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陸停擡眸,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眉眼彎彎,笑了起來:“娘娘怎麽知道我的化名?”

他眉心微微蹙起, 瞳仁中滿是疑惑之色,十足的無辜真誠。

溫月明仔細打量着,她本意是想要出其不意試探一下, 只要他眼神波動一下都算有鬼,可他現在, 卻只有一剎那的驚訝。

下意識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難道猜錯了!?

溫月明按着他手腕節骨的手緩緩收回,主動接過那盞茶, 含糊糊弄過去。

“聽霍光明說的,說你之前在西北化名叫竹定。”

陸停揉着拿出手腕, 眉眼低垂,平靜反問道:“娘娘為何向将軍打探我。”

“娘娘想問什麽,為何不直接來問我?”那語氣格外咄咄逼人。

“就随口,誰知道霍将軍怎麽想的。”溫月明破罐子破摔地甩鍋,随後一臉真誠地建議道, “不如殿下去問她。”

毫不知情被人出賣了的霍光明正一手抓着木景行,一邊和臉色凝重的程求知說話。

“你們幾日去許家做什麽, 倒不是我對許道行有意見,只是他太過偏激, 并非好事。”霍光明正色說道。

程求知嘆氣:“他只是對……仇恨了一些,聽說還把娘娘罵了一頓, 幸好娘娘大度,沒和他計較。”

霍光明冷笑一聲, 不置可否。

“他是守信的君子, 你是心疼娘娘, 才看他哪哪都不好,不過這些年遇到這麽多事情,他也一直保守這個秘密,屬實不易。”

程求知緩和着氣氛,順手接過木景行遞來的零食袋子,繼續說道:“殿下打算讓他再去外任,避開長安這是非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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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同意?”霍光明挑眉問道,被燭火籠着的眉眼籠着譏諷之色。

程求知搖頭。

“自然不會同意。”霍光明譏笑,英氣的長眉一挑,聲音透出絲絲薄涼,“他非直臣,雜念甚多,自然不肯放棄。”

程求知側首瞧她,無奈勸道:“各有各的苦衷而已,能走到現在的都不容易,下次遠遠避開就行了。”

霍光明涼涼說道:“占據了一個苦衷,好似就給殺人放火開了一個免死金牌一樣。”

“再說了,我為什麽要避開,他打不過我,罵不過我,要避開也是他遠遠看着我先跑才是。”

霍光明呲笑一聲,長眉一挑,聲調頗有煞氣。

“我可沒得罪你。”程求知眼皮子一跳,連忙求饒,“你若實在厭惡他,你去給人套個麻袋,給你的好朋友出氣還不行。”

霍光明順勢把木景行拉了回來,斷了她跟着糖畫走的心思,這才繼續說道。

“我打他做什麽,他這般做派遲早要給你們惹事。”霍光明漫不經心地說着,瞳仁上略過一盞盞花燈,浪蕩外表下是閃過的片片無□□,随後話鋒一轉。

“你們今日找他做什麽?”

語音還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鶴唳之聲,天空瞬間炸開絢爛的顏色。

“啊啊,開始了!”木景行仰頭,臉上倒映着五彩的煙花痕跡,興奮地大叫着。

——煙花會開始了。

夜市千燈,高樓紅袖,歸人流喧,偌大的西市瞬間熱鬧起來。

酒樓內溫月明甩鍋給霍光明,還未等到陸停說話,便聽到背後傳來喧鬧聲,扭頭向後看去。

紛紛燦爛如星隕,霍/霍喧豗似火攻。

長街上簫鼓喧天,人影參差,所有人都圍在岸邊仰頭看着湖中心的煙火盛宴。

溫月明靠在窗邊,兩側虬枝峥嵘的槐樹,映着兩岸絢爛燈火,晃得樹枝光影明滅,半數落在溫月明身上,地上是傾翻在地,不計其數的酒壇。

“今年的煙花倒是漂亮。”溫月明捧着酒盞,酒意微醺,笑說道。

“巡防司那邊得了一個道士,改良了煙花,若是可以,年節那日應該會有更漂亮的煙花。”陸停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溫月明揚眉,半撐着下巴看着靠近自己的人,一雙眼被酒意暈染,越發顯得晶亮:“殿下如今耳目倒是越發清明了。”

陸停拿走她手中的酒盞,遞上清茶,微微一笑,并不遮掩。

“多虧娘娘和閣老幫助。”

“那你還敢去找許道行。”溫月明笑臉盈盈,漆黑的眸光在酒意闌珊下如玉光澤,“你不怕我爹生氣,那個人整天上折子要彈劾我爹,若不是我爹脾氣好,九條命也沒了。”

陸停并未說話,只是朝着她伸出手。

溫月明嘴角笑意僵硬在原處。

陸停的手腕帶着一股淡淡的酒氣,落在鼻尖格外明顯。

——女兒紅!

溫月明鼻子一動就聞出了味道。

——還是二十幾年的陳釀!

她忍不住微微側首,仔細聞了聞。

——感覺好好喝的樣子!

酒鬼溫月明忍不住舔了舔舌頭。

可惜那手腕只在鼻尖一閃而過,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一片葉子出現在自己面前。

溫月明一愣。

“起風了,有一片葉子。”陸停一本正經地自她頭頂摘下這片不識趣的葉子。

溫月明哦了一聲,盯着他的手腕移不開視線。

——長安城還有這等美酒。

她三心二意地想着,倒是想嘗嘗。

陸停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手中的樹葉晃了晃:“娘娘在想什麽?”

溫月明擡眸看他,眉心簇起,瞧着格外嚴肅。

陸停一愣。

“你喝酒了?”溫月明認真問道。

陸停怔怔地看着她,卻見她越發嚴肅,不得不謹慎說道:“喝了一點。”

“女兒紅?”溫月明眉尖一松。

“娘娘怎麽知道?”

陸停吃驚,腦中電光火石一瞬間,突然笑了起來:“娘娘想喝?”

溫月明眨眼,一本正經拒絕道:“我可不愛喝酒,就是問問。”

“哪裏的?”她狀似随口問着。

陸停扶着窗棂笑了起來,把手放在她鼻尖晃了晃,果不其然,溫月明的鼻子跟着他手腕動了動。

溫月明惱羞成怒,氣得把他的手揮開,眼尾的紅暈越發顯眼,那點羞色落在臉上,清冷的眉眼被瑩瑩燭火一照,便多了點人間人氣。

“是許家的。”陸停趕在她發脾氣的前一秒,反握住她的手腕,柔聲說着,“娘娘還要喝嗎?”

溫月明輕嘶了一口氣,眉心皺了又松,松了又皺,最後嘟囔着:“還有點想喝,但也不太想喝了。”

花枝燈形,光簇如豆,熠耀輝光落滿雙眼,連着白皙的手腕都好似鍍上一層瑩瑩玉澤。

手心的那截手腕好似玉雕一般。

陸停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收緊。

溫月明瞬間擡眸。

今晚的壓場牡丹煙花在深藍色的天空綻放,染紅了半邊天空,如千樹花,如流星雨,落盡滿階紅。

長街上是近乎沸騰的喧鬧之聲,小孩的尖叫聲幾乎要劃破夜空。

這角雅間卻是安靜地連呼吸聲都悄不可聞。

陸停的手布滿繭子,若是握緊時,不經意摩挲間就像一根帶刺的荊棘輕輕自軟肉上,慢條斯理地劃過。

皮肉上的紋理被觸不及防地打開,面對突如其來的撥撩。

帶着微微刺痛和,難以言喻的酥麻。

溫月明呼吸驀地加重,想起了一些不該想起的畫面,不由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陸停眸光微暗,挺直如青竹的脊背在漫天煙花中前傾,高傲如仙鶴的脖頸便也彎曲而來。

溫月明緊靠在牆上,看着逐漸靠近的人。

陸停長得實在好看,如山水畫一般的漆黑眉眼,挺直的鼻梁,是介于少年與青年間的之氣,帶着年少的意氣和成年的堅毅。

醉意熏熏的酒氣在火盆的點引下幾乎要把溫月明的神思攪成一鍋粥。

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酒香,蒙頭蓋臉地湧了上來。

溫月明盯着那張單薄嫣紅的唇發怔,清冷疏離的眉眼被染上紅暈,多了豔麗無雙的人間姝色。

陸停像是被這舉動激勵一般,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上,一只手悄無聲息地環上她的腰。

“團團。”

陸停的聲音近在咫尺,只隔着一道呼吸的距離。

長街上,小男孩一聲興奮的尖叫在漫天繁星中驟然響起。

火樹銀花,春/宵無價。

溫月明在滔天酒意中即将閉眼時,猛地驚醒。

陸停感覺自己的脖子被幾根手指抵住。

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怎麽知道我的小名。”溫月明的手指抵在他鎖骨的位置,咬牙切齒地問道,“太、子、殿、下。”

陸停滿心愛/欲在此刻瞬間如潑冰水,消失得一幹二淨。

“陸、停。”溫月明的手轉而捏着他的領子,目光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人,似乎要把那層僞裝的皮肉割落下來。

那目光銳利而驚疑。

陸停背後冒出一身冷汗。

“是之前去溫府的時候,聽錢夫人喊了一聲大郎君圓圓,程求知說錢夫人生你們生了一天一夜,頗為艱難,取的團團圓圓的意思。”

溫月明眯了眯眼。

程求知家境貧寒,是溫赴的關門弟子,在府中住了許久,自然是知道兄妹兩人的小名的。

娘确實喜歡在府中叫他們小名。

——可真的如此?

“難道不對嗎?”陸停歪着頭,故作無辜地問道。

——真的這麽巧?

“不對。”

陸停擡眸看她。

溫月明一本正經說道:“我叫扁扁,我娘生我們的時候正在吃湯圓,一圓一扁。”

陸停臉上露出呆滞之色。

“你最好別騙我。”溫月明冷笑一聲,打量着面前之人,最後直接把人推開。

陸停踉跄靠在牆上,聞言笑了聲,溫溫柔柔,格外純良:“不如娘娘去問程先生。”

剛剛說過類似話的溫月明頓時無語。

“娘娘不是剛才問我為何還要和許道行見面嗎?”陸停趕在她把這事思考清楚前,連忙轉移話題。

溫月明也不打算看煙花了,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懶懶散散說道:“不感興趣。”

陸停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臉上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随後鎮定地繼續說道:“我母親給我留了一樣東西。”

陸停自袖中掏出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雕刻着荊棘花的墨玉玉佩,玉佩上除了那處荊棘,并無任何裝飾,頭尾兩端也沒有絡結或穗花系着,在角落兩側花枝長燈的照耀下,閃着細碎光澤。

溫月明是沒想到現在拉人上賊船都這般簡單粗暴,不講道理,連忙捂着眼睛:“不看,你找我爹去。”

一只手強硬地拉下她擋住眼睛的手,直接把玉佩遞到她面前。

“你看看,又不要你如何。”陸停笑說哄道。

溫月明閉上眼,就像不被劇狐貍精誘惑的老和尚在巍然不動般坐定。

一只手強勢握着她的手指,放在還帶着體溫的玉佩上一點點劃過。

——荊棘花!

——應家的族紋!

溫月明下意識描繪出這個樣子。

應家當年延誤輪臺一役,導致大周大敗,折損士兵三十萬,百姓生靈塗炭,戰線更是被直推入甘州中部,大周西北一角國土盡失,若非之後出了一個霍光明,把戰線推回庭州,伊州,沙洲,瓜州和肅州任在敵人之手。

“娘娘知道這是什麽嗎?”陸停引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溫月明輕輕咬了咬唇,這才把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堪堪咽了回去。

“不知道!”她抽回手,“這事,我可管不了。”

她聲音逐漸壓低,活像摸到了燙手的山芋。

“我本就不想牽扯你進去。”陸停盯着她唇上留下的一道淺淺的印子,笑了笑,這才松開她的手,“玉佩放起來了。”

溫月明悄摸摸睜開一條縫,見他真的把東西收回去,這才睜開眼,忍不住抱怨道:“那你還給我看。”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我在做什麽。”

溫月明擡眸看他。

“我不會連累你的,只是不想娘娘避我如蛇蠍。”陸停垂眸,低聲說着,聲音帶着一絲委屈。

溫月明語塞,随後哼哼唧唧打着馬虎眼:“沒有的事,我是你母妃……”

一塊糕點被塞到她嘴裏。

陸停鎮定說道:“有人來了。”

溫月明這才收回怒視他的視線。

“你們喝了這麽多酒啊!”屏風後,木景行看着地上倒着的酒壇,驚訝說道,“孤男寡女還和這麽多,嘻嘻,多奇怪啊。”

“少給我看不正經的話本。”程求知眼皮子一跳,朝着她的後腦勺拍了一下,“胡言亂語,給我去角落裏罰站。”

木景行嬉皮笑臉地提着東西放到位置上,乖乖站在角落裏。

“剛才誰來了。”霍光明抱臂,站在屏風一側,看到自己案幾上的東西,挑眉問道。

“溫愛。”溫月明把糕點三下五除二吃完,這才說道,“看好了,那我們回去吧。”

“嗯。”霍光明目光不經意自兩人身上掃過,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

溫月明神色自若,也懶得理會見師忘友的木景行,直接拉着霍光明走了。

“怎麽回事,你這臉怎麽紅紅的。”霍光明捏了一下她的臉,一本正經地問道。

“喝多了,上臉。”

“哦。”霍光明一手挂在她的脖頸處,自己湊進去聞了聞,“啧啧,我還以為酒後誤事了。”

溫月明抿了抿唇,想起那個近在咫尺的唇,忍不住咬了咬唇。

“咦,不對勁!”霍光明敏銳地低下頭,打量着面前之人,“怎麽回事,你還真打算頂着你現在這個身份和太子做什麽。”

霍光明見她不說話,立刻停下腳步,正色說道:“不可以,你想被人罵死嗎,陸停是男的,未來也會成為皇帝,人人都會對他留情,自然什麽都不怕,你不一樣。”

溫月明眉心緊皺。

“沒必要為一個男人擔負罵名,前車之鑒這麽多,後世丹書哪裏會怪一個上位者,還不是逮着一個女人就罵。”

溫月明擡眸看她,被這樣一雙眼水汪汪,冷沁沁的眼睛冷不丁地看着,別說是一個男人,便是冷心冷情的霍光明都會心動,生出無窮的保護欲。

“看我也沒用,我不支持這事,別的不說,就你爹,溫赴這種老古板,肯定第一個跳起來大義滅親,把你釘在恥辱柱上。”

霍光明避開她的視線,認認真真規勸着:“沒必要,等你出宮,姐姐給你找七/八個。”

“不,倒也不是這事。”溫月明眉心緊蹙,輕嘲一聲,“陸停注定要三妻四妾,後宮佳麗,我要的,他也給不起。”

“不是這事,那你現在怎麽奇奇怪怪的。”霍光明不解問道。

“我在想。”溫月明摸了摸下巴,“陸停真的失去記憶了。”

霍光明失笑,頗為無情解釋道:“确實,肯定。”

“這事我當時悄悄抓了很多名醫來看過,你不知道他當時追你時傷的有多重,差一點就沒熬過去,燒了三日,大概把腦子燒壞了吧,大概也是太傷心了,這才把你忘記了。”她幸災樂禍地說着。

溫月明沉默着不說話。

“怎麽,他說他恢複記憶了。”霍光明琢磨出一絲不對勁,反問。

“就是感覺。”她說。

“反正當時他确實是失憶了,但是說起來真奇怪,他本來并不打算立刻恢複身份,大概是被你刺激了,立刻恢複身份,努力養傷,這才打了這場大勝,簡直是不要命的打法。”

“長途短兵突襲,若是一個不慎,他便徹底葬在大漠裏了。”

溫月明一愣。

“為什麽要……”

霍光明靠近她,盯着那雙錯愕的雙眸,輕笑一聲:“因為他說,他想回長安。”

溫月明僵硬地站在原處。

“他在這個時候頂着這麽大的功勞回去,不是直接成了紮在別人心尖的一根刺嗎。”霍光明半彎着身子,笑說道,“不聽勸,不過他嘛,不聽勸很正常,畢竟是只聽你一個人的小狼崽。”

“我總覺得他是忘了你,但也沒忘了你。”霍光明意有所指,“大夫一直說過,若是見到足夠刺激的東西,說不定能恢複記憶。”

溫月明瞳仁微縮。

“但我覺得你還是假裝不知道比較好。”霍光明小聲說道,“沒必要,團團。”

“自他恢複身份,你們便再也不可能。”

溫月明垂眸,笑了一聲:“你說得對。”

霍光明見她淡淡的眉眼,突然把人抱起來了,直接打橫抱起來,直沖了一段路。

“你做什麽。”溫月明抱着她的脖子,大驚。

霍光明的霸王槍都有百來斤重,抱起一個溫月明就跟玩具一樣,“別不開心!走,去喝酒,一醉解千愁。”

溫月明抱着她的脖子,直笑:“你這次在長安呆多久啊。”

霍光明耷拉着眉,不悅說道:“這得看你爹了,你爹委實有些奸詐。”

“那我們就去她的酒窖偷酒喝去。”溫月明慫恿道。

“有道理!”霍光明腳步一頓,直接把人甩在背上背着,“快指路,趁現在月黑風高偷酒夜。”

“不過你爹不是不愛喝酒嗎?”霍光明問道,“怎麽還有酒窖。”

“不知道,我也是回來的是發現的,但我爹不讓我進,小氣,就我每次回家給我一壇過過瘾。”溫月明抱怨着。

—— ——

第二日早朝,陸停入了禮部,安王去了兵部的旨意很快就傳遍朝野。

溫月明在大醉後醒來已經是那天的未時,得知消息還迷糊了好一會兒才點頭,揉着腦袋起來。

“但是等會殿下就要來犒賞西北軍了。”花色扶着人起來,“娘娘去嗎?”

“不去。”溫月明搖頭,“我要沐浴。”

半個時辰後,溫月明趴在木桶裏昏昏欲睡。

“娘娘。”門口傳來霍光明人模人樣的聲音。

“進來吧。”

花色去端午食了,溫月明正嫌一個人無聊,便半阖着眼懶懶開口。

霍光明一聽聲音就不對,咳嗽一聲,多嘴一句:“殿下也來了。”

溫月明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他來做什麽?”她下意識問道。

陸停鎮定的聲音在帳外響起:“孤替陛下慰問三軍,如今事了,特來拜見娘娘。”

溫月明眨眼,濕漉漉的水珠挂在睫毛上,順着眼尾落了下來:“不必了,殿下請回吧。”

“娘娘身嬌體弱,大概是不舒服。”霍光明打着圓場。

程求知斜了霍光明一眼。

霍光明一臉正色。

“那便不打擾娘娘休息了。”陸停含笑說着。

溫月明松了一口氣,聽着他們遠去,這才從木桶裏站起來,披了件衣服出門。

“月姐姐。”木景行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我可以進來了嗎?”

“進來吧。”溫月明正在擦頭發,随口說道。

木景行便悄悄溜了進來。

“怎麽和昨天晚上沒睡覺一樣。”溫月明看她一臉菜色,随口問道。

木景行趴在她的軟塌上,眼睛已經閉上:“抄書去了,不瞞你說,剛抄好。”

“那你不去睡覺,來我這裏做什麽?”

木景行自睡眠中掙紮着張嘴:“老師叫我來的。”

溫月明動作一頓,頓生警惕。

“你知道陛下今日早朝說,要給太子殿下選太子妃了嗎?”

作者有話說:

紛紛燦爛如星隕,霍/霍喧豗似火攻——引用 (我不明白,怎麽這兩個字是屏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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