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想你

随着期末考試最後一門的結束，高一也走到了尾聲。收卷鈴聲響起以後整棟樓都開始鬧騰，走廊上來來往往都是躁動的聲響，陳瑞西走出教室，背脊上出了一層熱汗。

現在是下午四點半，陽光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空氣裏都是黏膩的悶熱因子，陳瑞西擠在人群裏下樓，熱得頭暈眼花。

一班也是鬧哄哄的，大家都抱着書朝樓下走。下學期又要分班，有些人下學期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這次的暑假作業整個年級都統一了，是一個書包都塞不下的試卷。陳瑞西進了教室，慢吞吞地走到了課桌旁。

鄭堯哲抱着書包急哄哄地朝外走，他也清楚下學期自己多半不能再跟陳瑞西分到一個班了。于是笑着跟陳瑞西說再見，還祝他暑假快樂。

他到底做錯過事，對陳瑞西一直抱有愧疚；而陳瑞西心不在焉的，沒注意到他複雜的神情。

四周的人好像都在說再見，陳瑞西坐下以後開始收拾自己的課桌。他的課桌被他塞得滿滿當當，陳瑞西扯了一本書，沒扯動；又拽了一下，“轟——”的一聲，所有的書都從裏面掉了出來。

李夏倩聽到聲響回頭，看見陳瑞西手忙腳亂地接着課本。她把最後一本書塞進書包，問道：“陳瑞西，你選了什麽？”

“理科。”

“我也是理科欸，也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一個班。”

“嗯。”

“嗯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知道。”

教室外已經有一個女生在等她了，李夏倩跟陳瑞西說了聲“再見”，然後背着書包匆匆忙忙地走了。

又是再見，陳瑞西把掉在地上的課本統統撿起來，頭一次對這個詞産生了抗拒。

書包裏的手機振動了兩聲，陳瑞西翻出來，裴湛揚跟他講收拾完在樓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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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分班，所以課桌裏的書都要被帶走。校門口停滿了來接孩子的車輛，謝钰淑今天沒空，來學校的是她的助理。

助理是一個快要三十歲的女人，業務能力很強，跟了謝钰淑好些年。裴湛揚找到那輛黑色越野車，車窗降下，他把手裏的書都丢進了後座。

“謝總讓我送你回家。”助理察覺到裴湛揚并沒有上車的意思，有些拘謹地問道，“你不回家嗎？”

“不回家，晚上約了人。”

“她讓我提醒你明天早上五點的飛機。”

“知道了。”裴湛揚皺了皺眉，不悅地開口，“我已經收拾好行李了。”

裴湛揚的飛機票是助理買的，所以她自然知道裴湛揚要出國的事情，而助理一直挺怵裴家這個太子的。她見過裴湛揚好幾次，大部分時候他都是一張不耐煩的臉。

向靜茹也來了，她不常開車，車技不算好。校門口的車實在太多了，她害怕一不小心會蹭到別人，所以把車停得老遠，陳瑞西抱着書找了好久才找到她。

陳瑞西額上全是汗，熱得臉頰通紅。他把書丢進車裏，沖向靜茹開口：“晚上不回家吃飯了。”

向靜茹應了聲，今天開始放假，她以為陳瑞西會玩得很晚，于是叮囑了一句：“自己注意安全，如果你回來得太晚我就不等你了。”

陳瑞西搖了搖頭，沒什麽精神地開口：“我很快就回來了。”

“怎麽了？”向靜茹這時才注意到陳瑞西的表情，“沒考好？”

“沒有。”陳瑞西用手背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找了個借口，“天氣太熱了。”

陳瑞西動作慢，等他收拾完學校裏的人已經快要走空了。裴湛揚從樓上下來，陳瑞西在樓下等他。

不算遠的距離能讓裴湛揚一眼就看清陳瑞西臉上的神情，後者聽到他的腳步聲，轉頭望向了他。

“怎麽這個表情？”裴湛揚伸手摸了摸陳瑞西的臉頰，他的臉上還沾着汗，陳瑞西躲了一下，沒躲開。

他輕聲開口：“都是汗，髒。”

“嗯。”裴湛揚應了他，卻用掌心抹掉了他臉上的汗。他的動作不算溫柔，陳瑞西被迫半眯上眼，聽到裴湛揚低聲說道：“不髒。”

他的嗓音沉沉的，合着這個燥熱難安的夏天。陳瑞西抿着唇，盡量朝他開心地笑。

兩人都沒什麽胃口，随便找了家店便解決了晚餐。吃完以後裴湛揚帶他去了一家理發店，進去以後穿着正式的前臺問他有沒有預約，裴湛揚報了一個數字，随後便拉着陳瑞西上了樓。

這家理發店一共有四層，私密性很好，裝修得也特別奢靡。裴湛揚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四樓，很快他們身後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嗨，帥哥。”總監見到裴湛揚跟他打了聲招呼，“來啦！”

“哇哦——”他笑着打趣，“好久不見，你好像又變帥了。”

“這次想剪什麽發型？”

這裏的空調溫度開得很低，激得人的皮膚戰栗。裴湛揚自己也沒什麽想法，于是轉頭問陳瑞西：“你覺得呢？”

陳瑞西側過頭，認真看了裴湛揚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覺得什麽都好看。”

這話乍一聽很像敷衍，但裴湛揚知道陳瑞西并沒有糊弄他。既然兩個人都覺得無所謂，所以到了最後總監只是單純的把裴湛揚的頭發剪短，露出了他鋒利的眉眼。

從理發店出來是晚上八點，室內外的溫差至少有十五度。裴湛揚問他接下來想去哪，陳瑞西看着十分熱鬧的夜景，默默地說：“回家吧。”

“不玩一會兒嗎？”

“不了吧，你明天那麽早的飛機，晚上要早點休息。”

這個回答好像有掩耳盜鈴的嫌疑，裴湛揚似乎是笑了一下，但當陳瑞西瞥向他時，卻沒發現他臉上的笑意。

“好。”

裴湛揚經常送陳瑞西回家，但陳瑞西頭一回很幼稚地希望回家的路能再長一點。

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裴湛揚到底是先投降了，趁着周圍沒有人，他一只手捏住陳瑞西的臉頰，無可奈何地開口：“陳瑞西，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陳瑞西裝了那麽長時間，聽到這句話終究還是沒忍住。所有的負面情緒在這個瞬間湧了上來，他耷拉着眉眼，很小聲地開口：“舍不得你。”

“所以晚上都不願意跟我去玩了？”

“嗯。”陳瑞西擡眼看他，眼裏的難過都要溢出來了，“怕更加舍不得你。”

陳瑞西話少，也是一個很會藏情緒的人。也只有到了這種時候，陳瑞西才會被逼得對他多說幾句直白的情話。

裴湛揚去摸他的眼睛，彎下腰來低聲安撫他：“好啦寶寶，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又不是不會再見面了，我們不是說好了？這個暑假過完我就回來了。”

他們站在拐角的陰影裏，裴湛揚親昵地用鼻尖去蹭他的鼻尖，沉聲哄他：“陳瑞西，你這樣我就更加舍不得走了。”

陳瑞西伸手去抓他的手，小聲地說：“明天不能來送你。”

“到了以後我會自己小心的。”裴湛揚承諾道，“也會每天給你發微信，你不是說沒有出過國嗎？我每天給你拍照片，這樣你就可以跟我一起看那邊的風景了。”

裴湛揚寵他，寵得陳瑞西慢慢有了脾氣，也學會了黏人。放在兩人剛在一起的時候陳瑞西絕對不會這麽黏他，再怎麽不開心也會藏在肚子裏自己慢慢消化掉。

分別之前裴湛揚講：“就不跟你說再見了，你應該不會想聽。”

“晚安，陳瑞西。”

陳瑞西到家的時候向靜茹像往常一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她聽到開門的聲音，頭也不回地問：“回來啦？”

“嗯。”

“陳瑞西——明天開始放暑假了有什麽計劃嗎？今天我看了幾個旅游景點要不我們母子倆……”

“我要去培訓班。”

向靜茹被打斷，她倏地轉身，不可置信的語氣：“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去培訓班。”

“為什麽！”

那些外洩的情緒已經被很好地隐藏起來，陳瑞西奇怪地看着母親，平靜回答：“我想學習。”

客廳裏向靜茹還在痛心兒子過于認真的學習态度，陳瑞西回了房間，慢慢合上了門。

沒有開空調的房間悶得像一個蒸籠，晚風從窗戶吹進來，吹起了窗簾，帶着灼熱的溫度。

陳瑞西讨厭這樣的夏天，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只有這樣熱到快要窒息的夏天，才能讓裴湛揚殘留在自己身上的體溫消失得更慢一點。

淩晨五點，陳瑞西被鬧鐘吵醒。因為惦記着人，所以他睡得并不好。

微信提示有新消息，是十幾分鐘前裴湛揚發來的。他看完，然後把手機重新塞回了枕頭底下。

【裴湛揚：很困，想睡覺。】

【裴湛揚：寶寶，我要走了。】

【裴湛揚：有點想你。】

房間裏冷氣充盈，陳瑞西鑽進被窩，閉上眼睛開始回憶自己第一次見到裴湛揚的情景。

也是相似的天氣，相遇和分離都在這樣的悶熱裏。

與此同時，機場裏一架飛機劃破天空，逐漸消失在天際。

這注定是一個漫長而煎熬的夏季。

作者有話說：突然發現自己上本周強推了！勤奮日更的卑微作者求求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