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

朝堂內外的氣氛詭異至極, 等着看熱鬧的人,就差沒随身帶着筆墨紙硯,只要皇太極再開口提立儲, 他們得立馬讓他寫下诏書昭告天下。

布迦藍萬事不管,每天游山玩水過得很是悠哉。天氣一天天涼下來, 皇太極卻覺着好像被架在火上炙烤。

八阿哥是他最心愛的兒子, 只恨不得将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到他。面對着豪格的憤怒, 他可以置之不理,但其他幾旗一致的支持,卻令他警惕起來, 懷疑這件事是不是哪裏出了差錯。

因為代善他們幾人向來不安好心,要是他們一起支持某件事,絕對不是好事情。

皇太極又驚又怒,感到四面楚歌。戶部沒銀子,布迦藍說不管就不管。長子反目,周圍群狼環伺,向來倚重的臣子範文程,也不像從前那般,知無不言。

外面秋日陽光正燦爛, 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崇政殿裏卻莫名的冷清, 光線昏暗。

皇太極雙手撐在膝蓋上,埋頭難過地喘息了一陣,沉聲道:“來人,去吧範章京叫來!”

随從領命出去, 不大一會範文程進了屋,上前恭敬請安。皇太極眯縫着眼打量過去, 見他額頭上冒着細汗,衣袍上也沾着泥土,皺眉道:“你這是去哪裏了?”

範文程答道:“回皇上,如今正逢秋收,奴才去城外地裏走了一圈。回來後又去修建的衙門處瞧了瞧,問了下工期,能否趕在秋闱後修建完成。”

皇太極又郁悶了幾分,工部一直在催銀子,現在修建衙門的工錢還拖着沒有支付。也是因着朝廷的衙門,所以尚能拖欠。

不過總不能永遠欠着,雖然他是巴不得如此,布迦藍罵他的話又回蕩在了耳邊:“真是不要臉,不管什麽身份,都忘不了發家的本事,一輩子都想着當強盜。”

身份越高,越要顧及些顏面。皇太極深深吐出口濁氣,說道:“坐吧。外面莊稼今年收成可還好?”

範文程謝恩之後上前坐下,微嘆了口氣,說道:“今年着實幹旱嚴重了些,後面下了一場雨,也只救回了六七成。”

皇太極卻松了口氣,說道:“能有六七成也不錯了,幸虧老天保佑......”

提到老天保佑,他便想起了八阿哥。八阿哥出生帶來了一場大雨,救了地裏的莊稼。自從海蘭珠懷孕起,大清就萬事皆順,為何他們都看不當做一回事呢?

皇太極擡起頭,目光沉沉直視着範文程,問道:“範章京,為何你們都不同意立八阿哥為儲,他究竟有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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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文程心裏一咯噔,思索着怎麽回話才合适。皇太極一顆心滾燙火熱,堅定認定八阿哥好,他要是說不好,只怕會激怒他。

皇太極看着範文程猶豫不決的模樣,拔高聲音呵斥道:“說實話,敢隐瞞我砍了你!”

範文程吓了一跳,面對着皇太極的怒火,也豁了出去,苦口婆心地道:“皇上,八阿哥沒什麽不好之處,只是他人太小,現在也看不出有何能力啊。如果皇上只是普通尋常之家,要把家産傳給他,斷無人說什麽。

可皇上現在要把大清傳給八阿哥,照說天家無私事,立儲乃是國之大事,皇上一定要慎重又慎重。奴才知曉皇上認為八阿哥有福分,給大清能帶來福祉,可皇上,天命之後,還有人為。”

是啊,天命所歸之外,還要事在人為。皇太極頹然靠在炕幾上,心中滋味莫名。

他們到底沒把八阿哥當做一回事,他太小,還看不出好壞。若是讓他們臣服,也着實為難了些。

皇太極悵然長嘆,說道:“罷了,這件事暫且不提,等八阿哥長大些之後再說。”

範文程松了口氣,說道:“皇上,再過幾天就是秋闱,照着首輔先前的提議,考中的舉人選入翰林院修書編撰,這件事還得首輔出面。還有,秋收之後即将要收賦稅,可如今......”

皇太極很不想聽到布迦藍,當即打斷了他: “翰林院與賦稅的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懂,都由你去張羅。沒有她,朝廷難道就得關門大吉了?”

這些天布迦藍在外面玩得很是高興,以前海蘭珠懷八阿哥的時候,每天捧着肚子,連走路都小心翼翼,她懷了孕,還到處跑得歡,只要一想起,他就滿肚子火。

她不拿自己當回事,也不拿肚子的孩子當回事,要是摔了磕了碰了,那可是他的兒子!

範文程張了張口,終是苦着臉道:“皇上,奴才不是不能張羅,首輔有自己的安排,奴才怕張羅錯了。不管是理藩院,還是翰林院,衙門裏的人手,她要根據實際需要做出調整,讓他們能各司其職。

先前的官員考評,本就是首輔的主意,到了年底考評,更離不得首輔。再者,首輔先前在提酒引之事,現在地裏的糧食收了上來,正好趁着這個時機出售酒引,收取酒稅,這才是戶部的生財之道啊。”

酒引?皇太極心一動,先前吵架時布迦藍也提過,忙道:“你且仔細說說看,究竟如何出售酒引,收取酒稅。”

範文程滿臉為難,搖搖頭道:“皇上,奴才也不清楚,首輔也沒有多提,只告訴奴才有這個想法,具體還得商議之後再定。只不過......”

接下來的話,範文程沒有再說出口,不過皇太極也知道他要說什麽,臉一下垮了下來。

難道,他又得去向那個悍婦低頭?!

皇太極自然是一百個一千個不情願,徑直命令道:“你去尋她問個清楚!”

範文程神色尴尬,為難地道:“皇上,奴才曾經問過,首輔沒有理會奴才。皇上也知道首輔的脾氣,她不想說的事情,奴才豈敢逼迫她?”

別說範文程不敢逼迫她,就是自己,也逼迫不了她。皇太極心中憋着氣,煩惱無比地擺了擺手,說道:“真是沒用,下去下去!”

範文程偷瞄了眼皇太極,見他黑着臉,不敢再多留,忙起身謝恩,飛快溜了出去。

夕陽西下,給黃瓦綠檐蒙上了層金光,遠遠看去,好似幅濃墨重彩的畫卷。

皇太極剛靠近有福宮,就聞到了陣陣的甜香氣,伴随着幾個格格的笑鬧聲,讓人感到說不出的寧靜與美好。

他背着手,在門前踟蹰了片刻,這是他的皇宮,哪裏他不能去?心一橫,大步走了向前。

宮女們忙大聲請安,他驚了一跳,屋子裏也好似沉寂了下來。心中惱怒異常,冷眼橫過去,宮女們忙垂首噤聲,他深吸一口氣,掀簾進了屋。

放眼望去,案桌上擺着各種點心果子茶水,屋子角落擺着瓶瓶罐罐,裏面插滿了各種野花。細長的瓷瓶裏,竟然插着一束蘆葦,看上去趣致又生機勃勃。

國君福晉帶着幾個格格也在,加上布迦藍蘇茉兒與另外三個格格,正圍在一起,說說笑笑吃得正歡。

見到他進屋,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臉上笑容逐漸消失。除了最小的八格格在叽裏咕嚕不知說着什麽,連平時與他最親近的五格格,也只是随意福了福身,沒有再撲上前親熱喚他汗阿瑪。

皇太極縱然見慣了大場面,此刻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見沒有人出聲招呼,他咳了咳,幹巴巴地問道:“你們在吃什麽這麽開心?”

布迦藍放下手裏的點心,慢條斯理擦着手,淡淡地道:“皇上問清楚之後,好搶去送給你的愛寵嗎?”

“你!”皇太極氣得牙癢癢,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生生咽下了這口氣,悶聲道:“我只是随口問問,又沒人跟你們搶。”

布迦藍悠閑喝着水,連餘光都欠奉。

皇太極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對國君福晉說道:“你先帶她們回去,我有事情與布木布泰商議。”

國君福晉神色譏諷,瞄了他一眼,招呼着幾個格格回宮。蘇茉兒幫着包了一堆點心讓她帶回去,喚來奶嬷嬷,也領着幾個格格出去了。

屋裏只剩下布迦藍與皇太極,他走上前坐在她身邊,打量着她的肚子,問道:“最近你都在外面跑,肚子裏的孩子還好吧?”

布迦藍低頭看了一眼肚皮,嗤笑道:“皇上可聽過一句話?”

皇太極不解看過去,布迦藍說道:“冬天的扇子,夏天的棉襖。皇上現在的問題,就好比是這個,一點用處都沒有。皇上有什麽事情就直說吧,不用扯東扯西,忒煩。”

皇太極差點兒被噎死,他忍了又忍,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道:“先前你說的酒引之事,你可有定下來,打算如何實施?”

布迦藍擡了擡眉,說道:“皇上,不興這樣的啊,卸磨殺驢的事情,皇上可沒有少做。先前皇上要為你的愛寵搶我宅子的時候,可是想要砍死我呢,現在卻跟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皇上把我當成什麽了?”

皇太極早就知道布迦藍沒那麽好說話,她小心眼記仇,兇得很,能罵人也能殺人,他就不該來!

不過為了戶部,為了大清,他忍了。

“你當然是大清的內閣首輔,這些時日我當你是在休沐,玩了這麽久,也該回來當差了。”

布迦藍瞪圓了雙眼,故作驚訝地道:“我原來是大清的首輔啊?立儲這麽大的事情,我這個大清的首輔都不知道,這朝廷竟然如此荒誕,就是戲文也寫不出來啊。”

她手指敲打着炕桌,拉長聲音道:“奪泥燕口,削鐵針頭,刮金佛面細搜求,無中覓有。鹌鹑嗉裏尋豌豆,鷺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內刳脂油,虧老先生下手!”(注1)

荒腔走板的唱調,令皇太極恨不得捂住耳朵,他瞪着她,半晌後方恨恨地道:“以後不管逢年過節還是慶典,都永遠禁止唱雜劇!”

布迦藍朝天翻了個大白眼。

皇太極再忍,說道:“你不答應讓海蘭珠與八阿哥住你的宅子,不答應就不答應吧,我也不會再逼迫你。至于立儲的事情,我更不會再提,可你還要氣多久?”

布迦藍嘲諷地道:“皇上耳根子軟得很,美人兒一哭,連祖宗都得忘了,只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出去相送。這等驚天地泣鬼神的深情,我可消受不起。皇上,你願意為你的美人兒做牛做馬,你問過朝堂上下的官員,問過其他幾旗的旗主,願意為你的美人兒做牛做馬嗎?”

皇太極說不出的憋屈難受,他閉了閉眼睛,神色痛苦,“我就知道你善妒,竟然把我想得如此不堪。再說朝堂上的官員,誰不知道我是都是在為大清着想。國不可一日無君,早些選出儲君,也是為了國家穩定,依着你的聰明,豈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這也太荒唐了,布迦藍想不出其他的原因,只能歸結于皇太極是祖傳腦子有病,跟腦子一根筋的人,絕對說不清楚。

她頓時意興闌珊,連多看他一眼的心情都沒有,秋闱在即,她也得早些安排完,好安心搬到新宅去等着生孩子。

“皇上先回去吧,明天把範文程他們叫上,我再具體說酒引之事。”

皇太極看了布迦藍幾眼,見她面色平靜,神色說不出的疏離,這比她跟他吵架,還要令人受不了。

她答應了他,本來應該高興,他卻半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反而覺着心中空落落的。

皇太極怔楞半晌,想了許多話,都難以說出口。他起身走出去,外面的天色已黑,廊檐下已經點上了燈籠,夜風吹過,帶着陣陣寒意。

不知不覺中,寒冬又快來臨。

翌日,布迦藍用完早飯後,去了崇政殿。範文程見到她前來,臉上堆滿了笑,熱情地上前見禮。

希福已經好些天沒有見到布迦藍,知道她與皇太極肯定起了争執。今日見她再次出現,目光悄然在她與皇太極身上轉來轉去,猜測他們最後誰做出了讓步。

不過瞧着範文程殷勤得跟接菩薩一樣,估計最後認輸的是皇太極。希福請安的時候,下意識恭敬了許多。

布迦藍只随意看了眼希福,也沒有寒暄,開門見山說起了正事:“收糧食後正是釀酒的最佳時機,我打算出售酒引,允許某一旗不限量釀酒,由朝廷征收酒稅。酒稅的收法,依着你們看,是按照定額收取,還是按照每賣出一角酒,收取一定的數額為好?”

希福一愣,不解地道:“限制釀酒的禁令剛出不久,如今又要放開釀酒。今年的糧食收成不好,如果開了這個口,限制釀酒令豈不是又成了一紙空談?”

布迦藍耐心解釋道:“并非放開釀酒,只允許取得酒引的某旗釀酒出售,沒有取得酒引的其他幾旗,一律不許釀酒。限制釀酒禁令先實行了一年,他們現在心裏有了底,究竟是糧食重要還是酒重要。現在就算全部放開,他們也不敢把糧食全部拿來釀酒。

再說從頭到尾,都沒徹底禁止釀酒,只是限制了一部分而已。做買賣本就要交稅,賣酒當然得收稅。”

希福覺着總有哪裏不對,可他又一時說不出來,滿頭霧水看着布迦藍。

布迦藍的措施,是在進一步收緊其他幾旗的權利,鹽已經收了回來,該課以重稅的酒稅這一項,她肯定不會放過。

八旗本就有随意釀酒的權利,她要讓他們買酒引,取得許可後才能釀酒,這筆賬,任誰一算也會覺得不對。

不過她不擔心,她有的是方法對付他們,現在她也沒也多透露,只說道:“如果按照釀酒量收取,賬物繁瑣,帳會算得更細致。按照每年收取,則會省事些,兩者都有利弊。”

皇太極思索之後,說道:“現在缺人手,還是按照每年收取吧。酒引按照每年五十萬兩銀子起,價高者得。”

布迦藍倒抽了口冷氣,首次總不能把人逼得太緊,溫水煮青蛙,把青蛙一下扔進滾水裏,也不怕燙到自己。

她連與他說話的心情都沒有,對範文程說道:“範章京,你就按照五十萬兩銀子算,現在米兒酒與燒酒,一角酒多少錢,成本又是幾何。如果加上五十萬兩的酒引錢後,一角酒得賣多少錢才能收回本,若要賺錢,需要釀多少酒,把今年大清的糧食全部拿來釀酒夠不夠。”

範文程也深感無力,說道:“一石粳米,約莫能得酒八十餘斤,現在燒酒合每斤約莫二十五文,一石粳米釀出的酒,約莫能賣二兩銀。如果酒引需要五十萬兩銀子,則要賣出二十五萬斤的酒才能回本。按照豐年,一畝地産糧得米約莫二石,今年受了災害,一畝地得米頂多只有一石......”(注2)

皇太極也傻了眼,田地裏又不是全種粳米,大多數還是種小麥,粟米以及高粱其他農作物。

布迦藍核計了下,說道:“今年是先開始,先按照十萬兩銀來出售吧,酒賣貴了,百姓也吃不起。想多釀賺錢,也沒有那麽多的糧食。先試行一年,等明年心裏就有數了,根據适當情況調整價錢。”

酒稅本來一文銀子都沒有,雖然比着他心裏的價格,差得有些遠,不過一年能有十萬兩銀子,皇太極也很滿足。

這筆銀子收進來,也能緩解現在當前的難題,至少修官衙的銀子有了,官員薪俸也暫時有了着落。再加上後續的秋糧賦稅,與鹽的收益,要不是來不及修貢院,他幾乎要大方地将貢院也一并修了。

皇太極徹底原諒了布迦藍的嚣張,看着她的眼神也柔和起來,商議了些具體的細節之後,哈哈大笑道:“事不宜遲,明日就将他們召來,開售酒引。”

布迦藍知道皇太極是想錢想瘋了,反正這件事宜早不宜遲,她也沒反對,問道:“那正藍旗呢?”

皇太極呆住,豪格才被他勒令在家反省。憋了半晌,只得捏着鼻子說道:“兩黃旗就算了,不與他們争。正藍旗不能抹去,不然豪格又得鬧。”

布迦藍只當他在放屁,反正他經常打自己的臉,前腳罰沒了爵位,後腳又加封回去,來來回回就跟玩一樣。那張老臉早就比盛京城牆還要厚,得用炮才轟得動一點。

第二天,幾旗的旗主還以為皇太極又要立儲,興致勃勃來到崇政殿。

豪格臉色陰沉,見布迦藍也在,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見她毫不理會,心裏恨意難平,悄然怨毒地剜了眼皇太極。

範文程先宣布了酒引之事,說完之後,屋中先是鴉雀無聲,接着很快吵嚷成一團。

多铎跟跳蚤一樣,撐着椅背蹦起三丈高,失聲道:“什麽?原本我們能釀酒,現在我們都不能釀了,得買?”

多爾衮臉色也不大好,十萬兩銀子也太貴,先前他還以為只是随便收一點,然後不再禁止釀酒,随便他們釀。

豪格聽到不是立儲之事,一口氣松到一半,又覺着不對,重新提了回去,怒道:“開口就是十萬兩,幹脆去搶算了!”

代善也滿肚皮的不滿,冷笑着道:“滿洲人誰不愛吃幾口酒,照着現在的做法,這是要徹底不讓大家吃酒了。以前說是怕糧食不夠,大家省着一些,少吃幾口也算了,早知如此,餓死就餓死,還不如大醉一場來得痛快!”

阿濟格與碩托,甚至老實人濟爾哈朗,岳托都連聲反對。

範文程見群情激奮,他們說得唾沫星子四濺,神色不虞,好似下一瞬就得上前砍死他。

他心裏發憷,拼命鼓起勇氣,仔細解釋了歷朝歷代的措施,再算了一次帳,極力表示銀子收得不算多。

任由他說得口幹舌燥,大家卻根本不聽。皇太極不禁火冒三丈,他們永遠都會只顧着自己,陰沉着臉,說道:“朝廷一出的政令,你們總是萬般抗拒,從來不把大清放在眼裏。莫非,你們是想反了不成?”

他們的反應,早就在布迦藍的預料之中。原本她舒服地斜倚在炕上,好整以暇等着他們吵完。

萬萬沒想到皇太極冒了出來,她頓時又想去哐當撞大牆。不怕豬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

果然,這群蠻子聽後,幾乎沒當場反了。

皇太極逼人太甚,這句話也實在難聽得很。他已經殺了好幾個兄弟姐妹,現在他手上的刀,又要朝他們砍來了。

屋裏的幾人先是面面相觑,彼此交換了眼神。多爾衮先看了眼布迦藍,率先說道:“皇上也無需這般說,我們幾人為了大清忠心耿耿,打仗時誰不是沖在最前面。大清能有今日,也是我們拼着命換來的,如今皇上一句話,就要把我們打成反賊,這實在太令人寒心!”

代善也附和道:“皇上又是何苦,你要殺了我們兄弟,直接給個痛快,別給我們加上這麽大的罪名,我們擔當不起!”

不過瞬間,他們就要抱團結盟。雙方劍拔弩張,眼見就要鬧大,布迦藍罵了聲髒話,站起身铿锵有力地道:“酒稅必須收!”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過來,這時才發現,這只狡猾的狐貍,今天可是一句話都還沒有說過,聽到她一開口,頓時戒備更甚。

布迦藍先強調了觀點,神色溫和了下來,手撫着肚子,微笑着說道:“先前範章京算的賬,你們應該都聽到了。其實十萬兩的銀子并不多,朝廷一年才收十萬兩銀子的酒稅,就算歷朝歷代中,酒稅最低的大明,也遠不止這個數。”

她目光從衆人臉上緩緩掃過,神色柔和,不疾不徐地道:“我知道你們有意見,你們為大清立下了汗馬功勞,大清能有今日,多靠你們浴血奮戰,才換來了大清的太平日子。不過啊,你們現在就已經滿足了嗎?天下何其大,大清還不過只是偏安一隅,在夾縫中艱難求生而已。

如果沒有大清,各旗都是一盤散沙,就好比蒙古的察哈爾部,紮魯特各部,大家與他們有什麽區別呢?如果蒙古各部統一起來,大家反過來得向他們俯首稱臣。

再說大明吧,現在大明皇帝騰不出手來對付大清,是因着大明內部動亂不斷,李自成的勢力越來越大,等到李自成打到北京,大明皇帝換了人,李自成會不會轉過頭來對付大清?如果大明與朝鮮,或者蒙古聯手,大清還能過安穩太平日子嗎?大家要知道,整個大清,就盛京的城牆能抵擋一段時日,要是大軍圍了城,大清能堅持幾日?”

布迦藍說這麽多,拼命往大了扯,都為了先轉移他們的憤怒。

她嘆了口氣,繼續循循善誘:“我知道你們都不願意見到有這麽一天,所以大清趁着機會,必須先努力壯大自己。我們不為自己着想,也要為後世兒孫着想。就這麽一個爛攤子,說句難聽的話,你們誰坐在皇上的位置上,都不會好過。”

布迦藍瞧着他們的神色漸漸變化,由憤怒開始沉思,也切入了主題:“朝廷缺錢,就沒辦法做事。我也不願意強人所難,既然你們覺着,原本每旗都有釀酒的權利,現在要收回來,你們吃了虧,不劃算。

其實朝廷也覺着虧啊,朝廷花錢修衙門,支付官員薪俸,安撫蒙古各部落,還有遠赴朝鮮,哪一樣不得花銀子。你們卻一個大錢都沒有出,享受着朝廷為你們帶來的種種好處,對朝廷來說,也是虧太發了。

既然你們把賬都算那麽清楚,也是,親兄弟明算賬,大家還是一分一厘算清楚比較好。我這裏有歷年來,朝廷支付各部官員的薪俸,這部分,大家一起平攤了吧。”

就知道!

布迦藍一說話,絕對沒有好事!

在衆人的腹诽中,布迦藍微微一笑,說道:“哦,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鋪路修橋,甚至皇寺天壇,都是朝廷出的銀子,以後大家前去拜祭,進門得交錢。過路過橋也得交錢,為啥呀,因為路壞了,得花銀子養護。還有盛京城門,每年都要加固修葺,大家住在城裏,接受着城門的庇護,每年也要交保護銀,這些都不過分吧?”

皇太極見到大家跟吃了屎一樣難看的臉,心裏暢快淋漓,同時又遺憾不已,他怎麽就沒想到跟他們這麽算賬呢?

布迦藍趁熱打鐵,說道:“範章京,你再給大家仔細算算,順便告訴他們,大明地方的官員,究竟有多富有,從酒稅上賺了多少銀子。今年只十萬兩,算是最便宜的價錢,明年這個價錢肯定得漲,就這麽一年,大家抓緊時機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

“說得好聽,既然這麽好的事情,兩黃旗怎麽不參與?”

布迦藍笑道:“哎,打人不打臉啊!誰不知道皇上把銀子撒出去辦了慶典,慶什麽福星降世,現在窮得叮當響?”

衆人不客氣,哄堂大笑,緊張的氣氛消散無蹤。

只皇太極,被嘲笑得臉發燙泛紅。聽到他們開始問具體細則,心情又複雜得很,斜着布迦藍,一時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出自元代佚名的《醉太平·譏貪小利者》

注2:綜合清初田畝以及酒價的大致數據,不太精準,大家只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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