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17)
坐在案旁,飲着茶,道:“你在擔心軒兒?”
青淵沒有說話。
藍瀾道:“秋水宮大祭司開出的條件,很難選麽?”
青淵一怔,道:“瀾兒,在你眼中,我定然很無用。”
藍瀾一笑,道:“當一個男子的心裏,責任大于感情時,這個男子很成功。而對于女子而言,未必需要這種成功。一生一世一雙人,世間女子最執着之事,莫過于此。”
青淵失笑,道:“瀾兒,你說話,總是這般直爽。”
藍瀾起身,站到青淵身旁,道:“雪冥的文簫少主,瀾兒聽聞已久,可是關于軒兒,從未聽過一點消息,願意同我講講軒兒的事嗎?”
青淵滿是悵然,道:“當年,紫衣離開之時,我并不知道她……她有了我們的孩子,軒兒從小跟着紫衣長大,五歲時,被紫衣送到雪冥。六歲那年,他失手害了很多同齡的孩子,我動用了鞭刑,那時候,軒兒幾乎被打得斷了氣,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事後,他偷走紫川,逃出了雪冥,我從未想過他會活下來,直到兩年前,我在江南遇到他。”
藍瀾動容,道:“所以,兩年前,你才将他帶回雪冥?”
青淵搖頭,道:“在江南的時候,我待軒兒,并不好,是我這個親生父親,将他一步步逼向絕望。”
藍瀾一時無言。
青淵苦笑,道:“瀾兒,我時常在想,如果我不是雪冥的教主,紫衣和軒兒定會過着安樂無憂的生活,而不是,漂泊流離在江湖之中。”
藍瀾眼神溫柔,道:“軒兒是個懂事讨喜的孩子,開口閉口都是你這個爹爹的命令,對雪冥倒是上心的緊。”
青淵嘆道:“南宮麟狡詐無比,我最擔心的事,便是即使我答應了這些條件,他也會對軒兒不利。更何況,我又如何能夠親手再将紫衣推入火坑?”
曉月西斜,星鬥流轉,一夜飛逝。
南宮麟飲完一壺冰露酒,看朝霞映紅半邊天空,閉目撫琴一曲,方才進入幻月陣。
璧月心法損耗內力頗多,南宮麟斂起內息,迷宮內的藍焰漸漸消散。
雲軒周身萦繞着淡淡的紫色光澤,聽得動靜,睜開眼睛看了南宮麟一眼,便再次閉上了眼睛。
南宮麟情知雲軒并不清醒,待看到雲軒胸口忽明忽滅的紫水晶,依舊閃過一絲惑然。
“竟然……沒有用炙炎石……難怪……”南宮麟神色頗是複雜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青月不知何時已然立于陣中,見此情景,開口道:“大祭司,他病得很厲害,即使要談條件,也需保證人是活的。”
南宮麟默然。
雲軒咳了一陣,清醒許多,道:“你放心,我不會死的,沒必要這種表情。”
南宮麟無由升起一股怒氣,恨恨道:“為什麽?他不肯将炙炎石給你?”
雲軒笑笑,道:“是不是很後悔高估了我的價值?可惜,已經晚了。”
南宮麟轉念間明白過來,面色微變,道:“你做了什麽?!”
雲軒彎起唇角,道:“那些條件,你不說,我也明白,我不會給你機會的。”
南宮麟擰眉,起身沉默了片刻,向身後女子道:“青月,你過來看看。”
青月會意,俯身将手搭上雲軒脈搏,黛眉緊蹙。
南宮麟道:“如何?”
青月轉身,輕聲道:“他自封了內力,是紫川的一縷劍氣被激發出來,護住了他的心脈。”
南宮麟冷冷看着雲軒,道:“不自量力。”
雲軒笑道:“我就是在賭你的‘輸不起’,這裏太冷,放我出去。”
南宮麟面色瞬間陰郁,暗暗咬牙,臭小子,原來這才是你的目的。
青月使了個眼色,與南宮麟同退到幻月陣之外,道:“大祭司,他體內的九重寒毒,已經過了八重。”
南宮麟哼道:“這意味着什麽?”
青月猶豫片刻,道:“如果再不遏制,下一次發作時,他整個人會漸漸被寒毒吞噬,而後喪失本性,直至死去。”
南宮麟心中霎時五味雜陳:“你覺得,他自己明白麽?”
青月苦笑,道:“你看他的眼睛,幹淨,澄澈。對于不懼生死的人,也許,這算不得什麽大事。”
南宮麟再次沉默。
青月看了眼朝霞之下的秋水別宮,道:“幻月陣屬陰,寒毒感月而發,他不是在開玩笑,如果繼續将他困在裏面,後果不堪設想。”
南宮麟指節捏緊,向來陰郁深沉的眼眸幾欲噴火。
青月見狀,道:“大祭司若是信得過青月,便讓我去勸勸他。”
南宮麟無奈,只能道:“你去罷。”
青月催動咒語,身形消失在幻月陣內。
雲軒昏昏沉沉之中,望着漸漸走近的青色影子,略有意外。
青月走到雲軒跟前,眉間滿是心疼,道:“傻孩子,你這樣做,就不怕你娘親傷心麽?”
雲軒沒有說話。
青月伸指解開雲軒自封的穴道,輕聲道:“此處是大祭司親自擺的陣法,我無力破解,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保你平安。”
雲軒盯了對面女子片刻,道:“我到秋水別宮,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帶你離開。”
青月只當聽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你說什麽?”
雲軒眼神灼灼,道:“這世上,有兩個人,一直在等着你。一個思念入骨,一個情根深種。”
青月眼睛頓濕,難掩驚喜:“你……你認識顏兒?”
雲軒點頭,道:“我們快要成親了,你是她的母親,難道不想喝一杯自己女兒的喜酒麽?”
“你……你們竟然……”青月不可思議的望着雲軒,許久,才能開口:“我只聽說過,她與雪冥的文簫少主訂了婚約,為何……?”
雲軒想了想,道:“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們,都不想被別人左右命運。”
青月一時間柔腸百轉,卻不知從何問起,只能道:“她過得好嗎?”
雲軒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道:“對不起,我不能替她回答你,你應該親口問她。”
青月苦笑,道:“你說的不錯,我不該這樣問你。”
雲軒道:“你是答應同我一起離開這裏了?”
青月搖頭,道:“如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你我都是受控于人,離開,談何容易?”
雲軒揚起嘴角,道:“你放心,我是有備而來,剛剛不過是騙你們的大祭司而已。我來之前,鬼醫爺爺給我喝了他煉制的紫貂血,可以暫時壓制住寒毒,如果不封住內力,很容易被他看出破綻。幻月陣與我體質相克,只要能出了這裏,他就困不住我了。”
青月恍然,道:“原來如此,難怪方才我感覺你脈象奇怪,雖然虛弱,卻似乎隐隐流動着一股霸道之力。”
雲軒低聲道:“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青月點頭,道:“我明白了。只不過,自封內力,傷害太大了,沒有其他辦法了麽?”
雲軒搖搖頭,道:“我得了一個人畢生的功力,還不能控制自如,很容易被發現。”
青月嘆道:“你很聰明,只是,太不懂照顧自己了。”
雲軒一怔,道:“您誤會了,我只是,不想被人利用,更不想,也不能,拖累了爹爹,壞了雪冥大計。”
朝霞炫目,青淵再次登上苜川一處峰頂,俯視群山。
不多時,池林帶着金部兩位堂主沈飄、沈離跟了上來。
青淵示意三人不必多禮,只問道:“查出來了麽?”
池林斟酌道:“屬下昨日帶人探查了一夜,并未發現南宮麟蹤跡,卻發現一處異常。”
青淵皺眉,道:“說下去。”
池林道:“秋水別宮西南十裏,有片桃林,花開灼灼,長勢十分茂盛。”
青淵一震,漠北氣候冰寒,适宜栽植松柏之類的植物,桃木根本不可能存活,此中之意,再明顯不過。
池林接着道:“屬下懷疑,南宮麟在此地布了障眼法,作為藏匿之處。而且,山間多鳥獸,那片桃林綿延數十裏,竟是一片沉寂,絲毫不聞鳥雀之聲,着實詭異的厲害。”
青淵沉吟片刻,道:“昔日西源所獻法陣集中,的确提到過以桃木為源的陣法,如今看來,南宮麟極有可能躲入了桃林,借助法陣隐藏行跡。只是,貿然進入桃林,必會有危險,此事,還需仔細謀劃。”
沈飄與自家兄弟對視一眼,道:“教主所言極是,屬下聽聞,桃木震鬼,屬陽,有桃夭之陣,可障人耳目,若是硬闖,會被夭火纏身,燒作飛灰。”
青淵神色凝重的看着遠處,沒有說話。
池林亦面有愁色,道:“教主,三日之內,如果我們尋不出破陣之術,恐怕就要受到南宮麟掣肘。”
沈離此時卻是忽的開口,道:“教主,屬下有一計,可解目前困局。”
青淵略有意外,道:“講。”
沈離笑得意味深長,道:“此陣依托于桃木,既然我們無法破陣,何不毀了桃林?”
池林面色陡然一變,道:“你是說,火攻?”
沈飄敲敲腦袋,恍然道:“好主意!我怎的将此事給忘了?!如此一來,不僅法陣可破,連同南宮麟在內的秋水別宮殘餘教徒以及那些個武林人士定也會葬身火海,倒省得教主再費心思去對付他們。一石二鳥,妙哉!妙哉!”
青淵聞言,卻是果斷道:“不可!”
池林明白過來,向兩人道:“火燒桃林,主意固然是好,可你們別忘了,小主子還在裏面。”
沈離看青淵面色不善,尴尬一笑,道:“教主莫怪,是屬下思慮不周。”
沈飄亦連忙請罪,道:“屬下方才亦是失态,請教主責罰。”
青淵殊無表情,道:“此事,容我再想想,你們先回去罷。”
三人聽言,只能告退。
池林徑自去安排探查事宜,沈飄與沈離卻是悄然進了苜川一處深谷內。
谷內積雪未消,卻是松木茂密。
松林深處,一男一女并肩而立,女子身着鵝黃衣衫,男子一身儒雅的灰衫。
沈飄沈離上前行禮,道:“雲舒護法,秋部主。”
灰衫男子正是失蹤多時的秋長予,此刻聞言,呵呵一笑,道:“兩位客氣了,在下早已不是什麽部主。”
沈飄忙道:“在我們沈氏兄弟眼中,金部的部主只有一人,便是秋部主。那池林不過是在教主面前讨巧賣乖,才撿了個便宜,論聲望,怎能與秋部主相提并論?”
沈離跟着附和,道:“池林處處打壓我們兄弟,就是因為我們兄弟同秋部主的關系,我們還等着秋部主為我們做主。”
雲舒皺眉,打斷兩人,道:“不要總說這些沒有的,現在秋水別宮情況如何?”
沈飄與沈離讪讪住口,沈飄道:“基本已經可以确定,南宮麟隐藏在秋水別宮西南十裏的桃林之內,施了陣法掩人耳目。”
雲舒一喜,道:“太好了。只是,破陣之術,教主可曾吩咐?”
沈氏兄弟面露難色,道:“聽教主之意,此陣,似乎不易破。三日之期,着實愁人。”
雲舒凝眉,秋長予卻道:“既然無法破陣,不如一把火燒了省事。”
沈離笑道:“我們兄弟也如此建議教主,可教主畢竟有所顧忌……”
秋長予自然明白其中之意,便不再言語。
雲舒忽的開口,道:“今夜風向為何?”
秋長予眼睛一眯,道:“北風,偏西。”
沈離忍不住道:“當真是火燒桃林的絕佳時機。”
沈飄瞪了沈離一眼,道:“休得胡言!”
雲舒沉思了片刻,神色決然,道:“雪冥大業,不容許任何障礙的存在,教主會明白的。”
146.涅槃
“今夜,會有大災。”
再次進了幻月陣,南宮麟開口,語氣平靜。
雲軒看着再次出現的男子,道:“什麽意思?”
南宮麟微微挑起嘴角,道:“你可知,在陣法無可破解的情況下,最快最狠的攻擊方式是什麽?”
雲軒想了片刻,恍然道:“你是指——火。”
南宮麟不可置否,道:“你以為,你與青月所言之事,我會不知?”
雲軒默然。
南宮麟忽的嘆道:“平心而論,我對你的命不感興趣,所謂紫貂血之說,你瞞得過青月,瞞不過我。”
雲軒依舊沒有說話。
南宮麟道:“我只問你一句話,願不願意跟我走?”
雲軒驀然擡頭,不解的望着南宮麟。
南宮麟笑得有些不屑,道:“世間無知者,委實太多,我本給足了他們機會,他們卻自尋死路。”
雲軒隐隐覺出有什麽東西超出了自己意料。
南宮麟目中千般紛繁,終只是化作一抹寒涼,道:“那日,我所言條件,不過是誘敵之計,你敢不敢與我賭一次?”
雲軒難以置信的望着南宮麟,道:“真正的陷阱,是火燒桃木,傳說中的涅槃之陣。”
南宮麟雲淡風輕的看着幻月陣中瞬息變化:“鳳凰涅槃,方是重生,若以世間生魂為祭,又該是怎樣光景,此間傳說,我很有興趣一睹。”
雲軒複又沉默了些時候,道:“你怎麽知道,他們一定會火燒桃林?”
南宮麟頗有興致,道:“所以,我們需賭上一賭。”
雲軒看着幻月陣內清冷流光,許久,道:“我不會跟你賭的,因為,你不會贏。”
南宮麟冷哼一聲,道:“當真是冥頑不靈。”
西風吹雪,笛聲飄揚。
齊少均坐在山石之上,專注的望着身側橫笛吹奏的碧衣少女,神色寂然。
一曲罷,暮顏偎到齊少均肩上,道:“爹爹,你怪顏兒嗎?”
齊少均笑道:“真是傻話,爹爹疼你還來不及,怎麽舍得怪你?”
暮顏笑得苦澀,道:“是我,毀了冰火教大計。”
齊少均眸色有些空洞,只溫聲道:“你願意與雪冥重訂婚約,于冰火教而言,再好不過。”
暮顏明眸流轉,又驚又喜,道:“爹爹此意,可是答應顏兒請求了?”
齊少均将身邊少女攬入懷裏,道:“當年,我與你娘親之間便是恩怨糾葛成恨,錯上加錯,爹爹自然不願你重蹈覆轍,只要你覺得好,爹爹都會支持。”
暮顏将臉緊緊貼在齊少均胸口,眼睛微濕,道:“爹爹,顏兒不會讓你失望的,今後的冰火教,只會盛,不會衰。”
齊少均滿是寵溺,道:“我齊少均的寶貝女兒要嫁人,自然是傾教以嫁。”語罷,似乎忽然憶起重要之事,道:“顏兒,你去閣裏,将琴案之下的劍匣取來。”
暮顏不解何意,依言至星羅閣內取了那雕着蘭花的劍匣,仔細擦去上面積壓的灰塵之後,方才捧到齊少均面前,道:“爹爹,這裏面是何物?”
齊少均一遍又一遍的撫摸着劍匣,道:“美人目中一泓水,更勝廣寒夜琳琅。這便是,傳說中的古匣‘劍舞紅袖’。”
暮顏一怔,道:“這是,當年與紫川同出一爐的那副劍匣?”
齊少均緩緩打開劍匣,只見一柄短劍與一副古卷靜靜躺在裏面,古樸,無華,卻訴說着古老的神秘。
暮顏下意識伸手觸到劍柄,道:“這把紫川,果然跟他用的那一把,一模一樣。”
齊少均看着暮顏,道:“待顏兒成婚之日,爹爹便将此物歸還原主,此後,紫川如何處置,爹爹再不插手。”
暮顏心中一暖,道:“謝謝你,爹爹。”
轉眼,夜色已深,星辰點綴于空中,煞是美麗。
文簫一襲青衫,獨立院中,直到一抹影子閃過,方才回神。
“公子,沈氏兄弟密會之人,是雲舒護法,還有越獄而逃的秋長予。”
文簫沉思片刻,道:“青龍,按計劃,請沈氏兄弟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青龍面露疑色,道:“公子,此事,當真不與教主相商?”
文簫點頭,道:“天色已晚,義父整日操勞諸多事宜,不能再令他憂心,你只管照吩咐做便是。”
不多時,沈氏兄弟便聯袂而來。
文簫在院中已然備齊一桌簡單酒菜,起身相迎,道:“二位堂主,文簫有禮。”
沈飄與沈離俱是笑意滿滿,道:“少主向來行事低調,鮮少與各部往來,能得少主相邀,三生有幸。”
文簫擺袖,請兩人落座,親自斟酒,道:“實不相瞞,今日冒昧請兩位堂主過來,實在是有不情之請。”
沈飄做誠恐狀,道:“少主言重了。”
文簫唇邊溢出一絲苦澀,道:“沈堂主說笑了,‘少主’之名,文簫不一定能擔得起。”
沈離先是一愣,而後呵呵一笑,道:“少主這話,屬下倒是不明白了,雪冥上下,誰人不知,教主最疼愛器重之人,便是少主了。”
文簫将手中酒一飲而盡,道:“今時不同往日,我與義父情意再深,又怎敵他們骨肉親情?”
沈飄眼睛一眯,捏着酒杯,一時無語。
沈離繼續笑道:“此次襲擊秋水,少主與金部同進同退,一舉拿下秋水別宮,教主看在眼中,定會有諸多嘉獎。”
文簫重重嘆了一口氣,道:“兩位不必與我留顏面,人人都知曉,此次之所以能順利将那些武林人士引到秋水別宮,全是攝魂陣所造幻象之功。而且,若不是梅花陣破,金部也不可能順利進入秋水別宮。論起功勞,實在是愧不敢當。”
沈飄含笑,道:“少主只管放心,只要五部尚在,雪冥,永遠不會容許某些人的存在。”
聽到這句話時,文簫心中泛起一陣澀痛。
沈離更是目光熱切,道:“少主實在是多慮了,此事大可放心,稍後,便知分曉。”
文簫緊緊攥拳,面色卻是笑意不減,壓低聲音,道:“沈堂主是說,稍後?”
沈飄一時有些捉摸不定,沈離卻是應道:“沒錯,今夜風起西北,三更即到。”
文簫視線掃過兩人,忽的撩衣而起,欲要拜倒,道:“兩位堂主,請受文簫一拜。”
沈飄此時微微放心,連忙扶住文簫,道:“不瞞少主,這兩日,我等已探得南宮麟藏匿之處,只可惜,陣法難破,只有火攻之計可行。怎奈教主有所顧忌,勒令不得如此行事,我們這麽做,也是為了雪冥大業。”
文簫聞言,心頭一凜,無由出了一身冷汗,卻也只能穩住心神,道:“如此,再好不過。若是功成,日後,金部定是你們沈氏兄弟做主。”
沈飄與沈離俱是大喜,道:“多謝少主!”
文簫略一點頭,道:“不知何時行動?”
沈氏兄弟有些遲疑,不知如何開口。
文簫情知兩人有所顧慮,道:“文簫向來與兩位堂主無甚交往,也難怪兩位信不過文簫,只可惜,無法親手除去障礙,實在是一樁憾事。”
話外之意,兩人聽得明白,沈離急得掙開沈飄,道:“少主多慮了,還不是雲舒護法交代過,讓我們兄弟務必保密,但是文簫少主不是外人,自然不存在保密之說。”
文簫忙道:“有勞兩位堂主。”
沈飄不急不緩的計劃講述一遍,方才伸手指向一處,道:“少主且看。”
文簫回身,只見沖天火光自西南燒起,染紅大片天空,那顏色,竟是比鮮血還要刺目。
心口如被重物撞擊,文簫只覺一顆心似被千刀萬剮一般,痛得不知所措。
“少主!”沈氏兄弟大驚,連忙上前扶住文簫。
文簫卻是用力掙開兩人,怒吼道:“混賬東西!來人,将這兩個叛逆拿下!”
沈飄與沈離尚不明白文簫為何突然翻臉,便被突然冒出來的暗衛團團圍住。
雲軒是從噩夢中驚醒的,在幻月陣中的這段時間,總是莫名其妙的做各種噩夢。
迷迷糊糊之中,雲軒只感覺有一只清涼的手拉住自己,在自己耳畔不停的說:“醒醒。”
掙紮許久,雲軒終于醒來。
面前女子的容顏漸漸清晰,是青月。
“快跟我出去!”青月神色急切,拉起雲軒便往外走。
雲軒跌跌撞撞的跟着青月的步伐,尚未搞清楚狀況,直到熊熊火光刺痛雙眼。
“是——火?”雲軒望着周遭景象,一時怔然。
青月愈加焦急,道:“桃林一旦被燒毀,那些陣法再無功效,這是你逃命的好機會,快走!趁大祭司尚未發現。”
雲軒搖頭,道:“不,是涅槃之陣!”
青月訝然,順着雲軒視線望去,果然見桃林中的祭壇之上,南宮麟一身黑裳,張袖迎風,銀白色的發絲在火光中散發着夕陽一般熾烈的顏色,額間銀月亦隐隐流動着血影。
困在火海中的人哀號慘叫聲此起彼伏,在暗黑的夜中,尤顯凄慘絕望,南宮麟雙掌立于額前,口中咒語低念,霎時間,陰風驟起,烏雲慘淡,漫天星辰皆被遮蔽,黑沉沉的天空不見一絲亮色。
“涅槃——浴火——鳳凰!”青月有些迷離的望着祭臺,語音剛落,便見祭壇之中突然竄起炫目幽火,正惶惶逃離的桃林中的人衆,此刻忽的難以移動寸步,傀儡一般任身體被一股怪異強大的引力吸入祭壇,吸入幽火。
青月幾乎脫口呼出聲,下意識掩嘴,即驚且怒的望着眼前景象,看無數生魂死魄,由四面八方飛入祭壇,以殉道者的姿态獻身幽火。
轉念間,三只火鳳由祭壇之內振翅而起,在半空之中交頸而鳴,翩跹起舞,盤旋在長空之上。
毀滅一般令人窒息的美麗令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那一夜,驚心動魄的神話被當做傳說,流入江湖,百世千年。
三只火鳳聚了片刻,便各自向三個方向飛去,羽翼乘風,一邊煽動烈火一邊傲然長鳴。
桃林內幽火更勝,那些被烈焰灼燒的桃木,非但沒有化作灰燼,反而綻出一朵朵火紅色的桃花,豔麗灼灼,迅速向周遭草木蔓延而去。
秋水別宮內,青淵披衣而起,負手望着正在上空盤旋的火鳳,冷峻的面上如覆寒霜,片刻後,向一側的黑鷹吩咐道:“通知池林,立刻撤入苜川。”
黑鷹道:“教主,按照沈氏兄弟提供的線索,文簫少主已經吩咐池林部主帶人去密林處捉拿秋長予。”
青淵默了片刻,道:“簫兒呢?”
黑鷹面露難色,道:“火起之時,文簫少主已經趕去桃林了。”
青淵微微閉目,道:“你馬上帶來金部剩餘人馬撤回苜川,等候命令。”
黑鷹不安,道:“教主不同我們一起離去嗎?”
一聲清鳴,響徹雲霄,火鳳雙翅煽動,口中不斷吐出火球,整個秋水別宮瞬間被引燃。
青淵擺了擺手,道:“勿要多言。”
黑暗的夜空中,一朵又一朵桃花在烈火中綻放,遙遙望去,如同漫山火焰。
樹樹桃花圍繞着祭壇中間那一簇沖天幽藍,恰成一只火鳳圖騰,鋪展在半空之中。
雲軒試着将手中流星镖刺入當空那一點幽藍的鳳目,只見幽藍色的火焰散成點點流光,不過片刻,散而複聚,凝結成更加明亮的眸眼,而桃花顏色更加鮮豔,鳳凰雙翅之焰更加熾烈。
青月連忙止住雲軒,道:“這種古老的陣法,的确會與某些力量相牽引,也許,鳳靈的确存在于咒術之中,此時出手,只會激怒它們。”
雲軒只能罷手,道:“那怎麽辦,照此下去,這火會蔓延到秋水別宮,甚至整個苜川。”
青月望着盤旋在秋水別宮上方的火鳳,道:“已經晚了。陣已結成,只怕,連我們都無法脫身了。”
“青月姐姐!青月姐姐!”焦急異常的少女聲音傳入耳畔,青月循聲望去,只見火光之外,一個身着輕紗百蝶穿花裙的少女,跳着對自己揮手,正是燭雲。
青月微微一驚,連忙走近一些,道:“此處危險,宮主應當速回天水宮。”
燭雲滿是委屈,道:“青月姐姐,我是來救你的,大祭司為什麽要困住你?”
青月看火勢越來越厲害,不願多講,道:“此事複雜,一言難盡,請宮主速速離開。”
燭雲眼睛一紅,道:“我不要離開,雲兒要保護你們,師父已經離開雲兒了,雲兒再也不想失去身邊的人了。”
青月看了看周遭布局,疑惑道:“宮主,你是如何尋到此處的?”
燭雲連忙指了指身後,道:“是他們帶我進來的。”
青月順着燭雲所指方向望去,正見一青衣公子立在不遠處,指點着身旁暗衛刨土挖石,卻是文簫。
“是他……”青月黛眉微蹙,若有所思。
文簫察覺到青月目光,行到桃林邊上,遙遙作禮道:“青月聖女。”
青月颔首為禮,道:“此陣之火,乃是涅槃之火,水不能滅,土不能掩,貿然近前,只能為其所傷。還請諸位速速離開。”
文簫點頭,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讓人挖隧道。”
燭雲亦有了精神,道:“青月姐姐,雲兒帶了天水宮的‘蔔算子’,不害怕這些火的。”
長空之中,驀然傳來凄厲鳳鳴,衆人擡眼望去,乍然一驚,之間盤旋三方的火鳳正一化二,二化三,如此反複,不過瞬間,無數只火鳳已然以鋪天蓋地之勢将暗夜點燃。火球自它們口中噴出,烈焰自它們雙翅墜落,天與地之間,草木生靈漸作飛灰。
青月面色慘白,火海已經遮蔽住她的視線,再難看到桃林外情景,只能沖着火海傳音道:“宮主,快些離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一片灼熱之中,有一只清涼的手扶住了幾乎支撐不住的身體,青月視線穿過飛灰,望着對面的少年,哽咽道:“對不起,我已無法救你。”
雲軒迅速結指,置于胸前,道:“我送你離開。”
青月不解,片刻後,但見一團冰藍色光團自雲軒指間出現,與此同時,雲軒胸前的紫水晶亦迸發出耀目紫色光華,兩個氣團凝于一處,漸漸籠罩雲軒全身,而後蔓延至腳下,化作冰凰之态,将火海撕裂。
“是‘雪舞冰凰’……借助月華的禁陣……紫川之力……還有無冥心法中的‘冰咒’……”青月目中流出淚水,道:“你究竟……是怎樣一個孩子……”
雲軒嘴角漸漸溢出血絲,道:“我答應過她,帶你回去,就一定會保你平安。”
青月有些絕望,道:“你并不打算離開,是嗎?”
雲軒輕輕點了點頭,道:“只有殺掉他,才可能摧毀這個法陣。”
青月還想說什麽,而刺目的藍色光華陡然逼近,意識頓時陷入混沌。
雲軒收手,走至祭臺下方,望着空中火鳳,有些怔忡。
南宮麟帶着睥睨天下的眼神,道:“如此力量,方可有資格稱霸武林。”
雲軒默了片刻,道:“瘋子!”
南宮麟仰首長笑,滿是不以為意,道:“小小年紀,你懂什麽,不過,若你肯跟在我身邊,總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雲軒冷冷的望着南宮麟,道:“當年,是你洩密,将那些人引到忘情崖,然後把娘親逼上絕路,詐死,秋水宮,紫月聖女,這一切都是你一手設計的,根本不是意外。”
南宮麟露出一絲意外,而後以一種近乎欣慰的口氣道:“能明白這些,證明我沒有看錯你。”
雲軒搖頭,道:“你将正魔兩道玩弄于股掌,算計一切可以算計的人,包括自己的親人,這些行徑,比當年正魔慘戰,又算的了什麽正義,複仇只不過是你的借口,你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哼!”南宮麟目中不屑,道:“如今,我已找尋到比複仇更有意義的事,與此刻相比,之前種種,不過過眼雲煙,又何足執着?”說罷,又将面前少年打量一番,道:“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如若再不識好歹,只能是自讨苦吃。”
雲軒目光靜如死水,道:“有些話,最好不要說得太早,尤其,當你面對一個殺手的時候。”
南宮麟頓覺有趣,道:“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耍出什麽花招。”
雲軒攤開手,看着掌中之物,道:“以前,每次做任務,哥哥都會送我這樣東西,它的用處很大。有了它,這世上,便沒有一個殺手完成不了的任務。我算過,發動涅槃之陣,會消耗你很大內力,而且,你不能遠離祭壇,否則,陣法失效。它的威力可達十裏,你不可能躲開。”
說完要說的話,雲軒手中的三顆黑火彈便被抛進了火海,簡短利落的過程,與流星镖的使用并無差別。
“轟隆隆”的爆破聲響徹天際時,群山格外安靜,原本鳴聲凄厲的火鳳也在那一刻萎靡不振,而後散作焰火,漂浮在寂寥長空,次第墜落。仰首望去,恰如一場絢爛的煙花。
下一刻,烏雲蔽空,電閃雷鳴,瓢潑暴雨混雜着冰雹,滾滾而至,沖刷着樹木泥道山石。
雲軒被埋在爆破成碎石的祭壇下,而後又随着這些碎石一起淹沒在被雨水沖刷成洪流之中,在毫無意識的狀态下,随波逐流,待到清醒之時,才發現身體被卡在不知名的山坳之間。
暴雨如注,于此時的漠北而言,的确非同尋常,山間積雪被沖散成細碎的顆粒,混入雨水之中,更添蕭瑟寒意。
雲軒望着胸口忽明忽滅的紫水晶,低聲咳了一陣,方才撐起身體,打量周遭環境。
已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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