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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落魄卻寬大,兩宮宮娥黃門悉數靜立于此,此刻個個屏息站立,連着呼吸都不敢放重。
只有肆無忌憚的北風穿堂而過的聲音。
“這事本宮自會處理,月貴妃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容雲自然不甘心被人裹挾,媚長娥眉高高揚起,帶着驕縱的不悅,氣勢洶洶。
“今日十五,安王今日剛入朝,本宮不便久留,也該回去了。”
溫月明沉默地看着她,漆黑的瞳仁冷沁沁的,好似一眼就能望到別人的心底。
“此事本不想勞駕姐姐,只是東宮事關朝堂顏面,安王剛剛入朝,若是被人抓住把柄,也是姐姐心疼。”
溫月明不過雙十年華,年紀較之盛寵多年的容雲要小許多,模樣性格清冷疏遠,可那道澄靜眸光安靜看人時,就如冷泉般激得人一個激靈。
她說此話,哪怕是容雲心知她是故意的,卻也忍不住心慌。
眼下已到騎虎難下的地步。
東宮之事,她雖未直接下命令,可底下的人都是人精,一個個都是朝着拍馬屁的心去的,那些銀錢的大頭也悉數進了她的私庫。
若是殺了那些人,以後自己人辦事便會畏手畏腳,也寒了自己人的心,可若是不殺了,剛才被這賤/人下了套,出爾反爾,自己在後宮的顏面便會蕩然無存。
“此事娘娘一定會給殿下一個交代。”她的心腹丫鬟烏藹笑臉盈盈地為主分憂,“娘娘不要心急,事情總要慢慢地查清。”
翠堇聞言綿裏帶針地反諷道:“自然要謹慎,但我們這些做奴婢的還是要為主子多多分憂,罪魁禍首一日不抓起來,雲娘娘清名就要多一日壓力。”
烏霭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暗恨地瞪着她。
溫月明今日借着東宮這塊地,就是想要給容雲一個教訓,免得她整日給自己使絆子,自然不會任由她出了這道門,推出替死鬼。
她要的自然是斷骨分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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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要緊,還請姐姐速戰速決。”溫月明淡然說道。
“雲娘娘金口玉言,自來不會出爾反爾。”沉默不語的陸停開口寬慰着。
他咳嗽一聲,臉頰泛上紅暈,唇色露出青白,臉上露出一絲無奈之色,嘴裏卻格外溫和無害:“四弟只要沒有做錯事情,那些禦史的彈劾折子,父皇豈會放在心上。”
一個七年不曾回朝的太子便連說話都格外弱氣。
屋內衆人心中各異,但不約而同對這位太子目帶憐憫。
溫月明心中一動,到嘴邊的話鋒一轉,好似含着一口氣,無可奈何說道:“殿下說得對,姐姐今日不得空,那便下次吧,左右是相信姐姐辦事公正的。”
“殿下意下如何?”她側目,直接避開了容雲,繼續和陸停一唱一和。
“便按娘娘說的吧。”陸停點頭,目光自衆人面前掃過,放心說道,“這麽多人看着呢,娘娘執掌中宮多年,安王又是如此聰慧,孤自然是相信的。”
太子殿下雖不受寵,可現在頂着太子的頭銜已要如此退讓,世人會譏笑他懦弱,但更會謾罵折腰殿跋扈誤國。
今日兩位宮妃親入東宮,動靜不小,外朝又是十五大朝,一旦處理不好,宮妃竟敢克扣太子的名聲傳出去,那些禦史臺的人還不撲上來撕了她和安王。
容雲手中的帕子緩緩捏緊。
安王好不容易才上的朝。
怪不得溫月明大張旗鼓邀請她來東宮,她本打算看笑話,卻不料自己成了一個笑話。
“月貴妃身邊的丫鬟好伶牙俐齒。”她沉思片刻,冷笑一聲,“本宮今日既然來了,拖來拖去也耽誤殿下的時間。”
她是江南人,聲音帶着渾然天成的媚意,這般慢慢開口說話時,更是酥軟綿甜。
只可惜媚眼抛給瞎子看,場上一個溫月明,一個陸停,一個賽一個冷漠。
“把尚儀,尚寝,尚功的主事人叫過來。”容雲被逼到絕地,厲聲說着,“管教屬下如此不利,就該送到宮正司長長教訓。”
溫月明一眼就看穿她高舉輕放的把式,漫不經心攔下人。
“這些人宮務繁忙,姐姐給個教訓就行了。”她格外善解人意說道,“再者也是跟着姐姐這麽多年的老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都是下面那些人生了邪心這才牽連他們。”
她微微一頓,細長眉眼下微微蹙起,冷清中帶着惋惜。
“一旦懲處這些女官,事情就瞞不過陛下,對姐姐也不好,不如把那些宮娥黃門抓起來,以儆效尤。”
容雲心思被人戳破,一時間也楞在原處。
“這,懲戒她們主事人才能長教訓……”她強撐着解釋着,想要把此事壓下。
“這些女官都是老人,孤也深知她們辛苦,底下人犯事,如何拿她們殺雞儆猴。”陸停及時開口,溫柔但決斷地截了她的後路。
容雲獨木難支,最後不得不咬牙說道:“那你們打算如何?”
“翠堇,把我們抓人的名單給姐姐看看。”溫月明微微一笑,竟是早有準備,“這些握有一點小權的人如附骨之疽,也該刮一刮了。”
容雲接過單子一看,只覺得眼前發黑。
原來大招在這裏,若是按着這種等級職位的抓,便是瞎眼聾耳。
她敢斷定,只要自己一旦反悔,溫月明便會讓前朝立刻知道今日東宮全部的對話。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抓人。”她把名單恨恨擲到烏藹懷中,斷臂自保,“交給殿下處置。”
溫月明臉上露出淺淺笑意,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起,敲了敲扶手。
“姐姐果然是公正廉明,是吾輩學習楷模。”
“我們走。”
容雲簡直要嘔出血來。臨走前,落在陸停身上的目光好似刀一般。
“殿下那杯酒當真是賺到了。”她譏諷着,甩袖離開。
陸停緩緩閉上眼,那種剛失憶時的茫然不安再一次出現在心尖。
兩宮對峙,他不過是棋子,貿然落子便會讓容雲徹底記恨上東宮,可剛才那種鬼使神差的感覺……
他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握緊。
他靠近她,示弱于她,是為了她背後的溫家。
溫赴在等一個時機,他也是。
溫月明必須站在他這邊。
他不該摻和到內宮之事。
下次不能如此了。
他警告自己後再睜開眼,卻見一截淡藍色的裙擺出現在自己的視線中。
陸停眨了眨眼,眸光逐漸凝實,後背竟不知不覺濕了內衫,啞聲說道:“今日之事多謝母妃出手。”
“整頓後宮本就是本宮的職責,今日也多虧殿下出手,東宮尚無正妃,若是今後再發生這些事情,殿下只管派人尋本宮便是。”
頭頂的聲音早已沒了那一絲得以窺見得意。
“本宮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溫月明繞着手指,長嘆一聲,為難說道。
陸停擡眸,目光自那華麗的裙擺一寸寸上移,自纖細的腰間到修長的脖頸,最後落在那雙漆黑的瞳仁中。
那眸光極亮,能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狼狽的模樣。
陸停手指微動,額頭那層薄薄的冷汗被風吹的有些難受,借着起身的動作,避開了溫月明的視線。
他身形極高,玉身長立,一雙深褐色的眸子被睫羽半遮着,只留下一簇簇淺淡的陰影。
那距離坐着尚不明顯,可一旦站起來屬實有些近。
溫月明甚至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龍涎香。
周焱帝也熏這香,但他沉迷酒色多年,身上是揮之不去的胭脂味,聞久了令人作嘔,可陸停沒有。
他這般冷冷清清地站着,這件陳舊,不合身的衣物便可憐地貼在身上,卻絲毫無損害他的模樣,就似西北天空中那只裹挾着風雪的雄鷹,不過是落魄時的暫時束翅而立罷了。
孤寒冷漠,風霜沁骨。
長長的倒影落在溫月明的頭頂,香味萦繞在鼻尖,好似一張大網在一點點收緊,夢中那股炙熱不安的感覺不期而至。
溫月明羽睫輕顫,下颚緊繃,微不可聞地後退一步,避開這樣繞不清的糾纏。
陸停并未發覺她的異樣,只是把狼狽奔逃壓得嚴嚴實實,再一眨眼,眉宇中滿是溫和。
“母妃想要孤放了誰。”他直接問道。
溫月明心中的躁動被驚訝所驅散,卻又見他一臉認真,不似做僞。
“每一行的前兩人,希望殿下可以高舉輕放。”
陸停點頭。
“那其餘人呢?”
溫月明不語,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本宮也該走了。”溫月明捋了捋袖口,心滿意足地離開。
“您的手爐。”陸停嘴角微動,攔住了她,自一側的遠興的托盤上取過物件,“當日只是想提醒母妃指甲被手爐勾到了。
他笑了一聲,聲音低沉溫柔,可落在溫月明耳中就帶着嘲笑:“卻不想母妃如此貼心。”
若不是落荒而逃實屬丢臉,溫月明現在就想滾出這個丢人的地方。
她讪讪地正打算接過,随意一瞟,愣在原處。
昨夜東宮無炭,手凍了一夜,漲出紅痕,指尖泛着白意,瞧着怪可憐的。
溫月明蹙眉,自然地收回手,随意說道:“這手爐乃是精鐵所制,保暖效果極好,殿下目前沒有替手之物,殿下若是不嫌棄,不如先用一下。”
陸停臉上笑容一窒,但随後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窘迫。
溫月明再也待不下去,胡亂找了借口就跑了。
溫月明是聖人的心尖寵,所用東西都是最好的,單是這一身方勝鸾鳥紋流雲錦,千金一尺,乃是西北特有的綢緞,便在微光中也能鎏金閃爍。
陸停站在殿門口,看着那人逐漸遠去,裙擺上的微光閃的人微微失了神。
“你覺得月貴妃如何?”
他輕聲說着。
身後的遠興一愣,悄悄擡頭看了他一眼,見确實是在問他,沉吟片刻後拱手恭敬說道:“宮中諸妃,唯月貴妃娘娘有問鼎中宮之德。”
陸停倏地輕笑一聲。
他雖帶着笑,臉上卻無剛才的溫和無辜。
那只通紅的手捏着手爐,冰冷的表面很快就凍紅了手指,可他卻好似不知冷一般,并未松開半分。
身後的遠興悄默默擡眸觑眼看了眼殿下,卻冷不丁接到那只手爐。
刺骨冰冷讓他忍不住把手爐在手心滾了幾下,片刻呼吸後,手指立刻泛出被凍傷的紅痕。
“手爐凍得不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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