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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江湖
作者:若蘭之華
晉江2013.8.6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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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明眸如水,拈朵微笑的花,笑一場人世繁華
他,俊秀如星,攜把殇情的劍,斬不盡紅塵恩怨
她,眉間一點朱砂,折枝染血的梅,洗落了紅衣芳菲
他,袂上幾朵青蓮,吹一曲西洲曲,青衣雨雪間徘徊
那一年,她風華絕代,那一年,他白衣勝雪,江湖,恩仇,愛恨,多年後,仰首長望雪冥山紛飛的 大雪,他滿目滄桑,卻還能憶起她面帶笑靥,淩步舞于樹樹梅花間的情景,多年後,她靜靜凝眸望情崖上盛開的鳶尾,恍惚間,還能看到那個獨立于煙雨中撐着紫色油紙傘的女子。
又一年,煙雨江湖,染上了幾多清愁....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雲軒,暮顏,紅栾,文簫,南宮子昭 ┃ 配角:青淵,紫衣,樓采薇,南宮雄,厲清風等等 ┃ 其它:江湖,親情,愛情,父子,兄弟,訓誡,虐文
1.楔子
沒有驚怖,沒有颠倒,一番花謝又是一番花開。望着昔日的紅梅而今又漫天飛舞,散滿路徑,獨孤紅栾攜起赤雲劍,輕輕點了一下眉間的朱砂,再次凝眸這些灑落滿身的落英。心中默念:“天道,人道,終歸衡平。師父,莫非這世事真的如你所說?”一襲清風卷着一樹花瓣飒然翻來,後髻的碧釵雙雙滑落,叮叮作響。獨孤紅栾方才回過神來,緩緩起身,繼續向着前方那片蔥郁的竹林走去。“十多年了,你曾說過,紅梅與綠竹同屬歲寒之友,而今,你可還能憶起當初那個紅衣少女?”蕭瑟的寒風穿枝打葉,片片孤竹似有着訴不盡的恨意。依稀間,獨孤紅栾仿佛看到那匹曾屬于自己的棕棗馬,正在仰首驕嘶:
“我昔正髫年,笑騎竹馬君床邊,手持青梅共君戲,年少不解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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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充斥着悲歡離合的往事,而今不過是九天碧落中飄散的一縷青煙,那把赤雲劍,也随着那顆曾經被複仇的欲望支配的心走遍了大漠荒穹,以浸噬仇人的鮮血為生。枯枝敗葉兩是蕭索,梭梭的摩挲之聲再次将孤紅栾從記憶中拉回。早已習慣孑然一身的她,重回故土,只有這裏是心中唯一的牽挂。隐隐約約,竹林深處似乎有簫聲傳來,閉目,傾聽,獨孤紅栾會心一笑,猛然張眸,“他們都說,你躲在這裏誰也不見,也許我真的是個意外...”尋着簫音,獨孤紅栾終于看到了——一座雖略顯荒涼但并不寂寞的墳墓,系在旁邊竹子上的三只青瓶,姍姍搖曳,清風中泠泠作響。墓周圍的古竹間,大片大片的暮顏花冶冶綻放。“小弟,暮顏妹妹,這些年來,過得還好?”簫聲依舊回蕩在耳畔,一陣凄涼,獨孤紅栾俯身半跪在墓碑之前,細細摩挲着早已剝落了色彩的石碑上那些幾乎不可辨識的文字,
“幽幽綠竹,依依江南。孤影搖曳,凄怆寒潭。
霜催木葉,塵染青衫。樹猶如此,人何以堪?
初見佳人,手持暮顏。沉水凝黛,碧衣如染。
江楓搖葉,岸芷汀煙。含眸流睇,青瓶荏苒。
绮夢君山,紅梅折半。落紅成雨,長笛如怨。
青燈空憶,指間紅線。白首之契,霧鬓風鬟。
杳杳紫川,誰家青鸾?樹下空許,不過忘川。
牽指蝶繞,無字墓前。青鋒三尺,魂飛魄散。
今朝重來,何以自白?郁竹如洗,吹梅笛怨。
阡陌花開,忘情崖畔。風鈴空蕩,碧落黃泉。”
天道?人道?獨孤紅栾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林中的簫聲竟也戛然而止。“紅栾姐姐,許久不見,想必大仇已報。”獨孤紅栾倏地一驚,顫顫的扶着一棵斜倚身旁的竹子,緩緩起身,嘴唇翕動了幾下,竟發不出一字。“如今,我終于明白了母親當年的那首詩,“我本凄涼人,苦傍紅塵生。清歌夜漫漫,殘香繞冷英。因緣無門渡,苦海弄哀筝。回首浮華盡,空惹今生情。’”一語罷了,一曲簫音再次緩緩響起。“小弟,我早就知道我會來晚的,只是不曾想....”獨孤紅栾輕輕撩動着一身紅裳,蹙眉低首,驀然嘆道:“雲開晚霁終殊旦,菊吐秋芳已負春。”。
2.江湖風雨又十年
作者有話要說:
寂寞林外,有吹簫的白衣公子,有撫琴的曼妙佳人,那是一個,有關江湖的夢,屬于少女時代的夢,住在青翠欲滴的竹樓上,煮一杯青茗,持一卷詩書,聽着遠方傳來的鐘磬之聲,曾是幻想了多少年的生活,而今,歲月忽已晚,相思忽已狂,于是,清墨點點,袖手揮毫,摹寫屬于自己的夢....
十六年前,據說是江湖上正魔兩道鬥得最激烈的時候。
那時,正道實力派以南宮、上官、慕容、獨孤四大武林世家與蜀中唐門為主,而尤以已連續三屆蟬聯武林盟主的南宮家實力最為強大。魔道衰微百餘年,那是卻是紛紛崛起數十個實力不容小觑的教派。紛争兼并一段時間後,魔道上各路人基本上唯雪冥、冰火、天水三教馬首是瞻。其中尤以雪冥最為神秘莫測。
關于南宮,人們耳熟能詳。關于雪冥,人們卻是一無所知。冰火、天水兩教,每每最是喜歡尋釁滋事,動靜鬧得很大。雪冥卻是能在悄無聲息的情況下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随心所欲的奪取任何人的生命。有人說,它是惡魔轉世,有人說,它是煞星再生。文人雅客、子弟游俠極盡能言之事,整個江湖一時竟是風風雨雨。
不過,正道各派并未有絲毫驚慌,因為有南宮家在。并不是南宮家有什麽絕世神功讓他們賴以為憑借,更多的源于南宮家那把鎮家神劍——紫川劍的緣故。這把劍,據說本是魔教之物,百年前,魔教元氣大傷後,此劍便為南宮家所得,傳至南宮雄已是第三代了。傳聞中,紫川“不出則已,出則必見血光之災”,且必須是紫川真正的主人才能駕馭此劍,否則,便無法發出它真正的力量。因而,紫川之于南宮家最大的作用便是威懾別派,而真正派上用場的時候并不多。世人懵懂,對于如此“兇物”,自是少不得觊觎一番,頗有“得紫川者得天下”之意。對此,南宮一族,既氣憤又無奈。更有人大膽推測,那雪冥便是沖南宮家而來,其目的自是奪回本就屬于魔教的紫川神劍。
3.絕代風華誰堪比
那時節,從漠北初入江南的他,一襲白衣,翩然而降,宛若谪仙,道不盡的風流與俊雅。在衆人紛紛側目之間,袖手揮毫,在九州客棧征集對聯的左楹上飄飄然寫下“手轉日月,四海奇俠任逍遙”。人群中一片叫好。
那時節,正準備順勢寫下右聯的他,耳畔傳來一個清韻宛轉的聲音:“這聯是我的”
回首處,他望見了那一襲紫衣,紫紗覆面,頭上戴着籠着一層輕紗的鬥笠的女子。清風拂過,吹起那層輕紗,他隐隐看到了紫紗下她若有若無的一抹笑靥。
那時節,她飄然躍起,宛若驚鴻一舞,輕盈如羽般在右楹上寫下“腳踏紅塵,九州朱顏共此交”那靈動婉轉又不失勁道的一聯。
那時節,她沒有理睬人群中一片沸騰,只留給他一個鏡花水月般的背影,以及,她身上散發的淡淡的鳶尾花的味道…
那時節,江南武林處處刀光劍影,正魔兩道正式開戰。
那時節,他從不相信有人天生帶着香氣,百忙之中,依舊不忘發瘋般尋遍那些長有鳶尾的地方。忘情崖畔,鳶尾初發,重重花影之中,她依舊一襲紫衣,紫紗覆面,只是沒了那輕紗鬥笠。一雙清眸裏透着聰穎與通澈,淩空一舞,翩若驚鴻,恍似九天仙子初落凡塵。他怔了許久,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
命運的交響總是在不經意間響起....
在她錯愕的眼神中,他輕輕揭開了那面紫紗,幽香如蘭,只一眼,漫天落英皆失顏色。他嘆了句:“絕代風華誰堪比?”那年,忘情崖上的鳶尾開得委實絢爛。
那時節,不過加笄三年,她很佩服自己竟沒有給他一個耳光,再罵上一句登徒子。
他很是自覺的自報家門:“在下青淵”,語罷便一臉期許的望着她。她被那道灼灼的目光燒得灼灼,自知他那神外之意,不由帶着些許無奈道:“你看我這通身再無其它顏色,還能喚作什麽?”他似是愣了一愣,随即勾起嘴角很是通透的道:“紫衣,很美的名字。”
那天,他攜着她的手,游遍了那漫天的芳菲。
那時節,正魔兩道鬥得兩敗俱傷,很是慘烈。正道一邊,獨孤、慕容兩家橫遭滅族,老幼婦孺亦被砍殺殆盡,江南大地血流成河,屍陳遍野。魔界三足鼎立的局面亦被打破,為首三支只存了雪冥、冰火兩支,亦是元氣大傷。天水一派教衆死傷無數,僥幸保住性命的也均歸了其餘兩支。在雙方均無太多戰鬥力的狀況下,正魔兩道各讓一步,暫時達成了停戰協議,擺起了擂臺,勝出一方執掌天下武林,并擁有紫川。
那時,她三個兄長兩死一傷,雖然,即使平日裏,三個兄長聯手亦敵不過天生武學奇才的她,一向健壯英武的父親亦是因重傷而一病不起。江湖兒女本就沒有什麽禮儀束縛,在父親殷殷期盼的眼神中,她便上了那擂臺。
那時節,她心氣頗高,對生死看得也淡,雖聽說對方是那被傳得神乎其神,嗜血惡魔一般無人可敵的雪冥少主,卻也沒有什麽畏懼之感。
那時節,她依舊蒙了面紫紗,攜着一把長劍,紫紗裙裳随風飛舞,在衆人驚豔的神情中姍姍走上擂臺。
那時節,望着那一襲白衣,翩然而至,她與他均愣住了。
彼時,她才知道他便是那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雪冥少主。彼時,他才知道她複姓南宮。
臺下正道魔界人衆雲集,均是摩拳擦掌等着看一場驚天動地的決鬥。臺上,她與他無言以對。
臺下很快開始躁動,他手中長劍一揮,作勢要打。她心底一涼,一橫,攥緊了手中三尺青鋒 ,紫色紗袖一甩,挺劍便刺了過去。
那時節,她做夢也難想到,面對她的攻勢,他竟棄了手中長劍,任她的劍鋒穿過胸膛。
他踉跄了一下,胸口白衣盡被染紅,卻依舊笑望着她,雲淡風輕的問了句:“上次你說要那青鸾神鳥作嫁妝,我若是送你,你肯嫁麽?”她徹底愣住,那不過是她當時一句戲言,他卻當了真。再說,這世上又怎會真有那青鸾神鳥,雖然那算命先生确曾說過她會以青鸾為妝,她卻從未當真。
她終是沒有作答,臺下卻是炸開了鍋。這結果,委實令人震驚,卻叫人又琢磨不透。本來,正道中人便沒抱太大希望,這下,幾乎算得上是“不戰而勝”,一時竟也忘了歡呼兩聲。魔道那邊,本是志在必得,這下卻是将整個武林拱手相送,一個個目瞪口呆,全沒了反應。
他有些落寞的被手下人扶下,她忽然有些擔憂,他回去如何交代?據聞雪冥那魔王生性暴戾,怎會輕易饒了他?
自那日比武之後,整整兩個月,他再沒出現過。
那時節,她有些失魂落魄,每天都要去忘情崖上,在那片鳶尾之中,從早坐到晚,腦海裏浮現的全是那日陌上花飛,與他攜手游遍那漫天芳菲的情景。
一個月後,她正無聊的撥弄着那張許久未曾觸碰的七弦古琴。不經意間的擡首,竟恍若夢境般看到他正立在那鳶尾樹下,含笑望着自己。一身玄色長衫替了那一襲白衣,面容亦有些憔悴,手中還提着一個籠着紫紗的物什。
彼時,她怔怔然走了過去,冰涼的指尖滑過他清俊的面容,忽得冒了句:“還是那身白衣好些。”
他愕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她。随即撣了撣身上落花,一把扯掉了蒙在那物什上的紫紗。一只形似鳳凰,羽翼青如曉天,通體泛着青光的神鳥,陽光下,璀璨生輝,煞是美麗。
她一雙清眸驚了許久,第一次嫣然而笑,道:“當真是如假包換?”。
他卻是道了句:“此生不換。”
那以後,她才得知,那時,他因那場比武,被他那父親魔王懲罰的一身刑傷。卻只調理了不到半月,便千裏跋涉,到那天山,與那守護青鸾的道人整整鬥了一月,才得到了這麽一只。
那時節,她卻是靜靜的道:“傳說青鸾是為愛情為生的鳥,它們一生都在尋找另一只青鸾。傳說青鸾有世上最美妙的聲音,但是它們只為愛情歌唱,可是誰也沒有聽過,因為這世上只有一只青鸾。直到有一天它遇見了鳳和凰,它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于是它開始尋找另一只青鸾...”
他默然許久,終于牽起她的手道:“那一只已然找到”
那時,她那場婚姻鬧得轟轟烈烈。
父親因為上次正魔一戰以及兩個哥哥的慘死,已然恨透了那魔教。聽聞此事,不由勃然大怒,直接将前來提親的他轟了出去。
那一夜,雨疏風驟,冷風吹起了滿地的落紅,父親奈何不了她的執拗,竟是決絕的與她擊掌而誓:“父女緣盡于此,此生再不相見”。
那一夜,她撐着那把紫色的油紙傘,裙裳依舊,獨立于風中許久。紫衣朱顏,帶着蒼茫天地間片片輕寒,離開了那潇潇十裏煙雨江南。
喜堂之上,哥哥意外出現,竟是送了那把紫川來與她作嫁妝。魔王自是欣喜萬分,她卻唯存詫異,正魔兩道為這紫川鬥得血流成河,父親卻緣何突然作此一舉?彼時,她很意外的看到了她那忠厚老實的哥哥眼睛裏竟隐隐透着無奈與哀傷。彼時,她再難猜到父親是怎樣的決絕。彼時,她再難猜到那紫川竟是埋下了日後的禍根。
4.紫衣輕衫不過忘川(上)
雪冥之名,取自漠北終年負雪的雪冥山。
多年後,當南宮紫衣回憶起這個地方時,都會淡淡的一笑。雖然,一雙清眸已然沉澱了深深的靜默與哀傷,但,她畢竟在那裏度過了生命中最絢爛的時光。
“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那将近半年的時間中,她常常獨立于雪冥山巅,任一襲紫色裙紗迎風飛舞,只望能憶起江南那十裏煙雨。他只是仰首靜靜的望着,偶爾會迎風吹上一曲,卻從不擾了她的心神。那年冬日,片片雪花飛落雪冥山上,樹樹白梅一夜之間發滿枝頭,寒風中,漫山白色花瓣翻飛亂舞。一曲琴簫合奏,成為他一生最難忘的韻律。而那紫衣女子面帶笑靥,淩步舞于梅花之間的情形,便成了他此生刻于骨銘于心的畫面。
半年後,哥哥突然渾身是血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告訴她,父親并着一幫武林人士被魔王打成重傷,鎖進了地牢之內。那時,青淵外出辦事,經久未歸。聽聞此事,她面色煞白,正魔兩道終是勢不兩立,她即使離鄉背井,改了自己一生,也終是改變不了命運所安排的一切。
哥哥向她索取那魔宮地形圖時,她不及多想,便要去找魔王。因為青淵曾言,那魔宮地圖就在魔王青龍座下。臨行時,哥哥卻是特地囑咐她攜上那把紫川。那時,沒有人會告訴她父兄的聯合欺騙。那時,她也決然想不到自己竟會是那紫川的主人。那時,她并不知曉紫川認主時竟會有那“血祭”。
臨近魔王所在天人殿時,哥哥卻是下意識的拉住了她,表情有些複雜。她不明所以,只當向來老實的哥哥只是心下膽怯而已。那時,她淡然露出了生平所剩無幾的笑靥。直到進了那天人殿時,她方才感到手中那把紫川竟是不受控制的顫動起來,仿若被壓制了許久的惡靈即将破籠而出。漸漸的,那劍鞘之中竟還不斷嗚嗚之聲,直如怨魂孤鬼,凄厲慘絕。
魔王面露驚疑,随即冷笑一聲,道:“我那逆子當真是好眼光,寧願受盡雪冥酷刑也要讨你歡心,娶你回來。哼!如今,你卻要來殺了我嗎?”她愣住,那時節,青淵只是淡笑着告訴她:“父親很滿意我們的婚事。”她竟一直不知他付出了如此之多。
命運輪轉,只不過剎那之間。
那時,她尚不及反應,紫川劍已倏然出鞘。她平生第一次靜靜凝望着那通體泛着紫色熒光的神劍。紫川出鞘,初見其主,便要以百裏之內的生魂血祭其主。那時,漫天刺眼的紫光妖嬈迷人,劍氣化作星芒流轉四射,魔宮瞬間成了惡靈的修羅場。雪冥山千年不化的積雪瞬息間染成冶豔的紅蓮。山頂白梅那殘留的白色花瓣盡是染上了點點血色。
他踏着月色歸來,正見她手提長劍,獨立血海之中,一襲紫衣斑斑點點灑滿了血跡,面色瞬如死灰,一顆心被生生碾碎。
她腦中一片空白,卻不記得他的父母如何慘死于自己劍下,記不得魔宮千百教衆如何化作野鬼孤魂,記不得哥哥如何利用自己免了那血祭之災,記不得父親如何帶領衆多武林人士利用那魔宮地圖再次血洗魔宮,徹底摧毀雪冥根基。卻單單浮現出了記憶中母親那張婉麗如蘭的臉龐。
“為什麽?”他面如白紙,沉默許久,終是只問了這麽一句。她心內苦笑,只覺心神俱疲,一行清淚緩緩流下,道了句:“對不起。”那之後半月有餘,他終日飲酒,直至酩酊大醉,始終未發一言。她最後一次獨立雪冥之巅,自言道,自己确是該離開了。若不是有了他的骨肉,她一定會以死謝罪,以自己的血來祭奠亡靈的。她從那江南十裏煙雨而來,終歸要回到那十裏煙雨中去。
“還憶當年攜手處,劍如初兮君何處”。
再次踏步江南,入眼處,依舊是那一派如詩如畫的潇潇煙雨。
撐起那把紫色油紙傘,她輕輕蒙上了那面紫紗,自此以後,無家無親,一切不過是茫茫紅塵中一個紫衣女子少女時代的一場夢境。
忘情崖上的鳶尾依舊開得絢爛,只不過被冷雨摧殘的有些零落。那滿地的殘英,正如她那場破碎的夢境,芬芳而無助,只等宿命的輪回,與那泥土和成一處。
攜着那把冰冷的毫無溫度的紫川,她一雙清眸,第一次靜靜的望了那蒼天許久。
自此,江湖上再沒有一個喚作南宮紫衣的女子了。
忘情崖上,也不過留下一首佚名的詩:
我本凄涼人,苦傍紅塵生。
清歌夜漫漫,殘香繞冷英。
因緣無門渡,苦海弄哀筝。
回首浮華盡,空惹今生情。
酒入愁腸,平添許多愁。他酗了半年的酒,終是不得不清醒過來。
仇恨比任何其它東西都能讓人在最短時間內恢複鬥志與勇氣。他不是聖人,那滿眼的血污至今記憶猶新,他心內郁結,除了愁,便是恨。
從此,他徹底掩了平日的溫文爾雅,行事淩厲狠絕,毫無情面,留給人的永遠只是一個決絕的背影。從此,他也再沒有穿過那一身白衣,改換了清一色的深色衣衫。重新集結了魔宮殘餘人衆,他憑着高超的手腕,過人的智謀與那行事果斷、令人膽寒的淩厲作風,運籌三載,硬是将奄奄待息的雪冥重振雄風,重創冰火神教,一躍成為魔界之首。
從此,江湖上流傳着一個嗜血魔頭的傳奇神話。
5.紫衣輕衫不過忘川(下)
又兩載,五年時光翻然而過,消失五年的她卻突然出現。
五年前那場災難,使得魔宮人衆恨透了面前的紫衣女子,她,清眸如昔,一眼靜默的盯着眼前攔阻去路的人衆,紫紗下看不出是什麽表情。卻是一言未發,飄然揮出手中長劍,一襲紫衣凄美盈然,斬出一條血路。
“住手”沉靜卻不容違逆的聲音傳來,她劍鋒微偏,臂上被生生刺了一劍,鮮血侵染紫色紗袖,宛若幽蘭初綻。他的手五年來第一次抖了一抖。
四目相對,恍若隔世,望着她蒼白卻依舊清麗無雙的面容,他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往昔紫紗下那若有若無的一抹笑靥。習慣了號令天下的他,多年來竟第一次無所适從。
“娘親,你流血了。”
然後,他看到了躲在她身後的那個粉雕玉砌般的娃娃,頭上紮着兩個總角,正探着頭奶聲奶氣的驚呼一聲。生的很是清秀可愛。
望着他一身深藍色便衣,負手而立,眼神中盡是無邊的冰冷,與那清俊風雅的面容很是不稱,早已習慣平靜淡漠的她,心中依舊蕩起一陣凄涼。
他既驚且愣的望着面前的紫衣女子與她身側正攀着她衣袖的可愛娃娃,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随即勾起嘴角冷笑道:“名震江湖的南宮大小姐,紫川劍神聖的主人,怎麽有雅興來我漠北這窮鄉僻壤,若是攜子來踏春,也是選錯了地方罷,再說,為何不見那孩子父親作陪呢?若是南宮小姐有興致再屠一次這雪冥山,在下倒是樂意奉陪。”。
紫紗下,她花容微動,那娃娃卻是氣的小臉通紅,滿是稚氣的敵視着他,道:“你這個大壞蛋,欺負我娘親。”語罷竟是一把撲了過去,照着他的手臂便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一口委實用力,她一驚一愣,他也一驚一愣。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一愣。那娃娃卻是絲毫不覺過分,作勢又要咬上一口。
他那只手臂着實疼得夠嗆,正待要動手扯下那娃娃,卻見眼前紫影一閃,那娃娃已被她抱開。然後,他便宛如夢境般看到她嫣然一笑,溫婉如蘭的向那娃娃道:“若是再咬,你那冷面爹爹便要生氣了。”那娃娃尚自有些迷惑,卻被她輕輕點了睡穴。
然後,她便轉身望着他,恢複了那靜默神态,平如秋水般道:“青淵,替我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不要讓他受到傷害,他是我的,也是你的。”
“什麽?”他錯愕的望着她,目光裏滿是詢問。她卻淡然一笑,道:“雲為燭火星作盞,紅顏烹酒待小軒。那和卺酒味道猶存,你卻忘了麽?”
他恍然,看着那熟睡的孩子,一股莫名的感覺湧上心頭。她卻是忽然倩影一飄,淺笑着倚在他的身旁,似是耳語般道:“青淵,你後悔嗎?”他身體一僵,又聽見那耳畔傳來:“一月後,去忘情崖取那紫川罷,我已将它封印了。另外,小心冰火教,不要輕舉妄動。還有....恨我吧,不要恨我父親....”
那聲音恍若隔世,待他真正反應時,餘音猶存,佳人已去。
一月後,他依約去了趟忘情崖,她沒有出現,等着他的是那灼灼盛開的鳶尾古樹下一座荒涼孤寂的墓,墓上無名無姓,只刻着八個字:“紫衣輕衫,不過忘川”,墓前,那把紫川靜靜的樹立着。
清風不語,花落成殇,誰曾憶,當年執手共語,誰曾憶,當年淚眼深深,相約同老于江湖。兩行清淚緩緩流下,竟不知是冷是熱。
回首處,他看到了刻在石壁上的詩:
我本凄涼人,苦傍紅塵生。
清歌夜漫漫,殘香繞冷英。
因緣無門渡,苦海弄哀筝。
回首浮華盡,空惹今生情。
那夜,望情崖下了一夜的雨,冷風中,一朵又一朵淡紫色的鳶尾,凋零,謝地,碾落成泥,凄風苦雨之中,他,一身白衣,放聲狂笑,竟不知是悲是喜,既然大仇得報,為何,胸口痛到窒息,既然大仇得報,為何依舊止不住如泉湧而出的淚水....
6.風雨樓
“江南風雨樓,江湖鬼見愁。”
十六年前,江南武林流傳着一個關于雪冥的神話。十六年後,江南武林流傳着一個關于“風雨樓”的神話。沒有人知道風雨樓到底是什麽地方,也從來沒有人見過風雨樓的冷血殺手,除了傳聞中所言--一個組織嚴密,神秘強大的殺手組織,其它有關風雨樓的信息幾乎為零。有人說,風雨樓坐落于漠北荒漠之中,本是雪冥的死對頭。又有人說,風雨樓就在江南,是近些年來新崛起的神秘教派,當屬魔教一支。
一時間,江南各地滿城風雨,流言四起,直攪得衆心惶惶,放眼四方,處處風聲鶴唳,人人草木皆兵,俨然一派昏慘慘大廈将傾的征兆。
一月十五日,采薇堂堂主樓雨薇堕樓而亡,死因不明,有人稱其脖頸處有新添六色雪圖案,煞是詭異。
一月二十九日,長樂幫副幫主雪無眉于居室內遭人暗殺,心口有微小血洞,略成星狀。
二月十五日,流雲镖局二十人押镖途徑城北密林時全部遇害,情狀慘怖,所有人均被一招之內攔腰斬斷。死者包括兩名副镖頭,六名镖師。
三月十五日,風雷幫全幫三百餘人一夜之間盡成白骨,屍體堆積如山,幫內血流成河,包括幫主柳清河在內,所有人均是被清一色劍傷橫貫前胸,一招斃命。傷口既細且深,若無血跡,幾不可辯。
古樸雅致的居室內,現任武林盟主南宮雄一身勁裝,雙目迥然,一雙鷹目射着冰冷銳利的光,面無表情的聽着長子念着迄今為止暗探們呈送上來的第十份“血報”,寬大粗糙的右手毫無節奏的敲擊着淺黃色梨木桌面。
“父親...”面貌溫和俊雅,神色敦厚的南宮家長子南宮平既惶恐又忐忑的念完手中密報,早已是冷汗直流。此刻,望着父親那一張陰沉得能滴出水的臉,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只得小心翼翼的喚上一聲。
“啪!”得一聲,上好的梨木桌案生生裂了數條細縫。南宮平顫了一顫,南宮雄額頭青筋暴漲,指節泛白,幾乎怒吼着出了那一聲:“豎子猖狂,欺我江南武林無人!”語罷,猶不解恨,複又重重砸了那桌案一拳,那“無辜”的桌案便徹底廢了。溫和敦厚的南宮家長子似是預見到了自己的命運,當即手足無措的連連說着:“父親息怒,父親息怒...”
“哼!”南宮雄餘怒未消,一雙鷹眼略帶嫌惡的盯着面前唯唯諾諾、垂手恭立的長子,滿是火氣的道:“無用的廢物,我讓你查了這麽久,就查出了這些東西。”南宮平只覺鋒芒在背,無地自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聲道:“孩兒該死,孩兒無用...”南宮雄卻是被着情景激得火氣騰騰,一腳狠狠得将南宮平踹出好遠,厲聲吼道:“滾!再查!”
三月的江南,風清雨斜,天空竟也凝結成片片哀愁。
風雨樓,樓連樓,一座典雅精巧的閣樓群,再沒有人能想像得到,他們眼裏的“神話”會是這般普通卻又惹人心醉。煙雨梳洗下,仿若荷塘上和露采荷的佳人,幽淡素雅,清麗迷人。血腥、殘暴、冷酷...沒有人會将這一類字眼與它聯系起來。
清風吹過,細雨飄散成絲,清淡的空氣中卻隐隐夾雜着血腥味。
“啪--啪--啪”衣帛崩裂和着筋骨斷裂之聲,十數名唐門高手面色驚訝至極,眼中盡是恐懼,身體不由的撲到在地,卻依舊一臉不相信得望着獨立于風雨樓門前的白衣少年。他們努力的回想,回想自己敗在何處,最終,只能失望,對方速度之快,竟是連招式都未能看清。記憶中唯有那風馳電掣渾厚如潮般的劍氣朝心口橫掃而來,他們一行數人便已被劃透心口,震倒在地,這一次,必死無疑了。他們全部是唐門甚至于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而今,竟輸得這般慘烈。
再看面前的白衣少年,最多不過十六、七歲年紀,劍眉星目,清秀無雙,一雙眸子裏盡是無邊的平靜,眉宇間卻是英氣逼人。項上佩戴着一顆瑩潤如葡的紫水晶,懸于胸前,煞是美麗。等待死亡是這世間最漫長的事,而此時,十數名唐門頂級高手正痛苦的享受着這一過程。直到聆聽那清雨打濕木葉的聲音許久,他們才愕然發現,劍氣正好偏離心髒微不可及的一點距離,眼前的少年并未痛下殺手。
只不過,他們已然沒有機會慶幸這絕地逢生的喜悅。一個黑衣人,腰纏鐵索,宛若幽靈般,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白衣少年的身後,大理石雕刻般冷俊漠然的臉,剛棱的沒有一絲溫度。無底深淵一般令人永遠無法望穿的深灰色雙眸,仿佛寫滿了死亡的預言。尚未走出死亡陰影的一群人幾乎是本能的被這氣場壓得恐懼直至将近窒息。黑衣人卻依是面無表情的動手去取腰間鐵索,輕微的鎖鏈撞擊之聲卻是使那邊一直靜若處子的白衣少年面色大變。
“清風叔叔,不要!”白衣少年脫口呼出聲來。黑衣人卻恍若未聞,只是瞬間,沉重圓滑的鐵鏈已然破空而出,宛若貪婪的毒蛇般将舌尖吐向倒于地面的那一群獵物。唐門衆人一雙雙眼睛睜得驚恐至極,似要将睛光散盡。雪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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