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13)
想起自己的內力已經被封住了,沒有了內力,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是眼前這個爹爹貼身暗衛黑鷹的對手。
黑鷹一擺手,身後的黑衣衛便上前要帶走小阡。
小阡吓得淚眼汪汪,雲軒心一橫,拿起短劍,便刺向自己的頸間,冷冷道:“今天,你們要是敢帶走小阡,我立刻死在這裏。你回去告訴你們教主,他想審問就來審問我,小阡是無辜的,我不準任何人傷害他。”。
黑鷹有些為難,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為難,眼前這位小主子,就是給他黑鷹十個膽子,他也不敢讓他掉一根毫毛。黑鷹在心中哀嘆,教主,您老明鑒,這次的任務太難了,太難了,黑鷹無能,要無功而返了。
撤人,拱手,黑鷹依舊恭敬地道:“黑鷹會轉告教主的。”然後,在雲軒威脅的眼神裏,黑鷹帶着一衆手下嘩啦啦離開。
無力的放下短劍,雲軒軟軟的靠在牆上,原來,自己是如此的無力,除了這條命,便什麽東西也沒有了,自己又憑什麽保證給小阡一個安穩平靜的生活?
“少主?”小阡本來吓得不輕,可一看到雲軒失魂落魄的樣子,反而覺得自己應該安慰一下自己的少主。
雲軒無力的笑笑,道:“沒事了,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把你帶走的。”
小阡笑笑,依偎在雲軒身旁,很快便睡了過去,雲軒望着跳動的火焰,一夜無眠。
36.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清晨,薄霧初散,寒氣透過陰冷的地板與狹小的天窗滲透進原本就潮濕異常的地牢之內。
雲軒最受不了寒氣,猛烈的咳嗽了好一陣方才喘着氣穩定下來。
“少主,你怎麽了?”小阡急的不行,滿是擔憂的問。
雲軒搖搖頭,道:“沒事,老毛病,娘親生我的時候早産,我因為不足月,小時候身體不好,很怕冷,長大後便有了這個毛病。”語罷,又忍不住咳嗽了一陣。
小阡蹭得跳起來,面紅耳赤,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道:“我去跟他們要熱水,這樣下去少主會生病的,大不了被他們殺了,我管不了那麽多了!”
雲軒一愣,終于笑道:“我好像看到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會跟着我一起胡鬧闖禍的小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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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阡臉一紅,道:“少主又笑話我。”
牢門外,又傳來腳步聲,只不過,這次只有一個人。
“左衛主,教主要見你。”黑鷹出現在門口,恭敬地道。
雲軒苦笑,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起身,安慰的向滿目驚恐的小阡道:“沒事,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小阡只是緊緊的拉着雲軒的手,說什麽也不放。
雲軒搖搖頭,抽出自己的手,道:“等我回來。”
黑鷹擺手,道:“左衛主請。”
地牢,暗室。
青淵一如既往的負手而立,一身墨衣似要與周遭的黑暗融為一體。
“教主。”黑鷹拱手,示意人已帶到。
雲軒很是自覺的跪在地上,低着頭,喚了聲:“爹爹。”
青淵淡淡一笑,道:“我聽黑鷹說,你為了不讓我見那個小乞丐,竟然以死威脅。”
雲軒輕聲道:“小阡是無辜的,他什麽也不知道,請爹爹放過他。”
青淵依舊含着笑意,道:“無辜?放過?在軒兒的眼裏,爹爹原來這麽的可怕,問句話還會問出人命,是這樣麽?”
雲軒依舊低着頭,沉默。
青淵聲音猛然一厲,道:“擡起頭,回答我的話!長輩問話,低頭敷衍,我什麽時候教過你這樣的規矩!”
雲軒下意識的擡頭,又搖頭道:“不是的,軒兒不是那個意思,軒兒只是怕.....爹爹會嚴刑逼問小阡,小阡他精神脆弱,受不了的.....”
“呵,”青淵冷笑,逼視着雲軒,道:“你讓黑鷹給我帶話,要審問的話就審問你,這樣說,軒兒是覺得自己精神很堅強,受得了爹爹的嚴刑逼問麽?還是說,軒兒覺得,爹爹不舍得對你進行嚴刑逼問?”
雲軒面色有些發白,道:“有些事,軒兒不是有意要隐瞞爹爹的,軒兒只是,情非得已,現在,還不能告訴爹爹,以後有機會,軒兒一定會說的......”
青淵滿臉嘲諷道:“情非得已?你是不相信我會理解那些事,還是,那些事見不得人,非要你如此隐瞞,我無法忍受自己的孩子在我眼皮底下跟我玩心眼兒。這一切,難道真的是你娘親教給你的嗎?”
“爹爹什麽意思?”雲軒猛然擡頭,一臉迷茫。
青淵微微閉目,面露痛苦,道:“有人告訴我,紫衣還活着。”
雲軒只覺渾身無力,緩緩道:“是不是樓采薇?”
青淵一笑,道:“軒兒果然是知道的,風雨樓的情報,是你洩露給她的嗎?”
雲軒摸不着邊際,道:“我沒有,我根本不認識她。”
青淵眼神一冷,道:“你究竟要騙我到何時?風雨樓這麽多人,她為什麽偏偏要誣陷你?為什麽,她會知道你手裏有魔宮地圖?你既然要将魔宮地圖給她,又何苦拿張假的來騙我?”
雲軒如遭雷擊,心裏大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個女人,自己與她無冤無仇,她為什麽要這樣誣陷自己?不論娘親有沒有活着,她确實知道娘親很多事情,最主要的是,她拿娘親的命,威脅自己不要在爹爹面前說出什麽,雲軒忽然覺得,暗地裏,似乎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監視着自己的一切行動。
“怎麽?軒兒難道沒有什麽要說的嗎?”青淵俯視着雲軒,幾多煩憂。
雲軒靜靜的道:“不論爹爹如何看待軒兒,但是,請爹爹相信娘親,娘親就算還活着,也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爹爹的事。”
青淵負在身後的手不由用力握成拳,道:“你要告訴我的,就這些嗎?”
雲軒望着青淵,終是搖頭道:“對不起,爹爹,其他的,軒兒不能說。”
青淵冷笑,道:“你非要逼我麽?我成全你。”
“黑鷹,取刑杖過來!”青淵聲音冰冷,黑鷹有些擔憂的望着雲軒。
雲軒卻是莫名其妙的笑了笑,那一刻,青淵心裏有一瞬間的恍惚與疼痛。
黑鷹拿着沉甸甸的刑杖,心裏也沉甸甸的,然後,青淵說了句:“你親自執刑,不許手下留情!”
黑鷹與木離不同,木離會猶豫不定,黑鷹卻養成了絕對服從的好習慣,只要有十分的力道,黑鷹絕對不會只用九分。
刑杖,雲軒一點都不陌生,基本上,每次犯了錯誤或者沒有完成任務,哥哥都會選擇這個最具殺傷力的工具來懲罰自己,直到打暈為止,有時候,還會被潑醒再打。對于其他人,哥哥總是小懲大誡,對自己,哥哥從無一絲一毫的寬容。在風雨樓,自己闖了大禍或者任務失敗的時候,清風叔叔也會用刑杖毫不留情的教訓自己。
每到這個時候,雲軒總是一樣木然的表情,仿佛一潭死水,絲毫激不起任何波瀾。爹爹,如果有一天,你知道八歲那年你的軒兒已經經受過的那一場又一場的慘烈的嚴刑拷打,你就會明白,他既然能夠活下來,就不會再對疼痛有什麽不一樣的感覺了。那個時候,你的軒兒心底是一種超越死亡的絕望,他一直在渴望、呼喚他的爹爹或娘親會去救他,可是沒有人去,他只是孤獨一人承受所有的絕望,直到,絕望到再也沒有絕望,雪谷的鈴蘭開得那一瞬間,你的軒兒便再也不是以前那個心底還會存着些許美好希望的孩子了,他只是,蠟燭燃盡後那一抹餘灰,他不再為自己而活,他只為一些責任活着,終有一天,他會随風而散的。
冷汗如雨,一滴又一滴的順着額角、面頰,隔着刑櫈,落在地上,三十杖過後,雲軒已經咬破了嘴唇,便開始咬自己的胳膊,五十杖過後,雲軒的身後已經一片刺目的血跡,七十杖過後,雲軒已經只餘輕微的喘息聲,手臂上,被咬破一個血洞,鮮血,源源滲出。
“還是不肯說麽?”青淵語氣依舊淡漠。
雲軒費力的擡起頭,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用虛弱到幾不可聞的聲音道:“軒兒.....要讓爹爹.......失望了......”
青淵眼中的怒火終于被勾了起來,黑鷹适時的低聲進言道:“教主,小主子內力被封,絲毫沒有抵抗力,現在已經快到極限了,不能再打了。”
青淵望着雲軒毫無血色的面容,終是冷聲道:“明天我還會來問你的,既然軒兒有信心應付爹爹的審問,爹爹也有耐心等你答案。”
“送他回地牢去。”青淵向黑鷹冷冷的吩咐了一句,便再不看雲軒,轉身離開。
黑鷹轉身低頭,想要從刑櫈上扶起雲軒,便見雲軒伸着手,似乎有話要對自己說。
黑鷹俯身,湊到雲軒嘴邊,方才聽到耳邊虛弱的聲音道:“能不能給我一件黑披風,我這樣子,會吓到小阡的。”
黑鷹多少年來第一次愣了愣,道:“我馬上去找。”
雲軒被黑鷹送回去的時候,小阡正扒着牢門,東張西望。
“少主!”小阡大喜,卻不敢高聲喚雲軒這個稱呼。
待黑鷹走後,小阡方才抓住雲軒的手,急急道:“少主,你還好嗎?他們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雲軒虛弱的笑笑,道:“小阡,我很好,我沒有事,他們也沒有對我怎麽樣,只是問了我一些問題而已。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小阡仔細看看雲軒,除了面色有些蒼白外,好像沒有什麽不正常,方才放下心道:“少主,沒事就好,他們帶你走,我吓得要命,我還以為,以為他們會殺了我們呢。”
雲軒只是沒有力氣的笑笑,道:“小阡,我好累,好想睡覺,你先不要吵我了,讓我睡一會兒好不好?”。
小阡抹了抹眼淚,笑道:“對,我忘了,都怪我,少主昨天晚上沒有睡好,我把那些幹草鋪一下,少主快點睡會兒吧。”
雲軒很快便蜷着身子睡着了,小阡輕輕地掀開那層黑披風,毫無意外的看到一大片血色,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兩個時辰後,雲軒從劇烈的咳嗽中醒來,意外的看到小阡哭腫的雙眼。
“你哭什麽?”雲軒精神已經好了許多,見狀忍不住笑了出來。
小阡卻是被這情景激得更傷心,眼淚便又吧嗒吧嗒的流了出來。
雲軒見狀,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安撫一下,然後,在起身的一瞬間,因為牽動傷口,而疼得倒吸了口涼氣。
小阡見狀,當即止住了哭聲,一把扶住雲軒,急道:“少主不要亂動,會碰到傷口的。”
雲軒怔了怔,道:“你都知道了。”
小阡點了點頭,眼看着,那眼淚又要掉下來。
雲軒徹底無語,盡量使自己笑道:“那個,男兒有淚不輕彈,小阡,你能不能不要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你一哭,倒讓我沒辦法了。”
小阡淚汪汪的點着頭,雲軒卻被逗得笑個不停。
寒霜居,望月閣。
夜風習習,忘情微微睜目,捂住燭雲的嘴,側耳傾聽窗外動靜。
風吹窗動,一個紫色身影,飄渺如煙,朦胧如霧,輕盈如羽般落進屋內。
月華,灑下層層清輝,蒙了面前女子一身輕寒。
忘情呆呆的望着眼前一身風華,紫紗蒙面的女子,終是攜起燭雲拜倒在地,恭敬地道:“拜見紫月聖女。”
紫衣女子一雙清眸秋波翦翦,淡淡一笑,虛手扶起忘情與燭雲,聲音淡漠的道:“兩位請起。”
燭雲目露光彩,聲音裏有掩不住的興奮,道:“真是神奇,紫月姐姐竟然會來江南,青月姐姐也來了麽?大祭司那個怪老頭不會生氣嗎?”
忘情嗔怪的望了燭雲一眼,道:“雲兒,紫月聖女面前,不可失禮。”
紫衣女子卻是輕撩紗袖,淡淡道:“無妨。”
忘情疑惑道:“紫月聖女離開秋水宮,親自來到江南,莫不是有什麽重大任務?”
紫月輕輕颔首,道:“我親自來取魔宮地圖。”
忘情嘆了聲,道:“是我無能,沒能助雲兒拿到魔宮地圖,據我們所知,那張魔宮地圖,落在了樓采薇手裏。”
“她?”紫月望着窗外漫天月華,輕嘆道:“采薇腸斷,紅袖舞亂;思君永離,佳人難伴。究竟是癡心未改,還是報仇恨晚?”
燭雲憤憤道:“這個女人,簡直心如蛇蠍,她竟然利用魔宮地圖挑撥全江南武林的人跟青淵哥哥作對,還說什麽,誰能替她殺了青淵哥哥,她便将魔宮地圖拱手相讓!”
紫月眼神迷離,清眸微動,終是道:“如此,便是因愛生恨,報仇恨晚了。”
忘情奇道:“紫月聖女難道明白其中因由,或者,以前認識這個樓采薇?”
紫月輕笑一聲,道:“認不認識都已無關緊要,大祭司三日前終于出關,卦象雖是微妙至極,不過,魔宮地圖的秘密也算終于有解。天機不可洩露,我不會讓雪冥山陷于危機的。”
忘情與燭雲聞言,皆是一驚,燭雲忍不住道:“太好了,原來,紫月姐姐是為了雪冥才拿魔宮地圖的,可是,為什麽不讓青淵哥哥知道呢?”
紫月搖首,靜靜道:“這既然是秘密,便不能随便告訴其他人,況且,這也是我命中劫數,犯險之事,我并不想連累他人。”語罷,又語氣偏冷的道:“這件事,我也希望兩位替我保密,決不能向任何人洩露。”
忘情微微一笑,點頭道:“這個自然。”
紫月輕輕颔首,道:“如此,便有勞二位相助了。樓采薇的事,我會處理的,如果有其它什麽事,我會通知你們的。”
風起,紫紗輕舞,映着一窗月華,一抹朦胧絕美的紫影漸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燭雲一臉灼灼的望着窗外,道:“師父,紫月姐姐長得好美,武功也好厲害,她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雲兒好羨慕她,如果有一天,我能跟她一樣厲害的話,青淵哥哥一定會喜歡我的。”
地牢,黑鷹再次到訪,雲軒與小阡均是一臉警惕。
黑鷹一揮手,兩個黑衣衛便擡進來一塊寬大的鐵板,待鐵板被重重放在地上後,雲軒與小阡方才看清,那鐵板上,竟是布滿了細細的倒刺,不長,卻也不短。
小阡疑惑的看着那鐵板與天生兇相的黑鷹,瑟瑟道:“他們要幹什麽呀?好恐怖的東西。”
雲軒冷冷的瞅着那鐵板,笑道:“這都不知道,他們教主怕我想不明白,所以就找了這麽個好東西,讓我好好地跪省。”
黑鷹無限敬仰的望着雲軒,暗道,父子就是父子啊,連這種事情都能心有靈犀,還有就是,到了這種時候,這位小主子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雲軒通透的向黑鷹道:“回去告訴你們教主,我會好好反省的。”然後,在黑鷹略顯驚愕的眼神裏,很幹脆的跪在了那張鐵板之上。
“屬下....告退......”黑鷹結巴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是被吓走的。
仙人刺,刺刺紮心,卻不會流血,黑鷹一離開,雲軒便痛苦的閉上眼睛,再也忍不住顫抖起來,不過瞬間,冷汗已然布滿了額頭。
“少主,你怎麽了?”小阡滿是擔憂地問。
雲軒聞言,睜開眼,沒有焦距的笑笑,道:“好疼,我沒有想到,仙人刺會這麽痛........”
“什麽?!仙人刺!”小阡震驚的看着那些黑金色倒刺,難以想象,這就是傳說中生長在漠北,會令人痛不欲生的仙人刺。
37.有彼青山,殘紅空綻
忘情崖。
抱琴提劍,淩波夢間。
癡恨怨念,幾換容顏。
空對愁眠,漁火缭亂。
有彼青山,殘紅空綻。
玉笛唱晚,清波潋滟。
六分星光寂寂,七分月華如洗,八分冷香郁郁,青淵望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墳墓,如遭雷擊,一雙手,再也忍不住顫抖起來。對自己心愛的妻子,刨墳掘墓,如此遭世人唾罵之舉,自己也做了,可結果,卻是傷人傷己。
卻相離,莫指彈,念念初記相識染,紫衣,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攜起一壺陳年濁酒,青淵十年來難得又想醉上一醉。
夜色将忘情崖籠罩在一片朦胧的霧氣之中,冶冶綻放的淡紫色鳶尾,漫山遍野,化為輕煙,仿若一場凄美的夢境。
“铮、铮、.....”琴弦撩動,有飄渺如詩的琴音續續響起,如寒山遠黛之上那抹如有若無的紅袖,如醉卧紅塵之外那似幻似真的芳華。
青淵揉了揉一雙醉眼,極目處,芳菲滿地,百草澗長,蒼茫寒霧裏,似乎又看到那抹絕美的紫色身影,翩若驚鴻,淩空起舞。
“一張機,小樓昨夜風初起,夜半花開猶未栖,秋波潋滟,香茗泛漪,青燈初照壁。
兩張機,芳草橫生古道凄,蝴蝶雙飛不忍離,青梅煮酒,暗香盈袖,牽指系紅衣。
三張機,楊花漫天風纏絮,海枯石爛難相渝,羅裳依舊,獨立風雨,魂夢兩依稀。”
若即若離,如煙如霧的絕美歌聲傳來,熟悉到銘心刻骨,卻又飄渺到不可捉摸,青淵怔怔然起身,向着霧氣深處走去。
“四張機,池塘波寒霧凄迷,雁啼孤冷為誰泣,紅燭淚盡,暖酒腸斷,今夕複何夕?
五張機,相憐相怨莫相惜,殘夢清宵休尋覓,紅塵無路,盟誓空負,且做生別離。
六張機,情重何須恨別離,天涯咫尺單飛去,天南水北,黃泉碧落,心夢自相依。”
一片虛空,一片幻影,青淵努力的撥開層層霧氣,卻怎麽也走不出眼前白茫茫的世界,那抹紫色影子,就那樣虛虛晃晃,若隐若現,杳無蹤跡。
“七張機,明月無恨偏自欺,絕代風華誰堪比?紅線未斷,清眸如昔,還憶初合笄。
八張機,魂斷幽林白楊泣,清簫吹斷花落溪,芳菲依舊,伊人憑欄,此生為誰系?
九張機,前塵湮滅夢依稀,參商永離會無期,清淚點點,癡嗔幽怨,露晞心不移。”
“紫衣,是你麽?若是你,為何不出來見我?若不是你,又為何如此折磨?”青淵摔破酒壺,對着虛空冷月放聲長嘯,最終,卻只剩一抹癡笑。。
“我終是彈不成十張機麽?”夜空中,随着女子一聲輕嘆,琴弦乍斷,一切複歸于平靜。
青淵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前塵舊夢,夢醒後,便只剩下一抹苦笑。
“教主,夜色已經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黑鷹不知何已來到青淵的身旁,待看到那座空空如也的墳墓,不由大吃一驚。
青淵醉眼朦胧,望着黑鷹,笑道:“你告訴我,紫衣是不是還活着?她為什麽要騙我?還有軒兒,他為什麽也要騙我?”
黑鷹拱手,恭敬地道:“教主喝醉了。”
青淵擺擺手,依舊癡癡笑道:“我沒醉,酒不醉人人自醉。”
黑鷹一把扶住青淵,示意身後的黑衣衛幫忙,方才将青淵跌跌撞撞的帶下山去。
忘情崖上,薄霧之中,一個紫衣女子,紫紗蒙面,懷抱七弦古琴,靜靜的立在一棵鳶尾古樹下,清眸如昔,看着那抹墨色身影漸行漸遠。
與前些日子晴好的天氣不同,天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清雨,和着揚州城的一川煙草,繪就了一副江南煙雨圖。
地牢,暗室。
雲軒面色蒼白,膝蓋浮腫,安靜的跪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劍眉緊蹙,星眸裏滿是痛楚,額角鬓發,已然濕了一片。
“仙人刺的滋味,好受麽?軒兒反省了一天一夜,有沒有什麽話要對爹爹講?”青淵悠閑地坐在案旁品茶,終于瞥了眼已經在地上跪了兩個時辰的雲軒。
雲軒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輕微顫抖了一下,輕輕擡頭,漫無方向的盯着青淵手中的繪着青花的茶杯,方才緩緩搖頭道:“軒兒......無話可說......”聲音裏,有止不住的顫抖。
青淵眉頭微皺,忽得笑道:“忘情崖上的那座墓,果真是空的。”
雲軒猛地擡頭,立即搖頭道:“不可能!”
青淵輕輕的敲擊着茶杯的蓋子,依舊勾起唇角,道:“被拆穿、被發現的滋味不好受對嗎?”
雲軒只是搖頭,星眸之中,淚光閃動,道:“不是的,軒兒真的沒有欺騙爹爹,軒兒沒有。”
重重的放下茶杯,青淵厲聲道:“那就告訴我真相!紫衣究竟在哪裏?你們真的要聯合向我複仇麽?告訴我你怎麽得到魔宮地圖的?告訴我你與樓采薇、冰火教還有那個千影的關系,無涯為什麽會是你師父?齊少鈞怎麽會認識你?”
雲軒眸色瞬間一黯,面色極度慘白的一把拉住青淵的墨袖,急道:“沒有,軒兒真的不知道娘親的事,軒兒沒有想過向爹爹複仇,娘親也不會的,爹爹要相信軒兒,其他的事.....軒兒說過,以後會告訴爹爹的.....爹爹要相信軒兒。”
“混賬!”青淵甩開袖子,一掌将雲軒打倒在地,冷冷道:“相信?我憑什麽相信?!”
雲軒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嗆咳不止,直到想起身的時候,才發現已無半分力氣。
“黑鷹!”青淵只覺得心裏煩躁異常,猛地一拍桌案,厲聲的喚黑鷹進來。
黑鷹戰戰兢兢的進來,盡量使自己鎮定些,低首,道:“教主。”
青淵看都不看雲軒一眼,怒氣沖天的道:“把他帶下去,一百刑鞭。”
黑鷹一愣,心底一顫,鬥着膽子,道:“教主,小主子昨天的傷還很嚴重,一百刑鞭,恐怕——”。
“住口!”青淵暴戾的打斷黑鷹,“我的命令,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多嘴!”
黑鷹第一次覺得自己開始大發善心,有些憐憫一個并不相熟的孩子。
下雨天,地牢格外的陰濕潮冷,雲軒捂着披風,嘴唇幹裂,喉嚨燎痛,徹底病倒。
小阡不知已經哭了多少場,腦子裏充斥的,全是雲軒被送回來時,破碎的白衣與滿身縱橫交錯的鞭痕,靜靜的靠在雲軒的身邊,也不知是不是幻覺,小阡覺得,自己可以聽到雲軒傷口流血的聲音。
雨,一滴一滴的打在地牢的暗窗上,下午的時候,雲軒一半是凍醒,一半是渴醒。
“少主,你終于醒了!”小阡興奮地只差跳起來。
雲軒無力的笑笑,道:“我當然會醒的。”語罷,才發現,自己已然聲音嘶啞。
小阡笑容僵在臉上,低頭道:“對不起,少主,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叫水,我到牢門口喊了老長時間,根本沒有人理我。”
雲軒依舊笑笑,道:“沒關系的,不喝也沒有事,一會兒就會好的。”
小阡卻是忍不住掉下眼淚,道:“其實,我知道,少主只是在安慰我,少主不僅傷口發炎,而且失血過多,高燒的厲害,再不治,會出問題的。”
雲軒一愣,道:“沒事的,小阡,你別傷心,我早就習慣了。”
地牢外,又有腳步聲傳來,小阡一掩平日裏畏縮不前的膽小模樣,一下子竄起來,一副拼死的架勢,道:“他們再敢帶你走,我就跟他們拼了,大不了,讓他們帶走我!”
雲軒聞言,忍不住咳嗽起來,當即拉住小阡道:“不要沖動,我聽腳步聲,不像是黑鷹。”
“是我!”冷冷的聲音傳來,雲軒擡頭一看,竟是寒星,不由一愣。
寒星帶着一抹嘲諷的笑意,揚着眉毛進入牢內,冷笑道:“慕雲軒,你也有今天!”
雲軒迎上寒星的目光,一笑,道:“你應該高興了。”
寒星饒有興致的道:“沒錯,我是高興,被自己的親生父親關在這種地方,嚴刑逼問,真不知是一種什麽滋味?慕雲軒,我真替你可憐!”
雲軒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道:“冷寒星,我爹爹如何對我,關你何事?我都不在乎,你倒在乎的很。”
寒星聞言,面容瞬間扭曲,轉頭,惡狠狠地道:“慕雲軒!你憑什麽?!你憑什麽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還這麽不可一世的跟我說話?”
雲軒不屑的笑笑,道:“你難道還指望着我會跪下來求你憐憫嗎?”
寒星冷笑:“你會的。”
拍拍手,身後跟來的黑衣人便遞來一碗清水,寒星端起那碗水,悠悠的笑道:“你不是想喝水嗎?只要你跪下來求我,我就給你喝。”
雲軒偏過頭,冷笑,道:“我不稀罕,這麽幼稚的把戲,你都拿得出來?”
小阡卻是一臉灼灼、滿目期許的望着那碗水,當即向着寒星道:“我給你跪下,你把水給我們好嗎?”
雲軒見狀,一把拉住小阡,道:“不許給他跪。”
小阡卻是笑着道:“讓我為少主做點事吧,這些日子,我都是躲在少主身後,讓少主保護我,我不能再連累少主了。”語罷,竟是噗通一下,重重的跪在了寒星面前。
寒星饒有興致的望着小阡,道:“很好,你很聽話,只不過,你還沒有資格跪在我面前——”一碗水,順着小阡的頭頂潑下,一滴不留。
小阡驚慌的去捧那些滴落的水,到最後,卻只是徒勞。
“混賬東西,竟敢浪費我的水!”寒星一腳踢翻寒星,向身後的黑衣人道:“把這乞丐拉出去杖斃!”
那黑衣人聞言便要帶走小阡,雲軒見狀,不由大驚道:“冷寒星,你放開他。”
寒星悠然一笑,道:“我要你跪下來求我。”
小阡連連搖頭,道:“少主,不要!”
雲軒卻是笑笑,道:“我跪便是!”
寒星得意的指着那塊布滿倒刺的鐵板,道:“跪那裏!”
雲軒冷冷的掃了那鐵板一眼,重重的的跪在上面,眉頭微皺,卻是若無其事的笑道:“這是我爹爹專門為我準備的,我理應跪在這裏,放人!”
寒星揚眉,道:“你還沒有求我。”
雲軒諷刺的笑笑道:“冷寒星,我求你放了小阡。”
寒星臉色微變,慢慢走到雲軒身邊,用力狠狠地按住雲軒的肩膀,順便用腳反複轉動着那塊鐵板,無限惬意的笑道:“怎麽樣?疼嗎?”
雲軒瞬間疼得冷汗直冒,再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寒星滿意的觀賞着雲軒滿面痛不欲生的模樣,忽得附耳道:“對了,我再告訴你一件事,魔宮地圖,是我偷走的。”語罷,便哈哈大笑着走出牢門,只餘雲軒失魂落魄的癱軟在那裏。
愛晚湖,愛晚亭。
樓采薇獨自喝着穿腸苦酒,一身紅衣妖嬈迷人,亭外,楊柳白堤,清風細雨。
“采薇腸斷,紅衣舞亂;思君永離,佳人難伴。”煙雨中,有女子清吟之聲,伴随着切切撩起的幾點琴音。
樓采薇執着酒杯的素手微微一僵,回首處,便看到了一個紫衣女子,撐着把紫色繪竹的油紙傘,一手抱琴,獨立于潇潇煙雨之中,宛如一卷美麗的圖畫。
“你終是肯現身了。”樓采薇苦笑,繼續喝自己的酒。
紫衣女子清眸如水,嘆了句:“何苦自苦?”
樓采薇搖首,癡癡一笑,道:“我是俗人,只知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便是幸福,卻偏不懂自苦。”
紫衣女子靜靜凝眸漫天煙雨,道:“道衍華臺,來春風于葉葉;戒傳心地,建佛事于塵塵。紅塵不須破,年華豈堪折?你心中,究竟有多少恨?”
樓采薇飲盡杯中之酒,搖首道:“你還是那麽美麗,那麽澄澈,今天,是來報仇麽?”
紫衣女子緩緩搖首,道:“我與你不同,我不想恨,世間的愛,本就不一定要求回報,你不懂愛,把愛當做占有,才會惹來如此煩憂。”
“你住口!”樓采薇猛地摔破手中碧玉杯,淚痕滿面,道:“南宮紫衣,你不要以為你得到了他獨一無二的心,便可以如此淡然的來看我的笑話,我告訴你,我不會罷休的!”
“南宮紫衣?”紫衣女子輕笑,清眸潋滟,道:“太久遠的名字了,久遠到我都要忘記,前塵一夢,我已經不适合那個名字了,那個人十年前便已經被你們逼死了,你可以叫我紫月。”
“呵,紫月?”樓采薇數落着這個名字,忽得一怔,道:“原來,秋水宮的紫月聖女竟是你。”
紫月微微颔首,道:“不錯,你應該知道我的目的,魔宮地圖在哪裏?”
樓采薇悠然的拿起酒壺,豔豔的笑道:“原來,我沒有說錯,你竟也是為報仇而來。說起來,秋水宮大祭司的醫術果然了得,那麽重的傷都能醫好,人人都知道,秋水宮的紫月聖女與青月聖女神聖不可侵犯,不過,禁锢終生的清苦寂寞,想必也非常人所能承受,我就不信,紫月聖女的心中沒有絲毫恨意。”
紫月苦笑:“你以為,天下人都跟你一般麽?”
樓采薇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比我厲害得多,也樂于犧牲,不過,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把魔宮地圖給你的。你若真想拿到魔宮地圖,其實也不難,只要慕青淵肯休了你,娶我,我便将地圖給你。”
紫月撫了撫面上紫紗,輕聲笑道:“你這要求倒也有趣。”
樓采薇保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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