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12)
輕柔,道:“軒兒,可以跟娘親講一下,你過去的那些事情嗎?”
雲軒星眸怔忡片刻,搖頭,道:“軒兒可以不說嗎?”
南宮紫衣眼眶泛紅,道:“軒兒不想說,就不說了。”
雲軒被牽動情緒,沉默了許久,才道:“軒兒過去的十多年,都不及這兩日過得快樂,所以,軒兒不想再提那些不值得一提的事情。能夠跟娘親在一起,軒兒覺得很開心。”
南宮紫衣輕輕的替雲軒捋開淩亂的碎發,道:“軒兒,你對你爹爹,依舊有芥蒂,是麽?”
雲軒沒有說話。
南宮紫衣輕嘆了一聲。
雲軒道:“娘親,不要把軒兒看得太重了。”
南宮紫衣笑得婉約,道:“軒兒是上天賜給娘親最好的禮物,比娘親的性命都重要。”
雲軒眼睛看向緊閉的窗戶:“以前,軒兒一直渴望能得到爹爹的原諒,可是當爹爹真的轉變了态度,軒兒卻沒有勇氣再面對了,原來,有心結的,不止是爹爹,還有軒兒自己。在碧水山莊,只要文簫哥哥回來,爹爹便會派黑鷹親自去門口等着,軒兒隔着窗戶,可以看到他們一起吃飯,一起散步,到了晚上,書閣都會映着他們的影子,軒兒總覺得,他們才像父子,軒兒離他們的世界太遠了。回到雪冥,軒兒更覺得自己像客人,軒兒強迫自己面對那些仇恨,可心裏總是有些恐懼,每次面對爹爹,更是讓軒兒感覺到另一種恐懼,所以,軒兒聽到有人說爹爹要害娘親,才會真的相信那些話。”
南宮紫衣眼角濕了一片,輕聲道:“對不起,軒兒,除了這三個字,娘親不知道還有資格說什麽。”
雲軒看着南宮紫衣,認真道:“娘親,軒兒忘不掉江南的那些事,忘不掉哥哥的死,這麽多年過去,軒兒還是會做各種各樣的噩夢,而爹爹,也曾經是那些噩夢的一部分,所以,軒兒沒辦法若無其事的接受突如其來的轉變。”
南宮紫衣沉默着,淚水順着面頰緩緩落下。
雲軒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了。
窗外,一雙眼睛直直得盯着閣內的情景。
雲軒猛地翻身而起,彈出一枚流星镖,煙一般射穿窗紙。窗戶之後立刻一陣悶哼,伴随着淩亂的腳步聲。
南宮紫衣甩出袖中紫紗,卷開窗戶,已然不見半點人影。
“娘親,你在這裏等軒兒,不要出去!”雲軒匆匆留下一句話,人已翻窗而出,輕燕一般消失在夜色裏。
南宮紫衣追了出去,卻尋不到半點蛛絲馬跡,只能忐忑不安的回到重雪閣坐着。
半個時辰後,雲軒依舊沒有回來。
南宮紫衣再也無法平靜的等下去,斟酌片刻,也顧不得避嫌,只匆匆到墨月殿去尋青淵。
長長的石階之上,冷煙正守在殿門外。
見到匆匆而來的紫衣女子,白發如銀霜洩地,容顏卻是清絕如蘭,美得令人窒息,冷煙恍然明白過來,欠身作禮道:“可是秋水宮的紫月聖女?”
南宮紫衣心中焦急,忙道:“不錯,我有要事,要立刻見你們教主。”
冷煙面露異色,猶豫道:“聖女見諒,教主此刻……不方便見客……。”
南宮紫衣好聲道:“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你們教主一定會見我的。”
冷煙沒有進去,只是繼續推脫道:“這……不是女婢不通融,而是,教主的确有要事,紫月聖女可以明早過來……”
這一次,南宮紫衣失去了耐性,袖中紫紗猛然撞開殿門,便要硬闖。
冷煙何曾見過如此陣勢,吓得不輕,連忙擋在門口,道:“聖女,您真的不能進去。”
南宮紫衣柳眉含怒,道:“夜深人靜,雪冥上下均已休息,你們教主能有何要事?!最多少睡片刻罷了!”,語罷,紫紗一甩,卷開冷煙,人已進了殿內。
冷煙大驚失色,跌跌撞撞的跟了進去,一邊出聲攔阻,一邊高呼道:“教主,秋水宮的紫月聖女拜訪!”
踏進裏殿的一刻,眼前的情景卻是令南宮紫衣花容慘白失色。
雕花垂紗的床帳下,躺着一名少女,胸部及大腿毫無遮掩的暴露在外,少女蜜色的皮膚在燭光下閃着異樣的光澤,一雙眼睛尚透着迷亂。
青淵正立在榻前,聞得動靜回頭,面色大變,道:“紫衣,你怎麽來了?”
南宮紫衣冷冷盯着眼前的一切,轉身便向殿外奔去。
冷煙喘着粗氣,道:“教主,奴婢有罪,沒能擋住紫月聖女!”
“我何時讓你擋着她了?!”青淵語氣淩厲,冷着臉丢下一句話,便匆匆向殿外走去。
冷煙瞧着床榻上那女子,暗自為難,真是搞不清楚什麽狀況!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唯有滴答滴答的水聲有節奏的回想響着。
混着碎冰的雪水由身下緩緩淌過,寒意徹骨,雲軒微微有些顫栗。
一道火折倏然亮起,明亮的火焰刺得眼睛生疼。緊接着,便有人點亮了數個火把。
身體略顯肥胖的中年男人拿着火折,在癱坐于角落處的藍衣少年面上晃了幾圈,眼神陰鸷,道:“小子,落在我手裏,看你還如何嚣張?!”
雲軒睜眼打量着四周,想了許久,都辨不出這是何處,只能嫌惡的問對面的中年男人:“阿古達,你究竟想幹什麽?這是什麽地方?”
阿古達陰沉着臉道:“要不是你,阿蘿早就乖乖的去讨好慕教主了,別以為戴了面具易了容我就認不出你,我派人跟蹤了你好幾日,總算查出了你的下落,哼,只有除掉你,阿蘿才會一心一意完成她的使命。”
雲軒冷冷道:“真是想不到,世上還有你這樣不知羞恥的人,你根本不配做她的父親。”
阿古達哼道:“能為西源犧牲,是阿蘿的福氣,也是她的責任與榮耀。更何況,能服侍慕教主,那是多少人幾輩子也修不來的福分,阿蘿她真是傻,竟被你這毛頭小子給迷了心竅,我必須讓她明白,什麽才是她應該做的。”
雲軒聽罷,只覺荒唐至極,懶懶的靠在石壁上,不願再搭理阿古達。
阿古達顯然覺得很是沒有面子,道:“你不怕?”
雲軒斜了阿古達一眼,道:“一想到落在你這種人手裏,我真覺得惡心。”
阿古達氣得臉色發青:“真是不知好歹!你不過是慕教主身邊的一個小小護衛,有什麽了不起,我阿古達好歹是一教之主,還輪不到你來擺臉色!”
雲軒覺得,如果自己現在還有力氣,一定會将阿古達狠狠的揍一頓,世界上,總有一種人,不能跟他講道理,只能跟他講拳頭。
阿古達接過身後侍從遞上的大刀,霍霍掄了兩下,又在石頭上打磨一番,而後架到雲軒頸上,道:“等到獻祭之時,我會将你一塊一塊剁開,蒸熟,澆上調料,奉予碧血娘娘享用。”
雲軒看了看刀刃,抿嘴不言。
阿古達只當雲軒被自己唬住,得意道:“看你小小年紀,想必肉嫩得緊,碧血娘娘定會高興的。”
雲軒終于不屑道:“這都是唬小孩子的東西,你以為我會信?”
阿古達一臉嚴肅,做虔誠狀:“胡說!碧血娘娘是整個西源的神,任何人都不能亵渎她,能作為祭品獻祭于碧血娘娘,是你的幸運。自此,你生生世世都會做碧血娘娘的奴隸,為她賣命,永遠效忠于她。”
雲軒看阿古達念念有詞,忍無可忍道:“我們這裏的神仙都是不食人間煙火,你們的碧血娘娘卻要吃人肉,分明就是妖魔鬼怪。”
阿古達聞言大怒:“閉嘴!不許侮辱我們碧血娘娘!她是世間最偉大的神!”
雲軒脖子上被劃破了一層皮,只能識趣的閉嘴。
阿古達收起刀,招招手,他身後兩個侍從立刻上前将雲軒拖了起來,阿古達用一種雲軒聽不懂的語言嘀咕了一陣,那兩人立刻點頭。
雲軒皺眉道:“你要幹什麽?”
阿古達笑得詭異,道:“不用徒勞掙紮了,你喝了我們西源的陰陽湯,它不是毒,卻比毒更有效果,碧血娘娘的人祭,一定要是幹淨純潔的,我會用冰雪聖水将你沖洗一夜,在明天朝陽升起的時候,将你獻給碧血娘娘。”
雲軒尚不明白何意,人已然被那兩個侍從拖着像向更幽深之處而去。
這是一個極其幽深的洞,雲軒從未在雪冥見到過,淺淺的溪水順着山洞綿延,山洞的盡頭是一處裂縫,足有十米,裂縫另一端是另外一個山洞,亦是幽深望不到盡頭。溪水在此處彙聚,順着裂縫直流而下,形成一道天然的小瀑布。
山洞盡頭左右兩側嵌了鐵環,各穿着一條黑金鐵鏈,那兩人分別扯過一條鎖鏈,将雲軒的雙手緊緊鎖在一起,又用了一副自帶的枷鎖将雲軒手腕卡住,方才放心的将雲軒吊到了裂縫之下。
那兩人将一切事情做好後,便抱着大刀守在山洞盡處。
呼嘯的寒風吹過,刺骨的雪水順着手臂流遍全身,雲軒面色凍得青白,很快便抑制不住的瑟瑟發抖,被冰水浸泡了許久的傷口更是痛得令雲軒咬牙。
墨月殿外。
青淵攔住南宮紫衣,道:“紫衣,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南宮紫衣深吸了幾口氣,盡量平複心緒,道:“不要說了,其實,我并無資格插手這些事,方才,是我失态。我來找你,是為了軒兒,我現在必須馬上回重雪閣看看軒兒回來沒有,你讓開。”
青淵不明因由,道:“軒兒怎麽了?”
南宮紫衣邊走邊道:“有人在重雪閣外偷窺,軒兒追了出去,已經将近一個時辰了,還沒有回來。軒兒身上有傷,又沒有帶劍,我害怕他會出事。”
青淵蹙眉,心底無由生出一股不安,道:“難道是冰火教的人?”
一語既出,南宮紫衣腳步驀然一頓,回視青淵,兩人同時變色。
青淵擊掌,立刻有暗影閃至,聽候差遣。
“青龍,通知黑鷹,讓他立刻帶人搜山,如果發現軒兒的下落,速速回禀!”青淵語氣冷肅,帶着鮮有的焦慮,說完,又忙道:“讓他從雪系調人,冰系全力協助,越快越好。”
青龍精神一凜,道:“屬下遵命。”而後魅影一般消失的夜空。
青淵則同南宮紫衣一道回了重雪閣,閣內燭火寂寂,沒有半點人影。
南宮紫衣急得直掉淚,尤其是想到雲軒可能落到了冰火教手裏,更是恨不得将整座山都翻一遍。
青淵扶着南宮紫衣坐下,道:“紫衣,軒兒會沒事的,以前,那麽多磨難,他都堅持過來了,這一次,也會平平安安的。我親自出去找,你在這裏等着,我會派人守着重雪閣,保證你的安全。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了,現在局勢複雜,也許,他們不僅盯上了軒兒,還盯上了你,如果你們兩個都出了事,我就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所以,答應我,等我的消息,哪裏也不要去。”
南宮紫衣望着青淵,滿是絕望道:“你總是說,會保護軒兒,可是,今日如果我沒有在重雪閣,你根本不會發現軒兒出事,更談不上保護,你明明知道這裏的人對他敵意有多深,你明明知道冰火教的人心懷叵測,一直想對軒兒不利。青淵,我很願意相信你,可是事實讓我無法相信,你能明白嗎?”
青淵愧色更深,道:“紫衣,這件事是我的錯,我真是太疏忽了,我混蛋,但我求你相信我這一次,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軒兒的。”
南宮紫衣苦笑道:“青淵,如果這次軒兒有什麽意外,我們之間,便徹底結束了。不論你恨不恨我,我都會恨你一輩子。”
直到青淵離開後,南宮紫衣依舊精神恍惚的坐着,一陣冷風吹過,南宮紫衣猛然一個激靈,方才有些清醒。。
掏出随身攜帶的短匕,南宮紫衣割破手指,十指交結,念了幾個訣語,一只紫色蝴蝶冉冉化在指尖,纏繞片刻後,便飛出窗戶,飛向茫茫夜空。
裂縫之下,水聲潺潺,雲軒已然凍得全身麻木,分辨不出究竟到了什麽時辰,睜開眼睛,只能看到沉沉的黑暗,仿佛永無盡頭。細碎的痛,針尖一般在經脈中竄動,漸漸清晰,而後向全身經脈蔓延,這樣的感覺,太過熟悉,熟悉到恐懼,年年歲歲,翻來覆去,本應月圓之夜才出現的症狀,此刻卻被超乎尋常的冷引發出來。
雲軒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睛,也許,應該跟阿古達表明身份,尋得一線生機。可是,這麽多年,自己似乎從未在人前提及過自己的身世,那樣簡單的一句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原來,有些事,有些東西,芥蒂之深,超出了自己的預料。
隔着水流,隐隐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雲軒猛然睜開眼睛,嘴角輕輕帶笑,看來,是殘留的迷魂起了效果,若不是量太少,只餘一點粉末,他們早該倒下的。只是,阿古達內力深厚,長于內功,這一絲半縷的迷魂,雲軒實在不确定能否産生效果。
不過,解決掉兩個,也讓雲軒有了些精神,開始仔細打量周遭布局,這是地勢隐秘兇險,又是洞內穿水,幽森陰冷,仿佛已有千年不見日光,在熔岩密布的雪冥并不常見,如果沒有猜錯,應該是後山某處。只不過,自己雙手被縛,想要脫困,的确有幾分異想天開。
雲軒想得累了,便閉上眼睛休息一段時間,痛,噬咬着每一根神經,由經脈蔓延到骨肉之間,雲軒被折磨得幾近昏迷,卻咬牙不肯睡去,只有保持清醒,才有機會脫身,哥哥一定在保佑着自己,自己不應該這麽輕易的屈服。更何況,栽在阿古達這種人的手裏,說出去,簡直太沒有面子了。
有什麽東西,落在了臉上,癢癢的,雲軒使勁兒搖了搖頭,依舊沒能将那東西趕走,便不情願的将眼睛眯開一條縫去打量。暗夜中,一直純紫色的蝴蝶,盈盈而動,雙翅閃着淡紫色的熒光,看到雲軒睜開眼睛,那蝴蝶竟仿佛受了驚吓一般,翩翩飛起,繞着雲軒轉圈。
雲軒嗅着蝴蝶帶起的一陣幽蘭之香,星眸泛起神采,道:“喂!你是娘親派來的嗎?”
那蝴蝶似乎聽懂了似的,乖乖的飛到了雲軒眼前。
雲軒開心的一笑,吹了口氣,将蝴蝶吹開,道:“你快讓娘親來救我,不要再亂飛了。”
夜色将盡,青淵帶着一身寒意回到重雪閣,臉色陰沉到了極致。
南宮紫衣急道:“軒兒呢?軒兒找到了嗎?為什麽看不到他?”
青淵眼窩深陷,神色疲倦到極致,道:“現在……還沒有消息……”語罷,竟也開始恍惚出神。
南宮紫衣怔住,失魂落魄的倚到窗邊。
閣內一片死寂,兩人各自沉默,誰也不願再說什麽,燭火急劇晃動着,氣氛卻是壓抑到極致。
過了些時候,黑鷹到重雪閣彙報最新情況。
青淵聽罷,憂慮更深,面色陰得怖人,道:“你确定,所以地方都搜查過了嗎?”
黑鷹垂頭,道:“屬下無能,已經搜查了數遍,還是沒有小主子的下落。”
青淵感覺心裏一空,久違的恐懼與寒意襲來,狠狠一拳砸落于案,暗暗恨道,自己竟也有如此束手無策的時候。
黑鷹忽的開口,道:“教主,還有一個地方沒有搜。”
青淵驀然擡頭,眼睛泛紅,道:“說!哪裏?!”
黑鷹咽了口氣,道:“後山,那裏是禁地,地勢兇險,幾乎無人踏足。”
青淵正要開口,便聽南宮紫衣語氣激動道:“軒兒。”
青淵大驚,閃身過去,窗外并無半點人影,不由安慰道:“紫衣,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南宮紫衣搖頭,指着天邊一抹紫色,道:“那只蝴蝶回來了,一定是尋到了軒兒身上的氣息。”
136.悔意
青淵攜着紫衣一路追尋那只紫蝶的蹤跡,果然進入了後山。
黑鷹帶着冰系暗衛探查一番,道:“教主,那只蝴蝶飛入了黑龍澗。”
青淵蹙眉,後山地勢險要,以黑龍澗為最。黑龍澗處處奇石怪岩,經年累月,被積雪滲穿許多暗洞,而暗洞之間并不連貫,以斷壁裂縫相間,九轉回環,俨然迷宮一般。每一道裂縫之下均是萬丈深淵,布局極是兇險。
南宮紫衣雖未曾踏足過此處,但也聽人說起過此處的不尋常,不由急道:“青淵,我們應該馬上進去。”
此刻,天際已然泛起一抹魚肚白,将暗夜撕裂出一角。
青淵收回視線,道:“紫衣,這裏面太兇險,你不能進去。”
南宮紫衣搖頭,語氣強硬:“我必須進去。”
青淵眸色堅決:“你留在外面,等我出來。我說到做到,一定将軒兒帶回來。”
不等南宮紫衣開口,青淵便喚來黑鷹,道:“你帶着冰系的人留在這裏保護紫衣。”
黑鷹大驚:“教主,萬萬不可!”
青淵沉了臉,道:“你應該明白,你們跟着我,只能充當累贅,除此之外,別無用處。”
黑鷹依舊不死心,道:“屬下保證絕不拖累教主,求教主讓屬下同行!”
南宮紫衣輕嘆,向青淵道:“我再信你一次,希望,你能守諾。不過,黑鷹必須跟着你,萬一有事,還能相互照應。”
青淵松了口氣,道:“如此,也好。”語罷,擡步便要進入一處暗道。
南宮紫衣忍不住上前一步,道:“一切小心,我等你回來,還有,軒兒。”
青淵身影微頓,很快便消失在暗道之內。黑鷹抱了抱拳,亦跟着進了暗道。
天色微亮,洞壁漆黑不見五指,青淵循着水聲,轉了幾個彎道,行到了一個岔路口,連着兩道巨縫。
黑鷹跟在後面,第一次體會到了摸着石頭過河的不易。
布局相似到了極致,青淵暗暗思索着選哪個方向,便忽覺眼前一亮,定睛看時,卻是那只紫蝶。
青淵大喜,眉目舒展許多,示意黑鷹跟上,在那只蝴蝶的帶領下,忽上忽下,不知繞了多少個暗洞彎道,終于尋到了阿古達所在的山洞之中。
“教主,那邊好像有人。”黑鷹指着一處石壁,神色警惕。
青淵點頭,神色亦多了分凝重,黑鷹已經取過洞內燃着的火把,近前查探。
“西源教主,阿古達!”黑鷹吐出一個名字,滿是疑惑。
青淵腦中忽然閃過墨月殿中的少女,瞬間明白了什麽,沉聲道:“阿古達……”
黑鷹踢了踢毫無知覺的阿古達,依舊不見他有所反應,更覺奇怪。
青淵近前,俯身談了談阿古達鼻息,旋即捕捉到幾點粉末,蹙眉道:“是迷魂,軒兒一定在附近。”
那只紫蝶依舊朝着山洞幽深處飛舞,黑鷹舉着火把,青淵若有所思的打量四周,心底隐隐不安。
長長的山洞盡頭,又發現兩個倒地的漢子,懷裏尚抱着大刀,青淵望着橫亘在眼前的裂縫及對面的山洞,再次陷入沉思。
晨曦微露,天邊隐隐露出亮色,那只紫蝶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空中,再無蹤影。
黑鷹只能猜測道:“教主,難道小主子在對面山洞裏面?這只紫蝶靈氣已然耗盡,我們又沒有方向了。”
青淵盯着腳下水流,聽着清晰的水聲,總覺得漏掉了什麽,掃視一圈,終于發現了被那兩個漢子擋住的鐵鏈,以及,嵌在岩石內的鐵環。
順着鐵鏈延伸的方向而去,青淵心底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臉色極是陰沉的一步步行至裂縫邊緣,俯身望去,一抹藍色赫然映入眼底。
“軒兒!”青淵聲音顫抖的厲害。
黑鷹順着青淵目光望去,先是震驚,而後沉痛。
青淵雙目溢滿殺意,泛着血絲,眼神是深沉到極致的陰厲,雙掌運力,那兩個漢子瞬間成了一灘模糊血肉。
黑鷹只覺背脊發寒,戰戰兢兢地協助青淵,一左一右,各抓住一條鐵鏈,小心翼翼的将雲軒拉了上來。
雲軒唇色青白,即使脫離了雪水,依舊在不停的瑟瑟發抖。
黑鷹解開雲軒手腕上的鐵鏈,又将枷鎖撬開,才發現雲軒手腕處已經被磨得糜爛,一雙手臂更是冰涼僵硬。
青淵将雲軒攬在懷裏,運起內力将雲軒手臂揉搓許久,而後用身上的披風緊緊裹住雲軒。
雲軒終于有了些知覺,本能的尋着溫暖,聲音極輕道:“娘親?”
青淵喉頭一酸,道:“不是。”
雲軒頓了頓,道:“是……爹爹……?”
青淵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攬住雲軒。
黑鷹連忙拿起火把,在前面探路。
青淵抱起雲軒,踩着暗河往回走,心中充斥的,是前所未有的酸澀,悔恨,以及,失而複得的慌亂。一時疏忽,險些釀成大錯,差一點,便會失去這個孩子。往事如潮,以前的種種在腦海交織翻滾,青淵終于徹悟,對于軒兒,自己忽略了太多太多,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明白,原來,軒兒只是個孩子,需要真正保護的孩子。
再次經過阿古達身邊時,黑鷹停住腳步,請示青淵意見
青淵眼底再次浮起濃重殺意,卻聽耳畔傳來一聲淺淺的“爹爹”
雲軒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帶了明顯的濕意。
青淵眼睛酸脹,許久,才顫聲道:“對不起,軒兒,爹爹做錯了太多。”
雲軒搖搖頭:“軒兒一直都很任性,不是一個好孩子。”
青淵愧疚更深,道:“軒兒很懂事,錯的是爹爹。”
雲軒輕怔,道:“爹爹,軒兒自己可以走,軒兒想去阿古達身上找件東西。”
青淵思襯片刻,将雲軒放下,讓黑鷹将火把照向阿古達。
雲軒在阿古達身上摸索一陣,掏出一塊碧色令牌,收好後,向青淵道:“爹爹,可以走了。”
青淵見狀,也沒有多問,只吩咐黑鷹道:“留他性命,我還有事問他。”
黑鷹會意,便舉着火把繼續探路。
雲軒堅持要自己走,青淵拗不過,只能在一旁扶着。
一路曲折,待走出黑龍澗時,天色已然大亮,朝陽噴薄而出,将東方染紅一片。
南宮紫衣正坐在一塊山石之上,心急如焚,待看到出現在視線中的三道人影時,驀然起身,喜極而泣,竟也忘記了挪動腳步。
雲軒沖南宮紫衣招招手,笑得頑皮:“娘親。”
南宮紫衣終于大步上前,緊緊将對面少年抱進懷裏。
青淵見狀,心中溢滿難言的暖意。
雲軒眨眼:“娘親,你又把軒兒弄疼了。”
南宮紫衣連忙松手,滿是慌亂道:“快讓娘親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裏?”
雲軒不着痕跡的将手腕藏起來,道:“娘親,你的軒兒那麽厲害,怎麽會打不過別人呢?”
南宮紫衣這才問道:“那個人是誰?”
雲軒道:“是一個叫做西源教的教主,娘親不認識。”
南宮紫衣還想繼續問,雲軒忙道:“娘親,軒兒餓了。”
青淵與黑鷹交代了幾句,便道:“去墨月殿罷,冷煙應該備好了吃食。”
雲軒看着兩人,道:“爹爹,娘親,你們先去,軒兒想先回重雪閣一趟。”
南宮紫衣立刻道:“娘親陪你去。”
雲軒搖頭:“軒兒有手有腳,自己回去就行,軒兒又不是小孩子,處處都要娘親陪着。”
南宮紫衣無奈,道:“快去快回。”
青淵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雲軒松了口氣,一步步向重雪閣走去,及至閣內,便抑制不住的嘔吐了起來。
清晨涼爽的細風,穿窗而過,雲軒胃裏面好受了一些,便将來時帶的包袱一陣亂翻,尋出碧艾丹,吞了數粒,而後靠坐在窗邊大口大口的喘氣。
雲軒輕輕閉上眼睛,這一次的寒毒,不知道會持續多久,只希望,能早些結束。
137.真相
青淵陪着紫衣回到墨月殿,冷煙已然幫那少女穿好一套绛紅衣衫。
南宮紫衣盯着那少女看了片刻,笑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眼眸晶亮,透着不解,道:“我叫阿蘿,這是什麽地方?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南宮紫衣指了指青淵,道:“你認識他麽?”
阿蘿盯着青淵,苦思片刻,忽的目泛神采,道:“你是慕教主,那天,咕嚕和你在一起,他是你的手下。”
青淵沉聲道:“是誰把你送到這裏來的?”
阿蘿茫然的搖了搖頭。
青淵只能跟紫衣解釋道:“阿古達,是她的父親。”
南宮紫衣低聲道:“我看這丫頭單純的厲害,想必是被別人算計了。”
青淵冷哼:“不是別人算計,這一切,恐怕是她的親生父親一手操縱。”
南宮紫衣凝眉,道:“西源教主?阿古達?我真是不明白,就算他想攀附雪冥,也沒有必要與軒兒過不去。”
青淵嘆道:“這丫頭似乎對軒兒有幾分意思。”
南宮紫衣一驚一愣:“你是說,阿古達為了這丫頭的緣故,才去對付軒兒?”
青淵點頭:“大約是這個原因,除此之外,也再難找到其他理由。”
南宮紫衣伸手将阿蘿拉到一側坐下,柔聲道:“阿蘿,你喜歡慕教主嗎?”
阿蘿搖頭,笑得天真:“阿蘿喜歡的人是咕嚕,他雖然說自己長得不好看,可是阿蘿不那樣看,阿蘿覺得他是英雄。”語罷,微有懊惱道:“可是,阿爹不喜歡阿蘿與咕嚕在一起。”
“咕嚕?”南宮紫衣忍不住笑道:“你這小丫頭,真是有幾分意思。”
阿蘿眼睛撲閃着,道:“你長得真好看,我們西源的碧血娘娘也是這般模樣,大家都說,碧血娘娘是天上的仙人,你也是嗎?”
南宮紫衣莞爾,道:“傻丫頭,我自然是活生生的人,怎麽會是冷冰冰的仙人?”
青淵吩咐冷煙下去準備早膳,向紫衣道:“你先同她聊聊,我出去一下。”
南宮紫衣笑道:“放心吧。”
青淵一路行到重雪閣,看到緊閉的房門,微微蹙眉。
雲軒瑟瑟發抖的靠坐在窗戶下,聽到敲門聲,疑惑道:“誰?”
青淵狐疑不定,道:“軒兒,開門。”
雲軒身體一僵,沉默了一會兒,道:“爹爹,軒兒有些困,晚些再去墨月殿。”
青淵不容置喙,道:“開門。”
雲軒将頭埋進臂彎裏,不再說話。
青淵覺出事情不對,複又用力敲了數下,依舊不見雲軒有反應,蹙眉道:“軒兒?”
閣內依舊毫無反應,青淵掌上使力,直接破門而入。
雲軒聽到動靜,緩緩擡頭。
青淵難以置信的望着眼前情景,沉默的走到窗邊,俯身,還未碰到雲軒,便感覺雲軒明顯的顫抖了一下,當即溫言道:“軒兒,為什麽坐在這裏?既然不舒服,為什麽不跟爹爹說?”
雲軒搖頭,聲音微啞:“我沒事,這裏可以吹風,一會兒就好了。”
青淵看着雲軒慘白的面色,心中沉痛,道:“是不是,寒毒被引發出來了?”
雲軒直直望着青淵,道:“如果是寒毒,你會殺了我嗎?”
青淵聞言,頓覺胸中盈滿蒼涼,語調亦帶了些澀意:“軒兒,從今以後,爹爹都會保護你,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雲軒疑慮未消,道:“那你能不能出去?”
青淵苦笑,道:“你覺得,爹爹可以眼睜睜看着你在這裏熬麽?”
雲軒別過頭,道:“我不想傷害你們,我以前在西域遇到過一個巫師,是他告訴我,這種寒蠱發作的時候,很容易精神錯亂,傷害到身邊的人,所以,你們都應該離我遠一些。那天,他就死在我的手裏。”
青淵失神,道:“這些年,你一直都是這樣熬的嗎?”
雲軒輕笑,道:“爹爹,你不要總是可憐我,寒蠱,已經是軒兒生活的一部分,軒兒可以對付它。”
青淵眼睛酸澀,道:“軒兒,爹爹只是想幫你減輕痛苦。”
雲軒仰頭望着窗戶,道:“它發作的時候,軒兒都是呆在窗戶邊上,可以吹風,可以看星星,可以看月亮,只不過,這次是白天,只能吹風了,而且風的味道也沒有晚上好。”
雲軒抱膝,面上急速地冒着冷汗,越是抑制,越是抖得厲害。
青淵順着雲軒的目光望去,卻只望到随風晃動的兩扇窗,不由悲由心生,老天,我究竟錯了多少,原來,軒兒并不是一個處處霸道,不肯吃虧的孩子,他根本不懂得保護自己,甚至,在內心深處,有着可怕的孤獨與恐懼。
雲軒顫抖得更加厲害,經脈凍結,骨肉錯位,身體微微浮腫,俨然涼透。
青淵強行将雲軒抱到榻上,用被子緊緊捂住,道:“軒兒,不要害怕,爹爹不會傷害你,爹爹馬上讓人生火。”
雲軒面露痛苦,眼睛濕了一片,道:“爹爹,軒兒想呆在窗戶那裏,軒兒會好起來的。”
青淵搖頭,道:“軒兒,聽話,呆在那裏會着涼的。”
青淵起身将閣門及窗戶關好,片刻後,便有暗衛移了數個火盆進來。
炭火熾烈,閣內暖意逼人,卻依舊無法減輕雲軒體內寒毒所引發的冰冷與痛苦,雲軒不停掙紮,冷汗很快浸濕被角。青淵見勢,只能将雲軒緊緊攬在懷裏,運起內息,用雪陽功為雲軒輸送內力,雪陽與寒蠱一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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