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正如沈言所料,宋麒三人在諾頓莊園這邊收獲不小,沈言所擔心的那些問題也慢慢浮上宋麒心頭。
可能是這幾天都跟沈言分開的緣故,不被人氣糊塗,宋麒的正常水平也發揮出來了。第一天晚上初探諾頓莊園後,宋麒便排除了克裏斯的嫌疑,龍耀調出錄像檢察後發現錄像并沒有被人做過手腳,但在錄像中克裏斯身上也完全沒有藏東西的地方,書房周邊又被三人查了個遍,排除了克裏斯将八音盒藏在書房內或者扔掉的可能性。
由此一來這個唯一的嫌疑人被洗白,但這和錄像沒被動手腳的事實又産生了駁論。克裏斯沒偷八音盒,書房又沒有別人進入過,主人沒必要撒這個謊,那到底是怎麽回事?這個八音盒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宋麒當然不相信這麽不科學的結論,于是第二天夜裏,他們決定全面搜查莊園。但要地毯式搜查也不可能,諾頓莊園裏別墅就有2棟,更別提大面積的花圃和原野,沒個目标就憑他們三個人一個星期也搜不完。
不過這時候,季雨陽卻提出了一個觀點。
首先莊園主人的證詞可信度相對較大,他的東西丢了,并且還曾請私家偵探來找過,所以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撒謊,那麽先無視其它線索,從莊園主人的證詞查起。
莊園主人是當天晚上7點最後一次進入書房,并且非常确定當時八音盒還擺在書桌旁邊的展示架上,淩晨的時候由于接到電話需要緊急去書房處理業務,主人在2點過的時候進入書房,工作到将近3點,處理完業務後起來活動時無意中發現展示架上的八音盒不見了。也就是說案發時間是晚上7點到次日2點之間。
在案發當天,莊園主人招待了好多政界商界名流到莊園做客。兩棟別墅中一棟是主人宴請客人用的大別墅,也就是宴會舉辦地,另一棟小別墅相隔較遠,是主人自己用于居住的地方,而案發地所在的書房也就位于小別墅的三樓走廊盡頭。
因為這裏是莊園主人起居和辦公場所,所以小別墅裏的每一層走廊上都将有監控,大廳和別墅外圍也有監控,比起宴會用大別墅的安全指數更高,主人也不會請一般客人進入小別墅。不過宴會當天有王室成員和一些政界要員是主人重點關注的對象,曾于當晚邀請一部分客人進入小別墅。
而照季雨陽的說法,這一部分在當晚進入過小別墅的人都有嫌疑。可是他們又不可能像警察一樣找所有嫌疑人問話,所以季雨陽讓龍耀第二天把案發當天的監控錄像全拷出來,看看進入別墅的客人們都去過哪些房間活動。
這對龍耀來說自然是小case,錄像拷回來之後三人就開始躲在小帳篷裏仔細觀看。本來以為要一個個排查,但看完之後,情況卻并不如他們想象的那樣複雜。當晚進入過小別墅的人确實不少,但大部分人都只在一樓和別墅外的小花園裏活動過,上過樓的人加起來也就不超過十個。
小別墅一共四層,一樓是大廳廚房等公共場合,二樓客用的休息室,三樓是主人的卧室、衣帽間、書房、辦公室等個人空間,四樓一部分是傭人房一部分是儲物間。
而當天的監控中,去過二樓的人有:
莊園主人、威爾親王、查理王子:威爾親王與莊園主人有生意往來,此二人與莊園主人一同在二樓走廊盡頭的休息室裏從下午5點談到7點過。
羅蘭勳爵:與莊園主人私交甚好,在傭人的帶領下去二樓一間休息室裏休息,時間為7點到9點。
去過三樓的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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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園主人:7點過帶着個文件袋進入過書房,不到十分鐘便出來。從二樓的錄像中可以看出這個文件袋是主人從二樓休息室與威爾親王長談完後帶出來的,應該是與威爾親王生意上有關的文件,然後再去三樓書房放下文件,也就是在此時确認了八音盒還在書房。
泰勒議員:8點過在三樓的辦公室裏待過一會兒,傭人還送去了茶點,但不到半小時就出來回到了一樓大廳。
莫林夫人:6點時由傭人扶進三樓一間次卧,看起來像是身體不舒服,在次卧中待了大約一小時後,由別一位夫人(事後證實是莫林夫人的一位朋友)扶了出去,二人直接離開了莊園,時間為7點半。
萊安議員:8點半進入三樓一間次卧,由傭人送去了下午茶,在裏面待了半小時後出來回到一樓大廳。
克裏斯:9點到9點40分獨自進入過書房,也是頭號嫌疑人。
去過四樓的人只有兩位傭人,分別是回自己的房間休息了一會兒又下樓,沒有客人上過四樓。
就在宋麒和龍耀看這些無聊的錄像看得昏昏欲睡的時候,畫面卻突然一黑,季雨陽急忙推醒了龍耀。
“怎麽了怎麽了?真兇出現了?”
“這裏怎麽黑屏了?”
龍耀把監控往後跳了幾分鐘,畫面再次出現,“這裏是線路燒了,當晚監控室裏的線路突然燒了一次,別墅內的監控斷了兩分鐘。不過我檢查過,監控系統和攝像頭是沒有問題的,別墅內的監控線路是列在一起的,所以只燒了別墅內四層樓的線。”
“這兩分鐘不會是人為的吧?”
“這個不太可能吧,”宋麒說,“你看,黑屏前是11點09分,這個時候大多數人都回去了,只有莊園主人和少數幾個留宿的客人留在一樓客廳裏聊天,傭人們也在一樓忙,樓上根本沒人,黑屏之後是11點11分,這些人也都還留在一樓,沒人離開過。當然,是不是真的沒有機會在這兩分鐘內離開也還是要問完話才知道,但我們又沒機會……”
“我覺得不是這樣,”季雨陽說,“要在兩分鐘內從一樓到三樓書房,偷完東西再回來,兩分鐘完全不夠,我不覺得案發時間是這兩分鐘,但這兩分鐘肯定有問題。”
龍耀說,“我查檢過,這兩分鐘的黑屏确實是因為監控室內線路被燒,錄像是沒有問題的。我也模拟了一次在燒了線路後更換新線所用的時候,差不多得兩分鐘左右吧。”
“真的沒問題?”季雨陽心裏還是不安,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被他乎略了,但一時間又理不清。
宋麒開口說,“阿耀的技術我信得過,他說錄像和系統沒被人動過手腳,肯定就是沒問題的。至于在這個時候線路突然燒了……按你所說,兩分鐘也不足以讓人從一樓去三樓偷完東西再回來,那在這個時間擺弄線路肯定也不是為了抹掉小偷行蹤,你看,在這兩分鐘內,樓上是一個人都沒有的,要說有人事先潛伏在樓上偷了八音盒後趁這兩分鐘逃掉,這種說法勉強成立,但看之前的錄像也知道不可能有人潛伏這麽久。”
季雨陽想了想,又問,“那如果是在這之前就有人在錄像上動了手腳呢?我們只查了案發當天到次日的錄像,之前的還沒看過。”
“這也不可能,”龍耀說,“這次大宴會莊園主人就是沖談生意來的,為了謹慎起見宴會前一天監控系統還全面檢修過一次,要有人之前就動了手腳,檢修的時候就會被發現了。”
“可是檢修了監控線路怎麽還會燒掉……”
“這個燒掉線路不是系統的問題,是電壓的問題才導致線路被燒的,不過你這麽說起來也确實燒得巧了,怎麽就偏偏只燒了別墅內的這幾根線……”
宋麒眉頭緊皺,然後說,“阿耀,晚上我們再去一次。”
“還去幹嘛?抓幾個留守傭人來問話?”
“現在還不至于要打草驚蛇,我們再去把線路檢查一遍。”
“線路啊,”龍耀點點頭,“确實,說起來的确是件怪事,之前總想着是有人在錄像和系統這些軟件上做手腳,還真沒仔細檢查過硬件方面。不過雨陽不是說了麽,要想在兩分鐘內偷出書房的東西根本不可能啊。”
“如果不是偷,是毀掉呢?”
季雨陽這話引起了二人的警覺,宋麒示意他繼續,季雨陽開口說,“我們之前因為克裏斯的原因,總是認為東西不見了就是被偷走了或者扔掉了,但現在排除了克裏斯的嫌疑後,八音盒的去向就要重新考慮了。偷走的目的是因為八音盒對某些人有價值,扔掉的目的是為了給主人造成損失,而毀掉的目的,恐怕是因為這個八音盒會對某些人造成威脅。現在我們不知道盯上八音盒的是什麽人,所以這三種手段背後的目的都要一并考慮進去。”
宋麒點點頭,經過這堆分析,就算還是沒什麽明确的方向,倒也多了幾種可能性,不會讓他們在這個怪圈裏被鬼打牆繞死。于是三人決定晚上再探諾頓莊園,季雨陽也把這些錄像傳給了沈言,并給沈言講了他們的懷疑和分析。
等到季雨陽給沈言打完電話,發現宋麒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盯着他。季雨陽主動過去問,“宋隊,是不是還發現了什麽不對的地方。”
“呃……也不是,”宋麒有點別扭地問,“沈醫生沒說什麽?”
“哦,他說先看看錄像再說。”
“我們那些猜測呢?他沒發表什麽意見?”
季雨陽笑道,“宋隊,小言平時是有點任性,但他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質疑我們的。”
季雨陽說的“我們”,宋隊當然知道是指他自己。兵分兩路後他就覺得自己得幹點什麽搶在沈言做出結論前破了這個案子,但破案不是他的長項啊,還得靠季雨陽剛才的提示才多想了些。他以為沈言至少會懷疑下他們那堆猜測,或者讓季雨陽多多插手從而成為這個小分隊的思想核心,但沈言居然什麽都沒說,這倒顯得他自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能猜到了宋麒在別扭什麽,季雨陽跟他說,“宋隊,我跟小言上學時就是同學,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宋麒不知他為什麽要開啓回憶殺,也只能點點頭,聽他繼續說。
“那個時候我什麽都不懂,遇上他時早就聽說他在系裏是高材生,又當即就露了一手,所以那時我對他是盲目崇拜,覺得他是天才,無所不能。”
這是在跟他耀武揚威嗎?
“可是後來,越跟他接觸,我就越發現,其實他的本質就是個混蛋。”
宋麒瞪大了眼睛,季雨陽不是沈言的死忠嗎?現在在他面前說沈言是混蛋,雖然能引起他的共鳴,但怎麽想怎麽都是撒謊,不會是要故意這麽說來跟自己套近乎吧?
“我知道宋隊你讨厭他,也知道你為什麽讨厭他。說實話,小言留學回來後性格變化太大,連我見了他都适應了好久。但我知道,這個讨人厭的小言,才是真正的他。他确實是兩面三刀,在上司面前聽話恭敬,在下屬面前親和力暴增,在外人面前意氣風發,在牌桌上……裝逼。”
說得太對了,尤其是最後一句!
“不過宋隊,小言的演技都能拿奧斯卡了,要跟你保持良好關系自然也是不難的,他為什麽要特意招你讨厭?”
宋麒被問蒙了,“為什麽?”
“因為這個讨厭的小言才是真正的他,他只會在自己人面前暴露出真性情。這個世界上,知道他真面目的,大概不超過十個人吧。”
宋麒哼了一聲,“那我還很榮幸咯?”
“宋隊,我只是想告訴你,小言既然把你當自己人,肯定也不會真的跟你鬧矛盾。你有什麽話可以直接跟他說,不管是心平氣和地說,還是跟他大吵一架,但只要你把信息和你的心情傳達給小言,他都能聽進去的。”
宋麒老臉有點紅,“喲,你小子,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會說話啊?是不是沈醫生教你的?”
“小言确實教過我,不過不是教我怎麽跟你說話,而是教了我一些心理學和刑偵學的東西。”季雨陽臉上有些懷念,“我以前只是盲目崇拜,以為他是因為智商高,破起案來完全不費吹灰之力,還感嘆過天才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我怎麽都追不上。不過後來我才知道,天才也不是那麽好當的。正因為從小就背上了這個天才的名聲,他不得不付出比常人多幾十倍的代價,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擔得起天才之名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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