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布迦藍前世沒有孩子, 所做的事情也不允許她有孩子。身體常年在受傷的狀态,最後與這個行業大部分的人一樣,一身病痛英年早逝。
原身有三個格格, 她與她們也不大親近。除了給她們很好的教育與照顧,她也不知道怎麽與她們說話, 不懂如何與她們相處。
如果真是懷孕, 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她平時太忙, 根本無暇顧及身體,懷孕也會帶來種種不便。
一場倒春寒,白天下了雨, 夜裏晚上還有些涼。蘇茉兒去拿了個炭盆進來,輕手輕腳放在了炕邊,聽到布迦藍翻了個身,輕聲問道:“福晉還沒有睡着嗎?”
布迦藍鼻子帶着些許的鼻音嗯了聲,“我不冷。”
蘇茉兒安靜了會,才說道:“福晉還是要好好保暖,若是着了涼可不好。”
布迦藍知道蘇茉兒現在是擔心她有了孩子,生病的話會更麻煩,她沉默着沒有說話。
透過昏暗的燈光, 蘇茉兒見布迦藍還睜着眼睛,遲疑着說道:“福晉是不是擔心這個孩子沒辦法向皇上交待?”
布迦藍說道:“不是, 就是不想要孩子。”
蘇茉兒在腳踏上坐下,背靠着炕輕聲道:“福晉,奴才不會說話,懂得也沒有福晉多, 福晉的想法自然與奴才不一樣。但是奴才心裏有些話,不說的話以後奴才會後悔。”
布迦藍微微轉過頭看去, 蘇沫兒抱着膝蓋側坐着,消瘦的臉,神色悵然。
“這些年奴才跟着福晉,奴才深知福晉過的是什麽日子。福晉從十二歲就嫁到盛京,那時福晉還小,雖然有國君福晉照看着,可你與國君福晉,畢竟都是皇上的福晉,皇上就那麽點東西,要是分給了福晉,國君福晉就得少分一些。”
“就是親生父母,也不能做到待兒女們掏心掏肺的好,何況國君福晉只是福晉的姑姑,她又出嫁了多年,出嫁時福晉才兩歲不到,連話都說不上,關系又能好到哪裏去。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奴才覺着國君福晉能做到那樣,已經非常不錯了。”
國君福晉比布迦藍大十四歲,她十五歲嫁給皇太極,在她二十七歲時,布迦藍嫁到了盛京。
她那時候還年輕,還有無數的機會生孩子。可惜科爾沁急着又送了人來聯姻,想必那時候她也不好過,能善待布迦藍,已經算得上宅心仁厚。
“皇上後宅女人無數,福晉太年輕,又不懂得去争,這麽些年就蹉跎着過來了。後來吧,福晉開始變了,奴才覺着很好,現在的福晉,才是科爾沁姑娘應該有的樣子。這幾年福晉比以前更忙碌,出生入死,像男人那般活着,奴才真替福晉開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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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人心吶,不能仔細去看,有些事情也不能認真去想。福晉為大清做牛做馬,在朝鮮圍城的時候,奴才親眼看着,福晉是怎麽拼着命,從朝鮮兵的包圍裏,才殺出了一線生機。冬天真夠冷啊,熱乎乎的血流出來,不一會就凍成了冰。
那時候和諧有禮宮在做什麽呢,在暖和的屋子裏,裹着只有皇上才有的紫貂,吃着昂貴的補品參湯,只需要生出一個兒子來,福晉的所有辛苦,就全白費了。
奴才知道,福晉肯定沒有放在心上。若是,那邊真生了個兒子,福晉若是不生,以後皇上的位置會傳給誰?
退一萬步說,福晉就算能去搶了來,待福晉百年以後,辛辛苦苦留下的這些基業,又能給了誰,兜兜轉轉,最後反倒為他人做了嫁賞。福晉真會甘心嗎?”
布迦藍從不是大方的人,也不是只付出不求回報的人。她沒有想到蘇茉兒能想這麽多,想得這般透徹。
皇太極沒了以後,若是她想上位,其他旗主肯定不會同意,至少代善與豪格,絕對會聯手起來對付她,到時候又會血流成河。如果有繼承人,所面臨的局面就會輕松很多。
夜裏寂靜如水,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許久之後,布迦藍說道:“你先去睡吧,我要再好好想想。”
蘇茉兒輕聲應下,放輕腳步熄滅了燈盞,下去歇息。布迦藍腦子放空了一陣,最終什麽都沒想,慢慢睡去。
次日早上,布迦藍準時醒來,起床洗漱後走到廊檐外,蘇茉兒欲言又止,終是什麽都沒說。
到了鳳凰樓下,布迦藍如往常那般跑到了二樓,不知為何,腳步突然變得沉重。
她放緩腳步,一步步爬到三樓,站在圍欄前,望着晨曦中的盛京城。
前面雁翅排列的十王亭,立在那裏像是要随時撲過來吃人的怪獸。涼意拂面,布迦藍深深吐出了口氣,站了一會,轉身下了樓。
幾個格格正準備用早飯,到她進屋連忙起身請安,她看了三姐妹一眼,最大的四格格,身量最為高挑苗條,已經快到了她的肩膀處。
五格格比四格格胖些,生得眉目靈動。七格格最胖,臉龐圓圓,身子也圓滾滾,不知道在吃什麽,小嘴動個不停,像是一只小松鼠。
布迦藍對她們笑了笑,說道:“都坐下吃飯吧,等會就涼了。”
“是。”三姐妹應下後又坐了下去,認真吃起了早飯。
布迦藍去換了身衣衫出來,坐下來與她們一起用早飯。平時布迦藍忙,她們基本上都由奶嬷嬷伺候着自己吃飯,極難得見到布迦藍。
連最活潑的七格格都有些拘束,小口小口吃着碗裏的牛乳,奶皮沾在唇邊,像是長了一圈白胡子。
布迦藍忍俊不禁,拿帕子替她擦了。七格格愣了下,接着咯咯笑起來,指着五格格說道:“五姐姐也有。”
四格格忙如布迦藍那樣,要去拿帕子替五格格擦嘴,布迦藍伸手順便也替五格格擦了,笑着道:“你吃你的,我替她擦。”
三姐妹見布迦藍神色溫和,漸漸地也放開了,一餐飯吃得還算熱鬧。
吃完飯之後,布迦藍斜倚在炕上吃茶消食,幾姐妹自己在一旁玩耍,等着國君福晉送其他幾個格格來,幾人好一起去讀書。
布迦藍看了她們一陣,問道:“四格格,你長大以後想做什麽?”
四格格呆了呆,一時不明白布迦藍話裏的意思,倒是七格格搶先說道:“額涅,我長大了也要去騎馬打仗!”
布迦藍笑着道:“好,那你以後要刻苦讀書,練習騎馬射箭。”
七格格撓了撓小腦袋,吭哧吭哧說道:“拉弓不好玩,我不喜歡拉弓。”
拉弓枯燥又辛苦,七格格才四歲,耐不住性子,只拉幾下就厭煩了。布迦藍說道:“那等你再長大些再練習,到時候可不能再偷懶了。”
七格格馬上高興起來,重重點了點頭:“是!等我長得有四姐姐那麽大了,就會好好練習。”
見到七格格開了口,四格格終于鼓起勇氣說道:“額涅,我長大了想做大夫。五妹妹病了不喜歡吃苦的藥,七妹妹也不喜歡,等以後當了大夫,我想做不苦的藥。”
布迦藍贊道:“好,大夫懸壺濟世,救人治病,不過你照樣得先讀好書,當大夫也要能識文斷字。”
四格格雙眼亮晶晶,也學着七格格那樣點頭應是。五格格見其他兩人都說了,小臉上滿是愁容,不時轉頭望着姐妹兩人。
布迦藍見狀,微笑着問道:“五格格怎麽了?”
五格格哭喪着臉道:“額涅,我不知道長大了想做什麽,我想做先生,可是做先生又很辛苦,一點都不好玩。”
原來五格格才是最貪玩的一個,不過布迦藍已經很欣慰,她們姐妹三人,沒人說長大以後只等着嫁人。
與她們在一起玩的二格格,已經被皇太極許配給了察哈爾林丹汗的兒子額哲。額哲的生母蘇泰,當時代善也嫌棄得很,被皇太極塞給了老實人濟爾哈朗。
布迦藍只想着這裏面淩亂的關系,頓時就頭疼不已,這群野蠻人實在是太混亂。
她看着三個格格,覺着肩膀上的重任,比治理國家還要沉,溫聲安慰着五格格道:“沒關系,五格格還小,可以慢慢想,等想到以後再說也不遲。”
五格格見布迦藍沒責備她,瞬間放松下來,又與七格格笑着玩到了一起。
國君福晉帶着幾個格格過來,見布迦藍居然在,讓奶嬷嬷帶着幾姐妹去讀書,笑着道:“今天可難得,外面的事情都忙好了?”
布迦藍說道:“差不多忙完了,想要歇息兩天。”
國君福晉笑着道:“歇歇也好,過幾天就是你的生辰,哎呀轉眼間就到了二十四歲,你嫁到盛京也十二年,跟在科爾沁的日子一樣久,真是眨眼間就老了。到時候呀,我給你備些酒菜,得好好慶賀一番。”
二十四歲正當花一樣的年紀,不過在這個時代,人的壽命都不長,十二三歲就已經成親。如果成親後就生孩子,她這個年紀都快要當祖母了。
布迦藍想着自己已經算是高壽,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不如做一桌野菜來吃吧,再不吃就得老了,得等到明年才吃得上。”
國君福晉嗔怪道:“你呀,哪有過生辰的時候吃野菜,那些窮人吃的東西,如今你倒當做希奇寶貝拿來吃。”
說着說着她自己也笑了,“吃了一冬的酸菜蘿蔔,如今能見着些新鮮的野菜,吃起來倒也爽口。對了,你說的小廚房,差不多也已經快修好,我尋了幾個忠厚可靠的去管着,以後就管着你我宮裏的飯食,省得與她們攪和在一起。”
國君福晉停頓了片刻,神色淡下來:“那邊聽說後,生了一場氣,皇上依着她,也給她單獨設了間小廚房。反正我不管,花的又不是我的銀子,皇上愛給誰弄就給誰弄去,這麽小的地方,虧他能擠出屋子來。”
布迦藍只聽樂趣,皇太極後宮這麽多人,混在一起吃大鍋飯,也的确有點寒碜。廚房分開的話,最開心應該是皇太極沒有品級的女人們。
皇太極的女人實在太多,布迦藍迄今都沒有認全,只偶爾聽到誰又懷孕了,誰又生了孩子。
她心裏說不出的滋味,五宮之外,還有好些狹小的院子。每間屋子都塞滿了人,與伺候的下人擠在一起,孩子生得多的話,還要隔開一間給孩子住。
皇太極好比是圈養了一堆人,抓出一個來寵幸發洩之後,然後再把她們塞回去。等到幾個月之後,收獲一個兒子或女兒,那些女人們,則在逼仄的後宮蹉跎到死。
國君福晉又問道:“你的宅子可已開建了?”
布迦藍說道:“幾天前已經開始在挖地基,因着底下要建火地龍,建得要慢一些。不過人手多,木工也同時在做門窗,桌椅案幾等屋子裏的擺設,天熱的時候油漆正好散味,估摸着冬天的時候就能搬進去。”
國君福晉驚喜地道:“那感情好,擠在這麽小的地方,真是氣都快透不過來。以後啊,我要是實在憋着難受了,也可以跟着來住上幾天。”
布迦藍說道:“宅子建得很大,姑姑來也有單獨的院子住。所有院子全部依着地勢山水而建,每座院子都有獨特的風景,保管姑姑會喜歡。”
國君福晉想象不出來,不過皺了皺眉,說道:“那邊估計也要跟着建。布木布泰啊,要是那邊生了個兒子,別說一座宅子了,就是要吃龍肉,皇上也要去給她弄來。
前些天,那邊說肚子大了,出來走動也不方便,成天關在屋子裏,人都快憋出病,想要些花草擺在屋裏。原來是新民的玫瑰,她還惦記着,想要早點弄到手。真是,這個時節玫瑰哪有開,皇上下令讓種花的人想法子,催開了一些花出來,送到了她的宮裏。”
布迦藍有些意外,說道:“怎麽催開的?”
國君福晉一愣,失笑道:“你真是,盡惦記着些旁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學着關內用了地窖火炕吧。”
布迦藍恍然大悟道:“原來還可以用地窖火炕啊!我在宅子那邊也讓人建一間,冬天的時候也可以種些菜來吃,省得到時候一冬都吃不上新鮮的菜。”
國君福晉揶揄道:“那你那菜,得比金子還要貴重,聽說地窖火炕可貴得很,還得要不少人手精心伺候着,火大或火小了都不行。”
布迦藍想起前些日子去巡查春耕時,聽到種地的百姓說,要是倒春寒的時日長,地裏種子又得延遲發芽。如果能用地窖火炕先發芽,再種到地裏去,不知道能不能行。
兩人說了一會話,蘇茉兒進來禀報道:“福晉,皇上那邊來了人,說要請福晉過去。”
國君福晉見她忙,也起身回了清明平安宮。布迦藍來到崇政殿,見屋裏幾旗旗主與朝堂的官員幾乎全部到齊,不禁問道:“什麽事情這麽大的陣仗?”
豪格陰陽怪氣地道:“你難道還要裝作不知情?”
布迦藍的确不知情,皇太極說道:“春耕幾乎已經忙完了,大家正好有空,你前些日子提出了要成立內閣,大家一起來商議一下。”
皇太極還在猶豫不決中,他知道如代善他們肯定早就知曉了此事,能憋到現在,指不定憋着什麽壞,他打算先看下他們的反應再做決定。
布迦藍哦了聲,在皇太極身邊坐下,說道:“既然是商議,你們有意見的話,現在就提出來吧。”
豪格迫不及待地道:“我們當然有意見,誰都知道,內閣首輔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既然你想成立內閣,那你想選誰做閣老?”
布迦藍沒有回答,反問道:“那你認為呢,覺得何人可以當選?”
豪格哼了一聲,說道:“我認為,親王郡王貝勒,領兵打過仗的,誰都有資格入閣。”
布迦藍沒有理會他,轉頭看向其他幾人,說道:“你們可有什麽意見?”
代善說道:“我也打聽過,內閣首輔并非一人,而是好幾人,皇上既然想成立內閣,完善朝廷官制,那內閣首輔也當有好幾人,絕對不能一人當選。豪格說得對,我覺着我們幾旗的旗主,都有資格當選。”
濟爾哈朗沒有說話,岳托則簡單得很,說道:“我都聽皇上的旨意,皇上選誰就是誰。”
代善恨鐵不成鋼,狠狠橫了他一眼,豪格也不客氣,嘲笑道:“真是虛僞,你心裏怎麽想,不敢說出來,孬種!”
這句話代善聽了也不大高興,岳托是他的兒子,罵兒子孬種,老子才是那個孬。
布迦藍只當豪格在放屁,看向了多爾衮與多铎,問道:“你們呢,可有什麽意見?”
多爾衮狡猾得很,他當然也想入主內閣,既不想惹怒布迦藍,也不能失去這次機會,說道:“我現在還沒有考慮清楚,想聽聽皇上與嫂...尚書的意見。”
多铎怕布迦藍,自己的禮部尚書之位都搖搖欲墜,還是不去湊熱鬧了,說道:“我也沒有意見,內閣成立不成立都無所謂。”
阿濟格碩托他們都不在,還在攻打皮島,不過代善能代替碩托說話,多爾衮也能替阿濟格拿主意。小貝勒們沒有太多的發言資格,所以現在就能做出決定。
布迦藍眼神緩緩從衆人臉上掃過,淡淡地道:“現在諸位手裏,多少都領着一些差使,六部部尚書也全都在場。官員按着規定需要述職,也不用你們寫述職的文書了,這是在是太為難你們。不如請諸位說說看,你們在尚書的位置上,究竟做了什麽事情,所做事情的依據從何而來。
比如吏部,任命官員的時候,官員的履歷何在,政績何在。又如工部,修建的地壇,木材花費幾何,石材花費幾何,你們是如何定的價錢,修建好之後,如何驗收等。我就不一一舉例了,你們既然是尚書,應該清楚得很。來吧,誰先來說?”
布迦藍話音一落,屋子裏瞬間鴉雀無聲。
讓他們述職,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比如多爾衮的吏部,用誰任命誰,肯定是誰親近用誰。刑部也不用說,自己旗下的奴才,想怎麽打罵怎麽打罵,在旗的人與不在旗的人起了沖突,當然是不在旗的人倒黴。
別說述職了,就是讓他們準确說出自己的職責,他們都說不出來。
豪格的戶部被布迦藍奪走,始終懷恨在心,恨恨地道:“你也是戶部尚書,不然由你先來吧。”
布迦藍淡淡地道:“好啊,我就給各位打個樣。”
她站了起來,稍微整理了下思緒,流利地道:“戶部管着朝廷的賦稅,田産,人口等差事。戶部的賬冊不能對你們公開,但是全大清的戶帖,全部都完好無缺擺放在戶部的庫房中。如今的稅收,人丁稅是……”
從賦稅制度,以及如何改革,接下來準備建常平倉,如何平粜糧價等措施,布迦藍口齒伶俐,講得清清楚楚。
說完戶部的事情之後,順帶還說道:“工部建地壇請帳的賬冊,賬目實在太亂,戶部已經打了回去,這些銀子絕對不能支付。工部的人要拿回去重審,審核得清楚明白了,再遞上來。”
管着工部的人臉色漸漸發白,布迦藍成天在城裏城外跑,對于各種價錢,她了解得一清二楚,想要瞞她,估計沒有那麽容易。
布迦藍也沒有多提工部的事情,擡着下巴傲然地道:“也不怕諸位生氣,說句難聽點的話,如果內閣裏的閣老,全部是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人,傳出去估計會笑掉人大牙。
諸位現在覺着無所謂,可是史書會記下來,你們的功勳會如實記錄,你們的過錯照樣會如實記錄。諸位回到家,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扪心自問,你們覺着自己百年以後,後世人評價你們時,會認為你們是功是過?還有,這件事不只是諸位的臉面,而是大清的臉面!”(注)
她看向希福,說道:“希福正在修史,各位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去問問他,不懂的讓他講給你們聽,聽完之後,你們肯定會有更清楚明白的認識。”
壞事要做,面子也要,誰也不敢說不在意臉面,随便史書怎麽寫。
布迦藍懶得多說,幹脆利落地道:“我認為,現在能入閣的,只有我,範文程,以及希福,我是當仁不讓的內閣首輔!”
她這句話,實在是太不客氣,太過嚣張。不過,他們一時也說不出反駁的話。
要拿她是女人說事吧,當初打仗的時候,可沒人拿她當女人看。他們被她坑過,同時也享受到了她帶來的好處。
從大明帶來的俘虜,分到他們旗下的,在她的安排之下,都還算安分守己。屋子大炕也提前建好,冬天下那麽大的雪,極少出現人被凍死,房屋倒塌的事情發生。
再如釀酒令,先前開始大家都極力反對,等到後面,積攢下來的糧食确實比往年多很多,挨餓的人也少了。
還有鹽,戶部官方平價售鹽,他們損失了一些利益,下面的旗人得了利。至少能吃得起鹽,幹活利索,打仗也有勁。
今年春耕,看到她強制從朝鮮換回來的鐵犁與耕牛,在田間地頭翻得熱火朝天的樣子,他們也覺着甚是欣慰,盼着今年秋天能糧食大豐收。
皇太極仔細考慮之後,內閣反正有好有壞,不過對于朝廷來說,既然仿照漢人官制,不如幹脆全部完善起來。
至于人選,布迦藍所提的幾人,也的确最為合适。布迦藍雖然不服管教,實在是聰明厲害,她經手的每一件事情,都令他驚喜。
至于範文程,他向來信任器重,選他入閣皇太極當然沒有意見。何況,範文程是大清朝廷唯一貨真價實的進士,不選他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
至于希福,他忠誠聽話,又管着蒙古這塊事務,蒙古是大清最有力的盟友,他入閣之後,對與蒙古的關系來說,也有一定的好處。
皇太極想明白之後,說道:“就先定下來你們三人吧,由布木布泰任內閣首輔,其他人可有什麽意見?”
就是有人有意見,也不能在這時提出來,不服氣的話,先把自己現在辦的差使講清楚了再說,關鍵是這誰說得清楚啊?
衆人心情各異,有失望的,比如剛林,心情沮喪得很,也不敢說什麽。
再轉念一想,希福是他的上峰,他做了內閣閣老,那他應該就跟着水漲船高,能做國史院承政了吧?
布迦藍說道:“現在定下我們幾人,也只是權宜之計,以後等到更有能力的人出現後,我們當然會讓賢。”
她這幾句話,說了也等于白說,衆人心中腹诽,商議完之後,一離開崇政殿。關系相好之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
布迦藍也準備離開,皇太極叫住她道:“布木布泰,你等等。”
他去拿了個匣子出來,說道:“過幾日就是你的生辰,你喜歡這個,就拿去玩吧。”
布迦藍接過打開一看,又是一小匣子的東珠,可以拿給幾個格格當新彈珠玩。
她抓起幾顆,又随意放回去,過了一會笑了笑,說道:“多謝皇上,姑姑說生辰那天要給我辦桌酒席熱鬧一下,皇上要是有空的話,晚上也來吃杯酒吧。”
皇太極頓住,沒想到布迦藍會邀請他,當即眉開眼笑地道:“好,我一定來!”
布迦藍沒再說話,轉身離開了。外面的太陽終于重又鑽出烏雲,照在人身上,驅散了倒春寒的涼意。
等到蘇沫兒迎了上前,她平靜地吩咐道:“蘇茉兒,你去悄悄替我買味藥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注:蠻子們也要面子,比如歷史上,剛林就曾經投靠多爾衮,幫着篡改史實,被順治砍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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