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容雲說是來祈福清修的, 可日子過的卻和折腰殿并無太大區別。
“原來……原來是這樣。”容雲看完安王遞來的信,手中的信封緊緊握在一起,嬌媚的面容滿是憤怒, “把我打發來這裏,原來是為了這一招。”
她委曲求全來到這裏,不就是為了讓安王繼續住持大祭。
自安王十三歲起, 這個位置便都是他的。
如今,那個該死的太子竟然敢橫插一腳。
“娘娘, 薄家也送來信了。” 烏藹自外面掀簾而入,手中捏着一封簡簡單單的空白素色信封。
“又想和我重修于好, 又不想暴露關系。”容雲冷眼瞧着,“就他們薄家人會做打算。”
烏藹見狀, 只是把信封放在茶幾上。
“文華侯那邊可有消息?”容雲沉思片刻後問道。
“怕是送不進來。” 烏藹蹙眉,“薄家素來手眼通天,能送的進來并不奇怪,安王殿下這份還是多虧了一個小沙彌誤闖這裏,惹得羅漢出面, 這才借亂遞進來的。”
容雲眉眼低垂,目光落在那份信封上。
百年大家, 便是一份要藏頭露尾的信也是沉香熏紙,暗紋繡色, 精致無雙。
她沉默了片刻,敲了敲桌沿。
烏藹心領神會, 立刻把信封遞了過來。
“可恨本宮既不是溫月明,也不是謝風菲, 勢單力薄, 只能依靠這些狼子野心。”容雲眉目譏諷, 自嘲說道,“人啊,還是要一個出身才是。”
烏藹上前,柔順地伸手揉着她的肩頸,意味深長說道:“可這天下終究是看陛下的。”
Advertisement
容雲一愣,好一會兒才回神,伸手拍了拍烏藹的手背:“是我着想了。”
她垂眸掃了一眼謝家的信封,嘴角笑意緩緩加深。
“玉昭儀那封號頂在頭上連着兩個月都沒有,就丢了。”她捂嘴,幸災樂禍地笑着,“謝昭儀就是被溫月明那柔柔弱弱的樣子騙了。”
她打開茶幾上熏爐的蓋子,慢條斯理地撕碎扔了進去,一股淡淡的沉木香飄了出來。
“貓和虎長得都頗為可愛,可殺起人來,可是不一樣。”容雲笑說着。
“謝家蠢,對娘娘來說是好事。” 烏藹笑着合上蓋子,“他們打起來,娘娘才能坐收漁翁之利。”
容雲冷笑一聲,那雙似水籠煙的妩媚眉眼因為冰冷的笑意而染上寒意,碎淩冰雪,帶着譏諷的殺氣。
“我可不想做什麽漁翁,我要的是所有人的命。”
烏藹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後。
“今年靜正師父是不是還會在祭臺誦經。”容雲冷不丁問道。
——
陸停祭祀要設壇六日的,溫月明的卻只要三日。
十二月十三,秋報祭祀已經走過了一半的程序,相國寺上下一直緊繃着一根線,唯恐出一點岔子。
今日午時開始着手布置貴妃的祭壇,首座三日未曾好好休息,一雙眼都生生熬紅了。
“這個是清煙怎麽有點味道。”首座拉着一個高瘦的僧人,一雙粗黑的眉緊緊皺着。
高瘦的僧人端着托盤的手一緊,很快便又低眉順眼恭敬說道。
“之前靜安師兄不小心打翻了香爐,我和幾個師兄弟連忙撿了起來,這才沾了點味道。”
首座眉心緊緊皺着,若不是周圍都是外人,只怕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還不仔細檢查幹淨,若是被娘娘發現……”
首座銅鈴大眼睛倏地一瞪,正要開罵,又見太子身邊的小黃門捧着一盞清茶不遠不近地看着,話鋒一轉,咬牙切齒說道。
“定不饒你。”
僧人吓得腰都彎了,連連點頭稱是。
“快去。”
首座把人轟走,忙不疊迎了上去。
“可有需要幫忙的。”
遠興長了張讨喜的圓臉,一笑起來臉頰上的肉就鼓鼓的,格外和氣的樣子。
“時辰要到了,殿下一向上心,命我親自去取香,剛才就是走得有些累,又覺得底下人來人往,真是盛世繁華,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慢條斯理的說話聲音就像一股熱泉緩緩流入首座急躁的心中,頓時撫得格外舒服。
“就不打擾首座了。”遠興笑說着,朝着高臺走去。
祭祀是正方形,邊緣圍做了一圈誦經的人,一個時辰後,這裏将會有一個法事,僧人們在提前靜神。
山風陣陣,餘音袅袅,宛若天籁。
正中位置處,代太子行禮的陸停穿着玄色冕服,頭頂四旒,衣紋三章,日月星在烈烈衣袍中好似正在東升西落,莊嚴肅穆。
他這般站着,朝着起伏雪山,背靠琉璃重檐,袖鼓飄飄,飄然欲仙,誦經的和尚唯有閉眼才能不被拉去神志。
“殿下。”遠興低眉順眼走了過去。
陸停收回遠眺的視線,如墨畫的眉眼微微一彎,頓如畫中仙人走了出來一般:“怎麽來這麽晚?”
遠興臉上露出幾絲猶豫。
陸停眼神一變。
遠興放下托盤,借着給殿下整理衣袖時低聲說道。
“相國寺治僧頗為嚴重,午時便是娘娘那邊的五谷祭祀,僧人不小心把清香染了香火,首座格外嚴厲,若不是奴婢不小心站在那裏,那僧人怕是要被責罰。”
他一頓,繼續說道。
“清香染香灰并非大事,只要拾掇幹淨即可,奴婢剛才遠遠瞧了一眼,若是不說根本沒人看得出來,想來若是聞,也聞不出是否沾灰。”
陸停垂眸,遮住寒星般的微光。
“這幾日相處也看得出首座性格嚴謹,但是嘴硬心軟,可奴婢見那僧人有些太過緊張。”
遠興給人理好衣物,後退一步,低眉順眼,好似剛才不曾說話一般。
陸停并不說話,只是看了眼千章銅漏,看着最後一滴水落盡,揚了揚:“時間到了。”
三支清香升起淡淡青煙,這是極好的香,煙淡味濃。
陸停持香剛站定,周圍的誦經聲瞬間清晰起來。
空山凝雲,雪山玉碎,梵音袅袅,當真有飄然仙界的錯覺。
等三炷香被插在銅爐裏,他今日上午的任務便完成了。
遠興連忙捧出大氅給殿下披上。
“把那香換了。”
臨下臺階時,陸停攏了攏披風小聲說道。
那邊,溫月明早已焚香沐浴,只等着午時正點一到,便點三株清香正式開壇。
“剛才張角将軍借着巡視,在門口徘徊了多次。”翠堇一向活潑,附在溫月明耳邊嘀咕着,“聽說昨夜衛大将軍身邊的副将親自來的相國寺。”
溫月明閉眼聽着,纖長的睫毛微微一動,睜開一只眼,笑說着:“怎麽,心軟了。”
翠堇噘嘴:“才不是,他那日好兇好兇,吓死奴婢了。”
“那你這麽關心他做什麽?”溫月明故意蹙眉問道。
翠堇捂着嘴,使壞笑着:“就想看他急得掉頭發的樣子。”
“就你會告狀,去檢查貢品都妥當了沒有。”花色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翠堇吐了吐舌頭,連忙跑了。
“怎麽樣?”溫月明坐直了身子,随口問道。
“在香上。”花色蹙眉,“可要換掉?”
“換掉就沒意思了。”溫月明無所謂地說道,“做了什麽手腳。”
“摸了磷粉。”
花色嘴角緊抿:“磷粉遇火會冒火,清香冒火乃是不吉之兆,若是摸多了,怕還會着火,傷了娘娘。”
溫月明哦了一聲,不甚在意。
“娘娘不管?”花色猶豫問道。
溫月明嗯了一聲:“一點火而已,要的就是他們做手腳,他們如此主動,我們不是也備下大禮了嗎?”
花□□言又止,覺得有些不妥,又不知如何勸阻。
兩人還未說話,翠堇突然跑了進來,眨了眨眼。
“也不知哪來的一只貓,把貢品吃的,甚至還打翻了清香,祭臺上面亂成一鍋粥,我看那個臉黑黑的首座現在臉都白了。”
溫月明原本懶洋洋的神态瞬間一冽。
“清香,是紅色托盤上的清香嗎”花色連忙問道。
翠堇不解,乖乖點頭:“那小貓兒實在調皮,第一下就把放着清香的托盤用爪子撥弄到地上去了,清香不能落地,我回來時,看到首座已經重新派人去取了。”
“原先的那三支呢。”溫月明問。
翠堇仰着頭仔細想了想,猶猶豫豫說道:“當時亂成一團,僧人黃門都忙着布置祭臺,大概是被誰撿了吧,奴婢沒注意。”
溫月明眉心緊皺。
“怎麽了?”翠堇見她們一個比一個嚴肅,吓了一跳。
花色扭頭去看娘娘:“這,有意還是無意啊。”
溫月明捏着手指骨節,沉默。
“娘娘,殿下那邊聽聞娘娘這邊出了亂子,特來看望。”門口小丫鬟的聲音隔着簾布傳來。
溫月明揚眉,和花色對視一眼。
“你繼續去祭臺盯着。”她對翠堇吩咐道。
翠堇哎了一聲,開開心心地走了。
“你去門口看着,別讓外人進來。”
花色也緊跟着點頭退下。
“請進來吧。”
溫月明這才對着小丫鬟說道。
偌大的堂屋只剩下溫月明一人,四角獸形銅爐燒的銀絲炭烘得屋內暖洋洋的,入門處的那扇白玉座屏堪堪擋着外面的風,也順道能攔下一波人。
“娘娘。”
被攔在外面的停身形極高,影子落在那扇雕刻着春江月夜的玉屏前,陰刻的圖案便瞬間清晰起來。
溫月明歪坐在軟靠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抛着棋子,目光打量着屏風後的人。
“殿下人還在明前堂,倒是這麽快就知道玄正堂的事情了。”
陸停身形兵未動,那一截被腰帶禁锢的腰身恰恰落在雕刻的牡丹花上,乍一看好似在腰間繡了一朵牡丹花。
溫月明眯了眯眼,手中的那顆棋子便落在棋盒裏發出叮的一聲,又被彈了出去。
陸停頭頸微動,瞧着,是看向出聲的地方。
“娘娘生氣了。”他聲音溫和地問道。
溫月明垂眸,把遭受無妄之災的可憐黑棋撿了回來,放在手心看了一眼,才發現磕壞了一角,頓時頗為心疼。
“有什麽好生氣的,太子殿下這麽關心母妃,是母妃的福氣啊。”
溫月明那張嘴,向來便是知道從哪裏開口,就能一擊必中得罪人。
被屏風擋着自然也看不到陸停的臉色,溫月明突生出一絲遺憾。
“我以為母妃會高興的。”陸停輕笑一聲,在香霧缭繞的堂屋好似一道清淩淩的泉水,聽的人一個激靈。
——不高心了。
溫月明眨了眨眼:“殿下救了我一次,我可不是高興壞了。”
陸停一怔,随後笑着搖了搖頭:“原來娘娘知道。”
溫月明冷哼一聲,最後還是氣不過,把手中的黑玉棋扔到屏風上。
兩玉相擊,發出咚的一聲。
玉屏巍然不動,以卵擊石的玉棋子倒是可憐地在地上打了一個滾。
“不是說配合一下嗎。”她盯着那影子,咬牙切齒地質問道,“還是殿下又想利用你母妃做什麽。”
陸停吹膜看着滾落在腳邊的棋子,小小一顆,晶瑩玉潤,偏偏表面又多了一道礙眼的裂縫。
“娘娘覺得我是在利用你。”陸停沉默片刻,彎腰,撿起這塊棋子。
聲音頗為平靜,可語調又落在最後幾個字上。
——有點委屈。
溫月明挑眉,這一試探便知他這次當真是好心,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嘴上卻不饒人:“不然,殿下是好心保護我這個便宜母妃嗎?”
“我猜那日夜裏,你是故意引我來,就是為了把張角拉下水,現在想來也你要成功了。”
“圍獵回京的路上,你與我走近,不就是為了讓謝家彈劾我嘛。”
“只是不知,殿下為何要離間我與陛下的感情。”
陸停把棋子放在指尖把玩着,眉眼低垂,一聲不吭,直道聽了最後一句疑問句,這才緩緩擡眸。
深褐色的眸子似乎想透過這扇潔白晶瑩,琉璃透光的屏風去看清那人的面容。
“那磷粉乃是特制之物,被人塗滿香的全身,只要點火,火石一定會蔓延整枝,且是眨眼之間的事情。”陸停慢條斯理地解釋着。
“母妃手指金貴,孤是看不得母妃受傷。”
溫月明莫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眉毛忍不住扭了一下。
——陰陽怪氣,還是得看陸停這小崽子的。
“那三支香殿下放哪了?”她見狀不好再故意撥撩,只好先一步岔開話題,正兒八經地問道。
話音剛落,便見三根香被伸出屏風。
溫月明被口水嗆了一下,驚訝說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娘娘若是想要借此扳倒太史令,我倒是一個辦法。”
陸停手中的三根清香在微亮的空中節奏不一地晃了晃,就像話本中總是對着晃着尾巴的小狐貍。
——委實有些迷惑人。
溫月明盯着那香,亦或者那幾根手指,最後咳嗽一聲:“進來說話。”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