有香氣,原來這般講究,讓她這個女子都自愧不如。
溫舒瑤無法不從。
【今時非同往日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好死不如賴活着。】
【師父說過,無論何時何地,又身處何境況,快/活就行。】
溫舒瑤一番自我安慰,全當是白白欣賞美男子,看在楚湛一副好皮囊的份上,她不介意侍/奉他。
楚湛:“……”她倒是通透,她那個傳說中的師父,到底給她灌輸過多少歪理斜論?
溫舒瑤糯糯應了一聲:“是,皇上。”
精致的小臉一紅,眼睛在發光。
她走上前,挽袖拾起棉巾,在冒着香氣的清水中沾濕稍許,這就開始給楚湛擦拭。
楚湛是站着的,溫舒瑤在他面前,擦得兢兢業業、一絲不茍、分外仔細。從前面擦到了後面,一圈下來,美人兩腮酡紅,擡眼看向楚湛時,眼神灼燒。
她仰面,笑着問:“皇上,那……下面還要繼續麽?”
轟!
楚湛腦子一熱。
這是甚麽虎狼之詞?!
按理說,他不應該覺得尴尬,但不知為何,他有些羞于完全展露自己。
面對美人灼灼眼神,楚湛喉嚨發幹,表面上風輕雲淡,內心一陣春風肆虐,落了滿地殘花。
他,這是棋逢對手了。
楚湛輕笑:“不必,辛苦瑤兒了。”
溫舒瑤雙眼亮晶晶的,唇角含笑,仿佛是看着自己的意中人。
但楚湛知道,她看中的,只是他的身體。
楚湛:“……”
他堂堂大晉國君,今日竟然淪落到,用自己的身子,去吸引一個女子的注意。
這一刻的楚湛,終于徹底意識到了自己今日的荒唐行徑。
但事已至此,後悔已為時已晚。
且罷,他是為了江山社稷,男兒大丈夫能屈能伸,并不丢臉。
【可惜了呢,看來,小湛子還是和當初一樣,怕羞呢。】
楚湛:“……!!!”
呵呵,他倒是記得很清楚,當初在西北,小團子恨不能挂在他身上,還總喜歡親他。
他當然要躲開。
男女授受不親,她不懂,他卻是知道。
楚湛溫柔一笑:“瑤兒也去沐浴,朕等你。”
溫舒瑤:【何必如此呢,小湛子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這般古怪,必定有詐。那我且先靜靜等着,他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
楚湛:“……”
溫舒瑤去了浴殿,好好享受了一下帝王專用的浴池。
等到她身披薄紗睡袍,再度來到內殿時,帝王已經上榻歇息。
借着朦胧光線,溫舒瑤細細觀察了男人的臉。
他閉着眼,五官立挺深邃,帝王靜态的時候,當真養眼。
她知道楚湛沒睡着,俯身在他眉目間親了一下。
楚湛的一手突然捏緊了身下的被單。
這個小壞蛋!
既然心裏沒有他,為何要這般主動?!
輕/浮!
內心斥責了一句,楚湛又覺得,溫舒瑤火力不夠,既然親了,那就幹脆多親一會,她親了就離開實屬心機不純!
溫舒瑤上了榻,外側被楚湛霸占了,她只能睡在裏面。
榻上香氣缭繞,龍涎香、冷松香、花露,還有淡淡的薄荷氣息。
這幾種味道交織,半點不難聞。
許是香料品質極好的緣故,讓人聞起來身心舒暢。
難怪皇上身上香噴噴的。
這完全是花大價錢熏出來的啊。
溫舒瑤默默地想着,又往楚湛身側挪了挪,想蹭蹭香氣。
楚湛:“……”
片刻後,身側傳來清淺綿延的呼吸。
楚湛再也聽不到任何心聲,他知道,小壞蛋睡着了。
她倒是可以暢快酣睡,那他呢?
楚湛睜開眼來,眼神幽暗。
虧得他這些年還算修身養性,有些事情尚且能忍。
他再度閉上眼,對身側美人眼不見為淨,極力忽視她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楚湛隐約之中又做夢了。
還是那個女尊男卑的荒唐夢。
夢的次數多了,楚湛已能淡定應對。
眼前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鼻端花香萦繞,琉璃燈溢出迷離光線,畫面如霧如幻。
楚湛就站在那裏,直到從帷幔內走出一美人。
是溫舒瑤。
她/濃/妝/豔/抹,一襲華服,香/肩/外/露。
饒是楚湛,目光也出現了一刻的晃神。
他的喉結不由自主的滾了滾,等待着“女帝”接下來的行徑。
美人朝着他緩緩走來,她的眼神堅定,氣場無比高傲,就像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睥睨一切蒼生。
直到美人走到他面前。
“楚将軍,你可洗幹淨了?”
女帝戲谑一問。
楚湛一愣,注意到女帝的目光,他低頭一看,竟察覺自己身上只有一件薄紗……
下一刻,楚湛驚夢醒。
他環視四周,一切又回到現實。
帝王深呼吸,他若是成了溫舒瑤的裙下臣,那日子就沒法過了。
楚湛起榻,走出了內殿。
一次夢境尚且可以理解,二次、三次、四次……就詭異了。
楚湛沉聲吩咐:“來人,立刻傳見國師!”
楚淩風大半夜被召見入宮,心情并不算好。
不過,他這人天生一張笑臉,得知帝王要讓他算卦,他二話不說,立刻盤腿而坐,稍許就算出一挂。
“從卦象上看,皇上這次的計劃八成會成功,是上上挂。”
聞言,楚湛內心的焦躁稍稍緩解。
如國師所言,他的确在計劃着一樁事。
這廂,楚淩風意味深長的打量了楚湛,眼眸微眯。
楚湛覺得不太妙:“國師還有什麽要說的?”
楚淩風沒有隐瞞,回道:“皇上,臣發現,皇上今明兩年恐有桃花劫。若是不能安然度過此劫,皇上怕是要……孤獨半生。”
楚湛:“……”
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豈會是劫?桃花運還差不多。
楚淩風又說:“皇上,臣絕無虛言,從卦象上看,皇上恐怕不久之後,會被自己的行為反噬,且屆時皇上必受重挫。臣鬥膽一問,皇上近日來,可是與後宮某位娘娘走得極近?”
楚湛心一顫。
但表面神色不變。
他是帝王,哪怕他日,溫舒瑤察覺到自己在騙她,她也沒法逃脫他的手掌心。
這天下都是他的,她又能往哪兒走?
她逃到哪裏,他就追到哪裏!
故此,一切都不成問題。
楚湛堅定地想着。
“朕無事,一切安好,國師可以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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