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溫月明裹緊身上的大氅, 連着帽子都帶了起來,幸好今日本就有大雪,此刻天色也完全陰了下來, 她這番打扮也不顯得意外。
花色沉默地跟在她身後,主仆兩人就像兩道影子悄無聲息地回了廣寒宮。
“娘娘回來了。”翠堇快速迎了上去,卻被娘娘匆匆而過的腳步略了過去。
“你去燒點水來, 娘娘要沐浴。”花色低聲說道。
翠堇哎了一聲,收回視線去辦事。
屋內, 溫月明脫下大氅露出裏面的衣物,雖簡單整理過, 但依舊掩蓋不住的皺巴巴,亂糟糟, 發髻簡單梳理過,所有發簪都被拔了下來。
花色一擡眸就看到娘娘紅腫的唇和下巴上的紅痕,連忙垂眸上前:“已經讓翠堇去燒水了,奴婢給娘娘先梳發。”
她把懷中的發簪小心放在梳妝臺上,神色淡定。
溫月明透過銅鏡看向身後的人, 啞聲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花色是溫家家生子,但并非與她一起長大, 她八年前負氣離家出走,溫赴未免生出禍端, 對外說她病了去建德老家修養,原先照顧她的丫鬟也都悉數打發走了。
一年前, 她自甘州回來,花色和翠堇就是這樣來到她身邊的, 後又随她入宮。
翠堇性格大大咧咧, 仗義好言, 因父親去世後,随母入了溫府做女醫,後因為入宮需要,翠堇自告奮勇來的。
而花色性格嚴謹認真,一眼就能瞧出是溫赴親自教出來的人。
“剛剛。”花色為她散了頭發,低聲說道。
“那你為何打發翠堇走,還讓人拿了大氅過來。”溫月明看着鏡中的人,反問道。
花色梳頭的手一頓,好一會兒又繼續說道:“奴婢看到遠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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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與我說實話,是擔心我會殺了你嗎?”溫月明原本平和的眉目瞬間咄咄逼人起來。
花色慌忙跪在地上,叩首請罪:“奴婢不敢。”
“那你便與我說實話。”溫月明蹙眉說道,“你是我爹的人,怎麽還擔心我害你不成。”
花色抿唇,低聲說道:“奴婢是娘娘的人。”
溫月明不可置否。
花色理了理混亂的思緒,繼續開口說道:“殿下待娘娘格外不同,我雖不識殿下,但奴婢知道娘娘,娘娘這一年來并不開心。”
溫月明眼波微動。
“可娘娘見了殿下很開心。”她的聲音就像是含在嘴裏,唯恐高聲一句就被人聽去。
“所以你便上了心。”溫月明問。
花色點頭:“是,自那日圍場狩獵起,殿下的那匹馬一看便是名駒,娘娘的胭脂也是好馬,越好的馬越有脾氣,胭脂除了娘娘都不許他人觸碰,那殿下的馬卻格外粘娘娘,奴婢便,有些驚訝。”
溫月明一怔,沒想到這麽早就露出了馬腳。
“起來吧。”溫月明說道,把梳子遞了過去,“還有嗎?”
“還有許多。”花色起身,結果梳子,聲音艱澀,看着銅鏡中那雙漆黑的雙眸,脫去繁瑣的衣物,能清晰看到脖子下的斑駁痕跡。
她不是翠堇,自然很清楚知道這是什麽。
“是爹讓你看着我的嗎?”溫月明直視花色的瞳仁,不閃不躲,看不出多餘的心思。
花色搖頭:“奴婢并未把此事告訴相爺。”
溫月明驚訝地看着她。
花色避開視線,小聲說道:“娘娘和相爺關系好不容易好轉一些,奴婢怕這些沒有依據的事情傷了兩位主子的情分。”
“那你現在會告訴他嘛?”
出人意料的是,花色還是搖了搖頭。
“現在,奴婢更怕娘娘于相爺因為殿下發生矛盾。”她思慮萬分後,皺眉開口,“相爺是娘娘在宮中的依靠,若是娘娘以後當真出宮,那更是娘娘的家人。”
“可太子不是。”
溫月明垂眸,看着桌子上散了一地的發簪,有些甚至還壞了幾根。
石壁堅硬,這些發簪都是金貴脆弱的物件。
花色擡眸,直視着溫月明,目光中帶着固執和認真。
“相爺性格雖嚴苛,卻并非世下虛僞長輩,國子司業的吳家自诩書香門第,可還是甘願讓女兒做妾,去攀安王的高枝,可相爺若非當真是國事壓身,身不由己,是斷然不會讓娘娘進宮的。”
溫月明阖眼,沉默不語。
“奴婢自然想要娘娘也能尋得良人,佳偶天成,可……”
“殿下,并非良人。”
花色心一橫,再一次跪在地上,叩首,啞聲說道:“娘娘若是執意于殿下在一起,世人總歸苛責得是女子,殿下年少,不知深淺,今日還是海誓山盟,若是明日負心薄幸,受傷的只有娘娘。”
“太子會走到屬于他的位置,可娘娘不該成為他的踏腳石,更不該成為他生命中的過客。”
自來帝王有幾個長情的,帝後更是如此,反目成仇更是比比皆是。
溫家一旦成為外戚,能有幾個帝王不會心生畏懼,倒是娘娘又該如何自處。
從情意綿綿到相見生厭才是最絕望的。
溫月明起身,把人扶了起來,看着她發紅的眼眶,想笑卻又覺得有些感動。
爹給她找的丫鬟自然是最好的,忠心且善良。
“我與陸停早就相識,想來我八年前去了哪裏,爹也與你交代過一二,但這事比你想得要複雜。”她話鋒一轉,帶着一絲無奈,“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擔心。”
花色擡眸看她。
“這事我也理不清頭緒,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溫月明低聲說道,“可我終究還是不想被困在這裏,更不想和其他女子一起去争一絲帝王寵愛的。”
“相爺說過,若是您今後嫁人,定是要擇一戶品行極好,待娘娘極好,不因任何原因納妾的人家。”花色低聲說着。
錢母體弱,生下雙子時傷了身子,被斷言再也無法生育,可溫赴後院至今只有她一人,若是于尋常官員赴宴,也從不去秦樓楚館,滴酒不沾,潔身自好,是長安城大小娘子都要傾羨的郎君。
溫月明揚眉:“爹還跟你說這些,他怎麽從不和我說這些。”
花色抿唇:“您見了相爺說不到兩句就要吵起來,相爺也是脾氣大的,這可怎麽說。”
“是他先罵我的。”溫月明抱怨着。
花色欲言又止,最後也不好說什麽,只是低下頭來。
“娘娘,湯泉已經備好了。”門口傳來翠堇的聲音。
花色取來大氅為她披上:“披上吧。”
“你去幫我找一份大魏使團的名單。”入水後,溫月明吩咐道。
三日後,德妃重掌宮務後難得大方,給每位妃子都送了禮物,各有各的好,可偏偏到了廣寒宮就是送來一尊羊脂玉雕的送子觀音。
月貴妃倒是大氣,直接請了進去,但随後便閉宮謝客。
朝野上下到處都是議論德妃德不配位,有失體統,禦史臺按慣例又開始上折子,溫閣老因為老妻病了,挂職休了三日,這一動靜把這幾日沉迷雙修的陸途也醒過神來,呵斥了容雲。
月貴妃就在當日下午,送回半邊鳳印,對外宣稱要調理身子。
陸途趕去廣寒宮安慰,結果吃了一個閉門羹,回去令章喜親自送回鳳印,這回直接禁足剛回宮的德妃。
“陛下竟然真的同意娘娘回家住幾日。”翠堇激動說道,“說起來,我也好久沒和娘好好說說話了。”
天色剛近正午,一輛青布馬車自南門安上門悄悄駛出皇宮,差點和一輛馬車碰上,幸好駕車的侍衛機警,連忙避開。
“怎麽了?”花色掀簾問道。
“薄家的馬車,大概是談和的事情,車內坐得是薄斐。”行風低聲說道。
溫月明穿着簡單的粉色衣裙,绾了雙髻,并沒有佩戴發簪,靠在隐囊上翻看着手中的名冊。
“開始談和了嗎?”溫月明順勢問道。
“前日便開始了,薄家和相爺親自出面談的。”
溫月明合上冊子,眉心緊皺:“大魏提出什麽要求。”
花色搖頭。
“奴婢聽說為了震懾大魏三皇子橖扶,太子和霍光明齊齊壓陣。”翠堇好奇說着。
“聽說那個三皇子是先一步來長安的,來的第一件時間就是去把花柳巷都逛了一遍,還說長安女人不過如此,聽說第二天就擺了個擂臺,說要挑戰長安城的勇士。”
“好猖狂的人。”花色皺眉。
“可到我們的人到現在一個也沒贏。”翠堇恨鐵不成鋼地說着。
溫月明眉心不動,淡淡說道:“一個瘋子罷了,這次談和的主理人是誰。”
“說是大魏的一個将軍,叫什麽宮寂。”
溫月明手指微動:“是他。”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馬車外傳來車夫警惕的聲音:“你是誰?”
“來見一個故人。”
一個帶着古怪官腔說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三分笑意,斯斯文文,彬彬有禮。
原本懶洋洋的溫月明瞬間坐直身子。
“你做……”
溫月明瞬間擡手,立刻把掀開簾子看熱鬧的翠堇一把壓下,與此同時,一根短刀擦着她的臉頰淩厲而過,幾根發絲幽幽飄落在面前。
花色臉色大變。
外面傳來百姓驚慌的尖叫聲。
“來人,拿下!”車夫大喝一聲,原本散落在人群中的侍衛立刻圍了上來。
“別沖動啊,我只是來送糖葫蘆的。”那人舉着手中的糖葫蘆,無辜說道。
“胡言亂語,給我拿下。”車夫抽出車轅上的長刀,厲聲說道。
“行風。”溫月明的聲音在車簾內響起。
穿着月白圓領袍的男子眼睛一亮。
車簾被人掀開,露出溫月明冷淡的臉。
“大魏當真是輸不起,自己求和談判,結果來了也不肯低頭,大周以禮待客,三皇子便是這樣受禮的。”
她說話不卑不亢,語氣冷淡矜持,漆黑的瞳仁看不出半分笑意。
橖扶微微一笑,打量着面前之人:“您便是傳說中的月貴妃。”
他想上前,卻被行風橫劍攔下。
溫月明反問:“三皇子怎麽知道本宮出宮了。”
她今日出宮是陸途特許,并未驚動內務局任何人,知道的人并不多。
“大概是聞着味吧。” 橖扶無視近在眼前的刀尖,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蘆,眸光緊緊盯着車內之人,就像淬了毒的匕首。
“長安的糖葫蘆更好吃,娘娘要吃……”
一根長箭淩空而來,破風之聲宛若鶴唳,瞬間打斷他的話。
橖扶含笑的臉上微微斂下,剛一避開這支長箭,不曾想後面還有一只。
這次目标是,那串鮮紅的糖葫蘆。
那箭速度極快,橖扶避開了第一支,卻不料第二箭并不給人喘氣的機會。
糖葫蘆在他手中碎成殘渣,巨大的慣力,讓他的虎口瞬間奔出血來。
與此同時,橖扶臉上傳來一陣刺痛,一道血痕借着淩厲的風出現在他臉上。
大紅色的糖渣狼狽地落在他的手指上。
橖扶深綠色的眼珠陰狠地盯着快馬而來的人。
“三皇子中途從會上出來原來是為了吃一口糖葫蘆。”來人穿着玄色的太子朝服,坐在高頭大馬上,手中弓箭還發出诤鳴嗡聲,冰冷的眉眼帶着譏笑。
“怪不得,大魏要輸。”
人群中爆發出大笑聲。
橖扶臉上笑意悉數淡去,冷冷看着陸停。
溫月明扭頭看去,只看到陸停騎着馬慢悠悠地走到她身邊。
“別髒了眼睛。”
陸停垂眸,眉宇間還帶着來不及散去的煞氣,但低垂的眼中卻是格外溫柔,伸手搭在她掀起簾子的手上,鎮定自若地摸了一下,這才把簾子放了下去。
溫月明敢在簾子落在的最後一瞬間,瞪了他一眼。
陸停卻仗着背對着衆人,對着她無賴揚了揚眉,一只手指勾着弓箭弦,臉上寫滿了大寫的炫耀。
“娘娘沒事吧。”翠堇連忙撲了上來,仔仔細細打量着娘娘,忿忿說道,“那個三皇子竟然拿小刀傷人,太過分了!”
馬車外的陸停眉心一蹙。
“傷到你了?”
溫月明還沒說話,翠堇立刻掀開簾子,仰着頭,大聲告狀着:“我們坐馬車上,這個三皇子好端端就給我們扔小刀。”
“刀還插在車上呢!”她扒拉一下刀,卻發現拔不下來,更加生氣了。
溫月明把人拉了回來,看着陸停緊擰的眉頭,小聲說道:“我要回家了,你把人帶回去,別把事情鬧大。”
陸停不悅,仔細打量着她的臉,聲音低沉:“傷哪了?”
溫月明搖頭,對着他打了個眼色。
陸停紋絲不動,臉色陰沉地盯着她看,最後目光落在發髻。
幾根斷了的碎發垂落在臉上。
溫月明怕他壞事,板着臉說道:“還不快去……殿下。”
原來是陸停突然下了馬。
溫月明一愣,擡眸看他。
花色臉上頓時露出緊張之色,翠堇倒是眨巴着眼,看着太子殿下。
陸停順勢上了車,狹小的空間瞬間變得狹窄起來。
溫月明握着簾子的手冷不丁松開,祖母綠的簾子瞬間滑落,她喉嚨幹澀,臉上是強忍着的鎮定:“殿下上來做什麽。”
兩人自從挑明了關系,這個人便一直不那麽規矩。
外面擠滿了圍觀的人,見狀也都發出議論之聲。
馬車內,陸停伸手把那幾縷碎發別到耳後,冰冷的手指輕輕擦過耳廓。
溫月明敏感地側了側臉,小聲說道:“快下去。”
“別擔心。”陸停笑,收回手時順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垂,這才裝模作樣地拔下車壁上的刀,大聲質問道。
溫月明立刻瞪了他一眼。
“三皇子蓄意刺殺貴妃,是打算破壞兩國議和嗎?”
圍觀衆人聞言又覺得很有道理,立刻話鋒一轉,開始指責起橖扶的心狠手辣來。
橖扶接過随從的帕子,慢條斯理地擦着指尖的糖渣,對着兩側沸反盈天的讨伐充耳不聞,只是盯着那被風微微掀起的簾子,驚訝喊道。
“你們大周人總是嘲笑我們大魏野蠻之地,自诩最講禮儀,最有分寸,怎麽殿下進你母妃的……”
一把刀劃破車簾朝着他的門面迎面而來。
橖扶微微一笑,偏頭避開,笑意加深,瞧着格外無辜:“我就是開個玩笑,殿下怎麽就生氣了。”
陸停下了馬車,眉眼鎮定,淡淡說道:“你自己髒,看的東西自然髒。”
“就是,車上插着一個匕首,我們娘娘怎麽坐車!”翠堇掀開簾子給太子殿下略陣,大聲說道,“分明是你想殺人,現在倒打一耙,可恥,不要臉,混蛋。”
花色眼皮子一跳,把氣紅了臉的翠堇拉了回來。
“就是就是,我是看到他突然拿出小刀的。”
“對啊,剛才那一下,馬車都震了一下,沒個把力氣可拔不出來。”
“大魏人果然是蠻夷,呸,污穢。”
溫月明緊捏帕子的手送了送,擡聲說道:“行風,回家。”
行風哎了一聲,四周護衛立刻圍了上來。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
陸停翻身上了馬車,拉着缰繩,目送馬車遠去後,這才看向陰氣森森的橖扶,嘴角一挑譏諷道:“再不回去,你們大魏的人可編不出什麽破爛理由拖延時間了。”
橖扶垂眸,頭也不擡,聲音含笑:“談和本就磨人,自來如此,太子殿下怎麽就這麽心急。”
陸停懶得聽他說這些陰陽怪氣的話,勒緊缰繩,直接轉身離去。
和談會上,他見橖扶久久不歸就知道有問題,這才找了個借口匆匆出來。
橖扶眯眼看着他的背影,舔了舔虎口再一次深處的血,嘴角頓時變得猩紅,彎唇笑了笑:“真有意思。”
—— ——
溫月明有驚無險地回了溫家,卻見溫赴竟在家中。
“今日不是談和,爹怎麽在家裏。”
溫赴還未脫下身上的官服,端着一碗茶半晌沒喝一口。
“爹!”溫月明驚訝,又喊了一聲。
溫赴這才回神。
“散了,都說三皇子性格癫狂嚣張,現在看來所言不假。”溫赴把手中的茶杯放下,“今日竟敢當中翹了談判,自己跑了。”
溫月明哦一聲,并不驚訝,摸了摸手指,狀若無事地交代着:“他今日來找我了。”
溫赴一驚。
“我與他,稍稍見過幾面。”溫月明眨巴眼,越發老實無辜。
“幾面是幾面。”溫赴不為所動,冷酷質問道。
溫月明心虛,含含糊糊說道:“大概就三四五六面,記不清了。”
溫赴聞言額頭一跳。
“他見過你的臉?”
“見過。”溫月明故意大聲嘆氣,觑了一眼溫赴,可憐兮兮說道,“會不會有麻煩啊?”
溫赴打量着面前的女兒,不怒反笑:“你有這本事,哪裏會有麻煩。”
溫月明連忙靠近溫赴,端起那盞溫茶,讨好地遞了過來:“這事怪我沒和爹說清楚,但我當時也不是再和您生氣嘛。”
“我哪敢生您的氣啊。”溫赴冷嘲熱諷道。
“而且我也沒想到大魏會求和啊,這不是一時間忘記了嗎。”溫月明今日脾氣格外得好,态度極為謙遜。
“爹給我做的背景這麽好,連衛郦棠都沒發現,你說那個橖扶是怎麽知道我的身份的。”溫月明問道。
溫赴沉默:“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不然他今日為何還攔我。”溫月明故意垂眉,哀聲說道,“還那一個小刀飛我,把我頭發都搞斷了幾縷。”
她側了側腦袋,扒拉出耳朵的碎發。
溫赴皺眉,盯着她仔細看着:“傷到你了?”
“沒呢,我誰啊。”溫月明揚眉,得意說着。
“你誰?”溫赴接過茶來,冷笑一聲,“惹事精一個。”
溫月明柳眉一豎,又想頂嘴,又只能忍着,最後不甘問道:“那這是怎麽辦啊?”
“大魏那邊還有誰見過你?”溫赴問。
“就橖扶那個瘋子,還有他哥,就是那個和尚。”
“二皇子伽羅?”溫赴蹙眉,“聽你這口氣頗為熟稔。”
“不是我和他熟,但也挺熟。”溫月明不好明說,只是篤定說道,“他不會摻和這事來的,我有信心。”
溫赴點頭:“這事我仔細處理即可,你之後只要一口咬定不認識即可。”
溫月明乖乖點頭。
“你這次回來能住幾天?”溫赴轉移話題。
溫月明比劃了三的手勢。
“院子收拾好了,看了你娘,就去休息吧。”溫赴抿了一口茶,把人轟走。
“好嘞,爹辛苦了。”
溫月明的院子在東邊,面朝一個荷花池,格外雅致清幽。
張叔笑說着:“這院子郎君和夫人要求日日打掃,就盼着娘娘能回來住幾日的。”
溫月明打量着熟悉的院子,這裏和以前并無區別,高幾上甚至還插着新鮮的花,紗窗布幔都是按着時興款式和季節搭配來的,完全看不出這裏已經空置了七/八年。
“那個三皇子瞧着有些狠毒。”花色一邊給人洗着頭發,一邊蹙眉說道,“看着就令人害怕。”
溫月明趴在浴桶裏昏昏欲睡,厭惡說道:“壞事做盡,自然陰森。”
“那他會不會對娘娘不利。”
“誰知道呢,他的腦子就沒正常過。”溫月明倒是不畏懼,含含糊糊說道,“好了沒,好困。”
花色連忙絞幹最後一張帕子,摸了摸烏黑濃密的秀發:“還有些濕,但今日太陽好,幹得快。”
溫月明嗯了一聲,睡眼惺忪地随意裹了一件衣服就往內室走去。
“哎,娘娘多穿點,小心冷。”花色拿着外衣追了出去。
“沒事,生着地龍呢。”溫月明懶懶揮了揮手,半根帶子還耷拉着,“睡覺穿着衣服也麻煩。”
花色無奈,只好看着她繞過屏風,再低頭繼續收拾着娘娘的衣物。
翠堇的娘在西跨院,一回溫家,娘娘就讓人去見娘了。
小院子裏的人雖然都是溫府的人,但到底要仔細一些。
溫月明迷迷瞪瞪地摸上床,還沒躺下,一只手就伸了過來攬着她的腰,把人直接拽到懷裏。
“好香。”
帶着寒氣的腦袋貼着她的脖頸靠了進來,細密的吻肆無忌憚地落在白皙的脖頸處。
溫月明一個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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