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敢在霍光明面前動刀的大部分墳頭的草都已經有三尺高了。

等陸停出來時, 最後一個大漢已經被霍光明一腳踩在地上。

“好厲害哦!”

溫月明和木景行兩個人并肩站着,興奮地拍着手,跟大街上看猴戲沒啥區別。

身後的程求知臉上是一如既往的難言之色。

陸停頓時松了一口氣。

“殿下。”程求知看不下去, 剛一轉身就被看到巷子口站着的人,連忙迎了上去。

“你們怎麽來了?”

陸停低聲問道。

“邵因被人襲擊,被霍将軍救了。”程求知解釋道, “他斷言邵芸芸被抓了,還說人一定在這裏, 霍将軍擔心出事了,這才來的。”

“把這些人都帶回去。”霍光明對着士兵說道, 随後扭頭打量着溫月明,“你怎麽在這裏。”

溫月明一楞, 連忙舉起袖子,擋着臉:“偷溜出來的,可不能被人發現了。”

霍光明頓時無語,手上卻不停,直接解下大氅, 當頭給人蓋上,對着走來的陸停低聲說道:“把馬車叫來, 找個隐秘的地方再說話。”

大概人人都愛看熱鬧,原先一開始這裏的人被吓得一哄而散, 到後來見來了個牛人,又忍不住圍上去。

人一多難免出事。

幸好宋仞山見機行事, 直接把馬車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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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停直接把人抱進馬車。

“不好意思,這銀子就當賠償。”臨走前, 木景行掏出一兩銀子扔給躲在木桶後的店家, 笑臉盈盈說道, “店家今日可沒見到什麽人,記住了嗎。”

店家飛天橫來無妄之災,看着那白花花的銀子,又看着笑臉盈盈的小娘子,不得不含淚點頭。

“有人在盯許道行。”一上馬車,溫月明就拉着他的袖子,連忙說道,“有大魏人還有大周人。”

“我知道了。”陸停點頭,“是容雲的人,大魏的人為何出現就不得而知了。”

“是大魏的鷹眼,橖扶的人。”簾子外傳來霍光明的聲音。

溫月明去看陸停:“許道行還和橖扶有瓜葛?”

陸停眉心緊皺,沉思片刻後搖了搖頭:“他在遠興多年,之前雖一直在西北邊陲徘徊,但都是清貧地區,橖扶這樣無利不起早的人,怎麽會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還是他其實盯着的是邵因?”溫月明冷不丁說着,“可他為何盯着邵因。”

馬車倏地停了下來。

溫月明瞬間感覺到一側霍光明腰間佩刀出鞘是帶來的殺氣。

“怎麽了?”溫月明一驚。

“橖扶的人攔車。”霍光明聲音緊繃,不悅說道,“果然和這個攪屎棍有關。”

馬車內,溫月明和陸停四目相對。

“那邵芸芸應該就在他手裏。”溫月明低聲說道,“只是他要邵芸芸做什麽?”

“去看看嘛?”霍光明的聲音在車簾外冷淡響起。

“去看看。”溫月明掀開簾子朝外看去。

只看到兩個大魏打扮的人背着手站在馬車前,宋仞山一手持缰,一手按劍,面色冷厲,隐隐有劍拔弩張之勢。

“邵因對邵芸芸極好,若是邵芸芸真的出事了,只怕邵因不會再配合我們。”

溫月明把分析着利弊,凝聲說道:“橖扶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可不是和善之人,邵芸芸與此事無辜,何必再添鮮血。”

霍光明垂眸看着趴在窗沿上的人,無奈說道:“大灰狼裏的小白兔。”

溫月明皺了皺鼻子:“說什麽……”

“進去吧。”霍光明點着她的腦袋把人按進去,“跟着他們。”

溫月明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宋仞山動了動耳朵,卻沒有繼續動。

“跟過去。”

直到陸停發話了,他才動了動缰繩,馬蹄子随着那兩人的腳步跟了過去。

霍光明對程求知和木景行打了臉色,最後又讓她們帶着那些大漢先行離開,她自己則跟着溫月明去看熱鬧。

一行人繞過熱鬧喧嚣的主街,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小巷前。

“我家王爺在裏面等諸位。”身形高胖的大魏人用着別捏的大周話說着。

“鬼鬼祟祟,扭扭捏捏,你們家王爺倒是一點也沒變。”霍光明夾了夾馬腹,慢條斯理地走了過去,手中的馬鞭閑适地握在手心。

兩個大魏人面露緊張之色,右手按着腰間的長劍,警惕說道:“我們王爺并無他意,只是想請太子和娘娘進來一敘罷了。”

溫月明掀開簾子,挑眉問道:“他怎麽知道我出宮了。”

大魏人板着臉說道:“王爺向來料事如神。”

“我看是奸細遍地。”溫月明索性下了馬車,笑說道,“人在哪裏,這一排巷子可有不少民房。”

“有一戶人家的桃花伸出牆外,王爺就在那裏等你們。”

陸停眼疾手快伸手,把第一個走進去的人提溜到背後,這才和霍光明一起踏入小巷。

溫月明很快就發現被人吊在桃花樹下的邵芸芸。

她穿着白色的襦裙,被五花大綁地倒挂着,脖頸歪在一側,雙眸緊閉,臉色蒼白,但胸脯微微起伏,可見還是活的。

只是一根羊皮做的管子正捅在邵芸芸下垂的手腕上。

一道猙獰的傷口翻着皮肉,染紅了她纖細的手腕。

鮮血一滴接着一滴,順着羊皮腸落在灰撲撲的地上,乍一看好似零落成泥的桃花瓣。

“啧,變态。”溫月明立刻皺眉,低聲說道,“橖扶真的是一如既往的不擇手段。”

“好端端說我做什麽。”頭頂傳來含笑的聲音。

陸停立刻把溫月明拉倒身側。

橖扶坐在牆角上,垂眸看着兩人相交的手,摸了摸下巴,嗯了一聲:“若是今日是你,我定是不會如此對待的。”

溫月明懶洋洋回怼道:“你放心,今日若是我逮到你,一定當機立斷把你殺了,不搞這些有的沒的。”

橖扶笑了起來,臉上露出愉悅的神色:“好啊,一定要你親自把刀捅進我身體裏,要用力一些,讓我的血能飛濺到你臉上。”

溫月明擡眸仔細看了一眼笑臉盈盈的橖扶,見他說的真情實感,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虛僞,好像真的滿心期待這個事情,頓時皮笑肉不笑。

“那可不行,我擅長用箭,當年送你的那一箭還沒感受明白呢。”

“血濺起來……”溫月明慢條斯理,笑容滿面地譏諷着,“也送你自己了。”

橖扶臉上笑意斂下,俊秀的面容因為眸光一閃而過的陰鸷顯得陰森恐怖起來。

“沒關系,我若是殺了你,一定把你的皮肉完完整整剝下來,讓你這具被天神眷顧的骨架與我永遠在一起。”他摸着手中的指骨,慢條斯理地說着。

陸停眉宇瞬間淩冽如冬日寒冰,煞氣凜然翻騰。

橖扶和他無聲地四目相對,一人冷漠,一人微笑。

“哦。”溫月明捏着陸停的衣袖,笑眯眯地說着,“那你來啊。”

霍光明剛靠近邵芸芸,身邊就落下兩道黑影。

“啧,你到底要做什麽?”霍光明不耐煩地說道,“能不能痛快點。”

“是你們的太子殿下遲遲不放人,我才不得不想出這個辦法的。”橖扶像一只輕盈的貓,悄無聲息得自牆頭落下,站在最後一個三角位置,笑說道。

溫月明眉尖一聳。

“買賣要的是你來我往,貨真價實,你不過說幾個半真半假,虛虛實實的話,我便要放了貨真價實的人,于你有利的人,現在又倒打一耙,可見做生意是假,空手套白狼倒是真。”

陸停不笑時,眉宇間的冷淡如險峻雪峰,沉默高聳,迫人千裏。

“哪裏假,我說的都是我知道的,保證千真萬确。”橖扶笑說着,“你們大周內部是自己出了奸人,具體是誰我也确實不知,我只知被推出臺面赴死的人叫盛忘,乃是你們當年的兵部侍郎。”

霍光明抱臂:“一個不知,一個死人,确實沒什麽利用價值。”

“可不你們不是找到活人邵因了嗎?”橖扶故作驚訝地嗯了一聲,“你早上給我哥送佛珠的時候不是順手救了他嘛,真慘,你們大周卸磨殺驢的本事真是厲害。”

溫月明立刻扭頭,亮晶晶地看着霍光明。

“你若是能讓我哥從那破廟裏出來,也算你厲害。”橖扶長嘆一聲,不悅說道,“怎麽整天爬牆送人經書佛珠,不得勁。”

霍光明眉眼不動,冷靜說道:“出來又如何,你哥對你生來憐憫,自出生就被送入高山寒寺,你現在因為如此對你哥,不過是因為他無害。”

橖扶自喉嚨間溢出一絲譏諷輕笑,斜眼去看霍光明,帶着居高臨下的睥睨。

“那是我和我哥的事。”

“咳咳,今日不處理家務事,我還趕着回宮。”溫月明自陸停身後探出腦袋,“你先把邵芸芸放了,她什麽也不知道。”

橖扶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子。

第一次見到她,她穿着大紅色的衣裙坐在黑市高高的樓頂,明月當空,群星昏暗,微醺的瞳仁似喊着無盡夜色,波光淩淩,想束翅淩風的臨風的夜鷹,灑脫不羁。

若她真的只是一個大周的小兵就好了。

可以用美酒,用糖葫蘆哄過來,再不行便真刀真槍搶過來,若真的不能屈服,便拔掉她的翅膀,打碎她的脊骨,用最精致的鏈條把她永遠呆在自己身邊。

他有些癡迷地打量着面前之人,嘴角露出笑來,直到豆綠色的衣裳被人擋住,一根枯木樹枝擦着自己的臉頰劃過。

鮮血輕輕透過皮囊滲了出來。

橖扶俊秀的眉間微微蹙起,仔細問着空氣中的血腥味,眼底閃過瘋狂的興奮之色。

小巷內的刀劍出鞘聲锃地響起,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溫月明立刻拉着陸停的手,小聲說道:“打他做什麽。”

——橖扶那王八蛋神經病一樣,一旦見了血就跟蜂蜜沾了蜜一眼,甩也甩不開,沒必要在今日激怒他。

陸停垂眸,緊緊握着她的手指,十字交纏。

“你與他在一起,不如與我在這裏,大周繁文缛節,個個都想做高高在上,不沾塵埃的神,情情愛愛是不可宣之于口,行之于世的禁忌。”

橖扶的手指碾了那點血跡,感嘆一般輕嘆着,就像街頭那些神神道道的騙子。

“可我們大魏可不如此,情愛本就是世間最熱烈直白的事情,哪裏用得着像你們這班畏畏縮縮,藏頭藏腦,還要受盡世人指責。”

“你若真的喜歡她,忍心讓她受這樣的委屈嗎?”

陸停手指僵硬,眉目冰冷。

溫月明敏銳地握緊他的手指,大聲反駁道,

“不要給我臭不要臉,偷換概念,兄妻弟及不叫真愛,是叫沒有倫理道德,少給自己臉上貼金,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歡你!你少管我!”

霍光明擡眸去看她,就連陸停也側首看人。

大概是小巷子裏聲音不斷終于驚醒了昏迷狀态的邵芸芸,她眉間微微一簇,卻已經沒有醒過來。

“少看我,實話實說,內部矛盾我們內部解決。”溫月明皺了皺鼻子,“快把人放了,我回宮前還要去一趟富貴樓買個糕點吃,時間要來不及了。”

橖扶笑了起來,頗為體貼說道:“那你叫你喜歡的人把宮寂放了,我就把這個無辜的邵家女郎放了。”

溫月明似笑非笑擡眸,神色溫和,嘴巴卻是一點也不溫柔:“放屁,做什麽春秋白日夢,霍光明!打他!”

話音剛落,霍光明手中長刀鶴鳴而出,兩側的黑衣服猝不及防,只覺得胸口一涼,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橖扶神色鎮定,在從天而降的侍衛保護中退到角落中,好整以暇地說道:“這次可是你們先動的手。”

“要不是看在伽羅的面子上,我早打你了。”被陸停擋在身後的溫月明挑釁道,“你個王八蛋。”

橖扶微微一笑,在混亂人群中精準地看着溫月明的瞳仁,歪了歪頭,露出幾絲天真來,雖然說出來的話頗為嚣張。

“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

兩人說話間,陸停抓着她的胳膊把人往外一帶,直接避開一把長刀,順手折斷那人的手腕,動作幹淨利索,甚至還在最後把人推開。

陸停十歲之前打架走的是野路子,十歲之後雖然沖天而降一個陳如安,後來又跟着霍光明學習,但本質來說打法頗為粗狂。

“等會去打橖扶嗎?”溫月明趴在他耳邊,小聲嘟囔着,“我快煩死他了。”

陸停搖頭:“下次帶你套麻袋,今日你回宮,要來不及了。”

相比較這邊三三兩兩的人,那邊霍光明卻是圍了最多的人,刀血橫飛,慘叫連連,人群正中的霍光明刀影閃爍,血光刺眼。

霍光明收起吊兒郎當神色時,那雙狹長上揚的鳳眸顯得格外冷漠無情,只見她在逐漸收緊的人群中依舊無畏地逼近邵芸芸。

昏暗長巷正中刀光一閃,邵芸芸身上的長繩一斷,霍光明長臂一解,直接把人抱在懷中。

邵芸芸眼皮子微動,僵直的手指輕輕勾了勾。

“果然是霍光明啊。”橖扶感慨着,眼底卻又是冰冷一片。

話音剛落,原本安靜的牆頭頓時站滿了弓箭手。

霍光明擡眸,冷冷說道:“你不怕挑起兩國戰事。”

“我倒是巴不得。”橖扶手指輕舉。

弓箭手瞬間齊齊滿弓。

“太子殿下,你把人放了,這人我就還你。”橖扶看向陸停,沉聲說道,“我也不想你們太過為難。”

“宮寂必須死,死在我手裏和你手裏,又有何區別。”陸停在肅然氣氛中鎮定開口。

橖扶笑:“那可不行,宮寂是要死,但必須是我殺的。”

“那恐怕不行。”陸停淡淡說道。

橖扶臉上笑容一頓,眯眼,低聲問道:“邵芸芸的性命你不要了。”

陸停眼尾下的那點紅色小痣在半暗的陰影處格外顯眼。

他雖然沉默,可橖扶卻了然地笑了笑,意有說指地說道:“我就說你與我是一類人。”

霍光明神色冷淡,對自己懷中之人的生死毫無波動。

“裹了蜜糖的雪還是雪啊。”橖扶笑說着,目光看向霍光明,“那就勞煩霍光明親自把人了結了,本王就放你們離開。”

“也不耽誤娘娘回宮。”他笑說着。

溫月明呼吸暫停,纖長的睫毛微微一頓。

不知何時,這個虛弱的女郎已經安靜地睜開眼,蒼白的臉布滿冷汗,唇色蒼白,瞳仁卻依舊晶亮。

人人都道慈不掌兵,霍光明能走到西北主帥的位置,顯然并非多情之人。

只見她冷眼打量着懷中之人,湛湛似秋潭,并無半分波動。

“甘州有小邊陲縣城叫塔爾,霍将軍知道嗎?”邵芸芸虛弱的聲音在安靜的小巷中響起。

霍光明點頭:“略有耳聞,塔爾幹旱天氣極多,如今已經沒有多少戶人家了。”

“那裏的天很藍,奶茶很純,瓜果很甜,是我的家鄉。”邵芸芸笑說着,“那裏常年大風,天氣惡劣,我娘與我說這是天災。”

她喘着氣,手指緊拽着霍光明的衣領,那雙明亮的眼含着點點淚光。

“将軍覺得,若是當年輪臺并未失手,甘州還會這麽苦嗎。”她就像一個即将溺水的人,牢牢抓着最後一根浮木。

霍光明眸光澄亮,自她一開口就像把她的話尾都看得一清二楚。

“是。”她冷靜說道,臉色甚至稱得上冷酷,“輪臺戰敗,大周損失七州,近百萬百姓流離失所,甘州成了邊境第一線,自此飽受戰争侵擾,塔爾,更不例外。”

溫月明瞳仁微睜,呼吸微微一頓。

邵芸芸低聲說道:“我娘為了讓我爹走出塔爾,熬壞了身子,每月需要大量的藥材才能吊命,若非如此,他們也找不上我爹。”

——原來她一直知道。

在這一刻,邵芸芸身上所有的古怪都瞬間得到了解釋。

“若是我死了,殿下可以饒我爹一命嗎?”

陸停沉默,随後說道:“不可以。”

“是,不可以。”小巷口,傳來一個虛弱的聲音。

邵因被義子邵行攙扶着出現在小巷門口。

“芸姐。”邵行的目光穿過人群,激動地看着虛弱的邵芸芸。

邵芸芸看着他,露出難看的笑來。

“此事皆由我而起,自然也該我去死。”邵因胸口暈出血跡來。

“那不如一起去死。”橖扶有些不耐煩,“你們大周人當真是麻煩,若是我,邵家人是一個都不會留的。”

“是了,一個也不會留的。”霍光明微微一笑。

邵家人臉色大變。

就在此時,原本安靜站在屋頂上的大魏軍亂了起來。

玄甲紅衣的秉燭軍如鬼魅一般出現在他們身後。

更沒想到,原本安靜的小巷中湧現出更多的大魏人。

“不如就在今日殺了你。”霍光明把邵芸芸扔到剛剛落地的木景行懷中,直接抽刀逼了上去。

陸停直接帶着溫月明朝着最外層宋仞山的位置沖了過去。

“誰讓你們來這裏的。”溫月明奪了一把刀,抽空質問道。

邵行雖是書生倒有幾分力氣,在混亂中抱頭鼠竄,倒是次次驚險。

“我來找芸姐。”他的視線一直在人群中飄忽,好幾次差點被刀砍中。

溫月明斜眼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動,順手一抽一推,把人朝着邵芸芸的位置推去。

“我發現……”溫月明跟在陸停身後,小聲說道,“邵家那個義子……小心!”

溫月明手中的鋼刀朝着邵芸芸的位置飛去。

只見混亂中有一把長箭自角落中朝着邵芸芸飛去。

邵行臉色大變,伸手去抓那枚長箭,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枚箭自指尖劃過,震裂了指甲,血珠橫飛,最後滾燙的鮮血直接濺滿邵行一臉。

瘦弱的少年在刀光劍影中愣愣地伸手,任由鮮血跌落瞳仁中,滿眼通紅地接住跌落的人。

一支長箭自背後貫穿女郎單薄的胸膛。

“芸芸!”邵因臉色大變,腳步剛動卻被陸停往後一推。

一根箭眨眼落在他剛才的位置。

“立刻帶邵因離開。”陸停直接把人推向宋仞山,目光在隐蔽的屋頂牆壁上一掃而過。

兩支長箭來自不同的位置,看來還要第三波人。

“你放的箭?”霍光明劈頭蓋臉一擊,厲聲問道。

橖扶氣息沉重,臉色微白,擋着那把巨刀,微微一笑:“我的好戲還未上場。”

就在此刻,第三根冷箭朝着某人的後背悄然而出。

溫月明無知無覺,正拉着呆怔的邵行,一手抱着只剩下一口氣的邵芸芸朝外走去。

“放過我爹……”本就失血過多的邵芸芸喃喃自語。

邵行咬牙,把人背在背上。

陸停在吵雜聲中蒙的回神,往後抽刀甩去,卻撲了一個空。

“趴下。”他臉色大變,厲聲呵道。

溫月明身形極快一扭,卻發現這是一支并肩而來的雙箭,左右夾擊,這是大魏弓箭手特有的本事。

霍光明動作一頓。

陸停目眦盡裂地看着那箭在自己眼前一閃而過。

“本王不信鬼神,可又偏知鬼神之力向來颠倒黑白。”橖扶後退一步,去了更高的屋頂,衣袂翻飛,神色注視着溫月明帶着遺憾迷戀。

“你們大周若真出了一個能萬世千秋的人,我便是再喜歡也容……”

輕微的咯吱聲在人群中響起。

一道白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落在溫月明面前。

橖扶臉上的笑容一頓,兇狠,驚詫,甚至恐懼。

“伽羅!”

與此同時,木景行一腳把偷襲的人從屋頂踹了下來。

“日你板板的龜孫子,敢放暗箭,姑奶奶把你頭割下來當球踢。”她踩着那人的胸口,憤憤說道。

溫月明還未伸手把人接住,就感到一陣風自身側刮過。

霍光明把人接了過去,衣服上瞬間染滿了鮮血。

“不礙事。”伽羅胸口中了一箭,瞬間染紅白色的僧袍,脖頸間的佛珠碎了一地。

溫月明自訝震間擡眸,一雙眼似冰雪浸染,森冷淡薄:“你怎麽知道這個事情?”

橖扶不言,只是目光發怔,高高在上地站在屋檐上,看着胸口被鮮血暈染的人。

“哥。”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霍光明眉宇間殺氣騰騰,手中的巨刀如騰蛇一般淩空而去。

伽羅抓着她的手臂,嘴角微動。

——阿彌陀佛。

霍光明瞬間明白他的意思,再也不理會小巷中的亂局,直接把人帶走。

“把邵芸芸也送去醫館,快。”溫月明盯着面若金紙的人,嘴角緊抿,厲聲說道。

“還要兩個放箭的人。”她目光自邵芸芸胸口的長劍上一閃而過,冷冷說道,“還有一波人,去找。”

溫月明對着最後趕來的程求知點了點頭,直接帶着陸停出了人群。

“我身上的預言只有五個人知道。”溫月明一身是血地坐在馬車上,神色格外冷靜。

“我爹不會出賣我,陸途不會蠢到和大魏人說這些,剩下三人,衛郦棠和衛國公衛峥,還有一個便是薄斐。”

溫月明身上還有擦不幹淨的血跡,陰郁不安:“衛國公衛峥是我父親摯友,我不信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衛郦棠我并不熟悉,可在和薄斐兩人相比較間,我更傾向……”

她深呼一口後又沉默。

陸停握着她的手,低聲說道:“衛郦棠是應家舊友,若真的是他,心機深沉不說,所圖只怕過大。”

溫月明抿唇,冷不丁問道,“今日巡防司巡邏的人是誰,這裏這麽大動靜,為何遲遲沒有人來。”

陸停擡眸,眸光閃動:“陳嘉,他是薄斐的二女婿。”

溫月明一楞,心中的一塊石頭卻是終于落了地。

“那今日的暗箭是不是他放的。”溫月明蹙眉說道。

“安王的人一直跟着邵因。”陸停搖頭,“邵因遇刺應該和他投不了幹系。”

“所以今日……”

陸停手指收緊,打斷她的話:“我會查清楚的,我先送你回宮。”

“那不是等會要露餡了。”溫月明喃喃自語,随後無奈說道,“若真的是安王的人,露不露餡就無所謂了。”

“不礙事,我會都給你安排好的。”陸停擡眸,輕輕用臉頰碰了碰她溫熱跳動的脖頸,又好似不夠一樣,抱得越發緊了。

溫月明有些穿不上起來,不由抿唇:“陸停。”

她輕輕貼了上去,唇齒間帶着令人心安的梅花香氣:“我沒事。”

陸停瞳仁倏地一睜,反客為主,直接把人壓在車壁之事,氣勢洶洶地反撲而來。

溫月明悄無聲息的來,悄無聲息地回了宮。

花色見人一身血,臉色大變,還未開口,就被溫月明揮了揮手打斷了。

“給我換身衣服,我先睡一會,誰也不準來。”溫月明沙啞說道,随後一頓,“若是陸停來了,就叫醒我。”

花色不敢多問,換下帶血的衣服,找了個借口自己帶了出去。

折腰殿內

陸佩心神不安,神色慌張地闖了進來,卻意外發現有個母妃殿內有一個小道士。

那是最近陛下身邊的白眉道人的小藥童。

“是你!”安王驚詫喊道。

“烏藹,送這位小仙人一步。”德妃理了理鬓間的碎發,和氣說道。

小藥童連道不敢,朝着兩位貴人行了一禮很快便離去。

“我兒來的正好,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娘就知道上天是眷顧我們的,其餘人都該是娘腳下的踏腳石。”德妃臉上露出得意的笑來。

陸佩卻是直接打斷他的話,面露古怪之色:“娘先聽我說,我這裏也有一個消息。”

德妃見他如此失态,不由驚訝說道:“你不是說要去殺那個邵因嗎?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陸佩背着手在殿內重重踏了幾步,最後還是忍不住上前,附在德妃身邊,低聲說道。

“兒發現,太子殿下和月貴妃……”

“有染!”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短道速滑……吓得我手都都抖了。

今天財神節,祝大家發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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