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

布迦藍行程緊密, 只在科爾沁停留了一天,又趕去了科爾沁其他部落。吳克善親自把她送到了嫩科爾沁部,晚上又與紮赉特等部在嫩科爾沁喝過酒之後, 再把她送去了紮赉特部。

自從布迦藍在科爾沁部露了一手之後,包括嫩科爾沁部在內, 全部都老實恭敬得很。再聽到她邀請他們的侄子們去盛京國子監讀書, 态度就變得更好了。

與吳克善一樣, 各個部落的臺吉貝勒,也不是那麽蠢,知道讀書的好處, 他們也盼着後代能文能武,只可惜沒有好先生。

那群滿洲人本來與他們一樣,都是一群目不識丁的莽漢,他們現在與以前不一樣,有了翰林院,還有與漢人一樣的最高學府國子監。裏面都是漢人先生在教書,不出幾年,他們就會愈發落後,這是誰也不願見到的結局。

于是, 布迦藍受到了空前的歡迎,幾乎在科爾沁幾部橫着走。吳克善陪了她幾天, 部落裏事務繁多,只得依依不舍惜別,回去選好兒女子侄,到時候再送去盛京。

布迦藍連續走了十幾個部落, 最後一站到了察哈爾部。額哲與二格格一起迎了出來,不過短短的兩年, 二格格的稚氣完全退去,頭上裹着包頭,已經長成了小婦人的模樣。她比出嫁前瘦了許多,眉眼間籠罩着揮不散的輕愁。

彼此見完禮,二格格眼眶已經通紅,看着福臨佯裝笑着道:“福臨可還記得我?”

福臨這次出來,連噴嚏都沒打一個,最近聽多了蒙語,現在嘴裏叽裏咕嚕叫喚的都是蒙語詞。他烏溜溜的黑眼珠盯着二格格看了許久,然後裂開嘴朝着她笑了起來,然後再看着布迦藍笑,興奮得很。

布迦藍笑着說道:“福臨還認得你,他在開心見到了熟人。進去吧,外面熱,別在外面站着。”

二格格這才回過神,忙拭去眼角的淚水。額哲本安靜站在旁邊,看着她們敘舊,這時也側開身,客氣領着布迦藍進了帳篷。

二格格還記得布迦藍的習慣,吩咐人先送來熱水讓她們洗漱,額哲呆着不方便,便先告辭走了出去。

布迦藍與福臨洗漱完畢,換了身幹爽衣衫出來,二格格已經準備好了熱茶點心。蘇茉兒抱着福臨到一旁去吃奶酪,留下她們敘話。

二格格打量着布迦藍,抿嘴笑道:“你還是這麽精神,一點兒都沒變,額涅可還好?妹妹她們呢?”

布迦藍說了都好,反她道:“你呢,你可還好?”

二格格垂下眼眸,抿了抿嘴,片刻後擡起頭,嘴角泛着苦澀的笑意,說道:“就那樣吧,反正也與在盛京一樣過日子,比以前忙碌些,以前有額涅在,萬事都不用操心。現在要管着後宅的事情,也好比額涅那樣,王爺的姬妾們都要照顧好,誰的衣衫少了,誰的帳篷裏要多放層地氈,誰有了身孕,該多送些肉去,都是些瑣碎的事情,忙完之後,一天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輩子也應該過得很快。”

布迦藍靜靜聽着,二格格不過十多歲出頭的年紀,語氣滄桑得如同七老八十的老妪。她暗自嘆息,起身去拿了國君福晉給二格格帶的包裹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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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都很記挂你,這次你額涅知道我要來,因着出發趕得緊急,只連夜給你趕了幾身貼身穿的衣衫。你額涅說,你以前出嫁時帶來的肯定舊了,好讓你換着穿。”

二格格打開包裹,拿出裏面的裏衣,看着熟悉的針腳,眼淚一顆顆滴下來。漸漸地越哭越大聲,拿起衣衫蒙在臉上,哭了個肝腸寸斷。

布迦藍也不勸,任由她哭。二格格與額哲之間,隔着親人部落生死大仇,是解不開的死結。雖然現在察哈爾歸順,先前她見到額哲眉間淤積的郁色,估計他內心也不好過。

不甘心林丹汗的死,也不甘心國家滅亡。連親生母親都被搶走改嫁,妻子還是仇人的女兒。他無可奈何又無力改變,要是一直下去,這輩子都得郁悶糾結到死。

福臨在旁邊聽到哭聲,連最愛的奶酪也不吃了,轉過頭好奇地看着二格格。

看了一陣之後,眼裏包着淚,撇着小嘴要哭不哭,朝布迦藍伸出了手叫喚:“額涅,額涅。”

蘇茉兒忙拿帕子擦拭幹淨福臨的嘴角,把他抱過來遞到布迦藍懷裏。摟着軟乎乎帶着奶香氣的福臨,布迦藍才深刻懂得,國君福晉以前為何總是說,生個兒子真好,能時時刻刻看着。要是生個女兒,嫁出去之後就再也見不着了。

這一趟出來,布迦藍每天都喝得人都在飄着走,整個人累得到了極點,她卻覺得值。

不提在蒙古各部刷到的好感,至少四格格她們幾姐妹,不用再走二格格的老路。

二格格壓抑的痛哭聲,傳得很遠。額哲站在遠處,凝望着帳篷,神色木然,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麽。他見奴才送了熱水進去,一會帳篷簾子掀開,奴才又端着盆出來,他望了一陣,終是轉身離去。

到了晚上,額哲也舉行了歡迎晚宴,案桌上擺滿了奶酪果子,場上的篝火堆在烤着羊肉。

察哈爾部的貴人們都圍坐一起,酒肉飄香,額哲坐在主座,布迦藍坐在了他的下首。他舉起碗,沾了酒之後,大家一起舉起碗飲酒,布迦藍只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碗。

額哲在盛京曾聽說布迦藍不飲酒,他也沒有勸酒。只是額哲的弟弟阿布鼎年輕氣盛,喝了幾碗酒之後,酒氣上了頭,提着酒囊來到了布迦藍面前來敬酒。

阿布鼎喝酒上臉,臉與脖子都紅彤彤,眼睛像充血一樣,他本就生得粗曠,此時看上去又多了幾分兇悍。他先自己倒了兩碗酒一飲而盡,布迦藍也只淡淡看着他,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攔。“注1”

阿布鼎給自己倒了第三碗,正準備給布迦藍倒酒時,見她的酒碗幾乎還滿着,頓時不高興了,大聲道:“福晉可是看不上我們察哈爾,既然遠道而來,蒙古男女豈有不喝酒之人,福晉怎麽連酒碰都沒碰?”

布迦藍待他說完,耐心糾正道:“不是福晉,你還是叫我首輔吧。”

阿布鼎愣住,旋即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真是有意思,大清居然用女人當首輔......”

額哲對布迦藍了解得多一些,聞言臉色微變,忙出聲呵斥道:“阿布鼎,你住嘴!”說完,又朝布迦藍歉意地道:“阿布鼎喝多了,首輔莫要與他計較。”

布迦藍還未說話,阿布鼎卻不肯領情,譏諷地道:“就算父汗去世了,我們照樣也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你要做縮頭烏龜,我卻不會認!”

察哈爾其他的貴人們,有人上前相勸:“阿布鼎,來者是貴客,就算是福晉,也是大清的福晉,是大福晉的娘家人,你喝多了,快給福晉賠個不是。”

有人趁機拱火,“阿布鼎,額哲被封為親王,早已歸順了大清,大清願意讓女人當首輔,你管那麽多做什麽。說不定以後我們察哈爾也會由女人當首領,你還是少說話,當心禍從口出,以後被砍了頭!”

額哲急得滿頭大汗,阿布鼎平時性子就倔,又經不起激。果然,他聽後瞬間大怒,把碗裏的酒咕咚一飲而盡,将碗重重掼在案幾上,盯着布迦藍大聲道:“我敬你是客,已經先喝完,你喝不喝?!不喝的話,就是不給察哈爾面子!”

布迦藍盯着阿布鼎,驀地笑了起來,眼神淩厲,從在座的衆人臉上掃過去,朗聲道:“如果我不給面子呢?你待如何,要反了嗎?!”

随着她話音一落,如同鬼魅般,從暗處冒出來一群身着黑衣的親衛,無聲無息将她圍在了中間。他們手上,箭矢搭上了弓弦,長刀出鞘,立在身前。

除了篝火的哔啵燃燒聲,四周突然陷入了靜谧,雙方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布迦藍神色冰冷,緩緩站起身,“我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也還他一尺。你們腦子裏想的什麽,我自然明白。可是,就憑你們!”

她昂然擡着下巴,神色不可一世,大聲說道:“以前你們會輸在大清手上,今天也會輸在我的手上。要是我少了根頭發,我定會踏平你們察哈爾部!”

額哲最先回過神,布迦藍可不是尋常的女人,親自上戰場打過仗,以幾百人圍困住了朝鮮王,絕非徒有虛名。

那些起哄的人心裏所想如何,他也明白,不過是不滿他這個首領罷了。可要是惹怒了她,整個部落都會跟着倒黴,他們又能得到什麽好,真是蠢不可及!

額哲額頭冷汗直冒,趕緊陪禮道歉:“首輔,我萬萬沒有如此的想法,如今察哈爾部與大清聯了姻,本就是親戚,而且已經歸順了大清,自然會尊着大清。還請首輔不要動怒,我先自罰三碗,向首輔陪罪。”

說完,他搶過阿布鼎手上的酒囊酒碗,倒滿了酒,一鼓作氣連着喝了三碗下肚。

阿布鼎見到布迦藍身後親衛手上的刀劍後,酒意散了許多,又是懊惱又是生氣,卻沒有再說話。

布迦藍冷眼看着額哲,沉聲道:“你是後輩,我也不與你計較,省得說我欺負人。”她稍微擡了擡手,身後的親衛霎時退了個幹幹淨淨。

“阿布鼎,你是不是很不服氣?”布迦藍看向阿布鼎,眼神輕蔑,上下打量着他,說道:“你看不起女人,不過在我這個女人看來,實在看不出你哪裏比女人強。”

阿布鼎的火氣又被布迦藍挑起,上前一步怒道:“你!我哪裏都比女人強,既然你這般厲害,你可敢與我比試!”

布迦藍雙手抱在胸前,斜睨着他道:“哦,是強在你身下多了塊沒用的肉嗎?至于比試,你太弱,我怕太欺負你。”

阿布鼎可是察哈爾部數一數二的高手,氣得暴跳如雷,叫嚣着道:“有本事就出來與我比,只嘴上說得好聽有什麽用,你怕輸的話就當場認輸,跪下來給我磕個頭,這件事就算了!”

有人趁機起哄道:“比試,比試,要是阿布鼎輸了,我們全部跪下來給大清磕頭。要是你輸了,大清全部的人跪下來給我們磕頭,怎麽樣,大清可敢比?”

額哲急得不行,卻又攔不住,嘴裏苦不堪言,他左右看了看,只得頹然垂下了頭。算了,他也管不住,随他們去吧。

布迦藍嗤笑出聲,“有給活人磕頭,也有給死人磕頭,賭磕頭也太沒意思。不如賭大點,要是阿布鼎輸了,察哈爾每年給大清的進貢翻倍,察哈爾以後的首領,都得由大清親自指定,你們可敢賭?口說無憑,得寫下來,你們中大多不識字,我也不為難你們,我親自來寫,你們意下如何,敢賭嗎?”

額哲臉色大變,他可沒有喝醉,腦子清醒得很。要是賭輸了,只要大清強大一天,察哈爾部就完全沒有自主權,苦着臉說道:“首輔,誰輸誰贏只是圖個開心,又何必太當真,傷了察哈爾與大清和氣。”

布迦藍當然不想傷了察哈爾與大清的和氣,也不會天真以為所有部落都會對大清一呼百應,對她頂禮膜拜。

察哈爾部與漠南蒙古的其他部落又不同,尤其是林丹汗沒了之後,部落裏面的人本來就不齊心。再加上額哲年輕,鎮不住底下這群老人,他們雖然不敢跳起來反,陽奉陰違的事情可沒少幹。

布迦藍從不是忍氣吞聲的人,今晚要徹底壓制住他們,省得他們成天作怪。她不喜歡額哲這般黏黏糊糊的性格,要是他能硬氣點,幹脆直接對二格格不好,冷落她不待見她,布珈藍還敬他是條漢子。

現在聽他又想在這裏做和事佬,布迦藍嘲諷地道:“額哲,你們部落裏,究竟誰說了算?快點找個能頂事的出來說話!”

額哲臉色煞白,再也忍不住,厲聲道:“我才是察哈爾的親王,若有不服氣的,站在前面來說話,別只敢在背後搞鬼!”

額哲硬氣起來,其他心思叵測的人,這時倒沒了聲息。只有阿布鼎不會看臉色,仍然扯着嗓子道:“不管圖個一樂還是下跪,快點比試,今天不比絕對不行!”

布迦藍哦了聲,“比試啊,比文我用腳趾頭都能贏你,比武的話,就是搏克與射箭了,這個好辦。”

說完,她伸出手說道:“拿我的箭來!”

親衛捧着弓箭遞到布迦藍手上,她搭箭上弦,箭頭對準場上,也沒見她瞄準,随意刷刷兩箭射出。

大家看得眼花缭亂,怔怔随着她箭矢而去的方向看去,眼神落在了原先叫嚣得最厲害的中年男人身上。

中年男人如同泥塑般,茫然看着大家,只覺着腰上發涼。低頭看去,自己的袍子貼着腰兩邊的布料,被箭矢帶出去,釘在了他先前坐着的案幾上。

布迦藍放下弓箭,上前走到阿布鼎面前,說道:“該搏克了。”

她話音一落,雙手如鐵鉗,鉗住阿布鼎的肩膀,腿掃出去,阿布鼎下意識側身躲閃。

只是布迦藍的腿,以快得不可思議快的速度,從他腰上掃過。

阿布鼎像是被一根鐵棍,狠狠擊打在腰上,痛得彎腰慘叫。喝下去的酒在胃裏翻滾,如瀑布般傾瀉而出。

衆人驚駭莫名,阿布鼎面對布迦藍,幾乎是毫無招架之力,他們都還沒未看清楚,阿布鼎已經倒了下來。

阿布鼎吐得一塌糊塗,酸臭氣四溢,布迦藍嫌棄地走開,不耐煩地道:“好了,比試完畢,察哈爾輸了,你們還有什麽話說?”

再也沒有人敢輕易出聲,阿布鼎輸了,額哲也跟着丢了臉面,郁悶地道:“輸了就是輸了,我們認輸。”

布迦藍幹脆利落地道:“好,既然你認輸,我就不計較了。不過......”

她話一頓,目光如劍掃視一圈,語氣淩厲:“輸了就老實點,不要在背後耍小聰明,如果你們真覺着自己了不起,比以前的林丹汗大汗還厲害,就站出來試一試。如果自認為比不過林丹汗大汗,就別出來丢人現眼,人得有自知之明,蠢貨只能出來找死。額哲,你跟我來!”

額哲神色黯淡,垂頭喪氣跟着布迦藍去到她的帳篷。她也沒有讓額哲坐,自己大馬金刀在炕上坐下,不客氣地道:“額哲,你是男人,就該有個男人樣,每天跟蔫了吧唧的小鹌鹑樣,看了就晦氣!”

額哲沒想到布迦藍開口就大罵,他本來垂着腦袋,這時猛然擡頭,難以置信看着她。

布迦藍神色冰冷,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二格格,因為你看到她,會想起你父汗當年的死,這也是情有可原,我不會怪罪你。二格格我帶回盛京去吧,也免得你成天左右為難。”

額哲大吃一驚,結結巴巴地解釋:“二格格很好,知書達理,我沒有不喜歡她,只是......”

只是了半天,額哲也解釋不清楚,神色漸漸痛苦,嘴唇哆嗦着,再也說不出話來。

布迦藍嘆息一聲,說道:“額哲,你現在的糾結,對你一點用處都沒有,正因為你這樣,部落裏其他人看不起你,你也管不住他們。說難聽點,你還沒有阿布鼎幹脆,雖然他莽撞,至少他豁得出去。

我帶二格格回盛京,也是讓你能想清楚,以後你該怎麽做,怎麽處理你們夫妻之間的關系。你想通了,不管你做出什麽樣的決定,來盛京說個清楚就是,公歸公,私歸私,我能保證,大清絕對不會因為二格格的事情為難你。

另外,你趁這段時日,也得好好肅清你的部落,再這樣下去,其他部可聰明得很,不用大清出手,他們就會找上門來,察哈爾部遲早得被瓜分掉。”

額哲何嘗不明白現在的處境,自從林丹汗去世後,他就好比陷入了泥潭裏,整個人都混沌不清。

慘然笑了笑,額哲說道:“我知道自己沒出息,拿不起又放不下,有時候我自己都讨厭自己。首輔說得對,我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不然察哈爾就完了。至于二格格......,她是我遇到最好的女人,是我配不上她。有勞首輔帶她回去吧,等到我想明白,能好好待她的時候,我再來盛京接她。”

布迦藍點點頭,說道:“好,你若有什麽困難,可以來找我,能幫你的地方我絕對不會推辭,我就當是幫二格格了。”

額哲聽到二格格,心中莫名空得慌,恭敬道謝之後,倉惶轉身離開。

布迦藍喚來蘇茉兒,讓她去把二格格叫來。不大一會,二格格跟着蘇茉兒進了屋,忐忑不安地道:“前面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我在帳篷裏面聽到了争吵,先前額哲回來,我他也不回答,只他眼睛都紅了,好像哭過一樣。”

布迦藍想了想,也沒有隐瞞,将前面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道:“二格格,我要帶你回盛京,你可願意跟我回去?”

二格格怔楞住,幾乎沒有跳起來,激動得幾乎顫抖着道:“真的,我真能回盛京?”

布迦藍微笑着點頭,“真能回去,額哲也已經答應了。”

二格格的眼淚霎時傾瀉而出,用手蒙住臉,哭着喃喃地道:“我就是做夢都想回去,我想念額涅,想念妹妹她們,想着城外的小院子,甚至連皇宮都想。我以為這輩子就要老死在這片草原上,從來沒有想過,我還能有回去的一天。”

她滑下炕,雙膝跪在地上,不由分說鄭重無比地磕頭,布迦藍皺着眉,彎腰拉起她。

“起來吧,不用這些虛禮,明天我們就要出發,你快回去收拾一下,還有去跟額哲好好道個別。”

二格格擡手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繃不住又笑了起來,脆生生答道:“哎,我這就去!”

布迦藍還沒有說完,二格格已經沖到了門口,看着她迫不及待的身影,也只得無奈地笑了笑。

她的女兒們不嫁,嫁出去的女兒還被她帶了回去,等皇太極知道之後,估計得暴跳如雷。

布迦藍一行回到盛京時,夏天已經過去,初秋來臨,大清出征大明的兵也全部回了盛京。

如布迦藍先前的預料,她帶着二格格回到郊外的宅子,得到消息的皇太極趕了來,幾乎氣得沒有暈過去。

國君福晉與二格格在抱頭痛哭,皇太極攔在大門面前,沖着布迦藍吼道:“布木布泰,你瘋了!二格格是察哈爾大福晉,你把他帶回來,你是要察哈爾反了嗎?”

二格格揪住國君福晉的衣袖,緊張不安地看着他們,布迦藍擺擺手,讓她們先回去洗漱。

她從皇太極身邊閃過,往後院走去,老神在在地道:“察哈爾不會反,不過皇上,這次大清可沒有撈到什麽好處,你還要繼續打嗎?”

皇太極一愣,已經與大明打了太久,大清現在不敢深入大明腹地,來來回回都是北方的一些城鎮。這些地方早已被大清刮地三尺,打勝了也沒有油水。

對于大清來說,疲于征戰也是大的負擔,皇太極悶悶不樂地道:“先與大明修書議和吧,等到休養生息之後再打。”

布迦藍看了他一眼,真是夠不要臉啊。

皇太極被她一看,馬上又怒了,說道:“你別轉移話題,先說二格格的事情,對了,還有四格格的事,你今天都得給我說清楚!”

布迦藍腳下不停,頭也不回地道:“我本來就要找你說清楚,你等等,我先洗漱之後再慢慢說。”

皇太極憋着氣,轉頭四看,庭院裏郁郁蔥蔥,鮮花盛開。尤其是假山上垂下來的各色菊花,組成了道五彩斑斓的花牆。

花牆旁邊的暖閣,正是賞景最好的地方,他走進去坐下,揚聲道:“你快些,福臨呢,我都好久沒見過他,這小子長什麽樣了,快把他帶來讓我瞧瞧。”

福臨睡得正香,沒有人帶去給皇太極瞧。布迦藍洗漱完畢去了暖閣,蘇茉兒跟在她身後,送來了果子點心。

皇太極神色不悅,先前他坐下的時候,伺候的奴才雖上了茶水點心,卻沒有布迦藍在的時候品種花樣多。看來這些狗奴才,真不知道誰才是主子!

他正要發火,布迦藍已經說起了正事,把她在蒙古各部落所見所聞,以及打算,仔細說了出來,“穩定蒙古,不能只靠威嚴武力,打仗大清也得費糧草。讓他們的子侄來盛京讀書,是為了長久穩定之計。”

皇太極喜道:“這樣好,他們的子侄前來盛京,也能作為質子,要是他們敢鬧事,我就宰了這群小崽子們。”

布迦藍無語至極,她沒想拿這些半大孩子做質子。再說蒙古各部也肯定想到過這個題,他們既然敢送來,就已經做好了打算。他們又不缺兒子,繼承人只會多不會少。

她也懶得解釋,說道:“先前皇上說要與大明議和,我覺着這樣也好。大明現在內亂不斷,大清正好趁機休養生息。”

皇太極吃着茶,看着暖閣外的盛景,遺憾萬分地道:“你去與範文程商議一下,一起修書給崇祯,記得寫得華麗些,字也要寫好點。讓他們知曉,我們大清也不是沒讀書人,翰林院有的是人才。崇祯願意議和就議和,若是他要打,我也不怕他。只可惜吶,不能到大明的江南去走一趟,江南那邊自古富饒,人傑地靈,又文人輩出。唉,江南落在大明手中,實在是太可惜了。”

布迦藍斜乜着他,見他滿臉向往,朝天翻了個白眼。江南的文人要是遇到他們這群蠻子,就是拼死也得反抗吧。

大清修書給大明議和,大明自顧不暇,如布迦藍所料那般,沒有理會大清。

到了崇德五年,皇太極心心念念的江南,蘇州,松江,湖州等地,連夜暴雨,遭受了前所未有嚴重的洪水災害。糧價暴漲,百姓食不果腹,朝廷沒有能力赈災,民亂四起。

布迦藍看着邸報,每天心情都沉重不已。一心撲在了田間地頭,與擅長種地的百姓在一起,研究怎麽能提高糧食産量。

大清朝廷上下也知道了大明的局勢,王爺貝勒們都已經學乖了,對布迦藍的政令措施,再也不敢亂反對。大明江南的慘狀,若是發生在大清身上,他們也抗不過去。

地裏的莊稼長勢喜人,布迦藍總算放下了心,只要老天不突然變臉,秋收總算豐收有望。

不過,布迦藍還沒有真正體會到豐收的喜悅,這天她來到文淵閣,範文程也跟着來了,遞來大明李自成與張獻忠的消息。

布迦藍先看了張獻忠的近況,他如同先前布迦藍先前所預料的那樣,不久之後就反了大明,與另外一支農民軍彙合,現在隊伍更加壯大。

對此結果,布迦藍沒有表示什麽,反正大清現在也打不過去,随便他們怎麽鬧。不過,待看到李自成的消息時,她整個人瞬間冷了下去,殺氣凜然。

範文程不禁吃了一驚,不解看着布迦藍,試探着道:“首輔,可是這消息出了什麽差錯?”

消息沒有出差錯,而是消息裏面的內容,就算布迦藍這個瘋批,也忍受不了。

李自成兵敗之後,躲在了山裏不出來,成天唉聲嘆氣,覺着這輩子算完了,吵着鬧自殺。

手下的部将與養子勸住了他,得力部将劉宗敏,率先将自己的妻子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要誓死跟随李自成。

其他的部下見狀,也跟着殺掉了妻子發誓,要永遠追随李自成。(注2)

布迦藍聲音比冰還要冷,道:“範章京,你說殺妻子,跟起誓有什麽關系?”

她的聲音太瘆人,範文程感到後背都發寒,不過這件事他也想不通,含糊着道:“興許是他們想要抛出一切雜念,牽絆,全心追随李自成,助他成就大業吧。”

布迦藍拳頭砰地砸在案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範文程吓得往後仰,悄悄拭去了額頭的冷汗。

布迦藍眼中淬滿寒意,森然道:“混賬王八蛋!妻子怎麽就算雜念牽絆了?他們怎麽不殺了自己的兒子發誓,切除自己的命根子發誓,這才是最大的雜念牽絆!他們就是群豬狗不如,喪盡天良的畜生。大明絕對不能落到這群畜生手上,以後傳我令,若是遇到李自成與他的部下,就算是降兵,也殺無赦!”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歷史上的額哲很早死了,二格格被轉手給了阿布鼎。

注2:看到這段歷史,實在是太憤怒,改了很多遍,還是決定最後的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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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