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那年真相(1)
溫舒瑤頭部受傷,額頭綁了繃帶,一雙大眼直直凝視着楚湛。
楚湛原本正打算親自給她喂水,卻在聽見她心聲的下一刻,神色驟然陰沉。
【我雖年少愛慕辰王,但誰沒個情窦初開呢?辰王性格溫潤,容貌俊美,又待我極好,沒有姑娘會不喜歡他,不像小湛子整日陰沉着一張臉。】
【但時過境遷,那份喜歡也随着時光消散了。】
【這世上沒有誰離開了誰會活不了。】
【小湛子犧牲了他自己的清白之身救了我,我又豈能總嫌棄他?】
【不過……嗯……小湛子喜歡的可能不是我,而是我背後溫家的三十萬大軍,以及齊天先生徒弟的身份。】
【算了,我還是繼續獨自美麗吧。】
楚湛:“……”
男人豁然起身,臉上的擔憂之色轉為愠怒。
但看在榻上“弱女子”臉色發白,且還受了傷的份上,楚湛不與她一般計較。
可下一刻,楚湛又猛然意識到了什麽。
小東西之前也無意中透露過,她也失去了兩年的記憶,可方才她的意思,好像是想起了什麽。
沒錯,她曾經的确喜歡辰王那樣的粉面郎君。
自從辰王去了西北,楚湛就備受她的冷落,但他對她的要求還是言聽計從的。
那時候,楚湛這忙着活命,所做一切只為了變得強大,然後繼續活下去。他根本不明白小姑娘的心思,只是義無反顧的跟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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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辰王越融洽,他就越是陰沉。
她說過,她最讨厭他沉着一張臉。
可她從不明白,有些人生下來就失去了笑的資格,他的身世讓先帝備受猜忌,京城容不下他。
這時,溫舒瑤又暗暗嘀咕:【我喜歡過的男子太多了,或許,也差一點就喜歡了小湛子,都怨他太過冷漠。】
楚湛:“……”
他是應該覺得慶幸?
帝王胸膛微微起伏,狹長的鷹眸,眼底幽若深海,最終他拂袖轉身離開了卧房。
須臾,溫舒瑤聽見帝王的爆喝聲傳出,“來人!照料好溫美人!”
溫舒瑤覺得,小湛子如今不僅冷漠,還挺暴躁。
她平躺在榻上,望着頭頂的承塵發呆,諸多記憶湧入腦中,她蒼白的臉逐漸恢複氣色,耳根子也紅了。
啧,小湛子真的可以超過七次郎呀。
穆王的人馬這一次被徹底剿滅。
清風寨也為帝王所用了。
陸南風此刻想想,只覺得自己一定是太過睿智,不然豈會一開始就選擇站隊在了新帝這一邊呢?
不過,饒是如此,他日後還是得小心謹慎為妙。
陸南風一邊尋思着,一邊雙手飛快的撥弄金算盤,自從皇上一行人入住了王府,他府邸每日的花銷當真是像流水一般。
除卻皇上、國師等人的開銷之外,另外數位随從的衣食住行。
且先不說別的,單單是溫美人這次受傷,就消耗了他私庫裏僅有的兩根百年野人參,那可是有錢都買不來的寶貝啊。
陸南風越算,也是心肝肉疼。
皇上到底打算幾時離開?!這一大波人都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遲早會把他榨幹!
同一時間,冷川從地宮趕了回來。
已入夜,冷川身上大/汗/淋/漓,他是回來換輪的,順便向帝王彙報情況。
“皇上,地宮內已無動靜,算着時辰,穆王故意已歸西了。那接下來該如何重新打開地宮?溫娘娘可醒了?”冷川甚是憂心道。
此時,帝王站在廊下,月影灑在他身上,顯得孤涼又寂寞。
他負手而立,一雙幽眸不知望向了何處,眉目間似有化不開的愁緒。
溫舒瑤一心想要毀了武器庫,又豈會真的幫他?!
帝王的尊嚴,已不允許他接二連三去低聲下氣了。
齊天先生既然能在北疆建造如此浩大的地宮,那就不可能是他一人所為。
陸南風就是個憨憨,至今也沒露出任何心聲。
楚湛懷疑,北疆必然還有齊天先生的人。
否則武器庫是從何而來?
總不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楚湛眸光微眯,“去通知陸南風,讓他準備大辦宴席,朕要宴請北疆所有鄉紳,但凡在嶺南有些地位的人,都給朕請來。”
冷川不明其意:“皇上……這是為何?”
楚湛側過臉看,一個冷眼掃過去。他身邊的這些人,跟在溫舒瑤身後久了,也變得難以臣服了。
“冷侍衛,你的話太多了。”帝王嗓音清冷,像子夜的風拂過。
冷川感覺到了一絲絲涼意。
他僵了僵,心中甚是委屈。他哪裏話多了?皇上分明是嫌棄他了!
陸南風得知帝王要辦酒席的消息,一整夜都沒睡好覺。
辦酒席是要花錢的!
況且,這種酒席又收不到禮金,完全是虧本的事啊。
皇上他還要邀請北疆所有鄉紳……!
陸南風一夜之後白了兩根頭發,他已欲哭無淚。
“都說大悲無淚,原來古人所言非虛。”陸南風捂着胸口,只覺得一陣陣抽痛。
錢啊,那可是他的列祖列宗積攢下來的錢吶!
一大清早,陸南風稍稍捯饬了一下自己,無論何時,他那精致的抹額是一定要戴上的,吩咐管家籌辦酒席之前,他先去見了楚淩風。
陸南風眼神懇切:“國師,你幫本王算算,本王是不是今年易破財?本王幾時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楚淩風看着他,然後淡淡一笑,伸出了他修長好看的手。
陸南風:“……國師何意?”
楚淩風直言:“王爺,你也知道,此行來北疆實在匆忙,我并未攜帶閑錢,可哄夫人開心,我得去買些禮物,眼下正缺銀兩。”
陸南風:“……!!!”京城權貴都是土匪!
他忍了忍,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的面對艱難人生,只好掏出了一張銀票。
國師大人并不嫌棄,見好就收,收起了銀票,這才開始算卦。
陸南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何?”
國師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道:“王爺今年的确易破財,不過花錢消災啊,也正是因為破財了,王爺才能免除今年的災禍,另外,王爺不久就能迎來好日子。”
聞言,陸南風大大松了口氣。
花錢消災……這四個字當真安撫好了他。
也是了,相較之命喪地宮的穆王,以及其他幾位可能會被削藩的藩王,他已經算是抱穩了帝王大腿了。
得了國師“提點”過後,陸南風對操辦酒席一事,十分積極,當日就派人陸陸續續發出了帖子,酒席就定在了三日後。
溫舒瑤養病期間,陸南風仿佛是開竅了,各種名貴藥材宛若不要錢一般送過來。
陸南風幾乎是頓悟了。
他從未見過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如此重視。
他甚至開始覺得,溫舒瑤日後的身份必定是非富即貴,讨好了她,對他自己而言沒有任何壞處。
這才在床上躺了一天,溫舒瑤躺不住了,遂下榻行走。
她的傷勢并不重。
她現在已篤定了在地宮看見了那座石獅子就是毀滅武器庫的關鍵,眼下的情況是,如何找機會再進去一趟,而且還不能讓楚湛阻擋。
不過,穆王已除,倘若她不再去開啓地庫,這世上就再無人可以進入了。
如此一想,溫舒瑤心裏的大石放下了一半。
她現在不宜出汗,就坐在秋千上,讓婢女推着她蕩來蕩去,恨不能把腦子蕩壞,再失憶一次。
溫舒瑤一門心思想心事,楚湛過來時,她一無所知。
楚湛揮退婢女,親自以相同的力繼續給溫舒瑤推秋千,她墨發傾瀉,沒有梳發髻,随着秋千晃動,發絲幽香撲鼻而來,像是淡淡的花香。
溫舒瑤鮮少會如此“安靜”。
楚湛知道她在想心事,就按兵不動窺探。
【小湛子真傻。】
【他為何那般想不開?】
【應該不會英年早逝吧。】
【此事,兄長一定知情。】
【不過,話說回來,小湛子也甚是厲害,當初竟然能連續三天三夜都不睡覺……話本子都寫不出來。】
【我的心情甚是複雜,無法再面對小湛子,但他終歸是我男人啊,我能始亂終棄麽?能麽?】
楚湛:“……”什麽亂七八糟的?!他一句也不懂。
楚湛長臂一撈,把人從秋千上抱了下來。
溫舒瑤不是一個輕易會受驚的人,就在楚湛抱起她的瞬間,她就認出了對方。
這會子又嬌又軟,還差點就要梨花帶雨,但是一句話也不說。
溫舒瑤:【小湛子怎麽來了?罷了,我還是沉默吧,師父說了,人人都喜歡嬌軟美人,我才不會承認自己很強大。】
楚湛:“……”
她這次雖然協助他除去了穆王,但也讓他措施了武器庫,這個小東西,是故意裝模作樣。
以為這樣就能讓他不追究?!
帝王面色沉沉。
美人黯然傷神,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楚湛終于明白,什麽叫做以柔克剛,有些人即便做盡了大逆不道之事,他也束手無措。
楚湛:“說話。”
溫舒瑤抿唇。
楚湛噎住了,“你可知錯了?”
溫舒瑤垂眸,輕輕晃了晃腦袋,輕咬着下唇瓣,何其無辜又無奈啊。
楚湛:“……”
帝王像是被一只漏氣的羊皮筏子,生生洩了怒氣。
把溫舒瑤送回房,楚湛一走出庭院,身子猛然一僵。
他愣了一下,然後轉過身看了一眼卧房的方向,心頭一股一樣襲上來。
疑心如同雨後春筍,一發不可收拾的冒了出來。
又往前走了幾步,楚湛才沉聲低喝,“把溫浪給朕叫來!”
許是溫玉心性過于強大,以至于他無法窺探其心聲。
但溫浪就不同了。
不多時,溫浪聞訊而來,見帝王并未召見其他人,且還在庭院中的石案上擺了一壺酒,溫浪立刻整體不明白了。
【大哥說,不可與皇上獨處,還說讓我在皇上面前最好能三緘其口,若是能直接閉嘴就最好不過了。】
【大哥還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溫浪只覺得自己走路都不太協調了,總感覺邁腿的姿勢也不對勁,好不容易走到了帝王跟前,他抿着唇,争取不說話。
說多錯多,這是鐵律。
楚湛:“……坐下,陪朕喝幾杯。”
帝王下令了,溫浪無法拒絕,只好落座,他坐姿端正,看上去甚是“乖巧”。
但由于過分緊張,導致身子緊繃,都能隐約看見衣裳裏面的腱子肌了。
楚湛:“……”何至于此?溫家就沒一個正常人。
楚湛親自斟酒,“來,朕敬你,這次圍剿穆王兵馬,辛苦你了。”
溫浪對酒沒有多大的抵抗力,這一點,和溫舒瑤如出一轍。
幾杯下腹之後,溫浪終于不再“矜持”,從被動變成了主動,小麥色的臉蛋也開始泛紅了,笑眯了眼,“皇上有話就直言吧,我知道皇上是故意灌醉我。”
呵呵,幸好,沒有傻到無藥可救。
楚湛但笑不語,覺得還沒到火候,于是繼續灌酒。
直到溫浪開始廢話連篇,楚湛才開始徐徐引導,“朕當初離開西北時,有些事情記得不太清楚,如今回想起來,倒也記起一些,當真是……令人惆悵啊。”
楚湛故意模棱兩可。
溫浪打了一個酒嗝,愣了一下,這才擺擺手,道:“皇上放心,皇上的恩情,我溫家記着呢,不然皇上以為,為何臣父在幾個月前,會對京城的變故視而不見?就是再賣皇上的人情!小妹和臣已故的娘親長得一模一樣,她就是臣父的命!皇上救了小妹,等于救了溫家全家。”
“不過……皇上你不是應該不記得了麽?如何又想起來了?”
“難怪了……皇上是不是此前就恢複了記憶?不然為何要把小妹納入宮?!”
“皇上你現在身子還好麽?”
楚湛:“……”-_-||
依舊是疑點重重。
溫浪這厮說了半天,也沒說上重點。
楚湛眸光微眯:“是啊,朕當然會救瑤兒,誰讓瑤兒對朕而言,很重要呢。”
溫浪連連點頭,又憨笑了幾聲,“當初皇上的确是真心的,不然豈會冒死替小妹解/媚/毒呢。說起來,皇上和小妹也是有緣分,原本我溫家是打算讓小妹終身不嫁,索性圈養幾個男寵罷了。”
楚湛:“……!!!”
終于,帝王聽到了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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