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帝王桃花劫(1)

楚湛看着禦案上的五六種蠱蟲,眸光微眯。

其中,忘情/蠱、情/蠱,最讓他留意。

至于忘情/蠱,他已有所了解,那麽情/蠱,顧名思義,便是讓對方愛上自己的蠱蟲。

他內心的心思蠢蠢欲動,如初春逢甘霖的茅草根,一旦發芽,就一發不可收拾。

楚湛命人把國師叫入了宮。

楚淩風一襲白袍,一路走來,引來不少宮女的目光,他這人眉目溫和,卻又仿佛是雪山之巅的人物,令人不敢靠近。

見到楚湛,楚淩風行禮過後,語氣平和的抱怨了一句:“皇上,臣不久之前才回府,正打算帶着內人去南城畫舫垂釣,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言下之意,有話快說,他得回家陪夫人。

楚湛:“……”

國師夫婦二人的事情,楚湛有所耳聞。

以溫舒情的本事,她至今不曾逃離,可見是已經妥協,并且打算接受楚淩風了。

七年,捂熱了一塊石頭。

也是值了。

楚湛卻不敢堅信自己也能如楚淩風一般意志力堅定。況且,他是帝王,不可能只顧風花雪月。

他沉着一張俊臉,“朕想知道,國師夫人是否已經對沈三郎下了忘情/蠱,效果又如何?”

沒有萬全的把握,他是不可能直接對溫舒瑤下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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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淩風輕挑劍眉:“皇上是想對誰下蠱?”

【是小姨子麽?皇上這樣做,遲早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溫家女子的心性,看來皇上半點不了解。要想徹底得到她們,只能靠謀心,手段是行不通的。】

楚湛:“……你無需多問。”

楚淩風:“回皇上,內人的事,臣無權幹涉。不過據臣所知,內人還在考慮之中。”

如此,楚湛只能繼續等到。

見楚淩風甚是懼內,楚湛問及一事:“國師,你可知,何為男德?”

“男德”這兩個字,擱在這個世道,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翻遍九州大陸所有書籍,也不會找到“男德”二字。

楚湛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着楚淩風的所有行徑都似乎很符合“男德”标準。

楚淩風眸光淡淡,與帝王對視間,像是流露出一抹無奈。

【皇上該不會也步我的後塵吧?】

楚湛:“……”他當然不會!無非只是好奇心使然!

楚淩風清了一下嗓門,“一千多年前,華洲大陸分為兩半,一半是以男子為尊的夏國,另一半則是女尊男卑的汝國。在汝國,男子皆要三從四德,亦是男德。皇上這些年苦于習武、習兵法,對那些千年之前的古籍,可能并未涉獵,不知情也是常理。”

楚湛:“……”還真有此事?!

帝王面沉如水,并未流露出任何吃驚情緒。

楚淩風問道:“皇上可是有難解之事?可需臣算上一卦?”

楚湛當即拒絕:“不必,國師可以出宮了。”

“當真不必?臣或許可以解惑。”

“退下!”

楚淩風無奈搖頭,只能離開,楚湛一人在禦書房沉思半晌。

饒是千年之前當真存在女尊男卑,與他又有何幹系?!

楚湛回到寝殿,溫舒瑤已經睡下。

帝王眸光微沉,這個小混賬,他都沒睡,她豈敢先睡?

正要伸手推醒溫舒瑤,卻見她趴在榻上,面頰酡紅,小臉都被壓扁了,他不由得又止住了即将做出來的動作。

罷了,他到底在較真什麽?

縱容小東西一些,不代表自己就是守男德。

楚湛把溫舒瑤從軟榻上抱起來,将她送到龍榻上去,她睡相不雅,軟塌窄小,以免夜間掉下來,可誰知,小東西這個時候卻醒了。

【皇上回來了?他把陸南風怎麽了?算了,我還是繼續睡吧。】

她沒睜眼,心安理得的享受帝王的“服侍”。

放下溫舒瑤,楚湛身上傷口崩裂,鮮血溢出雪色中衣,他低頭看了一眼,沒叫禦醫,以免吵得小東西睡不着,又滿腦子數美男。

他自行處理了傷口,上榻時,溫舒瑤又再度陷入沉睡,楚湛盯着她的側顏看了片刻。

是對她用忘情/蠱?還是情/蠱?

他其實不甘心用蠱,用手段得來的真心,當然不如實實在在的“情”。

所以,他還想繼續等一等。

或許,她能把真心交給他,不是麽?

翌日,禦前一品侍衛親自“偵查”過後,最終得出結論——北疆王陸南風無罪。

至于那兩名舞姬,名義上是被處死了,實則改名換姓,以新的身份待在了宮裏。

她二人本就是楚湛安插在北疆的細作,培養出這樣的細作,需要不少財力與時日,她二人被帝王指派去了千蘭苑。

從今往後就是溫舒瑤身邊的人。

對此,溫舒瑤表面感恩戴德,她一邊給楚湛擦拭身子,一邊莞爾羞澀:“皇上對嫔妾太好了。”

【皇上是故意在我身邊安插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不過無妨,師父早就教過我反偵察手段。】

楚湛:“……”他現在對溫舒瑤的那位師父甚有意見!

又過了兩日,帝王傷勢有所好轉,北疆與朝廷的比武,正式拉開帷幕。

帝王坐在龍椅上,太後見他氣色尚好,才勉強心安。

溫舒瑤品階最低,故此,她的席位離着帝王頗遠。

後宮嫔妃頻頻望向溫舒瑤,恨不能把她看出一個窟窿出來,各種嫉妒羨慕恨的情緒交織。

要知道,帝王登基迄今,無一名嫔妃可以在帝王身邊待這樣久。

溫舒瑤的确美,美得自然,毫無鋒芒,卻又讓人不得不注意到。

【溫氏的确美,皇上是不是每晚沉迷于她?】

【皇上數日不曾去過後宮,我要等到幾時才能受寵?】

【好氣啊,何為同人不同命,這便是了吧。】

【不知皇上幾時才能膩了溫氏?】

【……】

楚湛聽着後宮嫔妃的心聲,眉頭輕蹙,幽深的眸閃過不悅之色。

他與溫舒瑤的事,與旁人何幹?!

這些女子未免操心太多!

楚湛猛然驚覺,後宮那些人,似乎都是多餘的。

他不由得又是一番詫異與思量。

朕……該不會當真被國師影響了吧?

西南雖不摻和比武一事,但西南王父女二人也入宮參加觀賽。

這一日,陸南風一改往日痞态,他十分乖巧,坐姿端正,也沒飲酒,并拒絕和西南王眼神對視,以免會讓人覺得,他北疆與西南勾結上了,總之,求生/欲/極強。他要打起萬二分的精神。

比武開始之前,西南王毛遂自薦,起身抱拳道:“皇上,臣的女兒準備了一首琴譜,正好借此機會,獻給皇上。”

嘉晨郡主落落大方,更是膽大直接。

她喜歡的男子,她當然要主動出擊,這沒什麽丢臉的,自己想要的東西當然要自己争取。

楚湛讀懂了嘉晨郡主對自己的心意。

他眼角的餘光瞥向了溫舒瑤。

這個壞東西如此聰慧,應該也知道嘉晨郡主對自己的心思,她會吃醋麽?

楚湛眸光一閃,應允了:“好。”

嘉晨郡主抱着琴,來到了禦前的中軸線上,她生得美,是那種大氣的美,眸光清澈明亮:“臣女獻醜了。”

她一出場,後宮嫔妃們皆是臉色變了變,但凡有點腦子的嫔妃都能猜出,西南王此行,是來與帝王聯姻的。

相較之京城的貴女,像嘉晨郡主這樣的女子,就要難應對的多了。

琴聲起,美人玉手在琴弦上曼妙飛舞,人美,樂聲亦然。

在場所有人都開始揣測非非。

溫浪一張剛毅的俊臉不知不覺漲紅了。

【這嘉晨郡主實在過分,明明是想勾搭小湛子。兄長說的沒錯,我身為二哥,犧牲一下自己又何妨呢?為了小妹,我一定要拿下嘉晨郡主。】

【我要在嘉晨郡主勾走小湛子之前,先把她給勾走。】

他這個老大粗,對這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女子,沒多少抵抗力,況且他也是時候成婚了啊。

楚湛:“……”他劍眉一挑,倒是贊同溫浪的理由。

一曲畢,嘉晨郡主對自己很有信心,一擡眼,卻見帝王眉目清冷依舊,她難免略有失落。

不過,越是難以攻克的男子,她就越是喜歡。

楚湛當場下令:“來人,賞玉劍一柄。”

嘉晨郡主行禮:“臣女謝皇上賞賜。”

得了賞賜的嘉晨郡主重新入席落座。

比武正式開始。

陸南風不敢再嚣張,只選了三名武士,所謂比武也就是走個過場罷了,他再也不敢在京城橫行了,人雖然需要自信,但更是需要有自知之明。

他吃一塹長一智,對自我認識十分快速且清晰。

楚湛對今日比武沒有多大的興致。

他倒是在不經意間,聽到了不少東西。

曹慎之:【我昨晚路經朱雀大街,看見莊、溫兩位世子一塊吃酒,莊世子喝醉了,還是溫世子把他抱上了馬車,是打橫抱起。這二位不太對勁呀,我找了機會去問問冷川,或許他能知曉一二。】

穆王:【太後已冷落本王數日,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按理說,她愛了本王數年,本王在她心目中,應該是不可取代的地位。】

太後:【狗賊!這般明目張膽的看着哀家,他是想做甚?!哀家真是瞎了眼,當初會被這麽一個狗東西迷了心竅!】

莊九明:【昨晚是溫玉送我回府的,他沒還發現什麽吧?看來不能再繼續拖延了,我得找機會對他下手。】

溫浪:【一會我上場露一手,争取吸引嘉晨郡主的目光。】

淑妃:【溫舒瑤直勾勾的盯着擂臺上的武士,她這是不知廉恥!皇上為何就被她給迷惑了?!】

張莳:【太醫說,皇上身上的傷口,起碼一個月才能痊愈,看來到了那時才能寵/幸溫美人,亦不知幾時能懷上龍嗣,咱家日日夜夜都在急着這樁事呢。】

楚淩風:【夫人今晨不悅,是在怪我昨晚沒繼續麽?還是說她不喜歡那樣?】

“……”楚湛掐了掐眉心,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氣,無數心聲湧來,他太陽穴脹痛,但又忍不住繼續窺探,還聽見了幾位尚書還抱怨家中夫人。以及戶部李侍郎打算投奔穆王……

楚湛:“……”

這場比武持續了近一個時辰,最後自然是朝廷獲勝,楚湛也收獲不少,窺探了不少“驚人秘密”。這以後,他更方便拿捏朝中大臣了。

比武結束,晌午宮中設宴,楚湛有傷在身,不宜飲酒。

溫舒瑤倒是過了一下酒瘾,梅子酒後勁十足,她跟着帝王回到寝宮時,水汪汪的桃花眼已開始泛着微光,精致的面容未施粉黛,卻是粉面桃腮。

楚湛最喜歡她身上淡淡的體香,她此刻看上去宛若一只/誘/人/蜜/桃。

張莳走上前:“皇上,該換藥了,可溫娘娘好像不太方便,若不老奴替皇上換吧。”

楚湛垂眸看了一眼眼前人,“不必。”

張莳立刻懂了,他将藥箱擺在桌案上,另将滴入了香露的清水端了進來,這才退下。

身為皇上身邊的紅人,時刻理解聖意,才是王道。

內殿無人,溫舒瑤被楚湛的一條臂膀禁锢住了身子,她只能挨到他的下巴,遂被迫仰面望着他,眨眨眼:“皇上又要換藥了嗎?那就來吧,皇上是自己脫?還是由嫔妾侍/奉?”

她腳下不穩,身子晃晃蕩蕩,又只能貼近了楚湛,借着他的修韌體魄,來站穩腳。

楚湛狹長的眼微眯,溫柔一笑:“小東西,朕該拿你如何才好?”

溫舒瑤瞥他,笑着說:“寵嘛!狠狠寵就完事了!”

楚湛被逗笑了,問她:“你……可心悅朕?”這話問出來,難免心虛。

溫舒瑤噗嗤一笑,趴在帝王胸口,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咯咯咯笑個不停。

【皇上真逗,為何會相信這世上存在真正的情/愛呢。師父說了,所有的情與愛,都是一時沖動,那個勁過去了,情/愛也就消失了。】

【皇上想利用我,我也利用皇上自保,大家都是互相利用,談什麽感情嘛。】

楚湛眸光一冷:“……”

這個小混賬,比他還理智無情!

他要等到何年馬月,才能得到她的心?

等到溫舒瑤笑完,一擡頭就對上了帝王陰沉晦暗的眼,她一噎,突然打起了飽嗝。

楚湛:“……”竟是拿她毫無辦法。

難道他最後只能依賴蠱蟲?

當真是好笑,他堂堂帝王,卻無法得到一個小女子的真心。

她要什麽,他都能給。

寵愛、身份、權貴……只要她開口。

溫舒瑤眼皮耷拉着,頭一低,趴在帝王胸膛,睡了過去。

楚湛默了默,把人抱去了龍榻上,這又折返八寶閣,但正要取蠱蟲時,他又頓住了。

且再等等……

他還是不甘!

太後過來時,溫舒瑤還在酣睡。

太後見自己兒子就坐在龍榻邊沿批閱奏折,似乎舍不得離開龍榻半步,不由得蹙眉。

【皇帝這是到底有多稀罕溫氏?】

【長此以往下去,哀家也不知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楚湛放下手中奏折,站起身,示意太後去外殿說話。

帝王的意思已昭然若揭,他是不想吵到溫舒瑤的好覺。

太後:“……”

【楚家皇室,果然專出癡情種。哀家是不是也該看開些?】

楚湛:“……”他并不承認自己癡情,更是談不上所謂的癡情種,他只是想利用溫舒瑤,僅此而已。

外殿,母子兩人先後落座,張莳帶着小太監端了溫茶上前。這便立在一旁,他很好奇,太後此番過來,所為何事?

太後從王嬷嬷手中取過畫冊,親自遞給楚湛:“皇帝,這是哀家讓畫師連續數夜趕出來世家貴女的畫像,你從中挑選自己合眼緣的。”

她這已經是給足了楚湛選擇權。

這些女子當中,挑出他喜歡的就行。

楚湛掐了掐眉心,他今日窺探了半天的心聲,腦殼略顯脹痛,此刻并不想與太後商榷擴充後宮之事。

其實,他從未想過為了哪一個女子,冷落後宮。

但事實上,他近日來不知不覺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而且,更令他詫異的是,他根本不想擴充後宮。

楚湛語氣很淡:“母後,朕暫時無暇分心。”

太後卻擔心楚湛真的會沉迷一人,帝王可以花心,可以濫情,唯獨不能深情專一,那樣很危險。

太後執意道:“皇帝,你不為自己着想,也得為朝綱着想,眼下正是拉攏權臣的時候。”

楚湛豁然煩躁。

為了穩固朝綱,他就要勉為其難去睡那些女人?

如此,他自己又算是出賣了什麽……?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楚湛內心又湧上古怪的矛盾,既認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是個癡情種,可又不屑于利用後宮來拉幫結派。

楚湛:“母後,朕能重歸京城,問鼎帝位,就能把皇位坐穩,朕不需要用女子來穩固朝堂。此事,還望母後莫要再提!”

太後僵住了,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先帝再癡情,可好歹也有後宮佳麗三千,皇帝這話到底是何意?他難不成為了一個溫氏就摒棄後宮吧?!這可如何是好?】

【不行,哀家要忍一忍,暫時不能激怒了皇帝。】

【或許等到時日長了,皇帝對溫氏的熱衷會稍稍緩和。】

楚湛:“……”不,他并非是為了溫舒瑤!帝王堅定地想着。

太後并未繼續逼迫楚湛,沒有一個帝王會甘心被人擺布。太後回去時,在路上捏住了王嬷嬷的手,她心有餘悸:“嬷嬷啊,幸好……幸好哀家一開始沒有真正傷害過溫氏,否則哀家與皇帝的母子情分,恐怕就要走到盡頭了。”

太後此刻想起來,當真是後怕。

她之前還真是糊塗!

王嬷嬷道:“太後,這江山是皇上的,您最終還是得靠皇上啊。”

太後點頭。

是啊,娘家與舊情人都靠不住,她只能靠兒子,況且,她之所以如今能夠坐上太後的寶座上,不也是因為生了一個好兒子麽。

這廂,楚湛正要折返內殿,張莳道:“皇上,那這畫冊該如何處置?”

楚湛側過身,淡淡瞥了一眼世家貴女的畫冊,他擰眉,對自己如今的心境甚是不解。

若是溫舒瑤知道自己要選秀,她會有什麽反應?

楚湛狹長的鷹眸眯了眯:“拿過來,朕自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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