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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着迦木,忍俊不禁,道:“哈哈,原來,迦木哥哥是看上阿蘿了。”

“阿蘿?!”迦木目光熱切的抓住雲軒,幾乎熱淚縱橫,道:“軒兒,你是說那個小仙女叫阿蘿,好美麗的名字啊,我就知道,這是緣分,一定是月老顯靈,将她送到了我的面前。”

清風中,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而後,便聽一個清美嬌俏的聲音道:“阿蘿,阿蘿,君為松竹,妾為藤蘿,藤附松上,蘿繞竹間,果然是個好名字。”

迦木面色更紅,幾乎嗫喏道:“原來,還有這樣的意思,真是好聽。”

雲軒頓時頭皮發麻,很是有些警惕的盯着閣外。

身着碧色流仙裙的少女施施然步入閣內,行至對面藍衣少年跟前,隔着面上輕紗,眼睛一眯,吐氣如蘭,道:“小混蛋,難怪你總是躲着本小姐,原來是喜歡上了別的女子!”

迦木再次不争氣得直咽口水,傻笑道:“又來一個漂亮仙子。”

“呸呸呸!”暮顏瞪了迦木一眼,道:“本小姐活得好好的,你這個呆子,竟然敢咒本小姐。”

迦木臉色通紅,羞憤交加,氣悶悶道:“哼,你這小仙子,伶牙俐齒強詞奪理,實在是不好說話!”

“跟那個木頭比,也不算很呆嘛。”暮顏笑靥如花,滿是贊許,而後繼續盯緊雲軒,道:“小混蛋,你要老老實實回答本小姐的問題,若是敢耍花招,我就将你的阿蘿姑娘挖了眼,砍去手腳,再剁了喂狗!”

雲軒擺手,道:“真是奇怪,明明是你自己的問題,為什麽要扯上別人?”

暮顏搖着手指,滿是神秘道:“這裏人多眼雜,本小姐手裏正好得了壇好酒,不知雲軒少俠是否願意賞臉一嘗?”

雲軒想了片刻,揚起嘴角,道:“自然沒有問題。”

夜風若有若無的吹過,枝梢上的積雪片片飛落在梅林間,宛若精靈。

暮顏赤着一雙雪足,碧裙飄飄,輕舞旋轉,而後伸手輕輕捉了幾片雪花,贊道:“真是太美了,這雪冥山巅的梅花和雪花,竟是一般模樣。”

雲軒很是不明白,道:“這樣光着腳在雪地裏走,你不冷嗎?”

暮顏湊到雲軒跟前,一雙明眸裏滿是戲谑的笑意,道:“古人常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兩年未見,你難道沒有為本小姐害相思麽?”。

雲軒挑起眉毛,道:“古人還講,身為女子,要恪守三從四德,實在難以想象,冰火教的暮顏大小姐竟然也可稱之為女子。”

暮顏做嬌羞狀,道:“天道恒遠,寒夜漫漫,小女子實在不勝寂寞,如此良辰,如此美景,正是花前月下、私言蜜語的好時節,雲軒少俠慷慨赴約,便是願意與本小姐湊成一對兒鴛鴦,聊聊這風,看看這月了?”

雲軒擡頭望天,十分認真道:“暮顏小姐請看,這上面,好像沒有月亮。”

暮顏氣得咬牙切齒:“真是不解風情的小混蛋!”

雲軒敲敲懷裏的酒壇子,道:“說風說月有什麽意思,最重要的是有好酒。”

暮顏拍手叫好:“沒錯,古人烹雪煮茶,咱們今夜便烹梅煮酒,不醉不休!”

雲軒放下酒壇,到絕壁內撿了些幹燥的梅枝,回來時,暮顏已然将煮酒及飲酒的器具擺放完畢。雲軒掏出懷裏的火石點燃梅枝,不多時,數團火苗已在酒器下蹿起。

暮顏順手折了枝白梅,掠下花瓣撒入酒鍋中,火旺之後,酒水翻滾,酒香四溢,更有一股濃郁梅香混在其中,聞之難忘。

拿起酒勺盛上一碗,暮顏将酒遞到雲軒跟前,笑語盈盈道:“此乃秘制梅花酒,古往今來,只此一鍋,本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便賞給你了!”

雲軒接過,嘗了幾口,頓覺神清氣爽,疲乏全消,星眸較平時亦澄亮了幾分。

兩人邊喝邊聊,不知不覺,一壇酒已然所剩無幾。

暮顏甩了酒碗,順勢倚到雲軒肩頭,語調柔美婉轉:“這兩年,我很想你,我很害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雲軒身體微僵,半晌才恢複正常,卻是沉默無言。

暮顏眼中浮起霧氣,道:“以後,再也不要離開我了。”

雲軒長望茫茫夜空,聲音極輕:“謝謝你,一直願意陪着我。”

暮顏暈開淡淡笑靥,道:“還記得在雪谷的時候嗎?我們約定,只要鈴蘭花開,你便要堅強的活下去,不會自生自滅,不會自暴自棄。你失血過多昏迷的時候,我便喂你喝我的血,我饑渴難忍的時候,你便幫我暖雪取水,都後來,我們再也沒有力氣,只能緊緊抱在一起,你的身體是冰冷的,我的身體也是冰冷的,沒有溫暖,沒有氣息,可我知道,我們都活着,因為,能聽見心跳的聲音。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都是靠着心跳聲守着那一點希望,從那時候起,我便知道,生與死,我再也離不開你了。”

雲軒星眸之中亦生出些水汽,道:“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的活下去,我從未想到,原來活着是一件那樣難的事。顏兒,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不想拖累你,你還有幾十年的光陰可以活,甚至更久,而我,茍延殘喘,從服用續魂丹開始,便一直覺得自己活得像鬼一樣,如果不是哥哥以命換命,我可能已經是孤魂野鬼了。”

暮顏輕語:“如果你死了,我便陪你一起,碧落黃泉,本小姐不會讓你做孤魂野鬼的。”

雲軒怔住,許久,才笑道:“你說什麽傻話,我若是死,便要形神俱滅,不留一魂一魄,永不投胎,永不轉世,才不需要你這個冰火教的大小姐陪。”

暮顏驀地起身,瞪了雲軒幾眼,柳眉一橫,道:“果然是個小混蛋,竟然還要躲着本小姐!”語罷,卻是紅了眼眶。

雲軒亦跟着站起來,見狀無措道:“你別哭嘛,我最害怕女孩子哭了。”

暮顏破涕為笑,道:“原來,你也有怕的時候。”

雲軒撇撇嘴,正要開口,忽的變色,一腳踢翻火堆,道:“有人!”

暮顏尚未反應過來,已被雲軒拉過去,隐到梅樹之後。

聽腳步聲,應有兩個人,憑借雪光,只能隐隐看到兩人輪廓。

“雲舒護法傳信過來了。”一人當先道。

另外一個聞言,滿是興奮道:“大哥,雲舒護法有何指示?”

被稱作大哥的中年男子似是考慮了片刻,聲音凝重,道:“夜長夢多,毒殺池林。”

聽的人咯咯直笑,道:“好,好,池林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除掉他,金部部主之位便是大哥的了,雲舒護法可真是出手大方!”

中年人亦是松了氣道:“這樣也好,教主顧念舊情,萬一到時候出了差錯,讓池林僥幸活了,我們兄弟便再無出頭之日了。”

另一人語調狡猾,道:“池林被囚禁在幽獄最底層,機關重重,看守的暗衛全是雪冥精銳,除非教主親臨,任何人不得入內,大哥可有妙計?”

中年人微微一笑,道:“如果,池林是被教主賜毒而死呢?”

“大哥,你是說——嘿嘿,真是妙哉,妙哉!”

中年男子不可置否,道:“你整日無所事事,也該幹一番事,若想升到堂主的位置,便學學那木雲木離兄弟,聽說,教主要将潛入漠北的那些江南武林人士引到秋水別宮,借力打力,這可是你表現的好機會。”

“表現?”那人不解道:“大哥這話什麽意思?難不成也讓我學那木雲去做奸細?”

中年人無奈,道:“你難道看不出來,教主這一招一石二鳥之計,便是要讓江南武林與秋水別宮相互殘殺,坐收漁利麽?雪冥雖與天水宮情誼深厚,可秋水宮的大祭司卻不是什麽善類,如果要徹底控制天水,必須除掉秋水宮。到時,你帶些金部人馬,趁亂搗毀秋水別宮,必是大功一件!”

“大哥好計謀,小弟領教了,到那時,區區一個金部堂主的位置,教主肯定會賜給兄弟的!”

中年男子含笑道:“我生平最佩服之人,便是教主,教主的心思,我自然明白,奪回紫川,一統魔界,不僅是教主要完成的宏圖霸業,更是雪冥上下共同的心願。”

另外那人嘿嘿笑道:“小弟聽說,當年,那個正道妖女的孽種,又回到了雪冥,還帶回了紫川,昨日與齊少鈞比劍的,便是他。前幾日,連靈犀與霓裳都敗在了他手上,還說什麽再也不提往日恩仇。更奇怪的是,教主一反常态,對那個小子出奇的縱容,根本不提當年的血案,照此形勢看來,就算一統魔界,教主也遲早會與江南武林和解的。”

中年男子語氣帶了幾分不屑,道:“你懂什麽,教主這是将計就計,欲擒故縱,說到底,不過是為了紫川。聽說,上一次閉關,教主的無冥神功已經練到了第九重,待到突破第十重,便可擁有足以駕馭紫川的力量。據雲舒護法講,兩年前,教主便想将那孽種帶回雪冥,留在身邊,只可惜被他逃了,如今,他自己送上門,教主哪裏會再讓他逃了,自然要想辦法籠絡住他,也留住紫川。教主明明知道南宮紫衣就在秋水別宮,還不是照樣使出毒計,力圖摧毀秋水宮麽?由此可見,教主對他們母子,根本無甚情意可言,等到教主神功得成,取回紫川,這雪冥,再不會有那孽種的容身之處。正因教主将此意與各部說明,這段時日才沒有人找那小孽種的麻煩,否則,雪冥怎麽會如此風平浪靜?”

“嘿嘿,嘿嘿,大哥英明,教主英明!”

直到兩人腳步聲漸行漸遠,暮顏轉頭看着雲軒,道:“不要聽他們胡言亂語,你爹爹他……他不會這樣的……”

雲軒沉默許久,才面無表情道:“我沒事,這些,早就不重要了。”

暮顏輕聲道:“你有什麽打算?”

雲軒卻是忽的擡頭,望着暮顏,鄭重道:“顏兒,無論我能活多久,你都願意陪着我嗎?”

暮顏難以置信的望着雲軒,明眸之中,水澤流動,道:“等了十幾年,你終于肯說這句話了,老天待我不薄,我齊暮顏終是不枉此生。我與你一樣,心無歸屬,我爹爹與娘親之間亦隔着血海深仇,從小,娘親便獨居雪谷,冷眼看爹爹,對我,也總是冷冷淡淡,愛理不理,娘親走後,爹爹雖然表面上對我極盡寵愛,可我知道,對他而言,我更多時候只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為了籠絡人心,他以招親的名義,把那些三教九流聚到天山,将我囚在冰月臺整整三月,為了他的野心,他可以絲毫不顧及我的感受,密下聘禮,與雪冥簽下婚約,他明明知道,日後冰火雪冥必會刀兵相見,而我,注定要做這條路上的犧牲品。”

雲軒緊緊握住身側暮顏微微顫抖的手,道:“顏兒,如果這一次我能活着走出雪冥,我們便浪跡江湖,游遍天下,去那些我們沒有去過的地方,看看不認識的風景,等累了,就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住下來,再也不讓任何人任何事打擾我們。”

暮顏輕輕抱住雲軒,笑道:“小混蛋,這麽多年,你總算說了句對得起本小姐的話。”

次日,幽獄暗衛來報,叛徒池林在獄中染了風寒,請青淵裁斷。

青淵思襯片刻,命黑鷹手持墨玉令親自前往探查情況。

黑鷹回報,池林确實為風寒症狀,青淵顧念舊情,便命黑鷹去鬼醫處取了藥方,并着令黑鷹親自煎喂。

及至傍晚,黑鷹依然沒有回天人殿複命,青淵覺察出不對,行至幽獄時,底層已然微有混亂。

負責守衛的暗衛神色怪異,道:“教主,裏面的人犯剛剛醒來時,不知為何,情緒大變,十分不穩,竟然還一直自稱自己是……是黑鷹頭領。”

青淵變色,甫一踏入獄門,便見‘池林’單膝跪地,形狀十分激憤,沉痛道:“教主,屬下無能,着了別人的道兒,池林已經被人帶出去了。”

青淵面無表情的拂袖而去。

墨月殿。

天色漸漸昏暗下去,冷煙正次第點着殿內各處燭火,雲軒依舊靜靜的抄寫着案邊零碎的心法。

殿內一派靜和,因而,青淵猛然推門而入時,着實将冷煙吓了一跳。冷煙手中燭臺一晃,剛剛,如果不是錯覺的話,自己竟然感覺到了殺氣。

冷煙剛要開口,青淵已經冷冷道:“你出去。”

是命令,而不是平日裏溫和的語氣,冷煙愈加驚疑,卻也只能垂首退下。

雲軒感受着壓抑的氣息由四周湧來,想了想,只能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走到青淵跟前,道:“爹爹怎麽了?”

“啪!”青淵狠狠一掌甩過,不知是悲是痛,道:“孽障!”

冷煙心頭一緊,幾乎是顫抖着雙手關上殿門,一步一步,仰望長空,似乎,又有一場暴風雪要來臨了。

雲軒身體晃了晃,片刻後,若無其事的擦掉嘴角血跡,道:“軒兒不明白,何處又得罪了爹爹?”

青淵面色鐵青,語調陰沉道:“說,池林呢?”

“什麽池林?軒兒根本不認識!”雲軒面不改色的直視青淵,說的極是平靜。

青淵怒極反笑,卻笑得諷刺,道:“易容成黑鷹,穿過重重機關陣法,帶走人犯,你可以瞞天過海,欺騙過所有人,可休想在我眼底耍這些伎倆!我早該想到,你這次回來,想救的人就是池林!”

雲軒亦輕輕揚起嘴角,笑道:“爹爹沒有證據,憑什麽認為一定是軒兒做的?這世上,又不止軒兒一個人會易容術,更不止軒兒一個人懂破陣之道。”

青淵顯然被激怒,額頭青筋暴漲,翻掌間,已然抽出火龍鞭,三道鞭影破風而下,幾乎貫穿雲軒整個背部。

“我最後問你一遍,池林在什麽地方?”

痛入骨髓,撕心裂肺,雲軒跌落于地,血氣翻湧。

血,透過藍衣,染紅了整個背部,雲軒異常倔強的擡頭,星眸無溫,道:“就算死,我也不會承認的。”

128.反目

雲軒拖着身體回到重雪閣時,迦木傳信的白鴿已經落在窗臺上。

“一切順利”

緩緩展開紙條,雖寥寥四字,于雲軒而言,已是極大的安慰。

思了片刻,雲軒提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速離白水鎮,通知秋伯,回江南。”

白鴿展翅消失在夜空,雲軒站在窗前,目光始終落在遙遠的天際。

“軒兒。”

厲清風不知何時出現在閣內,目光複雜的望着站在床邊的少年,不知該說什麽。

雲軒沒有轉身,靜靜開口,道:“清風叔叔,你恨我害了寒水哥哥嗎?如果當初你沒有将我帶回風雨樓,寒水哥哥就不會死。”

厲清風一時啞然,寒水之事,的确令自己抑郁數載,至今仍是心底難以釋懷的隐痛。然而對于雲軒,從在孤魂嶺初遇那個孤身血戰狼群的少年時,自己便生了幾分難言的憐惜,雖然自己并不願讓那個孩子留在風雨樓做殺手,可也許是當初雲軒看自己時眼中深深的依戀,才沒能使自己狠心将他趕走,原來,僞裝的太好,也是一個內心孤寂到極致的孩子。

雲軒收回目光,道:“如果沒有其他事,清風叔叔請回吧,軒兒要休息了。”

厲清風眼中是濃重的擔憂:“軒兒,說實話,池林,到底是不是你救出去的?”

雲軒輕笑,道:“是我做的。”

厲清風嘆息:“為什麽不對教主說實話?”

雲軒眸色有些空洞,道:“我說不說實話是一回事,他信不信我是另外一回事,我知道他恨我,恨娘親,也許,潛意識裏,我也在恨他,只是我不願意面對這件事。”

厲清風從未料想雲軒會說出如此毫無溫度的話語,心底莫名泛起些許寒意,道:“軒兒,真相并非如此,你不可以這樣想。”

雲軒搖頭,道:“清風叔叔,不必再說了,軒兒對那些真相不感興趣。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什麽是對,什麽是錯,支撐我走到今天的,其實只是娘親的只言片語,你們的那些大道理,我是不會明白的。”

厲清風徒然伸了伸手,卻也只能抓住幾點虛無。

夜裏,雲軒躺在床上,目不轉睛的盯着上方一小片空間,一動不動。

清晰的感受着鮮血順着傷口漸漸由身體流逝,雲軒伸手,想要觸摸,複又收回,意識一分分抽離,身體也漸漸失去知覺,不再對疼痛那般敏感。

自己如今的體質,普通傷口都很難止血,更何況,如火龍鞭這般霸道的傷。如今想來,哥哥當初,的确是找了止血的好方法,想要起身,根本沒有力氣,只能任由自己陷進無邊黑暗。

黑暗盡頭,幽蘭開遍,一個紫衣女子盈盈立在其中,妧媚含笑。

雲軒驀然清醒,将意識由黑暗中拉回,娘親,軒兒一定會救你出來,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包括爹爹。

大半夜,雲軒渾身是血的暈倒在鬼醫的百草園門前,着實将守園子的兩個小童吓壞了。

鬼醫最見不得別人擾了他的清夢,正要下令仍人,腦中靈光一閃,便被某個想法吓了一跳,當即顧不得披衣穿鞋,便急急奔了出去。

兩個小童正蹲在地上圍着雲軒,不知如何是好,鬼醫已然哭喪着臉道:“小鬼,竟會惹禍,今天晚上爺爺我的好覺算是被你給攪黃了!”

雲軒費力睜開眼睛,有氣無力道:“幫我止血。”

鬼醫也顧不上抱怨,連忙上前抱起雲軒,對身旁兩個小童吩咐道:“快去準備熱水!”

屋裏,雲軒趴在涼榻上,上衣已經除盡,露出背上傷口。

鬼醫眼看着雲軒一副随時都可能暈過去的樣子,恨得牙根發癢,道:“你這小鬼頭,可讓爺爺說什麽好,你倒是說說,你沒事惹他做什麽,真是自作自受。”

雲軒已經沒有什麽力氣說話,聞言冷冷道:“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幫我止住血。”

“你——”鬼醫一瞪眼,道:“好,好,我不管,我也懶得管。”

雲軒滿意的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鬼醫哼了一聲,便去查看傷口,掃了幾眼後,神色便不由得凝重起來。

雲軒很快便昏睡了過去,鬼醫摸着雲軒脈象,暗暗嘆息,那眼圈兒竟也微微泛了些許紅色。

第二日,雲軒醒轉過來,鬼醫正坐在榻前打盹兒,顯然困極。

“謝謝你,鬼醫爺爺。”

輕輕點了鬼醫睡穴,雲軒示意兩個小童不要出聲,便輕手輕腳的出了百草園。

身上的藍衣破碎不堪,又染了太多血跡,雲軒只能先回重雪閣,換了身來時帶的黑衣。待看到包袱裏壓在底下的那襲淡藍衣衫時,雲軒動作一滞,盯了片刻,便将那件衣服揀了出來,扔到了一邊榻上。

木離摸到門口,鬼鬼祟祟探了個頭,道:“那個,小魔頭,教主讓我過來說一聲,今天,還有一日的心法要抄寫呢。”。

雲軒随手抄起案上茶壺,運足了力氣,看也不看,便直接向門口砸了過去,道:“滾!”

木離抱着腦袋逃離重雪閣,一時心驚肉跳,不明白向來脾氣還算不錯的小魔頭為什麽發威。

墨月殿,青淵心煩意亂的翻着手裏的東西,面色不善。

木離戰戰兢兢的站在一側,不知要不要說說小魔頭的事情。

冷煙在裏殿布好早膳,将青淵神色查看一番,道:“教主,是否要等小主子過來一起用膳?”

青淵啪的一聲将手中卷冊扔到案上,起身向內走去,道:“不需要。”

冷煙知趣的擺了一副碗筷,便站在一側侍立。

雲軒進殿時,四下無人,只當青淵已然去了天人殿,并不知道青淵正在裏殿用膳。

“冷煙姐姐,我餓了,有沒有吃的?”

雲軒邊說邊向裏面走去,待看到正在用膳的青淵時,當即面色一陣青一陣白,轉身便向外走去。

冷煙訝然,看青淵也是一副不願說話的模樣,只能道:“教主,小主子……”

木離愈加奇怪,教主明明就在吃飯,小魔頭為什麽不一塊兒吃?

青淵放下湯碗,冷哼一聲,道:“他想吃什麽,你就給他做什麽。”

冷煙領命,到外殿時,雲軒正跪在案前鋪宣紙,案旁竟是規規矩矩放了個大包袱,冷煙恍然明白幾分,竟是有些哭笑不得。

“小主子方才說餓了,有沒有想吃的?”冷煙立到案前,語氣溫柔,眸眼含笑。

雲軒擡頭,面不改色,道:“冷煙姐姐聽錯了,我不餓。”

冷煙倒是笑意更濃,道:“不吃飯可是沒有力氣寫字的,就算勉強寫了,肯定也醜的厲害,萬一再不小心餓暈過去,可要被人笑話了。”

一句句,句句說到了針尖上,這種情況下,雖然吃飯很丢臉,可要是真鬧出什麽笑話,更丢臉,雲軒猶豫了片刻,道:“我,我吃一點也是可以的。”

冷煙眨眨眼睛,道:“小主子想吃什麽?奴婢馬上去做。”

雲軒低着頭,道:“不用做了,随便拿一些糕點就行了。”

冷煙目露憐惜,柔聲道:“看小主子面色不是很好,糕點甜膩,不宜多吃,奴婢去做些補血的湯羹和幾道清淡小菜。”

雲軒默然不語,始終靜靜的盯着案上宣紙。

直到冷煙離去之後,方才有一滴涼涼的東西落到了紙上,雲軒一驚,連忙用袖子蓋住,抹掉。

這一日,木離無限感慨,自己英明神武的教主竟然和膽魄驚人的小魔頭進入了冷戰狀态。

這事傳到青蘅耳朵裏,自是一樁怪事,所以,青蘅特地命人将冷煙請了過去詢問。

“我聽說,哥哥将池林的火刑推遲了,金部的意見似乎大得很,莫非,是因為這件事,哥哥這兩日心情不好?”

冷煙面露難色,斟酌道:“說起來,事情原委,奴婢也不甚清楚,看小主子的模樣,明顯是在賭氣,可教主不知為何也多了幾分賭氣的意思,如今兩人在墨月殿,仇人一般,話都不多說一句,想來,這中間是有個結的。”

青蘅顯然一愣,哥哥向來行事利落,何曾與人堵過氣,這樣明顯孩子氣的行為,實在無法想象會出現在自家哥哥身上。

傍晚,天際漸漸落下黑幕,殿內燭火未點,一片昏暗。

雲軒将案上宣紙整理好,用鎮紙壓住,暗暗用內力揉了好一會兒發麻的膝蓋,提起一側的包袱,徑自向着殿外走去。

青淵終于放下暗報,道:“站住。”

雲軒頭也不回,道:“我已經抄寫完了,為什麽不能離開?”言罷,擡腳便要繼續往外走。

青淵挑眉,道:“你若不想保住白水鎮中那四人的性命,盡管離去。”

雲軒身形一滞,臉色瞬間慘白,轉身,冷冷的直視着青淵,道:“他們是無辜的,為什麽?為什麽要把他們牽扯進來?!”

“你是在質問我麽?”青淵眸光驀然沉了下去,道:“如果不是你任性妄為,他們不會受到牽連,你應該問問你自己,做事之前有沒有想過後果!”

雲軒冷笑,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他們說得對,你就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你根本不明白什麽是愛情,什麽是親情,在你眼裏,人命如蝼蟻,根本不足一提,要不是因為紫川,你早就會殺了我。樓采薇告訴我,當年,是你派人去忘情崖追殺娘親,以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也終于看清楚了。”

“逆子!”青淵狠狠一耳光甩過去,雙手劇烈顫抖,眉間溢滿悲涼。

雲軒星眸之中是前所未有的漠然,面無表情道:“我就算忤逆,也不忤逆你這樣的父親!”

“好!很好!”青淵拂袖,神色淩厲,眼中幽光斂盡,道:“看來,我需要教教你,什麽叫做真正的無情無性。”

“黑鷹,白水鎮之中,凡是與雲記藥鋪有牽連者,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不要!”雲軒痛苦的嘶吼,聲音暗啞:“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逼我?!你們都可以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恨我,而我連恨的權利都沒有,你既然恨我,為什麽不直接一劍殺了我?!”

青淵眼中覆滿冰冷,道:“我要讓你記住,這些人,全部因為你的狂妄而死!”

雲軒倏然抽出手中短劍,星眸泛着陣陣殺氣,橫劍擋在黑鷹身前,道:“若是有人敢動白水鎮一草一木,我便讓這裏寸草不生,你們殺一個,我就在這裏殺一雙,娘親十多年前屠了一次山,今時今日,我便再屠一次!”。

青淵一指氣劍,将黑鷹彈開,堪堪擋在劍前,勾唇冷笑,道:“那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129.重夢

一步踏出,萬劫不複。

黑鷹何曾見過如此陣勢,暗道大事不妙,當即行到雲軒身側,單膝跪地,道:“小主子三思,不可沖動啊。”

“不想死的話就滾開,我什麽都不要聽!”

手中之劍,微微顫抖,劍尖直指對面的墨色身影,雲軒緊緊抿嘴,情緒劇烈波動,根本沒有理會黑鷹究竟說了什麽。

青淵神色中暈着難以辨識的痛苦,眼底沉澱着濃重的悲涼,負手盯着對面眸色倔強桀骜的少年許久,方才清清冷冷道:“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劍收回去!”

雲軒只是一動不動的望着青淵,沒有絲毫焦距:“我為什麽要聽你的?你又憑什麽管我?!我不需要你給的什麽機會,我什麽都不需要!”

青淵苦笑,窒息的痛由心口一點點蔓延開來,有什麽東西,慢慢碎裂,連帶着眼神亦漸轉決絕:“今日,你若是有本事能贏,再好不過,若是輸了,便要為你的忤逆付出代價!”

有人曾說,那把絕世名劍的劍鋒之上,有世間最美麗也最殘酷的光華與風景,不得靠近時,求不得苦,得到之後,心魔難除。

多少個日日夜夜,夢魇纏身時,都是攥着胸前的紫水晶,懷抱着冰涼無溫的短劍,掙紮入睡,一直以來,陪着自己的,只有這兩件東西,而已。

夜色茫茫,星月淡淡,天空是死寂的黑色,正如此刻自己的靈魂。

劍光澄澈,宛若秋水,更勝明月青霜,曾經有無數人被埋葬在這片美麗的劍影裏面,只是,從未想到過,有一天,這片劍影會籠罩在那個人身上。

濃而深的夜色裏,一道耀眼的紫光直沖天際,一波又一波內息在全身湧動,源源不斷的由胸前的紫水晶湧出。

在自己的生命裏,這樣的情景已經出現過兩次,仿佛一場祭禮,以殺戮為始,以鮮血為止。

手中短劍似是受到召喚般,與紫水晶連為一體,将體內迸發的真氣盡數吸納。心魔所至,劍身逐漸透明如水,淡淡的紫色光華萦繞劍身,似聚似散,化作淩厲劍影,一道道只劈對面的墨色身影。

青淵負手凝望着漫天光華,似夢似幻,多少年前,也是同樣的月色,同樣的風景,一眼望不盡的慘烈中,唯有那一點紫色,綽約獨立,如同風中搖曳的幽蘭,一觸即散。而今,舊夢重演,被碾碎過的心,又能痛至何處?

劍影鋪卷而來,猶如連天潮汐,極地海水,青淵閉目,墨袖翻卷,身體慢慢漂浮至半空,足下生出清淺九宮蓮花印記,光暈流轉,宛若青蓮,道道氣劍由指間射出,繞着足下九宮陣型變幻萬千,在周身形成淡青色結障

青蘅趕來時,幾乎被眼前情景吓得失聲,向來端靜的面容此刻慘白如紙,渾身顫抖許久,方才喚了黑鷹,道:“立刻封鎖主峰,墨月殿百步之內,任何人不得靠近,若有差池,我唯你是問!”

青紫相撞,紫色劍鋒逐漸穿透淡青色結障,逼近青淵,雲軒整個身體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紫色光暈之中,一向澄澈的星眸亦染上了幾分迷離的紫色,劍氣過處,積雪飛濺,草木摧折。

青淵蹙眉,翻手運掌,部分劍影立即随着他的掌風流動,漸漸凝結為一道青色氣劍,堪堪擋住破氣而來的紫色劍尖。

雲軒半分不讓,将內力運至劍身,紫光大盛,青淵手中氣劍節節碎裂,化作熒光消散。雲軒一招得逞,變換招式,劍影交錯,猶如紫雲舞月。

青淵旋身,指間氣劍掃開眼前迷亂劍影,右手兩指直接格住紫色劍身,周身淡青氣障猛然暴漲,而後集于指間,纏住不甘束縛的紫色劍鋒。

鮮紅的血,一縷縷,在劍鋒流淌,很快溢滿紫色短劍,彙聚成線,滴落于地。

“哥哥!”青蘅極度驚恐的捂住心口,美目之中,大顆大顆的淚珠,翻滾而出。

雲軒怔怔的望着青淵指間一抹刺目的血色,漠然無溫的星眸終于起了一絲漣漪,血,順着劍刃流下,一直流到自己的手上,黏黏濕濕,溫溫熱熱,好熟悉的感覺,原來,自己的手上,沾染了爹爹的血,娘親,你要是知道了,是不是會怪軒兒違背了當初的諾言。

短劍,毫無預兆的被松開,直直墜落于地,劍氣消散,漫天光華聚集成線,重新回到紫水晶之中。

雲軒跌落于地,緩緩擦掉嘴邊血跡,道:“我輸了,要殺要剮,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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