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
夜空中繁星閃爍, 多爾衮蹲坐在鳳凰樓上圍欄的光影裏,望着天際的星星,只覺着自己這一生中, 從沒有如現在這般難熬。
一顆心抛起,又墜落, 一會像是掉進了滾燙的熱鍋中, 一會又像是墜入了冰窟裏。
他已經等了許久, 等得心急如焚,布迦藍還是沒有來。
明天就是她的生辰,他知道生辰的這天, 她肯定出不來,所以想要提前與她一起慶賀,與她渡過難忘的一晚。
大正殿的五彩琉璃寶頂,在星空下泛着幽微的光芒。多爾衮從未如現在這般覺得,這座寶頂是如此的礙眼,連上面的寶瓶佛塔塔尖,都面目可憎。
因為,每次開啓大正殿,都是在各種祭祀或者慶典的時候, 皇太極高高在上,接受下面人的三跪九叩。
而他, 連與心愛的她一起,正大光明過一次生辰都不能。
星星堆滿天,不斷閃爍,多爾衮從不怕冷, 此刻卻手腳冰涼,覺着連星星好似也在嘲諷他。
布迦藍對他,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享受之後立即抽身而去,半點都不留戀。
最近,她一步步走上朝堂,現在更成為了內閣首輔。多爾衮不傻,知道她野心不小。
他覺着自己有點可悲,他們兄弟與代善父子皇太極,足可以分庭抗禮。如果他強硬反對,她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去?
等得越久,多爾衮越委屈,怨氣也就越大。
在他陷入徹底的失望時,終于聽到樓道上,傳來了輕盈熟悉的腳步聲。
他瞬間活了過來,忽地竄起身,奔到樓道口。等到布迦藍的身影出現,張開雙臂,幾乎沒如大鵬展翅般撲下去迎接。
“嫂嫂,你怎麽還提着小燈籠,你現在怕黑了嗎?”
多爾衮雙眼含笑,主動接過了布迦藍手上小巧的氣死風燈,吹熄後放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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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迦藍接到多爾衮的消息,原本不想來,只晚上吃多了些,胃裏撐着難受,出來走動消食散步,最後幹脆來了鳳凰樓上。
她斜了多爾衮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說道:“我最近對你沒興趣。”
多爾衮雖說已經習慣了她的直接,聽後心裏還是不大舒服,說道:“嫂嫂,明天是你的生辰,我想提前給你慶賀一下,也沒有什麽好送你的東西,這些只是我的一點心意,你莫要嫌棄。”
布迦藍接過他遞來的匣子,打開一看,裏面赫然是拇指大小的東珠。她呵了聲,接着笑了起來,真是有意思。
東珠兄弟。
多爾衮神色忐忑,問道:“嫂嫂不喜歡嗎?那嫂嫂喜歡什麽?”
布迦藍也沒有回答,合上匣子說道:“多謝,既然你這麽巴巴送來,我就收下吧。你的生辰是什麽時候?”
多爾衮松了口氣,接着神色一喜,期待地說道:“我的生辰是十一月十七日,嫂嫂也要送我生辰賀禮嗎?”
布迦藍順手将匣子遞給他,說道:“我也沒有什麽好送你的,借花獻佛,喏,送你。”
多爾衮:“......”
“嫂嫂真是,哪有收了別人的禮,再順手送回去的道理。嫂嫂就是不送,有這份心也就夠了,東珠你還是留着吧,攢成簪子珠串戴,嫂嫂長得美,只有東珠最配嫂嫂。”
布迦藍不想跟他廢話,問道:“你要不要?”
多爾衮無語至極,說道:“不要不要,嫂嫂你自己留着,我送給嫂嫂的,就不會再收回來。等我生辰的時候,嫂嫂能陪我出來吃杯酒,說幾句話,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真是啰嗦!布迦藍嫌棄地瞥了他一眼,收起了匣子。
多爾衮見她收下,又高興起來,說道:“嫂嫂在柳條湖邊建宅子,我也想在那裏建一座,就與嫂嫂隔湖相對,建座比鳳凰閣還高的樓,站在樓上,随時都可以看到嫂嫂。”
布迦藍臉色一沉,立刻說道:“不行!”
多爾衮一愣,“為何不行?”
布迦藍強硬地道:“當然不行,你建了宅子會擋住我的視線。湖周圍的地,都被我圈起來了,要用來建成園林,不能建高樓,更不能再建宅子。”
多爾衮轉念一想,她說得也對,要是誰修座高樓把他府上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樂意。
再說他是旱鴨子,也不喜歡水,住在湖邊還覺得瘆得慌,從善如流地道:“那好吧,我再找遠一些的地方去建就是。對了,嫂嫂當了內閣首輔,我還沒有祝賀嫂嫂呢。”
布迦藍斜着他,“既然我是內閣首輔,以後你得改口,得叫我首輔大人,不能叫嫂嫂。”
一聲首輔大人,令多爾衮覺着莫名興奮,他悄悄靠近她,頭低下來,低喃道:“首輔大人,你冷不冷,我的衣衫脫了給你穿好不好?”
布迦藍伸手推開他,說道:“不冷,你少發騷。我走了。”
“別呀,還早着呢。”多爾衮拉住她的衣袖,依依不舍地道:“等到子半時再回去好不好,到了子半時,就是你生辰的正日子,我們一起看着星星,迎接你生辰的到來。”
布迦藍不懂浪漫,也不懂東珠兄弟的浪漫,嗤笑道:“多爾衮,少來這一套啊。大晚上的不睡覺,你這麽有精神,不如幹脆去皮島打仗好了。”
多爾衮也笑,“我也想去皮島,可惜皇上不讓我去,上次江心島之戰我就打贏了,也有了打水仗的經驗,他就怕我軍功太甚呗,小人!”
布迦藍倒沒有打算讓皇太極背這個鍋,說道:“這次是我建議讓阿濟格前去換下碩托的,你可別亂冤枉人。”
多爾衮感到更委屈了,問道:“為何,嫂嫂莫非也要打壓我?每次你提出來的意見,我都沒有反對過,全部都支持你,像是這次選內閣閣老,我可說過一句反對的話?”
這句話布迦藍就不愛聽了,她不客氣地道:“當時我讓你們述職提意見,所有人都一視同仁,你有意見的話,不管是反對還是贊同,就在朝堂之上公開提出來,而不是在背後覺得自己委屈,付出了多少卻沒有得到回報。多爾衮,你覺着自己很厲害,屈才了,那我現在問問你,你當如何改善朝廷現在的現狀,提高大清的實力?”
多爾衮很想直接說打仗去搶,話到嘴邊,卻沒好意思說出口,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我也不為難你,就說說你的吏部吧,你任人唯親,我也不想再追究。話已經說到這裏,我一并跟你說清楚。你安排的那些人,他們有真本事,能做事的,我不會去管。要是做不了事情,屍位素餐的,全部都得給我滾蛋!”
多爾衮急了,“有本事沒本事,還不是你一句話,你也照樣是任人唯親。”
布迦藍冷冷地道:“我會将所有差使該負責的事情,全部清楚羅列出來。到了年末的時候,根據完成的程度,進度,進行相相應的打分,不是由自己打分,而是下屬給你打分,上峰同樣也要給你打分。
雙方在年底時,要進行一場溝通談話,談話內容是關于你今年當差的情況,具體哪些做得好,哪些做得不好,全部得指出來,雙方當場達成一致。
至于做得好的地方,來年要怎麽提高,做得不好的地方,要怎麽改善,并且提出改善的計劃,什麽時候能改善好。到時候結合下屬上峰給你的打分,得出你的整年政績考核得分。我不聽什麽莫須有的贊揚,吹噓誣陷都不行,是騾子是馬,就拉出來溜溜。”
多爾衮已經聽得暈了,布迦藍這一手,幾乎不給任何人混日子的機會,做得好不好,只一看就能清楚明白。
他瞪大雙眼,吶吶地道:“這也...這也太狠了吧,誰人能做得到?”
布迦藍當然沒有那麽樂觀,如此細致化的管理,能在這些蠻子身上有用。不過總比讓他們随意發揮的好,就相當于如來佛的緊箍咒戴在他們頭上,哪怕不能徹底執行,有個大的框架框柱他們,他們也不敢太奔放胡來。
布迦藍淡淡地道:“做不做得到,先做了再說,而不是沒做之前就先否定。”說完沒再多留,轉身離去。
多爾衮呆呆看着她絕情離去的背影,明明快到四月的天,怎麽就那麽冷呢?
翌日早上起來,蘇茉兒領着宮女前來給布迦藍請安恭賀生辰。
布迦藍也大方,讓蘇茉兒賞賜了她們。幾個格格也有樣學樣,在奶嬷嬷的教導下說了一堆吉祥話,布迦藍照常賞了奶嬷嬷。
幾個格格,則每人送了一本字帖。她們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撒嬌哀嚎,她又大手一揮,同意她們今天什麽都不用學,痛快玩一天。
她們三姐妹,只能在逢年過節時能好好玩耍,今天額外得了一天,樂得合不攏嘴。七格格還天真地道:“天天都是額涅的生辰就好了。”
布迦藍被逗得大樂,陪着她們一起用了早飯。不一會,國君福晉領着三個格格也來了,見布迦藍放了三姐妹假,幹脆也讓她的幾個格格也跟着歇息一天。
六個格格湊到了一起玩,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幾乎沒将屋頂都掀翻。
布迦藍的定力好,國君福晉卻受不住,讓奶嬷嬷把她們領到了屋外去,屋子裏才安靜下來。
國君福晉見布迦藍還沒有出門,問道:“今天你前面沒事?做了首輔之後,應當比以前更忙了吧?”
布迦藍說道:“內閣的屋子還沒有收拾好,等收拾之後好我再搬進去。”
說起這件事,布迦藍又想笑又想嘆氣。
大清現在的朝廷,真是上不得臺面。皇帝沒有寝宮,官員沒有官衙,八旗旗主,也只有座富貴人家暖閣那麽大的亭子當辦公地。
在宮外的兩邊大街,後來新修了國史院與文館,六部尚書都是八旗旗主,他們有辦公的地方。其他比如承政等官員,都擠在宮外新修的衙門裏做事。
內閣新成立,連辦公的地方都沒有。皇太極本來在崇政殿給她騰了一間,不過布迦藍沒要。
無他,只因為崇政殿裏面建築風格,實在是不符合她的審美。
色彩豔麗,濃墨重彩,幾乎把能用的顏色全部用了上去,她經常看得眼花,怕以後坐久了,眼睛會瞎掉。
前世時,她曾聽說乾隆也喜歡這種浮誇風,估計是得到了祖上的真傳。
布迦藍最近不太方便騎馬出城,前面也沒什麽大事,便着手整理六部職位具體的職責,制定政績考核表。
國君福晉見她忙,也沒有打擾她,去了膳房關照今晚要做的酒菜。忙了一圈回來,布迦藍依舊在伏案疾書,姿勢跟她離開時一樣,動都沒有動,不禁心疼地道:“布木布泰,你坐了這麽久,起來走動走動,外面日頭正好,也不熱,出去逛一圈再回來忙。”
布迦藍寫完最後一筆,伸了個懶腰,覺得眼睛幹澀得厲害,站起身笑着道:“好,我跟姑姑出去走一走。”
屋外陽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布迦藍活動着酸軟的手臂,說道:“這時候城外的風光才好,宮裏都光禿禿的,就這麽幾盆花草,看起來真是可憐。”
國君福晉笑道:“今天你生辰,我讓新民那邊給你送了些玫瑰進宮,現在還沒有送進來,再等一陣就應該到了。”
她話音剛落,便看到宮女捧着大捧的玫瑰從鳳凰樓過道裏走進來,忙說道:“你看,這就來了......,咦,站住!”
宮女忙站住請安,國君福晉說道:“這花送到何處去?”
宮女忙說道:“回國君福晉,這是和諧有禮宮大福晉要的花,奴才正要給她送進去。”
國君福晉皺眉,問道:“那有福宮的花呢?”
宮女老實回道:“奴才不知。”
國君福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臉色一沉,厲聲道:“這是送到有福宮的花,誰讓你亂送的?”
宮女神色緊張起來,戰戰兢兢地道:“奴才只負責跑腿,其他的一概不知。”
布迦藍見不過一個底下跑腿的小宮女,也不想為難她,說道:“沒事,你去送你的吧。”
國君福晉氣急,剛說道:“布......”
布迦藍指了指和諧有禮宮的方向,說道:“你看她那熊樣,如果這束花送到了有福宮,估計她會挺着肚子上門來打滾兒哭鬧。等哪天有福宮地沒有打掃的時候,再讓她上門來滾,或者等她生了以後,我再揍她。”
國君福晉又氣又想笑,順眼看去,海蘭珠手扶着腰,近七個月的身孕,肚子鼓起來像扣了個籮筐,吃驚地道:“哎喲這肚子,莫非是懷了雙胎?”
布迦藍也看得瞠目結舌,這跟吹氣一樣膨脹,現在的海蘭珠,快有以前的兩倍寬,說道:“估計純粹是補的。”
國君福晉啧啧直嘆氣,說道:“那麽多補品送進去,虧她吃得下。又在七月份生,那時候熱得很,她長那麽胖,坐月子得遭大罪。”
布迦藍一愣,她還不知道怎麽坐月子,問道:“為何坐月子要遭大罪?”
國君福晉嗔怪地道:“你呀,我看你就是平時太忙,連女人坐月子的事情都忘記了。這坐月子吶,不能下床不能洗頭洗澡,也不能見風,天氣又熱,誰受得了那份罪。
我當年生二格格三格格的時候,恰好也在這個天熱的時候,哎喲那份罪,我再也不想遭一次了。不過說起來,你的運氣真好,三個格格都在天氣冷的時候出生,沒吃過這份苦。”
布迦藍心中一驚,那豈不是跟垃圾堆養蛆一樣,得臭成什麽樣子,就是沒病,也要臭出病來。
她暗自算了一下,如果這次是真懷孕,那孩子正好在一二月份出生,天氣正冷,也不用在天氣熱的時候坐月子。這麽看來,她運氣還真是不錯。
海蘭珠也見到了她們,眼神閃了閃,手扶着腰躊躇片刻,到底沒有敢上前。
國君福晉收回視線,又打量着布迦藍,遲疑了一會才問道:“布木布泰,你真不打算生孩子了?”
布迦藍想了想,說道:“生啊。不過一切随緣吧。”
國君福晉以前跟她提到孩子的時候,布迦藍都是想都不想便拒絕了,沒想到這次她答應了下來,高興地道:“你能想開就好,哪怕是生個女兒也好,這孩子見風就長,轉眼間就長大了,格格們也陪不了我們多長時候。
等到大的出嫁後,至少還有小的陪在身邊,如果都嫁了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上次我聽皇上說,在考慮把三格格四格格她們姐妹許配給誰。這日子過得快得很,二格格明年就要成親,等她嫁了之後,就該輪到三格格,不過轉眼間,幾個格格都嫁了人,我們也老了。”
布迦藍神色淡下來,說道:“我不會讓她們三姐妹那麽早定親,而且她們願意嫁就嫁,不願意嫁人,我就養她們一輩子。”
國君福晉愣住,怔怔地道:“這女兒家怎麽能不嫁人呢,再說嫁回娘家去,也不會虧待她們。”
布迦藍思索之後,說道:“這不是虧待不虧待的問題。當年姑姑可有只盼着嫁人?那只是姑姑沒得選擇,不得不嫁人罷了。現在她們有了自己選擇的機會,所以不用再走我們以前的路。
皇上頒布了廢黜父死子繼等惡臭的習俗律令,律令有沒有用另說,至少是一種好的開端。
所以,沒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如大妃一般死了丈夫的女人,不用再如牛羊財寶一樣,轉給另外的男人繼承,女兒家也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別人的女兒我不能亂做主,至少我的三個格格,她們能自主選擇。”(注)
陽光耀眼,布迦藍清瘦的臉龐,也在太陽下熠熠發光。國君福晉禁不住眼眶一熱,鼻子也跟着發酸,哽咽着道;“若是,我能如你這般厲害,二格格也不用這麽早嫁人。就算一定得嫁,能選擇看中的再嫁,也就足夠了。”
布迦藍擰眉思考了一會,問道:“姑姑可有問過二格格的想法?”
國君福晉搖搖頭,苦澀地道:“問了有何用呢,這麽大的事情,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我怕問太多之後,她想東想西,反而過不好日子。”
額哲的年紀跟二格格差不多,林丹汗死後,已經是察哈爾部的大汗,而且兩人已經定了親。
如果反悔,就是在打察哈爾部的臉。進入大明還得從察哈爾部借道,皇太極就是殺了二格格,也不會破壞與察哈爾部的關系。
布迦藍想了想,說道:“不如召額哲多來盛京走動,讓二格格與他先培養一下感情,等到以後成親以後,額哲也會多體貼她一些。”
滿蒙兒女也沒什麽男女大防,國君福晉聽後喜道:“也是,總比開始不認識,等到成親時才見面好。我到時候跟皇上說說,這麽點小事,他也不會拒絕。”
兩人又說了會話,便各自回了宮。到了晚上時,國君福晉帶着幾個格格又來到了有福宮,給布迦藍慶賀生辰。
皇太極一進來,就見到滿屋的熱鬧,笑着道:“有幾個格格在一起說話,連炮仗都省了。”
國君福晉吩咐幾個格格小聲些,将皇太極讓到了主座,布迦藍問道:“皇上是吃燒酒還是吃米兒酒?範文程以前送了我一壇大明的黃酒,我戒了酒,今天正好可以拿出來讓皇上嘗嘗。”
皇太極見布迦藍這般大方客氣,哈哈笑道:“今天真是難得,借了你生辰的光,我才能吃到你的私藏好酒。我只吃過一兩次黃酒,吃起來味道還不錯,你拿上來吧。”
布迦藍說道:“晚上天氣也不熱,黃酒米酒溫着吃正好,姑姑你也可以少吃一兩杯。蘇茉兒,黃酒裏面加些蜜餞橙皮絲一起煮,米兒酒稍微溫一點就可以,拿銀壺去煮兩壺上來。“
不大一會,蘇沫兒就端着兩銀湖的酒呈上來,分別給皇太極與國君福晉倒了兩杯。皇太極嘗了口,說道:“好,這個味道不錯。”
國君福晉也嘗了嘗黃酒,說道:“甜滋滋的,除了氣味不一樣,跟米兒酒也差不多。來,今天是布木布泰生辰,我也不會說什麽話,就先祝賀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布迦藍舉起水杯說道:“多謝姑姑,你也要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皇太極見國君福晉搶了先,不滿斜了她一眼,舉起酒杯緊跟着說了幾句吉祥話。
飯菜都照着布迦藍先前的吩咐,全部用野菜入了菜,荠菜豬肉饽饽,香椿炒蛋,苦苣菜炖肉,馬蘭頭丁,馬蘭草炒風肉。
皇太極見整桌都是各種野菜,看得眼花缭亂,揶揄道:“布木布泰過生辰,居然上了一桌草,幸虧草裏還有點肉,不然傳出去,還以為大清窮得連首輔都吃不起肉了呢。”
首輔吃得起肉,聽起來好像也驕傲不到哪裏去。布迦藍今晚耐心很好,只聽着沒有打擊他。
皇太極吃慣了大魚大肉,今晚換了清淡的菜,吃起來意外覺着不錯,看着妻子們相處和諧,女兒們笑語盈盈,最主要的是,連刺頭布迦藍臉上都帶着笑容,格外溫和。
酒香菜美人歡笑,皇太極高興得很,三種酒換着喝,已經喝得微醺。
幾個格格吃得快,吃完之後就到一旁玩耍去了。八格格最小,已經到了平時睡覺的時候,揉着眼睛,撲到國君福晉懷裏開始哼哼唧唧。
國君福晉見皇太極還喝得正興起,也沒有再陪他,帶着三姐妹先告辭回了清明平安宮。
剩下的三個格格也被奶嬷嬷帶下去洗漱歇息,屋子裏一下安靜下來。
皇太極擡頭看向布迦藍,她正低垂着眉眼,在小口小口喝水。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脖頸纖細修長,深青寬松的衣袍,襯得肌膚更加白皙。
像是察覺到他的注視,她擡眼看來,睫毛顫動幾下,眼波溫柔流轉。
皇太極的心,如同羽毛拂過,跟着幽幽顫動,嗓子不由得發緊。太久沒有與她親近,竟然不敢與她對視,倉惶着微微別開了頭。
布迦藍沖他笑了笑,重又垂下了眼簾,轉頭吩咐蘇茉兒:“皇上的酒快沒了,再去給皇上溫兩壺酒來。”
蘇茉兒領命下去,很快又溫了兩壺酒上來。皇太極米兒酒與黃酒換着喝,酒的後勁湧上頭,他的頭開暈眩,布迦藍在他眼前漸漸模糊,只看得到她淡淡的笑容。
那笑太淺,他朝她伸出了手,想要去撫摸,大着舌頭道:“你笑起來真好看,應該多笑......”
他好似聽到布迦藍說道:“皇上吃多了,去歇一陣子吧。”
皇太極頭腦已經不受自己控制,暈暈乎乎躺了下去,好似做了一場夢。夢中有有人在嬌笑,他則快活無比,不由自主大聲呻.吟喘息。
布迦藍知道皇太極沒有那麽蠢,她腳試探着踩上去蹭了蹭,感受到突起的異狀,譏諷無比。
她以前看過一個研究,很多動物的因莖有骨頭,男人的因莖卻沒有骨頭。科學家拿老鼠做了實驗,老鼠的因莖骨頭去掉之後,腦容量跟着變大了。
她覺得有些男人,不分時代,比如皇太極兄弟,好似無形的骨頭還長在因莖裏,腦容量也沒有多少進化,自大又自我。
有福宮的燈熄滅之後,不一會又亮了,蘇茉兒大聲招呼宮女送熱水進去伺候皇太極洗簌。随後,親自将他的髒衣衫,送去清明平安宮,再取了幹淨衣衫回去。
皇太極第二天早上醒來,覺得頭還暈暈呼呼,布迦藍已坐在一旁,邊吃茶邊看文書。
他也準備下床,低頭看着自己身下的衣衫,愣了片刻,旋即笑了,柔聲問道:“布木布泰,昨晚累到了吧,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不多歇息一會?”
布迦藍緩緩笑起來,揚了揚手中的文書:“我不累,禮尚往來嘛,我也送皇上一份大禮。”
皇太極見到布迦藍一大早就開始做起了正事,連頭暈也忘記了,身心都暢快得很,也跟着大笑起來:“能得到你的大禮,真是難得,以後你得多送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注:歷史上皇太極頒布過禁止父死子繼,兄繼其妻等律令,卻沒什麽用,二格格固倫溫莊公主在額哲死了之後,被他的兄弟阿布鼎繼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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