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要不再買一盆?”馬車內, 花色一臉嚴肅,給了個主意。

“但我瞧着那白栀子花頗為不一樣。”翠堇當時還稀罕了好一會兒,認真打量過, 惆悵說道。

“它的葉子小小的,花也小小的,還是單瓣的, 很是好看的樣子。”

主仆三人團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各自無言。

“若是殿下問起怎麽辦?”花色問了一個關鍵問題。

翠堇猶豫說道:“要不老實交代,就說不小心摔了什麽的, 殿下是個好脾氣的,總不會罵我們吧。”

“那就這樣吧。”溫月明嘟囔着, 不甚在意,“不小心摔了,大不了賠他兩盆。”

“可殿下會難過吧。”翠堇遲疑片刻後又說道,“當時殿下的模樣,娘娘您是沒見到, 好是委屈。”

溫月明一顆吊兒郎當的心又開始搖擺。

——她本性子跳脫,初到西北時, 想要當地最大的黑市玩,又嫌棄陸停是累贅, 就找了個借口把人騙開了,被陸停發現後, 他并未生氣,只是站在角落裏, 沉默地看着她, 瞧着就很是委屈。

“這事先瞞着。”一想到這個脾氣, 溫月明就頭疼,最後拍案定下,“回了長安再說。”

“長安要什麽有什麽,一定能找到的。”翠堇一顆牆頭草,立馬又改了口風安慰着。

溫月明嘆氣。

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一時心軟,竟給自己留下這麽大的坑,但她一向心大,很快把此事抛之腦後,撿了本冊子看了起來。

隊伍安劄駐營時,翠堇一臉懊悔地被花色揪了上來。

因為溫月明的一件新作的披風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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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認真交代過,怎麽還是弄錯了。”花色一臉嚴肅的樣子有些吓人,“若是被人抓住把柄如何是好。”

翠堇縮在角落裏癟嘴。

“好了好了,拿錯了就拿錯了,你去問殿下拿回來就行了。”溫月明打着圓場。

“那我現在就去問殿下拿回來。”翠堇如蒙大赦,連忙下了馬車。

花色見狀搖頭:“娘娘就慣着她吧,越發不像話了。”

“還小啊,也才十六。”溫月明笑說着,“你也還小,才十八,明年出了宮就可婚配了。”

“那日在溫泉山莊,也不知道自己去哪裏野了,等娘娘要走了才一身泥地跑回來。”花色不理會她的打趣,板着臉說道。

“這次丢了披風,也該叫她長長教訓了。”

花色素來規矩又嚴肅,翠堇不拘小節又活潑,溫月明對兩個丫頭一向是一碗水端平。

“那你到時候去教訓她,我避開,不攔着你。”溫月明掐了掐花色小臉。

花色被掐着臉,還是不茍言笑的樣子。

溫月明說到做到,自己穿了衣服,避開兩個丫鬟獨自去了小溪邊散步,卻不料和站在密林入口的陸停迎面撞上。

千防萬防,沒想到在這裏猝不及防撞上了。

溫月明開始認真思考,這運氣是不是回長安後要去廟裏拜拜。

“娘娘怎麽在這裏。”陸停腳步一頓,随後朝着她走來,笑說道。

溫月明攏了攏披風,笑問道:“殿下怎麽不在營帳內養傷。”

“來逛逛,正準備回去。”

陸停并未靠得太近,只是站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眸光落在她身上,難得的平靜。

“是該多走動。”溫月明颔首,冷冷淡淡地回道,正準備離開時,突然停在遠處,“哪來的血腥味。”

陸停垂眸,嘴角微微勾起,笑說着:“剛才世子帶人去山裏打了不少獵物,大概是後方還未處理幹淨今日獵物的內髒。”

溫月明心中疑惑,風中萦繞不去的血腥味,聞久了便有些惡心。

“謝苕何時有這麽好的本事,這味道可不是一兩只兔子狍子能有的。”她喃喃自語。

“孤以為娘娘養在深閨,不曾想還懂這些。”

陸停臉色還未恢複血色,唇角微微彎起,一笑起來眼尾下垂,落下一簇簇陰影,在河谷橫風中,衣角翻飛,是再淡定不過的溫和模樣。

溫月明被人略去幾分心神,但很快又回過神來,鎮定解釋道:“平日裏愛和哥哥一起去打獵,這才知道一些。”

“娘娘箭法确實厲害。”陸停狹長上揚的鳳眼注視着溫月明,驀得讓人多了幾絲深情的錯覺。

陸停的一雙眼格外的好看,若是滿心滿眼都是你時,就像大漠深處的流沙,頃刻就能把人淹沒。

溫月明嘴角微微抿起,那種若有若無的試探,點到為止的對話,總能輕而易舉令人警惕,卻又忍不住跟着他一起試探。

若非程求知一力保證,她當真要開始懷疑面前之人到底有沒有失憶。

陸停見人露出抗拒之色,很快便收回試探的觸角,另起話頭說道:“聽說世子是打了一只雄鹿,正在和随從分鹿血。”

他指了指身後的一大片密林,朝着右邊的位置說道:“後廚就在那裏,他們應該是在那個山坡上,順着風,娘娘才覺得味道大。”

溫月明先一步移開視線,看向那片茂密蔥郁的樹林,眯了眯楊,嘴裏卻是說道:“原來如此,那看來晚上夥食不錯。”

陸停含笑點頭:“起風了,我送娘娘回去吧。”

空中那味道越來越濃,溫月明不願多呆,只好轉身離開。

她目光一凝,看到落在自己前面的——陸停的身影,眯了眯眼。

“你的披風不是髒了嗎?”她扭頭,打量着他身上的玄色大氅。

陸停一愣,嘴角微微抿起,鎮定解釋道:“當時只是染了茶水,後來穿着越穿越冷,便收了起來,白日裏遠興烘幹了。”

一條厚皮大氅一個白日就能用手爐烘幹?!

溫月明手指扣兔毛長袖籠上的細絨,斜眼看他:“那想來遠興白日裏必定辛苦。”

陸停臉不紅心不跳,颔首,接了話來:“确實辛苦。”

溫月明半信半疑,打量着這件披風,又至外面一圈的山水樹林中掃過,冷不丁湊過去聞了聞。

确實只有一股茶水味。

她蹙眉,站直身子。

——她也不知為何,就是覺得不對勁。

她的态度太過自然,陸停卻在她湊過來的一瞬間,僵在原處。

一股梅花香在彌漫着血腥味的風中迎面而來。

她頭發極多,又黑又亮,摸了頭油更顯得光滑柔順。

溫月明站直身子後才後知後覺。

自己僭越了。

——陸停練功勤修不辍,便是受了傷也不耽誤,有時候傷口都滲血了也故作無視,她總是這般檢查一下,久而久之,便成了習慣。

“咳咳,以前都是這樣對我哥的,有些習慣了。”

溫月明又推出溫愛當擋箭牌,欲蓋彌彰地先一步解釋道。

陸停神色古怪了片刻,原本深沉的眸光瞬間被溫和所遮擋,顯得人畜無害:“不礙事。”

溫月明咳嗽一聲,手指扣着袖筒絨毛,面上不動聲色:“殿下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吧。”

陸停目送着她離去,笑意緩緩斂下,耳朵在黃昏夕陽映襯下染上一層紅意。

“殿下,一百八十人都已經安排在隊伍中。”

好一會兒,密林巨石後走出一個身影。

那人的披風正滴着東西,一滴又一滴,彙聚在地上,但很快又被泥土吞噬,昏暗的日光下只能隐約見到地面上的一處暗紅。

陸停收回視線,臉上的古怪神色被冷漠代替:“都處理幹淨了?”

“無人活口。”

—— ——

一行人一直快馬加鞭,五日後在祁州落腳,這是回長安路上最大的一個州縣,也是最後一個州縣,再過三日就能進長安了。

“殿下,這花如何是好?”遠興偷摸摸自包裹中掏出白栀子花,小心問道。

陸停神色沉思地看着手中的紙條,聞言,擡眸掃了一眼。

可憐的栀子花本來自己在野外長得好好的,被人挖了根,又被放在窗口吹冷風,現在幾次三番塞進包裹裏不見天日,飽受摧殘,整株焉噠噠的。

他只看着一眼,遠興就琢磨透了他的心思,複又說道:“翠堇姐姐之前來取披風打探過一次,但被奴婢糊弄過去了,之後就毫無動靜了。”

陸停打開案桌上的香爐,把紙條丢了進去,看着它逐漸化為灰燼,這才緩緩垂眸說道:“那便算了,這花于娘娘而言,不過是可有無無罷了。”

他神色格外淡定,不再去看那株可憐兮兮的花,反而問道:“大氅拿走了。”

“拿走了,但翠堇姐姐诶又送了新大氅來,殿下要試試嗎。”

“不用。”

遠興眼巴巴地見殿下出了門,捧着手中的花唉聲嘆氣。

——這都是什麽事情啊。

—— ——

三日後,溫月明剛一回宮還沒坐穩,就有接連有要求入宮的折子遞了上來。

“謝家的折子遞上來了嗎?”溫月明直接問道。

“玉修媛生産第二日就遞上來了,但宮中并無主事的娘娘,便一直壓着。”花色輕聲說着,又抽出其中一本金紅色的帖子。

“安南侯薄家早上遞的,是薄老夫人一品诰命的帖子,所以內侍省直接遞過來了。”

“文華侯大娘子的帖子,她求見的德妃,但德妃因涉及玉修媛的事情被陛下下旨禁足,內侍省的人便把帖子送到娘娘這邊。”

花色又抽出其中一本大紅色的帖子放在溫月明手邊。

“還有嗎?”溫月明把兩本折子翻了一遍,随口問道。

“其他的大都是來探口風的。”花色一頓,從中抽出一本青色的折子,猶豫說道,“內侍省額外交給奴婢的。”

溫月明蹙眉:“七品诰命,誰家的。”

長安,大周中心,大街上随便扔一個板磚都能砸到貴人,往常入宮的夫人貴女都是三品以上,之後品階的除非大事從不單獨遞折子,這一下出了一個七品诰命,反而稀奇。

溫月明順手拿了過來,剛一打開就愣在原處。

“是剛剛從慶州別駕升遷為大理司直許道行大娘子遞的帖子。”花色連着聲音都比之前小了許多,“拜見的是東宮。”

溫月明合上折子,喃喃說道:“奉天許家。”

“正是。”花色颔首。

溫月明把折子遞了回去,手指搭在青色的封皮上,被紋路一刮,不經意地抖了一下:“讓內侍省退回去,這些帖子以後不要随意遞進來。”

“那這帖子要備案嗎?”花色問道,“收帖子的小黃門正巧是我們的人,頗為激靈,覺得不對勁,只自己收了起來,剛剛夾在其中遞了過來。”

“帖子也不必退回去了,都毀了吧。”溫月明把剩下的帖子都推到一側去,只撿了謝家、薄家和文華侯的帖子捏在手心。

“讓謝家的人入宮吧。”溫月明把謝家的帖子放在一處。

“薄家想去見雲貴妃,但打着拜見我的名義。”溫月明冷笑一聲,“這麽大的野心偏要遮遮掩掩,上不得臺面。”

“不見。”她把折子反扣着。

“文華侯倒是直接,你随我去一趟折腰殿,我親自給容雲送去。”溫月明起身。

花色不解:“娘娘為何不先見玉修媛。”

“你也覺得是德妃失控,推了玉修媛?”溫月明反問着。

花色一臉嚴肅:“雖覺得不可能,但到處都是人證,事實确實如此。”

溫月明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嗎?”

“嘴巴會騙人,鼻子會騙子,眼睛耳朵為何不會,容雲是驕縱,是狠毒,宮中死在她手裏的人不計其數,可她為何要衆目睽睽之下去害玉修媛。”

溫月明張開手,站在銅鏡前,任由花色為她更衣,神色冷淡。

“若是玉修媛生下皇子,背後有謝家和王家這些世家大族支持,恐對安王不利。”

溫月明漫不經心地笑了聲,鴉黑的睫羽微微一顫。

“世、家、大、族。”

她眯眼笑了起來:“宮中皇子除了太子生母為琅琊應家,還有哪位皇子出自世家女的肚中?”

花色一愣,怔在遠處,愣愣地看着銅鏡內低眉淺笑的人,不知為何突然打了個寒顫。

“能穩坐十七年貴妃位置的人,哪裏會蠢呢。”

“今年懷胎三月的章禦女意外流産,新入宮的王才人失足落水,原本奴婢以為雲貴妃只是欺軟怕硬,才會對這些沒有背景靠山的宮嫔下手。”

花色面容嚴肅。

“容雲只有一點玲珑心,全在陛下身上了。”溫月明出門前,突然輕聲地說道,“你若說她聰敏,便是高擡,你若說她愚笨,也要感嘆其運氣好。”

那邊折腰殿,容雲聽聞溫月明要來,一掃頹廢憔悴之色,穿了大紅色的衣裙,梳着華麗的頭發坐在大堂內等人。

“月貴妃這來看我的笑話。”

德妃和貴妃同為一品,但四妃尊位中,貴妃為尊,德妃為三,雖不必行禮,但也不至于平起平坐,可容雲不改往日驕縱,坐在上首,擡着下巴,倨傲地看着溫月明。

溫月明并不理會她的抵觸,只把手中的折子遞了過去:“文華侯家大娘子遞的折子,想着姐姐獨自一人也想要人陪着說說話,我便準了。”

容雲頓時警惕起來,拿起折子看了一眼,神色閃動:“只有這一家,內侍省不是遞了很多折子給你嗎。”

溫月明端着茶盞,含笑點頭。

“只這一家是來尋姐姐的,我還有事和姐姐商量,就順手給姐姐帶來。”

她輕輕撥動着茶盞,慢條斯理說着:“其他的,譬如薄家,周家等數十家,都是來拜見我的,謝家王家等七/八家是為了玉修媛去的,還有幾個是宮內其他姐妹的。”

容雲臉色微變,手中的折子被捏着一道折痕來。

薄家,周家原本都是支持安王的人,現在為何要去找溫月明。

“娘娘。”容雲身後的烏藹恰恰出聲,“娘娘這幾日日不能寐,為玉修媛抄寫經書,不如請貴妃娘娘交給玉修媛。”

容雲這才從滔天猜疑中回神:“是,玉修媛早産生子,皇子早殇,我也深感痛心,只是此事确實非我所為,等陛下回來,我定是要陳情的。”

溫月明放下手中的茶盞,言辭懇懇地說道:“妹妹也覺得并非姐姐所為,冬日本就天寒地凍,地面濕滑,本就容易出事。”

容雲一愣,錯愕地看着她:“你,你信我?”

溫月明點頭,清冷的眉眼在日光下反而越發冷淡疏冷:“一個皇子罷了。”

容雲抿唇,下巴微擡,倨傲說道:“我的佩兒已經十八了,讀書聰慧,文武全才,确實不至于。”

“但姐姐不該和玉修媛當中争吵,動了胎氣。”溫月明話鋒一轉,委婉說道,“便是我和陛下信你,也難堵悠悠衆口。”

容雲神色一僵。

“安王剛剛入朝便發生這等事情,姐姐打算讓外人怎麽看,彈劾安王的折子一定是如雪花般壓來,我和陛下都不好對此交代。”

“那你打算如何?”容雲明知溫月明給他挖了一個坑,卻又不得不跳下去。

溫月明嘴角微微勾起,顯得格外無害體貼。

“相國寺年前會有法會,姐姐和安王只要對外說要為玉修媛祈福三十三日,我和陛下也好讓此事平安落地。”

這事聽上去并不像壞事,相國寺也就在長安內,只要三十三日便能回來,甚至說這主意頗好。

容雲卻有些拿不定主意。

溫月明沒有進一步逼迫,只是輕輕合上茶盞,善解人意說道:“我還得去看玉修媛,此事也不急,姐姐明日給我回答也可以,文華侯大娘子也該來了,就不打擾姐姐了。”

她出折腰殿時正好看到文華侯大娘子的轎子,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與她有過多的攀談。

宮內宮外一向對月貴妃風評極好,第一便是因為她做事一向既有分寸。

去了玉修媛那邊時恰好碰到王謝幾家人。

謝家老夫人出自華陰鄭家,自小金枝玉葉長大,嫁入謝家也是順風順水,可如今七十高齡卻趴在曾孫女床前哭成淚人。

“老夫人小心身子。”

“本宮一定會給玉修媛一個交代。”

“陛下自然也是關心玉修媛的,不如也不會讓本宮親自回來主持大局。”

“謝王兩家皆是國之肱骨,如何能如此妄自菲薄。”

“德妃……”溫月明臉色凝重,微微嘆氣,随後安慰道,“之後自會給諸位一個交代。”

在座夫人皆是人精,月貴妃那一細微的停頓,自然也瞞不過她們的眼睛。

“娘娘,我兒八月生産壞了身子,德妃卻至今不聞不問……”玉修媛的母親,範陽王家嫡長女,談及自己女兒,一個武将世家出生的人生生紅了眼睛。

“夠了!”謝老夫人怒斥一聲,厲聲說道,“不要給貴妃娘娘裹亂。”

溫月明出聲打着圓場:“說起來,若是平安,這也是陛下的八皇子,宮中以三年未有喜訊,陛下也定會給王謝兩家一個交代。”

謝老夫人歷經三朝,聞言也算摸清了貴妃和陛下的打算。

“此事并非我們咄咄逼人,也怪菲兒福薄壓不住,陛下和娘娘如何處置,我們不敢有半分怨言,只是王謝兩家至今只有這一個嫡女,八皇子生下時還未來得及啼哭便驟然而去,菲兒血崩,得以幸存。”

謝老夫人雙肩低垂,脖頸彎曲,老态叢生:“老身只是聽着便心如刀絞,我兒自幼驕養,如今突逢大難,懇請娘娘同為世家女的份上,為玉修媛做主,讓八皇子安息。”

溫月明暗嘆老夫人的敏銳,卻也惋惜她明知前路為死路,依舊還是撲上來。

世家,是一個巨大的光環,也是一個吃人的枷鎖。

“此事,本宮自然會盡力。”她親自遞上茶盞安撫道。

等從玉修媛處出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下雪了。”一朵雪花落在她鼻尖,匆匆腳步不由停了下來。

“聽太史局的人說今年會有不少雪水。”花色連忙為她撐傘,“怪冷的。”

“現在下了雪,明年便是一個瑞年。”溫月明伸手接住一片雪,雪花冰冷,很快就融在手中,“只是不知這漫漫冷冬,百姓能否熬到瑞年。”

“娘娘要做轎辇回去嗎?”花色看着逐漸變大的風雪,問道。

溫月明搖頭拒絕了:“之後就忙了,大概也就看不了了。”

花色嘆氣:“若是德妃真的願意去相國寺為玉修媛祈福,年前的事情就要娘娘一人擔着了。”

“宮中有不少要修繕的地方……”

“你明日去看看東宮之前的修繕如何,該有的東西都過去,還要那些率衛都要安排妥當,不要讓內侍省的人折騰出幺蛾子。”溫月明仔細吩咐道。

“娘娘如此愛護百姓。”背後傳來一聲陰鸷的譏諷聲。

溫月明回首,就看到安王披着紅色的大氅站在其身後。

“愛民如愛子,安王殿下難道不是如此嗎?”

她站在臺階下,明明是仰視着臺階上的人,可卻讓人覺得是居高臨下的冷淡俯視。

安王憤恨地盯着她,惡狠狠地罵道:“假仁假義。”

溫月明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你不就是想要那個皇後的位置嗎,你沒有子嗣,坐上那個位置又如何。”

陸佩自幼被容雲保護得極好,從不曾像現在這樣狼狽,喪家之犬般被趕了回來,母親又被□□,自己探望不得。

他恨死了溫月明。

明明在她還未入宮之前,他和他的母親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大概就是你得跪着喊我母後。”溫月明微微一笑,故意譏諷着。

“你!”陸佩果然大怒,擡手便要打人。

“住手!”

巡邏的大将軍剛轉過角檐,就看到安王要打月貴妃吓得聲音都劈叉了。

“安王大概是思慮過多,張将軍麻煩送安王出宮治病。”溫月明後退一步,蹙眉說道。

張角是衛郦棠心腹,在宮中頗有幾分臉面,聞言立刻讓人去抓陸佩,直接把人壓得動彈不得。

“娘娘可有受傷。”張角格外緊張。

溫月明微微一笑:“不曾,将軍來的及時,不過安王也不過是思母心切,這才口出狂言,将軍切勿聲張。”

“娘娘果然仁心。”張角抱拳,心中卻也有了計量。

宮中的一切都是要上報的,娘娘這般說,他卻不能這般做。

“有人去禀告德妃了。”花色目送張角遠去後,這才小聲說道。

“那便去啊。”溫月明懶懶說道,“不下猛藥,如何落套。”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枯木被踩斷的聲音。

“誰?”花色大聲呵斥道。

只見假山處繞出一人,卻是陸停。

陸停站在大雪中,只穿了一件湛青色的衣袍,寬厚的肩膀落上一層薄薄的雪,他身量極高,站在蒙上一層茫茫雪的假山旁,軒軒如朝霞舉。

“殿下怎麽在內宮。”溫月明蹙眉。

皇子十五歲皆要出宮建府,除每月逢一和五,其餘時間都要奉诏才能入宮,安王便是因為容雲整天宣召,這才天天入宮。

先皇後已薨,太子入內宮也無能參拜的人,按理不該出現。

“我并未讓人發現。”

陸停擡眸去看溫月明,濃黑的睫毛上挂着雪水濕漉漉,擡眸看人時,眼波似清水起漣漪,平白令人心軟。

“我只是想與娘娘說幾句話。”

溫月明靜靜地看着他,心思一動,瞬間明白他今日為何而來。

“本宮不知殿下如何得知那個消息,但殿下所求之事,我不會答應的。”

那雙漆黑的眼珠倒影上大雪,更是顯得冷清無情。

陸停上前一步,在雪地上踩出一個腳印。

他神色格外冷靜,連着聲音都不曾變,甚至嘴角微微彎起,好似不過是閑談一般。

“可我許久沒有見過他們了。”

“七……”

“是十年了。”

溫月明一愣,唇角微微抿起。

作者有話說:

因為沒有存稿都是現寫現發的,所以有時候你們覺得有些合不上,十有八九是修改過前面的了QAQ,所以要是覺得哪裏不對,可以去翻一翻前面的,感恩QAQ

今天加班,有點來不及,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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