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張角最垂頭喪氣地守着廣寒宮門口, 遠遠停到熟悉的腳步聲立刻擡起頭來。
這一看,頓時把他驚在遠處。
“師父!”張角大驚,快步迎了過去。
只見衛郦棠臉色憔悴, 眼底布滿血絲,嘴角緊抿,衣服上的領子還帶着來不及撣去的一看便是心情并不佳。
“你在做什麽。”衛郦棠直接開始發難, “別跟我說因為那是德妃,你不敢攔, 你若是不會調和這些事情,就給我從這個位置滾下來。”
張角被人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 面露愧疚之色。
“你之前如何交代你的。”衛郦棠厲聲說道,“誰也不準進去, 誰也不準,你難道聽不懂嗎?”
張角牙關緊咬。
“別的不說,你還能在這裏呆着,月貴妃可是幫了大忙、”衛郦棠聲音倏地下沉,低聲說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最近和文華侯走的特別近。”
林家也不知道哪來的本事, 擠掉了薄家在德妃身邊的位置,一躍成了德妃身邊的第一助力, 這些日子一直頗為張揚,當真和德妃一脈相承。
張角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僵硬, 好一會兒才低聲喊道:“師父。”
“混賬東西,不成器。”衛郦棠恨鐵不成鋼地看着徒弟, “你當真以為陛下是聽枕頭風的人,糊塗, 活該滾到這個位置。”
張角欲言又止。
衛郦棠确實不願在和她說話, 解了腰間佩劍, 直接踏入廣寒宮。
溫月明和容雲攤牌後,兩人各自沉默,神色冷淡。
Advertisement
兩人在內廷一向甚少說話,如今撕破臉皮,更是連眼神都不願對視。
殿內香薰袅袅,殿外枝葉顫抖。
相比較容雲複雜多變的心思,溫月明倒是簡單多了,因為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帷幔後的陸停。
十歲前的陸停是何模樣,她親身經歷過。
警惕,多疑,甚至兇狠。
他那時寡言沉默,不說話時只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裏發呆,目光陰郁,就像帶血的尖刺,這麽多年來,他從未說起自己以前的日子,後來相處久了,倒也顯出幾分少年稚氣來,只是那種時光總是短暫的,是常人難以窺見的。
原來他以前過得這麽苦。
她垂眸,盯着指尖失神。
十三歲的溫月明沒心沒肺,不知人間百态,不懂民生疾苦,最頭疼的事,是讀書練字,最常幹的事,是和爹爹頂嘴,最喜歡的事,是吃喝玩樂。
她最苦惱的是爹爹不準她每日出門玩,最不高興的是溫愛總是在她耳邊絮絮叨叨。
那時,她是長安城最無憂無慮,肆無忌憚的女郎。
因為所有人都愛她,都會保護她。
爹對她格外嚴厲,卻從不約束她,娘更是對她無盡的寵愛,哥哥也是格外溫和縱容,她便是摔了一跤,心疼安慰她的人都排上隊來。
她不曾挨過餓,受過凍,更不成被人日日瘋魔地盯着,逼着他去死。
而那個時候的陸停呢。
在痛苦,在掙紮,在流血,在……悲鳴。
溫月明手心緩緩握緊,長睫微動,微微側首去看那一層層依次落下的帷幔。
珠簾素色,一經重重。
衛郦棠就是在這裏時候出現在屏風後。
“貴妃娘娘,德妃娘娘。”
溫月明回神,淡淡說道:“衛大将軍。”
容雲盯着屏風上倒影的影子,瞳仁微縮,聲音近乎失态:“你怎麽來了?”
衛郦棠猶豫了一會,才說道:“得了消息,後來又碰到貴妃娘娘派的人,這才匆匆趕來的。”
溫月明無聲地彎了彎唇角,眸光卻又格外冰冷:“德妃娘娘還要衛大将軍幫忙看看本宮殿內可有藏什麽人嘛?”
衛郦棠輕輕吸了一口氣。
容雲咬牙。
溫月明這句話直接是釜底抽薪,半條退路也不給她留。
“若要搜,便盡快。”溫月明眉心一簇,伸手撐着額頭,倦倦說道,“本宮還要休息呢。”
殿內安靜得連呼吸聲微不可聞。
衛郦棠連正殿都不敢踏入,更別說搜殿了,便是給他是個膽子,也是不敢如此的。
“陛下也說娘娘這些日子累了。”衛郦棠連忙說道,“娘娘貴體保重。”
“陛下知道了?”容雲怔怔問道。
衛郦棠的聲音隔着屏風響起,冷靜而幽森:“陛下請德妃娘娘會折腰殿回去,不要打擾貴妃娘娘休息。”
容雲呆呆地坐在原處,半晌也沒回神。
這麽多年來,毫無出身背景的她能在後宮肆無忌憚,橫行霸道,不過是因為陸途縱容,那些被她欺負的人到頭來也不過是得到陛下一句可有可無的安慰。
可今日,陸途竟然維護了溫月明。
世家出身的溫月明。
容雲心中驀地咯噔一聲,突然明白剛才溫月明說的陷阱到底是什麽。
這是一個局,讓她徹底失敗的一個局。
偏偏她茫然不自知,急匆匆地踏了進去。
“你,可陛下明明讓衛大将軍看着你。”容雲不甘又憤怒地質問着。
溫月明輕笑一聲,眼波微動,帶着顯而易見的譏諷和冷淡。
“娘娘這幾日不舒服,陛下擔心娘娘有病不報,這才讓卑職盡心看着。”衛郦棠一板一眼地解釋着。
這是對外的借口,如今衛郦棠依舊如此說。
容雲握拳,尖尖的丹寇掐着手心,倏地明白這才是溫月明今日趾高氣揚的底氣。
因為她知道,不論她做什麽,陛下這次都會站在她身邊。
容雲想不明白這個理由,但顯然在場的其他兩個人也并不想讓她知道。
“娘娘請。”衛郦棠已經不容拒絕地請她離開。
溫月明倚靠在影囊上,對她的怒目而視笑臉盈盈,眉梢眼尾鋸是譏諷。
“我不會認輸的。”容雲甩袖,憤憤離去。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瑞金獸銅爐冒出袅袅白煙,溫月明冷不丁開口:“衛郦棠武功高強,他能聽到你的呼吸聲嗎?”
“嗯。”長河落日的座屏後倒影出一個修長的身影,“他發現我了。”
溫月明輕笑一聲,低聲說道:“看來,他對你還不錯。”
陸停嗯了一聲。
兩人一坐一站,各自沉默地隔着那座長河落日的座屏,四目相對間,又好似隔着八年兩人共同在西北的歲月,那裏是陸停的新生,也是她的重生。
一人從暗無天日的人間地獄爬了出來,一人從富貴錦繡的熱鬧紅塵脫胎而出。
溫月明盯着那道影子,好一會兒才開口,嬌氣說道:“竹定,我腰疼。”
那道影子歪了歪頭,目光隔着琉璃屏風依舊清晰可見。
“抱我回去。”
陸停的手指抵在屏風上的一處高峰上,輕聲問道:“這是你叫人畫的。”
溫月明嗯了一聲。
“我自己畫的。”她皺了皺鼻子,“還行吧,我寫字不如你,畫畫還是不錯的。”
“焉支山?”
“焉支山。”
那道影子自屏風後緩緩走出,臉上帶着笑:“那真看不出,除了那塊大石頭。”
溫月明不悅說道:“有山有沙漠有太陽,哪裏不想。”
陸停彎腰伸手,把人輕輕松松攔腰抱起,動作慎重如對待貴重的珍寶。
“這般說來,我與你一對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按理也該相似的。”他嘴角一挑,嘲諷着。
溫月明被怼得一愣,滿腔心疼情緒悉數消失,氣得用腦袋撞了撞他胳膊,怒氣沖沖質問道:“你說什麽!”
陸停把人放在床上。
“嗯,我胡說的,團團畫的是最好看的,才不是鳳凰成山雞呢。”
溫月明見他翻舊賬,立馬伸手去擰他的嘴。
陸停順勢握在手心,溫柔地啄了一口,出其不意地問道:“你剛才是在擔心我嗎?”
溫月明盯着他看,伸手把人緊緊抱住:“嗯。”
“我很擔心你。”
“在容雲說那些話刺激你的時候我就很心疼你。”
“心疼到恨不得回到八年前。”
她說的一字又一字,格外認真。
陸停側首,笑了一聲:“沒有你想着這麽慘。”
溫月明哼哼唧唧地把人抱緊。
“若非如此,我也遇不到你。”陸停伸手,把人回抱着。
溫月明一頓,擡眸去看他。
“當年我能離開長安,溫閣老花了大力氣,你那個時候與我說,你爹常常不回家,一回家就罵你,後來你意外失手傷了人,他竟然言你是個禍害,所以你才生氣離家出走的。”
“他那個時候為了我這個事情,還特意扮入內廷,他讓我去西北,去依附霍光明,讓她保我平安長大。”陸停話鋒一頓,“所以你覺得他很忙,連你的生日都忘記了。”
溫月明眨了眨眼,小聲嘟囔着:“這麽聽着,顯得我好不懂事。”
陸停笑:“哪裏不懂事,你若是不懂事,溫閣老便不會疼你了。”
“再說了,誰家小孩沒有脾氣。”他輕笑一聲,“你在西北也很有主見啊,霍光明叫你适可而止,窮寇莫追,你偏千裏長襲,說要乘勝追擊。”
溫月明得意說道:“事實證明,我可沒錯,石碑上還有我的名字呢。”
“那溫閣老誇你了嗎?”陸停冷不丁問道。
溫月明一張笑臉頓時垮了下來。
“沒有吧,不僅沒有,肯定還把你罵了一頓。”陸停失笑,“點了三千追兵就敢去攆五萬敗軍,勇氣可嘉,下不為例。”
溫月明不高興地晃了晃腿。
“睡吧。”陸停拿着被子把人裹起來。
“你去哪?”溫月明拉着他的手,連忙追問道。
“你不是一直問我,昨天為什麽晚來嗎?”陸停把人按在枕頭上,反問道。
溫月明看着他冷淡的眉目,眨了眨眼。
“因為我昨夜對陸途下手了。”
陸停撫着她的碎發,笑臉盈盈的說着。
溫月明瞳仁倏地睜大。
“他對你下藥,我片刻都忍不住。”
“你瘋了!”溫月明一躍而起,“你在做什麽。”
“弑父,大罪。”她心跳極快,喃喃自語,“你不做明君了嗎?”
陸停目光溫柔眷戀地看着她。
“邵因昨天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但當時與他聯系的是盛忘,盛忘之上的人并不清楚,我雖已隐約知道一點,但還需要證據。”
“你是不是做的天衣無縫,你怎麽做的?”溫月明卻沒有被他輕易糊弄過去,嚴肅問道。
“你知道那個烈火道人是誰的人呢嗎?”陸停問。
溫月明搖頭。
“是文華侯林善道在江南尋的大魏奸細。”
溫月明神色大驚。
“他給陸途吃的藥本就有毒,我只是助他一臂之力而已。”陸停神色自若地說着,“我不會為他髒了我的手。”
“那你,你确定沒人知道?”溫月明咬唇,低聲問道,“這些年內廷還算在我的掌控中,我可以幫你的。”
“沒人知道,又不是親自殺人,他現在大概只是跟活死人一般而已。”他見溫月明眉心緊皺,伸手一點,輕輕揉開,“我與他,遲早要如何,你死我活。”
“不單為你。”他落下一個安撫的吻。
作者有話說:
今天忙着激情沖浪了,怎麽每件事情都好生氣啊,嗚嗚嗚,太過分了,忘記碼字了,明天掉落大肥章,麽麽噠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