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盛京離松錦前線約莫八百多裏, 布迦藍急行軍到了半路,遇到了緊急回程的皇太極。
他打馬奔上前,眼眶通紅神情憔悴, 急着連聲問道:“是不是海蘭珠沒了,是不是海蘭珠沒了, 你快回答, 快回答啊!!!”
布迦藍面無表情看着他半晌, 聽着他的咆哮,這他大爺該死的深情!
她都快感動了呢!
“是啊,海蘭珠肯定死了。”布迦藍回道。
皇太極眼淚流下來, 擡手捂住胸口,幾乎目眦欲裂,慘痛嘶吼:“海蘭珠!”
布迦藍很想戳瞎雙眼,不願意在他身上耽誤任何的功夫,打馬從痛苦欲絕的皇太極身邊疾馳而過。跟着前去的漢軍,也飛奔緊跟在她身後,卷起陣陣的塵埃,鋪天蓋地将皇太極卷在了裏面。
跟着皇太極的随從們,怔怔看着布迦藍一行遠去的身影, 總覺着這件事似乎有哪裏不對勁,連上前勸說皇太極都忘了。
松山城外的營地裏, 濟爾哈朗與多铎等人被皇太極弄出這一手,先是莫名其妙,憤怒一陣之後,也幹脆也放開了。
既然皇太極都不在意前線戰事, 為了他的愛寵抛下他們回了盛京,這大清的皇位又不是他們的, 他們也沒有必要那麽拼。
多爾衮有酒引,多铎厚着臉皮去要了很多酒,這下全部派上了用場。他把濟爾哈朗,杜度等人叫來,在帳篷裏面喝了個暢快。
等接到布迦藍前來的消息,幾人還以為喝多了聽茬了呢。多铎最怕布迦藍,靈活得很,倏地一跳三丈高,四處找地方藏酒。
帳篷裏亂糟糟,他随手把酒囊往地氈下一塞,胡亂理了把衣衫頭發,奔出去迎接。
濟爾哈朗與杜度幾人面面相觑,然後飛快別開了目光,跟着将酒囊一起藏在了地氈下,也前後奔了出去。
多铎跑到布迦藍馬前,推開上前牽馬繩的親衛,親自給她牽馬,幹笑着道:“首輔怎麽來了,首輔快請下馬。”
布迦藍看了眼明顯心虛的多铎,從馬上跳下來,雙腿忍不住晃了晃,不過很快就穩住了。她對着後面跟來的濟爾哈朗幾人點頭颔首,面不改色地道:“皇上不在,所以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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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極的營帳還沒有來得及拆掉,恰好布迦藍可以供使用。多铎熱情地将她請進去,布迦藍聞着幾人身上的酒味,也沒有說什麽。
她許久沒有這樣趕路過,大腿內側磨得火辣辣的疼,讓親衛送水進來随意擦了把臉,靠在塌上說道:“多铎,把酒拿來!”
多铎愣住,尴尬地想要辯解,見到布迦藍擡眼瞪過來,很是識相,忙轉身出去拿來了酒囊。
布迦藍身上實在太痛,她現在要喝些酒舒緩一下。拔掉酒囊塞子,仰着頭接連咕嚕嚕喝了半酒囊酒,深深呼出口氣,一抹嘴說道:“諸位都知道,和諧有禮宮大福晉快死了,皇上急着趕回去看她。不過你們放心,我始終與你們在一起。現在,先說說你們遇到的阻礙與困難。”
衆人見布迦藍一個女人前來,有了朝鮮一戰的先例,也沒人敢輕視,只是心裏覺着不大得勁。松錦戰打了多年,如今正是戰事緊張之時,皇太極卻為海蘭珠離開了戰場。
聽到布迦藍沒有廢話,直接問起了正事,多铎也就沒有隐瞞,說道:“困在松山城的明軍三天兩頭對外突圍,想要逃出去。皇上先前派多爾衮與豪格,還有兩黃旗的兵在杏山一帶,切斷了他們援軍。只是我們戰線拉得長,被迫分軍,損傷也慘重。明軍中的吳三桂等已經逃到了杏山,只有洪承疇還留在松山城。迄今為止,松山,錦州,杏山等地方,還是被明軍占領。”
布迦藍說道:“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雙方都有損失,大清還是一個地方都沒有攻下。”
衆人都沒有做聲,羞愧地低下了頭。
布迦藍也沒有生氣,說道:“與大明打了這麽多年仗,結果如此也是預料中的事情,你們也不必氣餒。記住一點,嚴防死守,一定不能讓松山明軍突圍出去,我們現今在外圍,能有糧草補給送來,他們困在城裏面,就是不打,他們缺乏糧草,也與我們耗不起。繼續照着以前那樣挖戰壕,一定得讓他們出不來。多铎,你帶着我去看看傷兵。”
多铎張了張嘴,說道:“傷兵營中又髒又臭,裏面都是缺胳膊斷腿的人,首輔還是別去看了,看了估計你連飯都吃不下。
布迦藍冷冷看了他一眼,厲聲道:“這話以後不要再說!只要在一個戰場上,大家都是親如手足的同胞,共同進退。不管再艱難,也要盡力救治,一個都不能拉下!”
幾人神色複雜盯着布迦藍,片刻後垂下了頭,沒人再說話,多铎領着在前,帶着布迦藍一行去了傷兵營。
天氣炎熱,一靠近營帳,就聞到濃烈的腐臭氣息,多铎大聲吆喝道:“首輔來了,裏面的人都躺好......”
布迦藍冷眼望去,多铎的話喊到一半便卡在了喉嚨,縮起脖子竄了進去。
鋪天蓋地的臭味撲面而來,加上缺胳膊斷腿的兵躺在地氈上□□,他緊緊捂住了鼻子,幾乎沒有當場吐出來。
布迦藍跟在身後,神色看不出任何異樣,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她放眼望去,地氈上,挨挨擠擠躺着上百傷者。
有人半昏迷,有人神色麻木,有人痛苦□□,也有稍微清醒的,見到居然有女人進來,忙扯着破被子往身上蓋,試圖蓋住衣不蔽體的身體。
随軍大夫雙手髒污,血與膿混在一起,見到貴人們出現,舉着雙手茫然看着他們,一時都忘記了見禮。
布迦藍看着眼前的修羅場,心裏說不出的難受。現在的天氣,傷口極易感染化膿,又是如此髒與糟糕的環境,大夫治療也只是個安慰,估計這裏面的傷兵沒人活得下去。
她開口問道:“這些人你有多少把握治好?”
大夫回過神來,忙恭敬地答道:“奴才也不敢保證,主要是天熱不好醫治,傷口很快會腐爛。熬得過高熱就能好,熬不過去就無力回天了。”
布迦藍眼前就有好幾個已經燒得神志不清的人,果斷下令道:“多铎,你負責去重新搭幾頂帳篷出來,裏面一定要收拾幹淨。你叫什麽?”
大夫還沒有回過神,見到布迦藍盯着他,才知道她在問自己,忙答道:“奴才叫達春。”
“好,達春,你把這裏的傷者,按照輕重緩急,輕傷的分在一起,重傷的分到一起,全部分到其他幾個帳篷裏面去。記得了,你每救治一個傷者,都要把手洗幹淨,用來包紮的布巾,也一定要用滾水煮過,我知道這裏的布巾不夠,會下令快馬加鞭從盛京送來。
傷口爛掉的腐肉,要全部切掉,不要怕,不切掉一定不會好,切掉了還有機會。包紮傷口的時候,裏面要查看清楚,有任何的,哪怕一小丁點的鐵鏽,木屑留在裏面都不行。用放涼的開水沖,沖到裏面幹淨為止。”
達春忙一一應下,眼神一亮,說道:“每個傷者都要這麽處理嗎?”
布迦藍點點頭,她不懂怎麽治病,但是最基本的傷口包紮還是知道,他們的驅邪藥,大抵就是解毒之類的藥湯。
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勉強拿來當抗生素用,說道:“是,只要有刀傷,一定要這麽處理,先止血,再包紮。然後熬驅邪的藥湯讓他們服用。”
達春忙領命下去忙碌,布迦藍嘆息一聲,見多铎幾人還在發愣,說道:“快下去做事,你們還站在這裏做什麽?”
多铎哎了一聲,聽到自己聲音甕聲甕氣,而布迦藍都沒有捂鼻子,他覺着不妥,忙拿下了手,轉身往外走去。
濟爾哈朗愣愣看着布迦藍,問道:“需要我做什麽?”
布迦藍說道:“你去看前面戰壕挖得如何了,防止洪承疇趁機往外突圍。要記住,我們永遠與我們的兵在一起。”
她看向目光呆滞的傷兵,鄭重承諾道:“只要你們活下來,以後朝廷會想法幫着你們繼續活下去,不會讓你們沒了飯吃。”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八旗的兵無人沒聽過她的名號,也猜出了她的身份。
以前打那麽多仗,貴人們從來不會管受傷的兵,更不會親自來看,只吩咐讓大夫救治。扛得過去的就扛,抗不過去就是他們命不好。
第一次有頂頂尊貴的貴人前來探望傷兵,不但給他們救治,還許諾傷好了以後,他們不會因為沒了用處,就沒了生計。
有人哭了起來,漸漸地,哭的人越來越多。布迦藍聽着哀哀痛哭,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夕陽已經西斜,染紅了半邊天。布迦藍深深吐出口濁氣,打仗永遠殘酷,她沒有那麽多情緒去傷感,只有天下太平,才是最大的善意。
她思索片刻,喚來親衛吩咐道:“你回盛京去,多選幾個大夫前來,記住了,所選的漢人大夫,要全家老小都已經在盛京,在此地安居一年以上者。讓他們把盛京城裏,能治傷的藥材全部帶上,随便把四格格與七格格也帶來。”
親衛微楞,不過也不敢多問,忙領命退了下去。
布迦藍想得很清楚,四格格既然要當大夫,這就是她最好的鍛煉場地。還有七格格,她成天豪言壯語,長大後要當将軍打仗,滿人男兒像她這麽大年紀的時候,也已經拿刀上了戰場。
雖然布迦藍不會真讓她上戰場,不過看一看戰場的殘酷也好。等她親眼見過之後,她才會懂得什麽是打仗。當大将軍不僅僅只有騎在馬上,指揮千軍萬馬的威風。
布迦藍也沒有歇息,騎上馬在松山城周圍走動巡查,讓所有的兵都知道她來了此地。
松山城四周都是高山,城建在窪地裏,城牆又高,易守難攻。不過相反也有弊端,只要守住城門,城裏的明兵也難逃出來。
布迦藍叫來濟爾哈朗,吩咐道:“把弓箭手布在城門口,大炮架在最前面,不要讓我們的兵與明兵直接厮殺,壓制住他們的沖擊。”
濟爾哈朗愣了下,說道:“可是我們的箭與彈.藥也不多,要是都用在了上面,接下來需要轟牆該怎麽辦?”
布迦藍說道:“先不管那麽多,主要是給他們震懾,把他們逼回城裏去,看他們能守多久。”
濟爾哈朗領命前去布置,當晚天黑之後,松山城門再次打開,密密麻麻的明兵湧出城門,喊着打殺往外沖出來。
布迦藍站在瞭望塔上,看着下面的濟爾哈朗一揮手,需要用十頭牛拉的大炮裏面塞滿火.藥,然後轟地一聲朝明兵打去。
震耳欲聾的響聲之後,硝煙滾滾,震得耳朵裏嗡嗡響,旋即慘叫連連。
濟爾哈朗又一揮手,密密麻麻的箭矢朝着濃煙處疾射,只聽到有人扯着嗓子喊:“撤退,撤退!”
硝煙過後,城門砰地又緊緊關閉上了。布迦藍也沒有下令讓人追,從瞭望塔上走了下來。
濟爾哈朗朝她奔來,開心大笑道:“終于不費一兵一卒,把他們打退了。不過首輔,若他們再沖兩次,我們的箭矢與火藥就不夠用了。可惜大炮威力不夠,轟不開他們的大門與城牆。”
布迦藍也不擔心,她本意不在此。現在着急的是明兵,而不是他們。再者,轟開城牆與大門也無用,裏面明兵那麽多,雙方真正迎面厮殺,就是生死搏鬥,就是大清贏了,也是拿人命在填。
現在最主要擔心的是,松山城還有援軍前來。布迦藍歇息了一夜,見傷兵已經分開安置,趕去了杏山附近的大清營地。
多爾衮與豪格領兵在此駐紮,兩人也得知了皇太極回盛京的消息。布迦藍一去,豪格嘴角就快撇到了地下,一幅幸災樂禍與看好戲的嘴臉。
布迦藍沒有理會他,只擡了擡手,豪格以為她又要動手揍他,嗖地跳開溜得飛快。
布迦藍冷眼望着豪格的背影,真是跟皇太極一樣賤格。她跟着多爾衮走進營帳,不客氣坐在了主座上,問道:“此地情形如何?”
多爾衮深深凝望着她,答道:“與吳三桂打了幾場小仗,他跟縮頭烏龜一樣躲在城裏不敢出來。嫂嫂怎麽來了,你累不累,我聽說皇上回了盛京,真是替嫂嫂不值。”
布迦藍皺眉,說道:“說正事就說正事,別扯些空話。洪承疇來得急,前面是急行軍,辎重還在後面,你可有把握去搶了回來?”
多爾衮沉思片刻,說道:“我們也不知道後面還有多少明兵,不敢輕舉妄動。只要我們一動大兵,吳三桂也會跟着動。”
布迦藍說道:“皇上的兩黃旗兵還留在這裏,是由誰在負責,你去把他叫來。”
“他這一走,所有人怨聲載道,都在議論此事。說不定連大明的人都在看笑話。他能做得出來,還不興人說了?一堆狗屎還當做寶貝,哪有這樣的道理!”
多爾衮聽到布迦藍提起皇太極就氣憤不已,見到她面色不虞,悻悻住了嘴,叫來随從去喚來了鳌拜。
布迦藍打量過去,鳌拜年約三十出頭,生得高大威猛,前面打皮島立下過大功,是皇太極手下的親信悍将。他進來之後,也微微詫異看着她,然後恭敬見禮。
布迦藍擺擺手,說道:“坐吧。皇上的兩黃旗兵在你這裏,我恰好也領了幾千漢軍前來。現在我打算去探一下,洪承疇後面留有多少辎重,你派五百人,我這裏帶着五百漢軍,我們一起前去探個清楚。”
鳌拜大吃一驚,說道:“此次明兵差不多來了近十萬人,後面留有的兵力也不少。如果我們這麽些人貿然前去,遇到了敵人大軍就糟糕了。”
布迦藍思索之後,說道:“我們一是去探虛實,二是為了搶辎重,不與他們正面沖突。我們的騎兵向來有優勢,打不過就跑,絕不戀戰。”
鳌拜想了想,說道:“好,騎兵輕易逃開還是沒問題。奴才這就去準備,不知首輔打算何時出發?”
布迦藍望着帳篷外的天色,說道:“這些天晚上正好有月亮,讓大家快些用些飯食,咱們趁夜出發。記得吩咐下去,不能冒失,這次不為殺敵,而是拿糧草辎重。”
鳌拜應下,轉身走了出去。多爾衮打量着布迦藍,心疼地道:“嫂嫂你好歹歇一會……,算了,我去拿些飯食進來,你先吃幾口再走。”
布迦藍也餓了,便點了點頭。多爾衮起身出去,親自端着饽饽進屋。随從打來了水,布迦藍稍作洗漱之後,騎馬颠簸,只吃了八分飽便放下了筷子。
多爾衮不錯眼打量着布迦藍,見她漱了口準備起身,說道:“嫂嫂,讓我也跟着去吧,我不放心你一人前去。”
布迦藍斜着他,“你是這裏的主帥,豈能随意離開,你留在這裏給我準備帳篷,我回來之後要睡覺。”
多爾衮只得閉上嘴,依依不舍送布迦藍上馬。見她身着深色衣袍,騎在馬上挺直脊背,沉靜又果敢。她一揮手,隊伍立刻動起來,她拉着缰繩,跟着前鋒打馬而去。
約莫行了一個多時辰左右,斥候奔回來禀報道:“前面就是明兵的營地,外面重兵把守,他們守得嚴,我們得小心些。”
布迦藍沉吟片刻,吩咐道:“如果大家一起前去,定會打草驚蛇。鳌拜,你留在這裏等候,我帶着人去看看究竟。腳力好的跟我前來,記得放輕腳步,要機靈些。”
鳌拜本想自己前去,見布迦藍語氣堅定,只得聽命在此地等候。布迦藍吩咐石亭柱點了些人手,領了約莫近百人左右,潛行着靠近了營地。
布迦藍左右躲閃,藏在暗中摸到營地附近望去,前面是密密麻麻的帳篷。夜深人靜,周圍只有巡邏的腳步聲與蟲鳴聲。
興許是糧草辎重所在,四周的守衛尤其嚴密,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巨大的牛油蠟燭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營帳周圍是大片的空地,只要有人靠近,馬上就會被發現。
布迦藍認真估量着距離,因着地勢的原因,空地的距離不算寬。她喚來石亭柱,吩咐了幾句。
石亭柱立刻起身,悄然往後跑去,喚來幾個兵,窸窸窣窣一陣之後,又回到布迦藍身邊,将箭遞給了她。
布迦藍舉起箭,眯縫着眼睛瞄準營地,趁着守衛轉身過去的空檔,壓低聲音簡潔有力地道:“點!”
命令一落,石亭柱拿起手上的火鐮子,點燃了布迦藍箭矢上裹着油的布,箭頭一下燃燒起來。
她放開弓弦,火箭呼嘯沖着最外面的帳篷而去,準确無誤落在帳篷之上,轟地一下燃燒起來。
布迦藍飛快起身,靈活地竄到另一處隐蔽之地,再次點火射擊。她射了第一箭之後,其他兵也跟着她一起,帶着火的箭矢不斷朝帳篷射去。
守衛大驚,馬上回過神,招呼着人朝他們撲了過來。營地裏的帳篷被點燃,裏面瞬間混亂無比,明兵忙着趕上去撲火。守将以為是大隊人馬打了過來,驚慌失措招呼着屬下跑出來列隊。
布迦藍先沒有撤退,雙目如隼,緊盯着營地。她發現營地的帳篷雖多,來來回回的兵沒有隊少。她立刻明白,這裏的守将是在玩空城計。
她立刻松了口氣,彈起身,一腳踢飛朝她砍來的兵。一個呼哨,轉身往遠處的林子裏跑去。
跟着布迦藍前來的兵聽到命令,馬上轉身跟着她飛快跑開。林子裏黑,明兵怕有伏兵,追了一段之後,停下來不敢再追。
布迦藍帶着人奔回去,鳌拜見她回來,提着的心終于放下,聽她輕快地道:“回去吧,他們人馬不多,不過一兩千人左右。”
鳌拜立刻道:“那不如我們現在殺過去,我們來的人馬也不少。”
布迦藍看了他一眼,說道:“殺什麽殺,以命換命,這麽傻的事誰要做。回去多帶些兵來,以絕對的兵力壓過去,減少傷亡損失。”
鳌拜眼角抽了抽,笑着道:“也是,以五倍十倍的兵力打來,殺他們個片甲不留。沒想到他們也能玩虛的,聽了前面的打探,還以為他們有多少人呢。”
布迦藍說道:“他們來得急,又要到處調兵調糧草,前面的兵到了,後面的估計才出發,陣線就拉得長了些。記住一條,降兵不殺,先喊話……,
對啊,這次劫掉糧草之後,讓人去松山,杏山,還有錦州城喊話,就說他們所有的後路都被我們切斷,糧草辎重全部在我們手上,識相的就投降,要不就等着彈盡糧絕被餓死。派人在靠近城牆的地方埋火造飯,烤肉吃,一定要多撒調料,香味才傳得遠。”
鳌拜聽後,哈哈大笑道:“這招好,他們敢躲在裏面不出來,我們就饞死他們。”
回到營地,多爾衮與豪格都還沒有歇息,見到布迦藍回來,馬上迎上前問道:“情形如何?”
布迦藍累到極點,擺擺手道:“問鳌拜去,多爾衮,我的帳篷呢?”
多爾衮忙領着布迦藍去到給她準備的主賬,正要問要不要先吃點東西,見她已和衣倒在褥子上,一動不動睡着了。他癡癡望着她消瘦的背影,放輕手腳退了出去。
次日,豪格與鳌拜領了五千兵前去,只用了半天的功夫,便帶着辎重糧草與近千的降兵得勝歸來。布迦藍安排好這裏的事情之後,又趕回了松山城。
盛京送來了藥草與大夫,親衛領着四格格與七格格也到了。她們兩人風塵仆仆下了馬,挪動着僵直幾乎無法動彈的雙腿,慘兮兮地喊道:“額涅。”
布迦藍摸了摸七格格的小臉,又拉着四格格,攙扶住兩人,說道:“體會到行軍趕路的辛苦了吧,快進來歇歇再說。”
兩人揪着布迦藍的衣袍,跟着她進了帳篷,親衛送了水進來,她親自擰了布巾給她們擦洗。
四格格大了,雖然不好意思,卻也沒有拒絕。七格格笑嘻嘻地說道:“額涅手重,沒有奶嬷嬷洗得好,可惜奶嬷嬷不能跟來伺候。”
布迦藍笑瞪着她:“你還嫌棄,那你自己來。”
七格格馬上抱着她的手臂撒嬌:“我錯了我錯了,額涅好不容易給我們洗一次,這次過了就沒下次了,一定得珍惜。”
布迦藍笑,四格格也笑,七格格更是笑個不停。稍微洗簌之後,她們到底年輕,精神恢複了不少。
布迦藍提起小爐子上的水壺,上倒了兩杯水遞給她們,問道:“我叫你們來,可把你們吓壞了吧?”
四格格說道:“是,國君福晉都吓壞了,怕是親衛亂傳話,死活不讓我們走。是蘇姑姑拍板,說親衛是額涅信任之人,他絕對不敢亂傳消息,才讓我們來了。和諧有禮宮大福晉去世了,汗阿瑪趕回來也沒能見上最後一面。汗阿瑪傷心得很,每天除了哭就是喝酒,蘇姑姑很緊張,宅子裏的守衛看得尤其嚴,幾乎不允許我們出宅子半步。”
七格格咕咚喝了水,跟着脆生生說道:“國君福晉回了宮,我們也跟着進宮去拜祭過一次。四姐姐說得不對,汗阿瑪不是傷心得很,汗阿瑪是跟瘋了一樣,下令讓人都要哭都傷心。要是他覺着誰看起來不傷心,就罵那人不敬大福晉。
國君福晉馬上把我們送了出來,說是我們不會哭,不要惹怒汗阿瑪,額涅不在,沒人管得住汗阿瑪。幸好沒有帶福臨進宮,他成天愛笑,要是被汗阿瑪看見,估計福臨也要倒黴。”
真他大爺的瘋啊!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別說海蘭珠一個後妃沒了,就是皇太極你親自去死,其他人也只是關注朝廷局勢,随着大流表示幾句傷心。
關鍵是,努爾哈赤還有葉赫氏去世的時候,皇太極也沒有這般傷心過。現在漢人官員這麽多,這其中的後果,估計皇太極那腦子也想不到。
布迦藍卻半點都不生氣,他不瘋,怎麽有她的機會呢。
這次他回去盛京,幾乎失去了大半的軍心。
她在此守着,也不用上戰場,只要表現出禮賢下士,這群人以後就是她的了。
她反倒希望皇太極能再瘋點,等她回到盛京,再同樣禮賢下士一翻,安慰好那些被他訓斥過的官員們,這大清朝堂,就真正成了她的天下。
布迦藍愉快得很,撫掌笑着道:“姑娘們,不管那些破事,你們先睡一覺,歇息好之後就給我打起精神來。實現你們的願望,體現你們價值的時候到了。以後想要頂天立地做人,百年之後真正會有人緬懷你,替你感到傷心,自己去奮鬥,努力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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