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上次登門拜訪不知邵夫人貴體欠安, 送的東西也都少了一些實用。”溫月明笑說着。

邵芸芸一愣,怔怔地說道:“承蒙娘娘惦記。”

“往日裏用的都是什麽藥。”溫月明話鋒一轉問道。

邵芸芸頓時緊張起來:“只是尋常藥物,不值錢。”

溫月明微微一笑:“我母親也常年生病, 爹甚至還在內院開了一個藥爐,家中消耗不小,我也是知道你難處的, 你父親一年俸銀不過三十兩,想來也是家中吃緊。”

她說話循循善誘, 溫溫柔柔,就像春日的潺潺流水, 瞬間能軟了他們的戒備。

邵芸芸臉上的緊繃之色逐漸放下,揉着袖子的手指緩緩放松。

“之前鬧了一場烏龍也算有些緣分。”溫月明笑說着, 把面前的糕點碟子推了過去,“等會我讓春色帶你去藥爐看看,你也拿幾貼藥走。”

邵芸芸又有些坐立難安。

“對了,還有幾株老參,最是補氣養生。”

她強忍着仔細聽了一會兒, 見娘娘只是圍繞着娘的病,心中暗想娘娘是不是當真是為了這事, 一時間心裏七上八下。

“今日也不久留你了。”

邵芸芸倏地回神。

“你若是以後需要幫忙,盡管來溫府便是。”溫月明看着她, 笑臉盈盈地說着。

她瞳仁格外黑,一旦全神凝視別人時, 便好似一個漩渦,讓人掙脫不得。

邵芸芸怔怔地看着, 心裏隐隐約約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在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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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等她抱着一堆藥材出了溫家大門時, 心底的驚濤駭浪卻是越來越大。

花色親自去送了人出門, 溫月明坐在案桌前細細抿着用牛乳煮的茶。

“你怎麽還不叫我滾進來。”窗口傳來一個哀怨的聲音。

溫月明擡眸,淡淡一笑,眉宇間的疏離冷淡便染上一層笑意。

“倒挂蝙蝠難得一見。”她打趣着。

窗口上倒影的影子蕩了一下,随後一道影子靈敏地晃進屋內,最後悄無聲息地落在地面上。

正是早上去而複返的陸停。

“你一日來兩趟,當真是不把我們的溫家的護衛放在眼裏。”溫月明撥着杏仁,頭也不擡地問道。

陸停挨着她坐下,長嘆一口氣:“今天差點被人掃了一腿,還好我跑得快。”

溫月明聽得頭皮發麻,覺得自己當真是在爹的死亡凝視上瘋狂徘徊。

“那你現在去而複返又是為什麽?”

“來聽聽你和邵芸芸到底說了什麽。”陸停摸走一把她剝好的杏仁,一顆顆扔進嘴裏。

“你為何不直接問,她母親病重,家裏都是她一手操辦的,邵因丢了東西,她應該是第一個知道才是。”

溫月明撐着下巴,懶洋洋說道:“跟我裝蒜是不是。”

陸停笑眯眯的看着她:“哪能啊,還不是想聽聽溫娘子的真知灼見嘛。”

溫月明抓了幾顆瓜子扔了過去。

“邵芸芸比你想象的要堅強,也更能忍事,逼得太急了容易适得其反。”溫月明把糖餅推了過去,笑說着。

“我今日這般足以引起她的疑惑,盯着邵家的人也一定會覺得有異樣,兩相擠壓下,我要的是邵因有所動作。”

陸停頓了頓,驚訝說道:“你不想把邵芸芸扯進這件事情來。”

溫月明點頭:“父輩的事情這麽也牽連不到小孩身上。”

“還是殿下想要……”趕盡殺絕。

她話鋒一轉,一臉嚴肅。

陸停搖頭,認真說道:“只要她與此事真的無關。”

溫月明笑了笑:“那就行,年前總該有個結果。”

“議和之前斷了,為何一直沒有進展。”溫月明好奇問道。

“陛下倒是打算在年前把這事掰扯清楚,可大魏那邊不着急,還說想要感受一下大周的年節,拖着不願意進行第二次。”

陸停顯然也不着急,右手偷杏仁,左手吃杏仁。

“這是為什麽?”溫月明好奇問道,“一日不談和,兩國邊境便要多耗一日軍需,今年年成不好,我們都捉襟見肘,大魏未必撐得下去。”

陸停搖頭:“不知,但想來不是什麽好事,不然霍光明也不至于天還沒亮就拉着聖僧上門讨債。”

“若是談和當真不成,這樣也不至于被髒水撲上。”溫月明嘆氣,“只是現在也太過被動了。”

“你似乎一點也不着急。”她眉心一擰,冷不丁問道。

陸停笑說着:“我着急什麽,我就是來壓場子的,先皇聖明三年就曾議和過一次,可只維持了不到十年的時間,之後邊境一直斷斷續續戰争不斷。”

“虎目豕喙,鳶肩牛腹,欲壑難填。”他捏着一顆杏仁,塞到溫月明嘴裏,“他們談和為的是利欲熏心,哪裏值得我上心。”

陸停不想見溫月明憂心忡忡的樣子,眼角掃了一眼高幾上的小型自鳴鐘,神秘兮兮問道:“你要去釣魚嗎?”

“大冬天去釣魚?”溫月明震驚地看着他。

長安的冬天可是連着護城河都能結冰的程度。

“對啊,去嘛去嘛,魚都已經上鈎了。”陸停眼睛微亮,直接上手把人打橫抱起,“現在去還能占一個好位置。”

溫月明猝不及防灑了一地杏仁:“陸停!”

就在此刻,花色的聲音出現在屏風後。

“娘娘,邵娘子的馬車似乎有人……”花色聽到動靜,匆匆上前,但下一刻卻是直接愣在原處,臉上的錯愕驚訝遮也遮不住。

“借你們大娘子出去玩一會。”陸停頭也不回地抱着人跑了。

“哎,娘娘。”

花色追了幾步,下意識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院,見院中無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幸好,娘娘不喜歡院中有不認識的人,一開始就讓仆從們進內院。

她下意識給殿下和娘娘打掩護,收拾着散落在地下的杏仁,可随後心底卻又生出一股惱怒。

——殿下也太不知輕重了。

那廂,陸停帶着溫月明在溫家庭院旁若無人地穿梭,很快就踩着最後一塊瓦片出了溫府。

“你這走的太熟練了。”溫月明半張臉埋在他的脖頸間,一只手掐了掐他的胳膊,“我瞧着完全沒有要打滾的窘境。”

陸停誇張的啊了一聲,扶着膝蓋的手故意一松。

輕微的失重感讓溫月明下意識抱緊陸停的脖頸。

陸停見狀,放聲大笑。

溫月明惱羞成怒地掐着他的後頸肉:“陸停!”

“忘記給你那件披風了。”陸停停在一處成衣閣後院。

“不問自取視為偷,一兩銀子以上可要去京兆府打板子的,二十起打哦。”溫月明懶洋洋說道。

陸停低頭親了一下她喋喋不休的嘴:“閉嘴吧。”

溫月明冷哼哼兩聲:“感冒了我就賴你。”

“好啊,我一定給你脫衣取暖,口渡良藥。”陸停無賴說道,“親自伺候你。”

“行啊,你最好膽子大點。”溫月明揚眉冷笑,素白的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脖頸處,吐氣如蘭,聲音魅惑,“殿下的脈搏怎麽跳這麽快,不會殿下自己要先病了吧。”

陸停被人按着跳動的頸脈也不惱,只是垂眸:“相思病算不算。”

溫月明無語,拍了拍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平日裏少吃點糖,嘴巴都這麽黏糊了,小心壞牙。”

陸停哼哼幾聲,倒打一耙:“那你還送我糖餅,你分明就是喜歡聽。”

溫月明蹬了蹬腿,惡聲惡氣地說:“放我下來,流氓。”

“流氓可以親你嗎?”陸停曲頸,盯着她的唇,低聲問道,“親了一下,我就給你買一件披風來。”

“我不會自己買。”溫月明冷笑。

“你沒帶錢。”陸停信誓旦旦說道。

“……”溫月明和他面面相觑。

“你沒帶錢。”陸停頓時得意起來,“我有。”

溫月明哼哼唧唧,伸手捂着嘴:“那也不準親……唔……”

“那我只好耍流氓了。”陸停把人放在長滿青苔的小巷牆壁前,一只手按着她的手指,低沉聲音帶着笑意,壓了下來。

淺藍色的裙子和深藍色的衣擺在北風糾纏下纏纏綿綿繞在一起。

—— ——

雖然護城河大部分地方都已經結冰,但靠近護城河的青樓楚館反而格外熱鬧。

溫月明是死也想不到陸停這個醋壇子,竟然還會帶她逛妓院,更萬萬沒想到這些青樓楚館為了迎合讀書人,大冬天得竟然砸了附近的冰塊,又挂了幾根魚竿,專門準備給一些附庸風雅的人釣魚。

大冬天,魚都不想動。

溫月明披着陸停買了的玄色大氅,躲在避風的角落裏,連着打了三個噴嚏,面前的魚竿紋絲不動。

兩盞茶前,她和陸停坐在這裏開始,這魚竿便是晃也不晃一下。

“你要是冷死我,你直說。”溫月明心如死灰地說道。

陸停低頭瞄了一眼她的肚子。

圓滾滾的。

裏面已經塞了兩個暖爐。

溫月明頓時惱羞成怒。

“你怎麽這麽怕冷。”陸停嘟囔了一句,伸手把她的兩只手放到自己懷中,用手捂着。

“你見我在甘州下雪天有出門過嗎。”她低聲質問道。

“不是說習武強生健體嗎。”陸停捏着她冰冷的手,“跟你說拿那件熊皮才暖和,你非要這件狐毛的。”

“不好看,不要。”溫月明懶懶說道,“你的魚在哪,再沒有,我該回去了,不如爹要打斷我的腿了。”

“馬上。”陸停認認真真給她搓着手,随口說道。

“你不會今日就是打算騙我出門,現在沒想好借口吧。”溫月明冷不丁靠近他,低頭彎腰,自下颚處穿了過去,一本正經地斜看他。

陸停垂眸,看着面前亮晶晶眼睛的人,迅速地啄了一口:“你就這麽看我。”

“我現在就這麽看你。”溫月明立刻推了出來,生氣說着。

“我也沒想到宮寂能磨這麽久。”陸停笑說着,伸手把人抱緊懷裏,用披風把人老老實實團好,細密地吻着她的耳朵。

“郎君。”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輕柔妩媚的聲音。

溫月明身形一僵,立刻把腦袋埋起來。

“成了?”陸停并未回頭,原本含笑的眉眼瞬間斂了下來,如湛湛秋潭,冷的人一個激靈。

“只等郎君了。”小娘子嬌笑着,目光落在那張玄色大氅下,“好眼熟的小郎君。”

“下去。”陸停把人抱緊,淡淡說道。

小娘子臉上笑意微斂,面露惶恐之色,很快便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下去。

“這不是春水閣的花魁十娘嘛。”溫月明嘟囔着。

陸停蹙眉:“你怎麽知道。”

溫月明觑了她一眼,不說話。

陸停報複性地揉了揉她的腰,溫月明躲了一下,咳嗽一聲,故作鎮定說道:“聽說的。”

“現在聽說的,都能這麽精準樣貌了。”陸停吃味酸道。

“就是聽說的。”溫月明死咬着這個答案,随後話鋒一轉,“你帶我來的地方,還有空吃這些飛醋,還不去辦正事。”

陸停冷哼一聲,掐着她的腰把人抱起來,這才帶着她從一個小房間暗道走到一個屋子。

屋內香風萦繞,薄紗輕揚,各處都有香豔隐晦的詩句畫卷,看得人面紅耳赤,心跳加快。

又見正中則是捆着一個穿着松松垮垮白色亵衣,眼睛被蒙上一層黑布的強壯男人。

屋內彌漫着一股熟悉的麝香味,不用想也知道這裏之前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她捂着鼻,輕聲問道。

陸停帶着他坐在屋內的隔間裏,這個隔間正面有一處用透明玻璃設的小窗,恰恰能看到那個屋子的所有全貌。

“将軍可是醒了。”十娘嬌滴滴的聲音在響起,竟也聽得有些清楚。

溫月明頗為吃驚地打量着整個屋子的構造。

陸停笑着把玩着她的手指,并不多話。

“你是誰?為何綁着我。”出人意料的是,宮寂的大周話竟然格外标準。

“自然是仰慕将軍的人。”

十娘纖細軟糯的手指自他赤裸的皮肉上掃過,若不是這個場景實在不像即将要共赴雲雨的樣子,十娘的聲音和姿态當真是柔媚溫順。

“哼,你一個大周人怎麽還仰慕我一個敵國人,這些事便不必扯着遮羞布了。”宮寂冷笑着,“我的親衛一個時辰後不見我下去,自然會沖上來,到時候你們春水閣一個也跑不了。”

“一個時辰哪裏能讓将軍滿意。”十娘毫不畏懼,只是素手芊芊地在他的脖頸胸膛處随意掃過,“這幾日,将軍那日不是日日留到半夜才能肯奴家身上起來。”

她臉上笑臉盈盈,媚意橫生,那雙皓腕輕輕點着他緊繃的手臂,可倏地一用力,那尖尖的指甲竟然深深劃了進去,血痕累累。

可她臉上并無任何猙獰之色,反而帶着欽佩之色:“将軍的手臂每每抱着奴家,奴家便覺得好有安全感。”

她帶血的手指在他胸膛劃出一道道血絲。

溫月明看的頭皮發麻。

“當真是有力氣呢。”她笑。

宮寂臉色不好,嘴角緊繃:“你要什麽,我是大魏的護國大将軍,我要是死在你們這裏,你們全樓的人只怕要被千刀萬剮,你若是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十娘一雙眼水意盈盈,秋水天光,無限柔情。

“将軍對奴家真好。”她輕笑一聲,看着宮寂陰沉的臉,“可奴家啊……”

“只想要将軍的命。”

宮寂臉色頓時僵硬:“誰讓你來的。”

“是奴家自己來的。”十娘輕笑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将軍當年在河州一戰成名,河州和蘭州官産震動,奴家當年不過八歲,但也聞将軍色變。”

溫月明揚了揚眉,扭頭去看陸停。

陸停垂眸,只是把玩着溫月明的手指。

“你到底是誰?”宮寂敏銳問道。

十娘注視着她,微微一笑:“奴家這輩子最念着兩個人。”

“一個是将軍,一個便是霍将軍。”

宮寂牙關緊咬,露出一絲厭惡之色。

“霍将軍當真是我們庭州西北五州的救命恩人啊,我念着她,恨不得日日上供,求将軍平平安安。”

十娘手中捂着一把刀,在赤/裸的胸膛比劃着。

刀鋒銳利,輕輕一動,便留下一道血痕。

“至于宮将軍您,則是念得我恨不得生啖其肉,刀碎其骨 ……”

手中的刀緩緩插了進去,緩慢而溫柔。

宮寂臉色大變,一掙紮,手上的繩索卻是越掙紮越緊。

“牛勁結。”他被蒙着的眼睛似乎能透過黑布死死盯着面前之人,“是誰,是誰讓你來的,陸停,還是霍光明。”

溫月明附在陸停耳邊,低聲說道:“她怎麽會軍隊捆俘虜的結,難道是秉燭軍的人。”

她摸了摸下巴。

“不對啊,十娘在長安城出名三四年了。”

淺淺的熱氣自耳廓中飄來,帶來陣陣梅花香,陸停自失神中倏地回神。

“你看她的手指光滑沒繭,軟糯無骨,怎麽看也不想練武的人。”

溫月明為了增加可行度,順手把自己的手指往他手腕上磨了磨。

“你瞧,我爹找了最好的膏藥,我塗了一年,虎口處還有一點繭子。”

陸停耳朵發燙,不由垂眸盯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素白小手。

雪白絲滑,骨節修長。

“我都說是我練字練得……”

溫月明氣音一頓。

陸停正捧着她的手,細細摩挲着那塊桀骜不馴的繭子。

那動作摩挲打轉,帶着微微癢,卻又格外溫柔。

溫月明側首去看他,漆黑的眼珠在昏暗的天色中熠熠生輝。

外面的宮寂一聽到霍光明便開始發狂。

十娘冷眼看着他污言穢語,随後淡淡說道:“可霍将軍可是一刀一槍自己掙來的軍功,女人又如何,奸詐又如何,她靠的是自己,可不像将軍您,靠着大周的內奸成就赫赫威名。”

宮寂一怔,看着十娘,突然大笑着:“原來,原來是為了這個事情。”

十娘擡眸看他,盈盈一笑:“将軍說說是什麽事情,若是說對了,奴家便讓将軍死的痛快點。”

“你,你是不是想要查應家的事情。”宮寂冷笑着,“是誰要查,肯定不是你們大周的皇帝,其餘人算來算去,除了溫赴,霍光明便是你們的太子陸停了。”

“那将軍覺得到底是誰?”十娘笑問着。

宮寂嘴角一勾,冷笑道:“我管你們是誰,不過是那些個廢物,就算知道又如何,是有人給我傳信又如何,那也是你們大周自己人,哈哈哈哈,殺得老子好爽,看着他們垂死掙紮實在太爽了。”

十娘臉色笑意逐漸冰冷。

“是啊,冤有頭債有主,将軍當日高興了,我們不高興了,現在也該我們高興了,将軍不高興了。”

那匕首被人輕輕捂着,在宮寂緊繃的身軀中狠狠紮了下去。

鮮血賤了十娘一臉。

“啊啊。”宮寂疼得大喊,但很快又被人塞住了嘴。

“我就問你兩個問題,你若是錯了,我便一刀刀插進去。”十娘溫溫柔柔地說着,纖長的睫毛下挂着一滴血珠,随着她的微笑而緩緩滴落下來。

“我騙你,你也會知道?”宮寂滿頭冷汗地反問着。

“自然知道……”

新一把匕首再一次插了進去。

“比如現在你在詐我這件事情。”她笑說着。

溫月明看着她含笑溫柔的眉眼,忍不住問道:“她對宮寂是不是有恨。”

“她父親是當年河州安北軍的定遠将軍邢沐,本不涉及此事,但陛下遷怒,安北軍上下清洗,當時邢家負責的正是河道管制,便判了男丁全部和十歲以上女眷斬首,十歲以下則充入教坊司。”

溫月明一怔:“你找的她?”

“嗯。”

“這樣的人還多嗎?”溫月明握着他的手,反問道。

“當時自然是多,可你若說能活到現在的,只怕也只剩下寥寥幾人。”陸停把人抱在懷中,下颚擱在她的脖頸處,感受着她身上淺淡的香味。

“此事過了,我便送她離開。”陸停側首,看着她雪白小巧的下颚,輕聲說道。

屋內的血腥味漸漸飄了過來,陸停把人抱了起來:“我送你去外面避一避。”

“不用。”溫月明按着他的手,笑說着,“你覺得我還怕血不成”

陸停垂眸看他。

“我怕你,怕你覺得我可怕。”

溫月明一愣。

“那信上寫的是高盛的名字。”兩人說話間,宮寂的身上已經擦了四把刀,鮮血流了一地,他臉色格外難看。

“我怎麽知道是不是他,但我早就知道大周內有一個高官是我們的人,聽說那個高盛是兵部侍郎,我瞧着官職也挺大。”

“自然是我們大魏的皇帝同意,我才出發的。”

十娘擡眸看了一眼鏡子。

陸停對着他點點頭,

“你打算把人關起來。”溫月明小聲問道。

“嗯,反正大魏也不急着議和,那他們的将軍借我們用用不正好。”

就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一直焉噠噠的宮寂瞬間爆發:“來人,來……”

陸停立刻站了起來,朝着外面張望了一下,臉色嚴肅:“大魏人來了。”

兩人面面相觑。

十娘堵着人的嘴,來到暗牆前,低聲問道:“要不要把人殺了。”

陸停蹙眉。

溫月明也緊跟着站了起來:“你們有人接應嗎?”

“樓內只有幾人,大部分人都在樓下,但春水閣已經被大魏軍團團包住了。”陸停解釋道。

溫月明點頭:“那沒事,春水閣有一條暗道,就是為了躲避檢查,供貴人進出的,我知道在哪裏,你找個人背着,我們現在就走。”

十娘扭頭去看陸停。

陸停打量着溫月明,随後點頭:“找阿大把人背着。”

“密道在哪?”

“就在二樓,你找個人把人拖住,給我們争取時間。”

十娘點頭,先是用布袋把人套了起來,去隔壁找了一個身形見狀的人,宮寂被打暈,那個阿大輕輕松松把人背了起來。

一樓的樓梯口很快就傳來争執聲。

溫月明帶着人貼着牆壁,順着走廊,直接走到右邊倒數第二間的屋內。

走廊上大魏的帶隊人竟然是橖扶。

“這是鸨母的房間。”十娘驚訝說道。

“就是她的。”溫月明低聲說道,目光落在博物架最高處的一個白瓷香爐上,踮起腳尖去勾它。

一雙手自後面伸了過來。

“怎麽用。”

“右邊轉三圈,左邊一圈。”溫月明松了一口氣。

話音剛落,博物架後面的兩塊地板就被推開了,露出一條黑漆漆的地道。

“團團對這裏倒是熟悉。”陸停帶着他斷後時,笑眯眯地說道。

溫月明腳步一拐,差點摔了。

陸停眼疾手快,直接把人抱在懷裏。

“沒有沒有。”溫月明含含糊糊地說着,扒拉了幾下,又完全掙脫不得,幾乎被人半提起來朝前走着,索性眼一閉,心一橫,兩腿一伸,圈着他的腰,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裏,讓她完完全全抱着。

陸停腳步一頓,猶豫一會,雙手托着她的大腿,繼續朝前走去。

“少給我來這招轉移話題。”陸停色厲內荏地警告着。

溫月明趴在他肩膀上,嬌氣說道:“太黑了,我看不見。”

這個暗道大門有時間限制,幾乎是陸停剛一踏入就關了下來,裏面頓時漆黑一片。

前面十娘的火折子幽幽發着光。

“這種地方只準你們男人來,不準我來看看嘛。”溫月明機智地轉移話題。

陸停冷笑,順勢拍了拍她的屁/股。

這聲音不大,可近在咫尺的兩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不準。”

溫月明身形僵硬,正要大怒,突然被人伸手按着腦袋壓在肩膀上。

“我沒來過,我第一次。”陸停揉着她的後脖頸,也阻了她的話,“我管不了其他人,你也不用那其他人對照我。”

“所以你老實交代,來過幾次,都是幹什麽去的,為什麽這麽熟。”

說到最後,陸停幾乎是咬牙切齒。

作者有話說:

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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